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般,”时遥咬了口香蕉,“考不上A大的水平。”
“考上A大又怎么样。”叶添耸肩,“你看我,A大优秀毕业生,现在还不是得白天当牛做马赚钱,晚上当叶莲英伺候太皇太后?”
时遥听见这话险些噎着,恨不能一脚踹上这位炫耀学历的总管大太监的屁股。
“少嘚瑟。”时遥瞪他一眼,想起那张自己永远攀不到顶端的红榜,又有些泄气,“我们学校整体不行,我在班里还排得上数,但是放在市里也就是三本水平。”
“三本水平也没什么,”叶添安慰她,“我那会儿水平也不怎么样,结果高考超常发挥,比平时高了一百多分。”
时遥停住了脚:“真的啊?”
她好奇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看得叶添心里很柔软。他想伸手抱一抱她,手已伸出半尺才想起自己并没有个像样的理由,收回又显得突兀。于是乎手腕一翻,转而在她头上弹了个脑瓜崩儿。
“当然是假的,”叶添教训她,“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超常发挥这种东西怎么指望得上?。”
“……骗完我还打我?”时遥捂着莫名遭殃的额头,愤愤挥拳向叶添,“缺德。”
“说得对。”叶添厚颜无耻表示赞同,“我承认我缺德,来,让我再弹一个。”
时遥当然不肯束就范,怒而反抗,伸手哐哐在叶添头上凿了七八个响,占完便宜拔腿就跑,叶添只好背着书包在后面狂追。
小区里的猫不怕人,夜里出来撒欢见走来两个说说笑笑的人类,立即抓紧机会上前卖萌,扭捏地摆了几个pose,发觉这两人看都没看它一眼,身为萌王的尊严被扫落在地,怒地“喵”一声窜回了草丛。
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你追我赶打闹着,很快就到了10幢楼下。
“我投降。”走到门口,叶添主动抓住了时遥的手,歪头任她轻轻敲了两下,“小的听凭太皇太后处置,要杀要剐要睡全都随您。”
时遥手被大太监捏着,听见“要睡”两个字,脸骤然升温,搡了他一把:“你,你赶紧开门,我要回去喝水。”
叶添转开钥匙,让时遥先进了房间,关门后就倚靠在门上,淡淡地扫着她。
时遥被盯得心里发毛,瞪他一眼道:“看什么?”
说完她就后悔了,叶添必然又会不知羞耻地调戏她,而时遥最不擅长应对叶添的调戏。
“没什么,”叶添却只是摇头说,“觉得你最近看起来有点累。”
他揉了揉鼻梁,缓缓道:“高三了,压力当然大。但学习是贯穿人一生的事,所以也不要为此耗尽自己对于学业的热情。”
他顿了一下,忽然放轻了声音:“别所有事情都一个人撑着。”
说不清是因为灯光太暗或是眼花,时遥觉得叶添说话时的眼神很奇异,漆黑的瞳里好像只装了自己一个人。
像碾上了一颗小石子,“咯噔”一下,她的心跳短暂地漏了一拍。
然而叶添脸上的正经不过出现了短暂的片刻,话音将落,又回到了往日的戏谑:“愣着干什么,不是喝水呢么,盯着我看也能止渴吗?”
时遥为前一刻的走心懊悔不已,赠给这位蹬鼻子上脸的叶莲英一个后脑勺,转身回了自己的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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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添那天晚上说的话困扰了时遥许久——在此之前,她拼命看书学习的动机只有一个,那就是高考。老邱常说,国内大学难进易出,一旦考上基本就免了学业压力,躺着也能毕业。
时遥倒也不至于像个别同学的信条那样,指望考上大学,再也不学,但她是强忍着天性坐在板凳上学习的。她理解能力差,不得不费时费力记下课上老师讲的每个细节,悬梁刺股。高三还没正式到来,从六月到八月她已经快要学吐了。现在听到叶添学习要贯穿终生的鸡汤,头都大了两圈。
不学,别说远方的大学,就是眼前的津贴也得落空;继续这样学,她真觉得考上大学以后自己就得患上学习PTSD,再也不想认识字。
时遥就在这种纠结和煎熬中过了一个多月,减少了逃课间操的次数,课间十分钟开始尝试着出去望一望被太阳烤焦的麻雀,把劳逸结合认真地当成了一项任务来执行。
整个八月到九月中旬就这样在接踵的考试中一晃而过。国庆节假期的前两周,老邱拿出了一份运动会报名表,说是高三最后一次秋季运动会,希望各位没有参与过的同学不要留下遗憾,在这次运动会中展现一下自己的风采。
平心而论,老邱的话并没什么可听的,无非就是“燃烧青春、沸腾热血”等号召性大于实际意义的空泛口号,但张妍就是抵不住这种大白话,当即热泪盈眶地向体育委员要了一份报名表,拉着时遥商量报哪个项目。
“篮球是肯定不能报的,卜一鸣会拉着我集训。”张妍拿到表格,先用排除法。
“跑步怎么样?”时遥问。
张妍想了想,没做声,拿铅笔又接连划掉了“跑步、接力”那一栏里的一溜选项。
两人都以为从十几个选项里头选一个一定很头疼,没想到转眼就开除了这张清单上超过一半的项目。
张妍继续往下看:“跳高……唔,恐怕这个也不行,我看卜一鸣扣篮的时候跟脚底有弹簧似的,肯定难不住他。”
“足球……小学的时候他是我们学校的足球队前锋。”
时遥:……
她看着张妍划了一行又一行,忍不住道:“你干脆说说卜一鸣不会哪个,你就报哪个得了。”
“那就是这个了,”张妍闷头又划了几行,指向了面目全非的项目表底端,“乒乓球”一栏干干净净,如同一股浊水中的清流。
“乒乓球不需要太跑动,也不需要太大力气,稍微练一练就能上手,最重要的是从没听卜一鸣说过他会打乒乓球,完美。”张妍向她解释。
时遥支着下巴听她说完,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项目背后的报名人数,点点头:“加我一个。”
有同桌陪同自己燃烧青春,张妍大喜过望,迅速递交了她和时遥的报名,按照先来后到原则,成功地成为了代表二班参加女乒的运动员。
但是名是报上去了,两人谁都不会打。隔天晚上她们一起拿了钱去学校门口买了一对入门级乒乓球拍,计划从这天开始,每天吃完晚饭的休息时间练四十分钟,争取为班级争光。
对于“争光”这种天真的想法时遥一开始就没往心里去,她认为既然老邱都说了,参与大于成绩,那成绩好坏也就无所谓。只是张妍真情实感地认为乒乓球特长是刻在中华儿女DNA里的,她只要激活了这一技能,练上两周立马能所向披靡。
两人心思各异地去买拍子,卜一鸣就在门口等着她们。他见两个女孩瓜分了塑料盒里两个乒乓球拍,问张妍:“运动会你报了乒乓球?”
张妍立刻很紧张地抓牢了拍子:“这个你也会吗?”
“不会。”卜一鸣干脆地说,“柏思新会,他初中市里比赛拿过冠军,可以让他教你们。”
第19章
张妍看腻了卜一鸣,但对柏帅哥还是很新鲜的,忙不迭点头“好啊好啊”。
时遥犹豫了一下,她预想中是她和张妍两人每天自娱自乐打上那么一会儿就好,并没有想过让专业选手莅临指导,然而这边张妍已经答应,她这时候再拒绝又有些不妥。
第二天晚上吃完饭,柏思新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时遥觉得这事很稀奇,因为明明是张妍主张的乒乓教学,柏思新打的却是她的电话,后来转念一想大概这两人没有互存号码,就和张妍一起去了操场的乒乓球台。
等在那里的不光有柏思新,还有监工卜一鸣。时遥很快发现,张妍对于卜一鸣有阻她桃花的结论并非虚言。譬如柏思新在说到握拍姿势的时候,她们两个都摆的不是很正确,柏思新纠正时遥卜一鸣不说什么,但手指头还没碰上张妍的球拍,这位黑脸包公就要皱着眉头拼命咳嗽。
柏思新耸耸肩,玩笑道:“我可不敢指正张妍了,一鸣会在篮球场上对我进行无情的报复打击。”
除了这点小尴尬,第一天授课倒是非常顺利。当天集训结束,张妍和时遥基本已经能四平八稳地打上几个来回。柏思新不仅耐心,人也没有什么架子,让时遥对这个年级第一不得又刮目相看了几分。
晚上叶添来接时遥回家,看她精神头很足,过来的时候还哼着小曲,扯过她的书包问:“今天怎么心情这么好?”
“报名了运动会的乒乓球比赛,”时遥说,“下午学会了发球。”
叶添觉得这临阵磨枪也磨得过于仓促了点,好笑地看她一眼,“自学成才么?”
“不是,”时遥说,“隔壁班的同学教的,他以前参加过专业比赛。”
叶添装作无意地问:“男同学?”
时遥感觉叶添的语气有点怪,漫不经心“嗯”了一声,踢了脚路边的小石子。
叶添的眼皮跳了一下,运动会不帮助本班同学反而去帮扶外班的女生,就算是共产主义国际援助也不会有这么大公无私,用脚趾头也能想的明白,这名教练恐怕目的不单纯。
他顿时感觉有点气短:“就只教你一个?”
时遥感觉叶添周围气压很低,下意识往旁边退了一步:“不是。”
叶添的表情这才缓和了一丢丢。
“我和我同桌一起。”时遥猜测他大概是这天工作不大顺利,见他好像对这个乒乓球比赛很感兴趣,主动向他说明情况。
时遥的同桌叶添是知道的,女孩,之前还和时遥做过室友,两人关系不错,暑假和时遥一起去图书馆的也是她。叶添有一次来接时遥的时候远远见过一眼,看上去是个挺活泼没心眼的小女生。
听完时遥解释,叶添觉着自己应该是想多了,低头想想说:“劳逸结合,挺好的,过两天给你买对好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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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乒乓球这件事本来只想着是个调剂——张妍做事通常三分钟热度,时遥原以为她们的集训坚持不了一周,却没想到张妍的热血持续到比赛之前还没冷下来,每天不管天气多热都要拉着她去后面练球。而柏思新跟卜一鸣也很义气,一天不差地进行指导。
大热天操场没有什么学生,时遥过意不去,期间委婉地向柏思新表示他们不必天天到场,柏思新却说:“投我以桃报之以李,我还等着你总结好的新笔记呢。”
他这么说,时遥便不好推却,决心一定要趁国庆把笔记理出来,不能白白浪费柏思新的一片好心。
运动会在周四周五举行,紧接着就是为时七天的国庆长假,学生们到了周三都开始心神荡漾,兴奋地谈论运动会上吃什么零食买什么饮料。时遥跟张妍因为破天荒地肩负了二班女乒的光荣使命,反而都有些惴惴不安。
最后一天集训结束,柏思新给她们打气:“基本出师了,明天只要好好发挥,肯定没问题。到你们的比赛我和一鸣一定会到场加油。”
时遥和张妍心虚地接受了学神的祝福,两人回到教室又进行了半晌的自我鼓励与相互鼓励。晚上回家,时遥还专门让叶添给自己买了一只炸鸡腿,权当壮行菜。
叶添受她感染,也很把这个比赛当回事,确认不能前去观战之后,鼎力资助了她一对一看就价格不菲的乒乓球拍。
“以后比赛结束我们也可以在小区里打着玩,不算浪费。”叶添说。
到了周四,上午是运动会的开幕式,也是整个运动会最波澜壮阔的部分。个别比较有想法的班级在入场式上大玩cosplay,坐在主席台上的周校长有幸目睹了土著部落,动物世界等主题,看各种奇装异服看得两眼发黑,最后终于在高二一个cos百鬼夜行的班级这里坐不住了,以高血压为由提前撤退。
纵然上年纪的领导看不下去,学生却是很追捧这种新奇表现方法,每当一个夺人眼球的班级出现,喝彩掌声沸反盈天,主持人拿麦大喊“静一静”也没用。时遥他们班当然也有人提议cos一下赶潮流,但班主任老邱威严压顶,一个眼神就把这个提案毙了回去。高三(二)班的入场式中规中矩,一水儿的校服小白鞋,最叛逆的崽也就是敢在小白鞋上穿两根彩色鞋带以彰显不羁。
入场式结束,各班开始派代表抽签,由抽签结果确定本班的各项竞争对手。轮到乒乓球项目,时遥随手一抽,手气简直爆棚——她恰好抽中了柏思新他们所在的三班。
“你说卜恶魔跟柏帅哥他们会站在哪边?”张妍问。
时遥苦笑了一下。这下柏思新跟卜一鸣要是真给她加油,定会被三班同学群起而攻之,非得被搓成肉丸子不可。
时遥抽完是张妍,两人在抽签这件事上完美演绎了何为“没有最背只有更背”:张妍抽中的是五班的李沐沐,此女听上去是个软糯可欺的小姑娘,长得也堪称玲珑可爱,实则是津南学生乒乓球社团一把手,四肢灵活,球风狠辣,一拍子能把男乒普通选手乎得找不着北。
姐妹俩抽完签都好像被兜头浇了一通冷水,前一晚的鼓励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张妍这位万年乐观选手也不再说“为班级争光”,改为自勉“重在参与”。
上午有接力,班里的同学都在给田径场上的代表加油呐喊,时而嗑嗑瓜子撩撩闲。时遥跟张妍拿上叶添买的贵重拍子,趁乒乓球台还没被封打了几球找了下手感,随后便心情忐忑地等到了下午三点的乒乓赛。
“我紧张得握不住拍子怎么办?你说我上午做法有效果吗?”张妍号码在前,临上场的时候问时遥。
张妍上午零食都没吃下去,兢兢业业地祈祷了半天,希望李沐沐今日手抽筋,或是腿抽筋,并向各位神明发誓,要能如愿她甘心一个月不吃红烧肉。
时间已到,有没效果都必须上场。时遥推张妍一把:“事在人为,把气势拿出来,能赢。”
张妍很听劝地昂首挺胸上了台,二班围观群众一片欢呼。然而显然她的祈祷没奏效,强撑的气势迅速被场上生龙活虎的李沐沐击了个粉碎,两局比赛分别打了个11-1,11-2。共用时大概十分钟便结束了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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