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个昏君,他得顾忌着群臣和脸面。
堂堂一个公主,亲自跑到有婚约的男子住处去耀武扬威的,这点儿小心思,他能不知道。
什么目的,他再清楚不过了。
皇家的公主们在府里养几个美男不算什么,但不能不看对方是谁。
“女儿没有私欲。”昭城公主简单地为自己辩解了句。
她就是想把姜琬弄到府里——亦玩亦利用。
至于怎么利用,她暂时还没想好,不过是看中了姜琬是宗东方的准女婿,而宗东方又是太子的师傅,就凭着这些关系,她觉得姜琬若能被她控制住,那些人一定会不得安生。
“最好,没有。”裴秀又用手指点了两下茶几,“回去吧。朕这就和皇后商量着,为你,选婿。”
“是,父皇。”昭城公主装模做样地应下,告辞退出来。
***
“殿下,陛下看来没有惩罚他们之意,咱们该怎么办?”侍女郁闷透顶,她们最近吃的哑巴亏不少。
昭城公主甩了下宽大的拖尾裙裾,懒洋洋地道:“去,找几个暗卫,把姜琬绑了弄到我府上来。”
“可是,陛下方才说……”她的贴身侍女把裴秀的警告记得清清楚楚。
“你照我说的话去做就好了。”昭城公主冷然一声。
不就是一个男子,难道皇帝还能和她翻脸不成。她知道,他不会。
她父皇没那么开明。
“是。”侍女领命,一回到昭城殿便找了几名暗位,交待他们悄悄把姜琬弄进府里来。
一个时辰之后。
“殿下,咱们扑了个空,姜,姜公子,不在西山,他,可能逃了。”暗卫们灰头土脸地回来,道。
第74章 和离
“他逃了?”昭城公主冷哼一声。
一走了之,明年的春闱不当回事了吗。
还是先出去躲躲, 等风平浪静之后再回来。
这倒有的好看。
“要不属下再去堵他个三五日?”暗卫们请示道。
“去吧, 一有他的踪迹马上给本公主抓回来。”她就不信, 一个小小的姜琬, 还能不臣服在她的石榴裙下。
暗卫们领了命, 又返回西山去堵姜琬。
————
京中东大街后面的胡府。
姜琬抬头看了看大门,犹豫了下,上前敲门。
也不知道前年在大运河上救的那母子三人是不是真的住在这里, 不过来之前他确认过胡安玉给他写的信,是这个地址没错了。
当年他们母子三人来京投奔娘舅,听说胡安玉那小子在他舅舅的帮助下已经自立门户了, 经营了家全国连锁的胡家绸庄,可谓少年有成, 假以时日,说不定哪天就成为富甲一方的巨贾了。
“这位姑娘是?”胡府的家仆开了门,问。
姜琬背了个包袱, 着一身女装, 不熟识的, 怎么看他都是个矜贵人家的小姐。
二个时辰前,为了掩人耳目,他换上女装金蝉脱壳。
他没有女装癖, 权宜之计而。
姜琬:“在下姜琬, 请问胡公子在吗?”
当年在船上结识的胡家、沈家之间, 他一直以来和胡家走的比较近, 大抵胡安玉同他年纪相仿的缘故吧。
而胡安玉也愿意和他往来,小少年消息灵通,一听说昭阳公主去找过姜琬,就觉得不妙,马上叫人给他送信儿,说一旦有事,就立马到胡家来,千万不要见外。
来之前姜琬是掂量过的,昭城公主的娘亲出身卑微,又死的早,所以除了皇帝之外,后面没有靠山,她忌惮皇帝忌惮的很,也就敢暗中对他动动手段,不敢明目张胆地把事情闹大了。
且胡安玉的舅舅左琳是当今宰相陈遂的门生,虽然官职很小,就是个京中的户部参军,不过他人会来事,和京兆尹的关系很好,京兆尹相当于京城市长的位子,左琳就相当于个市长秘书,也是有机会直接上奏折给皇帝的,谁不忌惮一二。
所以就算昭城公主得知姜琬躲藏在胡家,也不敢贸然对胡家下手。
“我家小公子已经派人出去看几次了,许是那些下人眼拙,没遇上公子。”这人弄成这样,谁能认出来。家仆在心里暗暗吐槽。
“唉呀,你们真没眼珠。”姜琬还没来得及说话,忽然听见一声,就见比之前年高了一头不止的胡安玉从房里出来,一身白袍,玉面含笑:“怕你不来,我还打发人去西山那边找你呢。”
姜琬:“拖累你了。”
事情都这样了,他就不虚情假意地矫情了。
“哪里哪里,正好你来了,我这边有件头疼的事儿要找个人捉刀,你可不许推辞。”胡安玉清清秀秀的一个人,却不怎么讲究,上来就巴住姜琬的胳膊往屋中带。
“等等,脱离危险前,你可别给我派活儿。”姜琬现在心神不定,哪有心思替他做事。
胡安玉:“你不必忧心,我自有办法帮你。”
姜琬:“……”
你小子别这么吹牛好吗。
他惹上的那昭城公主,可是皇帝的亲生闺女啊。
“来,来,来,你先帮我把这事儿了了。再详细说你的事儿。”胡安玉一脸认真,硬是把姜琬拉到了书桌前。
姜琬有些无奈:“说。”
到底什么事儿,他烦躁的不行。
“你先看看这个。”胡安玉抽出一张宣纸放在他面前,“和离开书。”
姜琬抬眸扫上去——
凡为夫妇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之夫妇。若结缘不合,比是冤家,故来相对……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各还本道。
愿娘子相离之后,重梳婵髻,美扫娥眉,巧呈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1
……
这东西他上辈子见过,据说是在敦煌出土的,唐朝时候某位才子写给其妻子的和离书。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多忧伤的调调啊,他中二期那时候还被这话伤感的心肺俱损呢。
古代人有才起来就没有后来人什么事儿了,真的。
“给我看这个做什么?”姜琬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个太深奥了,你能不能给我写个白话些的,”胡安玉挠了挠头:“我……她不怎么识字。”
“谁?”姜琬有点懵。
听这小子的意思,他娶妻了?现在又要休了人家?
胡安玉不大好出口:“……我娘给我娶了房媳妇儿,才进门她娘家就听相面的说她是一品妇人的命,她就没心思和我过下去了……”
姜琬:“……”
原来胡安玉是被甩的一方啊。
他摇摇头:“你这个急吗?不急的话先放一放。”他不能长期躲藏在胡家吧,憋屈,也怕连累人家。
“急。”胡安玉脸上挂着苦笑。
姜琬:“……”
“她急着进陈相公的门呢,别耽误了人家的锦绣前程。”胡安玉磨了墨,提起一杆狼毫笔饱沾墨水,放在姜琬手里。
陈相公?
宰相陈遂?
皇后的弟弟,准太子妃陈韵儿的老爹?
“……”姜琬一连串的疑问。
“成全了她,你的事儿就好说了。”胡安玉道。
“难说啊。”姜琬轻叹道。
他是宗东方的人,难道陈遂不忌惮宗家吗。
据传宗东方和陈遂政见不同,二人的门生故旧争斗的厉害,私下里人家都说他们是“党争”呢。
“除了陈相公这张牌,姜公子,你不还有太子做靠山呢吗?”此刻胡安玉说话的语气比姜琬还老成。
“太子?”姜琬笑了笑,太子怎么可能是他的靠山。
“宗家、陈遂、太子。”胡安玉掰着指头:“我就不信弄不过一个昭城公主。”
姜琬愣怔了下:“太子和公主是一家人,你不要忘了。”
他们都喊皇帝“父皇”。
第75章 罗网
“皇家哪有亲兄妹, 何况不是一个娘生的。”胡安玉摇摇头, 那语气比姜琬还要老成:“看吧,皇帝和瑱王不就反目了吗?”
姜琬:“……”
他当然知道这个, 可太子和昭城公主的情况是, 二人的老爹还在, 作为一个外人, 你去搞人家儿女,说的过去吗。
能避就避吧。
“或者, 你投到太子门下?”胡安玉又道。
姜琬笑笑,不语。
大考当前, 本该他锐志青灯,留心黄卷的时候,离是非越远越好,疯了才会往漩涡中心凑。
“你再想想。”胡安玉轻扯了他一下, 话题绕回原来的:“先把这份和离书帮我写写, 不管怎样, 我得先打发她回娘家。”
姜琬瞟了他一眼:“打算给多少遣散费?”
看胡安玉的样子,好似巴不得自己妻子赶紧高攀别人一样, 照这样的性子,不得还给人家添点嫁妆啊。
不是说夺妻之恨吗?
怎么到了他这里,就变夺妻之喜了呢。
非正常人。
姜琬哭笑不得。
“不多,几匹绢而已。”胡安玉道。
姜琬挥笔在纸上写字, 按照胡安玉的要求, 把那个和离书的范本白话了一下:“这样行吗?”
他写了三行字, 侧眸问道。
“还是文人气太重了些。”胡安玉摇头。
“或许人家只要一份和离书而已。”姜琬道。
谁会详细去看上面写的什么呢。
沉默片刻,胡安玉黯然道:“是我太较真了,行,就按你写的吧。”
姜琬一气写成,拿给他道:“强求不得的,就开看些吧。”
胡安玉倏然沮丧的样子让他感觉不好。
“我不是在意她,夫妇既不能同心,分道扬镳亦未尝不可。我只是......”他顿了顿,收起和离书,卷成轴装好封了,“有些伤感。”
纵有万贯家财,却对世间的女子来说,不及一个宰相府的妾来的高贵,商人的地位之低,可见一斑啊。
姜琬:“......”
“你若不愿意攀附权贵,就在我这里住下,等她被抬进了相府,敢动我胡家的人不多,昭城公主再跋扈,也要忌惮三分。”胡安玉敛起情绪,又道。
“我借住几日。”姜琬干脆道。
他来胡家,只是想躲避几日看看情况,怎能一直留在这里。
人家肯让他进门,就已经是莫大的恩德了。
“之后呢?”胡安玉正面看着姜琬,一对秀气的八字眉微皱:“昭城公主跋扈多年,不会善罢甘休。”
“还没想好。”
姜琬拍拍他的肩头:“不必为我忧心。”
大不了,悄悄去个别的地方做几个月的隐士,等明年春闱时再来。
***
昭城殿。
紫檀木镶银边的梳妆台上摆着一方牡丹花开菱花镜,里头依稀可以看到她的面容—— 一张鹅蛋脸,肌肤白的似春日的雪,好看的杏眼,琼鼻,粉嫩的唇瓣,唇角上扬,……再加上一头迤地的乌发,倾国倾城的模样。
可偏偏,她手里却拿着一条鞭子。
“连一个书生都抓不到,真是白活。”
她脚下跪着的侍女和暗卫不住地磕头:“是,属下无能,让姜琬那小子跑了。”
“为何不追?”昭城公主一鞭子挥过去,她脚下的二人顿时打了个哆嗦,血沫飞扬,空中涌起一股腥味。
“殿下,姜琬,他,他跑进胡府躲了起来。”暗卫回道。
他没敢说,其实姜琬换上女装从侧门逃走的时候,守在那里的人以为是丫鬟出门买东西,所以疏忽了。
“哼。”昭城公主冷笑:“胡府?难道在京城还有我的人不能去的地方?”
暗卫还没答话,又听她道:“你说的胡府是什么来头?”
“殿下,胡府不过户商贾,咱们怕的是胡家背后的——陈遂那个老东西。”
“陈遂跟胡家有何关系?”昭城公主杏眸一挑,狠狠地将手中的鞭子掷了出去。
姜琬又是如何跟胡家扯上关系的。
她根本没想到,一个江南府的小吏之子,竟让她动不得了。
“陈遂那老东西看上了胡家的媳妇云氏,胡家呢,赶紧和云氏和离,巴不得早点献美,老东西高兴的很,和胡家那小当家的称兄道弟呢,正打的火热,若咱们动了他,怕会惊动陈遂。”暗卫道。
“呵,陈遂。”昭城公主听了又冷笑道:“相府里面抬进去十几房姬妾了吧?”
早知道他好色至此,当初就该养几个美人儿送给他,再附赠一罐助兴的药,弄死他为好。
他死了,陈皇后那个贱人,还有太子那个窝囊废,哪里是她的对手。
“是,陈遂好□□,这在京城人尽皆知,属下觉得,殿下不如趁此机会把这事儿捅到陛下面前,一旦陈遂失了势,胡家是什么,连个屁都不算。”暗卫道。
“你算是提醒我了。”昭城公主伸出指尖挑起一点口脂点在唇上:“去,给京中的士大夫提个醒,就说有谁想升官的,就把家里的夫人送到宰相府,保管他们心想事成。”
“是。”侍女和暗卫对视一眼,笑的阴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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