一切都让她来不及去想,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击的反应,她就算是好好的也不是这人对手,更别说现下受了伤。钟花道忍着不适,取出火玉与其对抗,大火燃烧的刹那,那男人终于开口,只是声音似是远在天外,又似近在耳边,雌雄莫辩,显然是封了自己的喉咙,变了嗓音。
“你是什么妖?”
炙热在手心燃烧,那把刺穿火焰,割破她双手的剑居然分毫未损,剑、早已不是普通的剑,灌以灵力,化为利刃,即便是火玉也无法在这么强的灵力之下熔化它。
“你是幻形妖?”
那人继续问,一步步逼得钟花道退无可退,直到一剑刺在了她的腹部,钟花道才猛地喷出一口血,这回她是真切地感受到濒临死亡的痛苦了,一如当年。
火玉落在她的身边,而她的掌心紧紧地抓着那把被火玉燃烧滚烫的剑,黑衣人冷哼一声,说出了第三句话:“你以为幻成钟花道的脸,便就真的是她了?故弄玄虚!”
长剑抽出,她虚弱地倒在地上,心里不甘,也有恐惧,她看着那把直直朝自己落过来的长剑,像是要刺穿她的脸,这人认得她,不光是知晓她是钟卿,更曾去过瑶溪山,曾想杀死钟花道。
钟花道双手握紧,在绝对的力量下,她根本没有半分反抗的余地,她咬牙切齿,一双眼成了金色,直勾勾地盯着那个人,盯着那把剑,刹那功夫,将身体里所有的灵力涌出,哪怕玉石俱焚,她也不要任人宰割。
愤怒、不甘、疼痛一瞬所有情绪都从她的喉咙里汇成了一声嘶吼,如虎啸,如鬼泣,那一道道灵力像是火光,赤红与明艳的黄交错在一起。
黑衣人见状一连后退几步,眼前猩红的人一如记忆中的样子,若说她是假的,却假得过于真了。
仙鹤啼鸣声传来,那人抬头看去,只见一道白光闪过,周围的房屋刹那间四分五裂,薄雾如一口巨大的钟罩在了重伤的人身上,嗡嗡之声如蜂群齐出,黑衣人握紧手中的剑,将剑推向了钟花道的方向,以灵力冲击,居然刺破了那道防护。
白影闪过,落在了钟花道的身边,见剑过来,旋身挡在了前头,左手抬起以掌心抵挡,五指收拢,那一把剑颤动几瞬便碎裂成一片片,房屋的碎屑在风中吹散,碎裂的剑被他风轻云淡地挥去了黑衣人的跟前。
一剑断成了七根,叮当钉在了地面,黑衣人退后了七步,自知机会已失,转身便走。
叶上离没追过去,只在人走了之后浑身一颤,脸色难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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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心结
钟花道咳嗽了好几声,身上两个窟窿都在流血, 疼得她五脏六腑都在抽搐, 她看着叶上离的背影,长叹了一声, 恐怕天注定她每每遇险都要得这人相救, 难道这是他另一种偿还的方式?
她无法张口, 说不出话,只是躺在一片废墟之中,任由清风扫过脸上, 半睁着眼见叶上离身形晃动,也不知是他在晃, 还是她的视线乱了。
叶上离转身过来的那一刻, 钟花道才发现他的脸有多苍白,额头上冒着细密的汗水,整个人像是一个旧病缠身的书生,孱弱得厉害。他的唇角抿过一抹红色, 被他抬手轻轻擦去, 再蹲在了她的跟前,封住了她身上的几个大穴,而后一指点在了钟花道的眉心,微微侧过脸道:“别看我。”
钟花道的视线刹那被封,在双眼漆黑前, 看见了叶上离眉心的银痕露出, 也看见他瞳孔中的血丝。
“你……你怎么了?”钟花道沙哑着声音问出, 便被叶上离打横抱起。
凭着他通仙境的道行,这世上谁人能伤他?就是方才那短促的交锋,也不至于让他受伤,除非……他本就是负伤而来的,眼眶里的血丝,像是修炼时走火入魔的前兆,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是什么东西,扰乱了他的心神?
叶上离没有回复,抱起钟花道后便踏风去了雪海宫的方向,入了云深处,匿藏了身影。
徐薇是听见了拂柳山庄传来了巨响才停下采摘灵草,云深处山脚下有许多草药都对治伤有效,她惦念着钟花道的救命之恩,便想在受罚之前炼制出不留疤的好药作为弥补,却没想到才出来没一会儿,拂柳山庄便出事了。
徐薇匆匆赶回拂柳山庄时,一座山庄去了一半,正门前还好好的,过了二厅到达内院,那处的房屋全都化为乌有,只有地上残留的碎瓦告知她,这处就是她住了半个多月的地方。
地上有许多血迹,风中还有未完全消散的妖气,与冷莲幽香,仙鹤丹青长鸣一声,扑扇着翅膀飞走,徐薇知道出了大事,手中采的灵草也不要了,赶紧回云深处告知。
钟花道还未到仙风雪海宫就在耳畔呼啸的寒风中晕了过去,再醒来时已过三日。
鼻息间呼吸到的都是浅淡的冷莲幽香气息,与叶上离身上的一样,心口的位置有些闷,身上也有好几处犯疼。钟花道是被说话声给吵醒的,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眼前能看见了,入眼便是白纱帐,纱帐上暗藏金丝纹,阻隔了些许窗外的寒风,她的心口压着一个暖水袋,难怪觉得闷,又浑身温暖了。
钟花道动了动手,勉强起身,其实身上还疼着,这次她的伤可不是自己刻意做的苦肉计,而是实打实被戳穿了肺腑,若非她是在仙风雪海宫的山脚下,又被叶上离救回,恐怕就活不了了。
钟花道轻声咳嗽了几下,喉咙刺痛,坐在屋内的人听见声音停下说话,朝她这边走来。
透过纱帐钟花道就认出来者了,元翎霄掀开纱帐,看了一眼她道:“钟姑娘醒了,可觉得好些了?这次你伤得很重,恐怕要躺十天半个月了。”
钟花道看见元翎霄时一愣,一瞬伸手摸上了脸,面具丢了。
她记起来了,她的面具在喝粥时摘下,然后她被一个黑衣人刺杀,当时面具丢在了房中,之后房屋都被摧毁,面具自然也没了。
元翎霄看见钟花道的长相倒没觉得有什么,只道:“钟姑娘放心,宫主带你来碧霄殿时只通知了我与徐薇二人,也只有我二人见过你的长相,此事不会外传,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钟花道顿了顿,她以前没见过元翎霄和徐薇,自然不担心她们认出了自己,只是一时没有面具有些不习惯。
喉咙发疼,钟花道微微张嘴元翎霄便知道她渴了,让徐薇端来了茶扶着她喂下之后,她才逐渐找回了点儿声音,清了清嗓子,喘了口气才问:“叶真呢?”
“宫主在闭关。”徐薇说。
钟花道愣了愣,忽而想起来叶上离封住了她的视线之前曾被她看见的样子,眉心紧皱,没来由一阵紧张,心口略微泛酸,她问元翎霄:“他近日修炼可是遇上了麻烦?我见他脸色不好,不过是与人对了几招便有些不支,他没事吧?”
元翎霄见钟花道是真的关心,便没有隐瞒道:“宫主的确出了些事,其实关于宫主的私事我本不好多说,不过钟姑娘不是外人,告诉你,或许你可以开解开解。”
钟花道愣了愣,元翎霄继续道:“不知道钟姑娘是否知道,十年前瑶溪山一事?”
钟花道点头,元翎霄才说:“那时四派围山,其实还出了一个意外,意外与宫主有关,而宫主也觉得瑶溪山之所以会落得如今这般地步是他一手造成,这个心结在他心口积郁了十年之久,一直未曾解开过。十年内,宫主不论几次闭关都无甚效果,未进一步,前些日子回来雪海宫后宫主的心绪不知因何而乱,险些走火入魔,哪怕及时收手也伤及五脏,便在这时候丹青飞入山中,是徐薇传信,说你受伤了。”
便是因为如此,叶上离才与人短短交手嘴角便有血丝了,不是那人厉害重伤了他,而是他自己修炼岔了气,差点儿害了自己。
“十年的时间足够长了,其实很多事都可以放下的,偏偏这件事宫主放不下,足足十年,他未再碰过引仙琴一次。”徐薇撇嘴,回想起过去道:“我还记得刚来宫中时,常常听见碧霄殿里传来抚琴之声,云起雪飞,绕梁三日,可自从瑶溪山出事后就断了。”
钟花道听这两人一唱一和,就像是知晓了她的身份,故意说给她听一般。
叶上离心里一直记挂着十年前落在瑶溪山上的雷?莫非他见瑶溪山惨状后,知晓自己不应当在那时候落井下石,助纣为虐?
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吃,即便他为此十年不能提升道行,也不足以弥补瑶溪山上损失的一切。
元翎霄见钟花道默不作声,以为她累了,便拉着徐薇离开,让她躺下多休息会儿。
叶上离一连闭关了七日,加上钟花道昏睡的那三日,便是整整十日时间,这十日都是元翎霄来给她治伤,徐薇伺候她的饮食起居的。徐薇还在元翎霄不在时偷偷与她说这还是她入雪海宫十六年来头一次能如此频繁地进出碧霄殿。
七日后钟花道终于能下床了,肋上的伤是她安排的,有分寸,只是看上去狰狞,其实不深,但腹部的伤却很重,那人是奔着杀死她来的,必然不留余地。
钟花道下了床才算看清这间房子的样貌,房间很长,一切布置都很简洁,床前一座白玉屏风,屏风呈半透明状,白玉里的纹路自成山水图画,屋中点了浅淡的香味儿,与叶上离身上的味道十分相似,过了屏风便是圆桌,圆桌的另一边是个琴室,案上无琴,倒是一旁放了个精致的琉璃碗,碗中躺着一朵白水莲。
她捂着腹部弯腰一瘸一拐地走出了房间,屋前一片青草,小石在其中铺成了一条路,院内开满了各种花草,还有一株巨大的蓝花楹,蓝花楹长在院墙边,矮矮的白墙上落了厚厚一层蓝紫色的花,小院有三分之一被蓝花楹的枝丫给围绕住,树下有个抚琴的地方,白玉琴案上也有花瓣,纯白点缀蓝紫,煞是好看。
钟花道走到树下,难得觉得身心舒畅,便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处吹风。
一连七日被闷在屋中,她都快厌烦了。
一出房间钟花道便闭眼小憩,吹着秋末凉爽的风,感受今年最后一次盛开的蓝花楹落在身上,难得灵力恢复得不错,便趁着这个时候好好调息,看看能否突破灵修中期。
一切进展顺利,只是到了最后关头钟花道才突觉不适,脑海中本是一片宁静,却无端端在平静之中激荡起了几圈涟漪,涟漪的中心浮现出了一个白衣男子,光看背影她就知道那是谁。
元翎霄说叶上离一直都在为十年前落雷之事感到后悔,他一直未能化解自己的心结,甚至不止一次伤了自己。
这句话叫钟花道实在有些分不清叶上离这个人究竟是善还是恶了,若说他是善,可他伤了瑶溪山的根本,他放出了狱火爬了满山,他让最后残存的两百余弟子葬身火海,可若说他是恶,这世上,又哪有这么死心眼的恶?
一念分心,便有刺骨的火从心中而起,钟花道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收紧,不过刹那便被一股凉意冲破,她没突破灵修中期,只差一步,却也保全了自己,没再受伤。
回过头去,叶上离的脸映入眼中,他就站在钟花道的身后,不知何时来的,等了多久,在她险些为这些杂乱的思绪分神乱心之际,将她拉了回来。
“你的伤好了?”钟花道率先开口,刚问完便得叶上离舒展眉头的浅笑:“这句话当是我问卿卿姑娘才是,你的伤好了?”
钟花道立刻捂着腹部哎哟一声,满脸委屈与难受:“这伤还早着呢,疼得厉害!不是我数落你下属,元长老治伤的本领和你可没法儿比。”
叶上离伸手轻轻点了一下她的眉心道:“一来便告状,还真是你的性子。”
说罢,他坐在了钟花道的对面,手上轻抚琴案,将上面的花全都扫下才道:“元长老医术高明,是你伤得太重她才一时束手无策,让你疼了好几日,你别怪她。”
钟花道撇嘴,长叹一声道:“她是没错,我却倒霉咯,也不知道是招惹了谁,都到了仙风雪海宫的山脚下还能险些被杀,这么深的伤,肯定得留疤。”
“不会的。”叶上离说罢,又听见钟花道嘶了一声,脸色有些难看,他立刻问:“又疼了?”
“嗯!”钟花道点了点头,微微眯起双眼,委委屈屈地也不朝他看,却故意说给他听:“要是叶真能给我揉一揉,应该就没那么痛了。”
叶上离一瞬愣住,而后失声一笑,站起来走到钟花道的跟前缓缓蹲下,纯白的衣摆铺在了蓝花楹上,被风吹起了一角,他蹲下后比钟花道矮了一截,手放在她腹部受伤之处,微微抬头与她对视后一边轻柔地揉着她的腹部,一边道:“我没护住你,你会怪我吗?”
钟花道心口猛地一跳,鼻尖瞬间酸涩了起来,她眨了眨眼道:“你已经护住我了。”
叶上离却摇头,眼神有些暗淡,也有些自责:“若能护住,也不会让你在云深处受伤,怪我回宫那日灵气涌动,急于求成,才未能保护好你,说到底,是叶真无能。”
钟花道微微张嘴,呼吸一窒后,玩笑似的道:“你都通仙了,还叫无能?那我是什么?我是废物啊?”
叶上离手上力道放缓,轻声回了句:“你是于我而言,最重要的人。”
第84章 真心
最重要的人。
叶上离身为雪海宫的宫主,宫中几千弟子, 却无一人比得过她这个不过只认识几个月的妖?
钟花道心里一阵凌乱, 杂乱无章的思绪与想法左右着她,她不知这句话的真假, 又觉得他是个不会撒谎的人, 凡是从他口中说出的话, 应当都是真的,一如他的名字一样。
“叶真,你是真心待我的吗?”钟花道问完, 突然有些慌张,她方才居然起了一瞬的心思, 想要就这么下去, 不去长生阁窥探他不能碰的秘密,也不利用他的心结在他修炼之时以此重伤,不再去想十年前落在瑶溪山顶的那道雷,就当那深仇大恨中没有叶上离这一笔。
钟花道从不认为, 自己会喜欢上一个人。
她很小的时候就看透了男女之间的情爱, 看透了爱情本身就是虚无缥缈靠不住的东西,爱是虚假,是伪装,是花言巧语,爱是一时冲动, 是迷失心智, 是利益当前便可抛弃。她认定了这种东西不能碰, 碰之便会信之,信之则会受伤,轻伤心痛,重伤便生不如死。
她娘就是在这种虚妄的爱里迷失自我,然后自杀的。
所以她从小就告诫自己,不要去碰这类毒药,天下美男子多不胜数,没有一个能保全一生容颜不变,即便不变,也会看腻,无需吊死在一棵树上,反而害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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