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梁桢确实好久不见了。
梁桢看着她如花的笑脸, 很想叫她下来歇一歇,喝盏茶。然而这茶棚简陋, 茶水粗劣, 他又舍不得。
于是, 梁桢只向店家要了些煮开的水, 又买了几样新烤的茶点, 隔着窗子递给秦莞。
“早些归家,别叫家人惦念。”
秦莞柳眉一挑, 笑着逗他:“你倒管起我来了?别忘了,咱们很快就是一家人了。”
——你很快就要叫我“母亲”了。
梁桢嘴角一僵,啪的一声阖上望窗。
秦莞歪在彩练身上, 笑得眉眼弯弯。
两相分开,秦莞去了南郊菌园, 梁桢去了西郊大营。
近来天气晴朗,前几日收下来的木耳已经晒干了。这是第一批,秦莞不打算卖, 想着拿来做宣传。
六月底,秦莞在一方居开了个赏花宴。
说起来, 这个小宴还是安国公主最先提出来的,秦莞给她送了帖子。
安国长公主没来,却叫人送了礼。
汴京城中和秦莞有些交情的贵女们倒是来齐了,包括魏家大姑娘, 魏欣。
秦莞的牡丹确实种得好,贵女们纷纷夸赞。
汴京府尹家的宋小娘子宋丹青尤其喜欢那株姚黄,把着花枝看了又看,舍不得挪地方。
秦莞笑笑,给明月使了个眼色。
明月当即挑了那朵最艳的剪下来,秦莞亲手给宋丹青别在了发髻上。
宋丹青惊喜道:“这么好的花,当配着秦妹妹这般的好颜色才值,戴在我头上却是浪费了。”
宋丹青并非精致娇艳的长相,却盛在温婉端庄。秦莞诚心道:“姚黄大气,正配姐姐。若姐姐喜欢,入了秋分株时我给姐姐留两棵。”
宋丹青有些不好意思,却又舍不得拒绝,略略一想,道:“那便多谢秦妹妹了。我家里有株绿牡丹,若妹妹看得上我也给你分一棵。”
绿牡丹何其珍贵,就连秦莞都没有,她自然喜欢,“这下反倒是我占了便宜。”
宋丹青道:“花无贵贱,全看眼缘。”
秦莞直点头。
俩人都是爱花的,越聊越投机。
魏欣听着就不是那么舒坦了,“两位妹妹倒是大方,若这里的姐妹们都喜欢,不知你们能分出多少株来?”
即便说着这般挑衅的话,她依旧笑容满面,叫人觉得只是关系好的小姐妹在互相调侃。
秦莞顺势道:“别人的我不管,若魏姐姐喜欢,自然有你一份。”
魏欣一愣。她当然喜欢,喜欢得眼睛都红了。然而却不想落了下风,只得继续端着,“西郊园子里那些就够看了,便不贪妹妹的了。”
有人帮腔道:“是的呢,那几株可是从宫里出来的,贤妃娘娘亲养的。”
魏欣点点头,面上恢复了几分得瑟。
秦莞、宋丹青相视一笑,亲亲热热地挽着手向前走。
不多时,便听到三声钟响,到了用饭的时辰。
一方居东西两边各有一间狭长的水榭,一曰“飞花”,一曰“如梦”,皆是临湖而建。
飞花榭向阳,如梦榭背阴,夏日天热,小宴便摆在了如梦榭。
窗前种着一丛纤柔的蒲草,湖中栽着点点青荷,粉白的荷花娇娇羞羞地开着,清新雅致。
女使们鱼贯而入,送上碟碟精致的菜品。打眼一瞅,十盘菜里倒有八盘是带着木耳的。
宋丹青冰雪聪明,隐隐猜出了秦莞的用意。
她掩着嘴笑笑,乐得卖个人情,“秦妹妹家的木耳难道多得吃不完了,叫我们过来帮着吃不成?”
秦莞笑道:“自家庄子上种的,这是第一茬,给姐妹们尝尝鲜。”
有人好奇道:“木耳不都是从枯树密林里摘的吗?这也能种?”
秦莞道:“这是舅舅偶然学得的手艺,试了许多回才勉强长了这些。”
涉及到独门手艺,娘子们识趣地不再多问。
大家纷纷低头吃菜。
宋丹青尝了口木耳拌腐竹,眼睛一亮,“这菜酸酸甜甜,清新爽口,当真不错。近来家中小侄苦夏,胃口不好,回头我便吩咐厨下做给他吃。”
明月站在秦莞身后,略一沉吟,恭敬道:“若是健脾开胃,奴婢推荐这道木耳炖山药,出锅后可添些蜜水,更为香甜。”
宋丹青笑笑,“哦?可还有别的?”
“还有一道杂菇炖琵琶腿,撒上烘香的五仁,想来也是孩童喜食的。娘子若不嫌弃,奴婢回头将方子写给您。”
“那便多谢了。”宋丹青放下筷子,褪下腕上的玉镯,叫自家丫鬟送给明月。
明月惊了一瞬,连连拒绝,直到秦莞开口,她方才收下。
秦莞自然不会叫宋丹青吃了亏,回头必有重礼回她。
木耳新鲜,口感实在是好。
府里的厨娘们手艺也好,将这几样小菜做得色香味俱全,小娘子们连连称赞。
用完饭,食案撤去,大家坐在水榭中吹着凉风喝茶聊天。
“神助攻”宋丹青再次上线,“我瞧着这木耳倒是上好的,妹妹打算卖么?我必第一个买。”
秦莞递给她一个感激的眼神,道:“卖,城南韩记铺子里就有。不过那是用来卖给外人的,姐妹若们想吃,直接从我这里拿就成。”
说着,她便招招手,一众丫鬟走进来,手上提着包好的干木耳,一一分给众人。
东西并不贵重,胜在新奇。小娘子们纷纷道谢。
魏欣酸溜溜地说:“木耳向来价高,单是这些,若是卖出去,秦妹妹能赚不少嫁妆了吧?”
“那还得劳烦姐妹们帮我说些好话,若真赚了必请大家到樊楼吃席面!”
秦莞坦坦荡荡地说出来,倒叫人好感顿生。
娘子们一阵娇笑,“就这么办!”
正说着话,清风突然进来,附在秦莞耳边说了什么。
秦莞告了个罪,匆匆出了水榭,看上去神色不大好。
魏欣以为有笑话可看,也要跟出去。
宋丹青拦了她一下,没拦住,反倒叫她把旁人也带了过去。
宋丹青担心秦莞,只得跟了过去。
魏欣原本是奔着看笑话来的,然而看到正堂的情形,她彻底笑不出来了。
原来,今日不仅一方居摆宴,定远侯也在主院摆了个席面,将永安伯请了过来。
永安伯是魏欣的父亲,因着上次马球场的事,两家生出一些不愉快,甚至闹到了官家面前。
定远侯便想趁着这个机会缓和一下两家的矛盾,顺带着也帮秦莞宣传宣传木耳。
事情就出在永安伯的三儿子,魏三郎身上。
魏三郎是个书呆子,不喜欢念正拉八经的书,只喜欢看杂书。他今日也跟来了,好巧不巧地在小径上碰见了秦茉。
秦莞摆宴,按理说秦茉也该到场,偏偏这丫头嫉妒秦莞,不想给她长脸,就称病没去,独自躲在小花园里看画册。
魏三郎出恭,经过小花园,俩人就这么碰见了。
永安伯气得脸色铁青,若不是定远侯拦着,他就要拿棍子打魏三郎了,“就那么一本画册子,也值得你眼红?”
魏三郎像只小鸡仔似的缩在地上,嚅嚅道:“我、我就是没见过,想看看,谁知她却不许……”
“那你就去抢?!”
重点是,争抢过程中,两个人竟抱在一起滚到了坡下,还被人家兄长看见了。
秦三郎小声嘟囔:“早知道就不喊了,原以为是个小丫鬟来着,谁知道竟是茉儿……”
秦三叔狠狠瞪他。
秦三郎脖子一缩,躲到秦耀身后。
这件事坏就坏在,在场的除了秦、魏两家还有好几位定远侯的同僚,若是传出去秦茉的名声就毁了,魏家三郎也得落个不知礼数的名声。
秦莞到的时候,两家已经开始商量婚事了。
是的,就是这么让人啼笑皆非。
出了这种事,别管当事人愿不愿意,要想保全两家的颜面,成亲是最好的法子。
一个是侯府庶女,一个是伯府庶子,也算般配。
要真论起来还是秦茉高攀了,毕竟花小娘只是一个妾室,出不了多少嫁妆,魏三郎却能继承一大笔家产,他的生母还是江南富户,身后的东西都要留给儿子。
小娘子们隔着屏风听着,嘴上说着恭喜,实际都在暗暗笑话魏欣。
她们又不傻,怎能不知道魏欣把她们拉来的目的?没成想,秦莞的笑话没看成,倒让他们看了个大热闹。
魏欣的脸色青青白白,当真好看。
秦莞心内纠结。
上辈子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是在魏欣出阁时,没想到这一世秦茉和魏三郎还是撞见了,说起来也是缘分。
只是,那个魏三郎却不是个长命的,成亲后没两年便生了场急症,死了。
将小娘子们一一送走后,秦莞去了库房,看着小厮们包木耳。
这些木耳都是提前挑出来的,总共分成了六份,一份送去镇北将军府,一份送给安国长公主,一份送去京城韩家的宅子。剩下的三份分别给了秦耀的外祖顾家、纪氏的娘家、萧氏的娘家。
这种事其实不用秦莞亲自盯着,她只是心里有点乱,想做些事情分分神儿。
她在纠结,要不要阻止这门婚事。
花小娘固然可恶,秦茉有时候也挺气人,但她们到底没有真正害过她。倘若眼睁睁看着秦茉年纪轻轻就守寡,秦莞觉得自己下半辈子可能会良心不安。
可是,倘若要阻止用什么理由呢?就算她百般阻止花小娘和秦茉未必领情。
“姑娘小心!”彩练一把抓住她,躲开了一只滚落的竹筐。
“姑娘,咱们还是出去吧,若是伤到了你,侯爷和大郎君非得打死奴婢不可——哦,这回又多了个梁大将军。”
秦莞白了她一眼,没什么底气地斥道:“胡说。”
彩练半点不怕,只笑嘻嘻地把她扯出了库房。
秦莞不由问道:“倘若你明知劝我,我却不知道感激你,还会怪你,你还要劝吗?”
“劝呀!”彩练理所当然地说。
“为何?”
“姑娘对奴婢好,奴婢自然为姑娘着想。就算姑娘怪奴婢,奴婢也得求个无愧于心——更何况,姑娘也不会怪奴婢。”
这话说得好,无愧于心。就当是求个无愧于心吧!
秦莞打定主意,转身朝风雅轩走去。
她在路上就组织好了语言,一一说给秦昌听。
“父亲应该知道,魏家庶子庶女众多,魏三郎也不像个读书上进的,不被永安伯所喜,三妹妹嫁过去指不定就得受欺负。”
“方才女儿打眼瞅着,这门亲事永安伯也不一定乐意,趁着此事尚未说定,父亲若是不允,倒也不难。”
“更何况……听说那魏三郎从娘胎里就带着弱症,不像个……能久活的。”
反正屋里只有他们父女两个,秦莞干脆咬咬牙说了出来,同时在心里对魏三郎说了好几声“抱歉”。
秦昌信了她的话,一时陷入沉思。
就在这时,秦茉突然冲了进来,指着秦莞大声道:“你咒我是不是?看我寻了门好亲事你嫉妒?是呀,魏三郎多年轻,多英俊,多少人想嫁都嫁不了呢!”
秦莞严肃地看着她,“你若是不信,大可叫人去打听,看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秦茉哼道:“你就是嫉妒我!爹爹,不用犹豫了,我同意!”
秦莞翻了个白眼,懒得跟她废话,抬脚出了门。
身后传来秦昌的劝说和秦茉的反驳,声音极大,就像故意让她听到似的。
秦莞叹了口气,秦昌是真关心秦茉,为了她的将来甚至可以暂时放下家族体面;秦茉也是真傻缺,为了和她赌气连自己的婚事都能搭进去。
哎,只盼着这辈子两个人的命运能有所不同吧!
***
虽然中间出了这么个大岔子,秦莞的木耳依旧给诸位宾客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在多方宣传下,韩记铺子的木耳刚一上架就卖光了。
秦莞果真按照之前说的,在樊楼置了个席面,把小娘子们都请了过去。
小娘子们热热闹闹吃了顿酒,又请了讲话本的娘子说了段书,直到黄昏时分才坐着车回家。
彼时晚风习习,彩霞漫天,一辆辆香车经过御街时,不知吸引了多少人的眼。
卖花的小贩笑嘻嘻地往车上扔了两串丁香花,好巧不巧地被秦莞接住。
乳白色的丁香像是刚刚从花枝上折下来的,挂着水珠,散着香气。
秦莞撩开轻薄的纱帘,将花串挂在了窗边的铜铃上。
街上之人只看到一只玉手伸出窗外,艳红的相思豆念珠在腕间绕了三匝,引人暇思。
年轻的郎君打马经过,一时看呆了,转头将花摊上的花悉数买下,朝着后面的车子掷去,似是想看看其余车上是不是也有着这样的好颜色。
引得娘子们一阵娇笑。
郎君们执鞭长叹。
如此风流雅事,纵是一掷千金也值了。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莞姐儿喜提闺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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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上辈子,云杳杳是名冠京师的花魁女,红颜薄命,落得个自尽身亡的下场。
老天垂怜,一睁眼,她竟回到了还没被卖入青楼那一年。
不想重蹈覆辙怎么办?
云杳杳决定,第一件事就去找那个金靠山,厚着脸皮紧紧抱住他的金大腿!
金靠山叹气:一时不察,被个小丫头装可怜给糊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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