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氏忙道:“喜欢喜欢的,陛下赏赐给臣妾的,自然是极好。”
“你别管是不是朕给你的,你自己喜欢才是正经。若真喜欢,那朕就再让齐玉去跟司珍房说一声,明天给你拿一打簪子过来。”
章氏忙摆手道:“陛下切莫如此,陛下给臣妾这一支,臣妾已经心满意足了……”
“你满足,朕不满足。做朕的女人,哪能这么寒酸?江山有朕一半,也有你的一半儿。”
“陛下!”章氏诚惶诚恐地就要给李言跪下。李言忙伸手拦住,“朕的意思是,功劳也有你一半。朕啊,以前做的不好,对你多有怠慢。咱们俩是少年夫妻,认识那么多年了。这后宫的女人,论真心哪个比得上你?今日当着恪儿的面,朕金口玉言,往后咱们俩好好的,再没有隔阂。”
“陛下……”章氏这回是真感动了。
李言也握起了章琬华的手,这手比不得赵婕妤的柔荑,明明是正宫皇后的手,却也有沧桑岁月的痕迹。李言见状,更是心疼,“觉得管理后宫累,就不要一个人管了。朕找人跟你分担分担。”
章氏一愣,李言立刻猜到了她的顾虑,忙道:“你放心,朕绝非要让人分你管六宫权力的意思。实在是这一大摊子糟心事,不忍心瞧你一人打理。吃力还不讨好。朕想好了,给后宫嫔位以上的妃嫔按顺序轮流各管两个月。管的好的,以后可以继续协理;管不好的,以后就不许协理了。管的好坏与否,交由你来评判。你就看着她们鹬蚌相争,你做个得利的渔翁罢!”
章氏笑道:“陛下这是拿朝堂上的那些权谋来给臣妾的后宫支招了?其实这些臣妾并非不懂,只不过臣妾不屑在后宫用计谋,臣妾乃一国之母,何必与妹妹们计较?雷霆雨露皆天恩,妹妹们也是因为爱您,才心生嫉妒与不满,偶尔耍耍小性子也是常理。”
“不!树不修理不直溜,你该修理她们尽管修理。如若琬华觉得后宫人太多了,对付不过来,那赶明儿开春朕放一批妃嫔出去。”
“陛下这样……琬华反倒真不好做人了。”
“好,琬华觉得怎样合适就怎么样来。反正朕不希望你累着,也不想看你委屈着。缺什么就跟尚宫局直接说,千万不要客气。娘家有什么需要帮衬的,也尽管跟朕说,千万不要不好意思。前两年也让大舅哥受委屈了,朕还和岳父在朝上吵过架,赶明儿亲自赔个不是。琬华你冷不冷?饿不饿?这凤仪宫要不要翻新一下?”
李恪站在一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皇对着母后说出了一连串的甜言蜜语,对自己视而不见,如同空气,感觉受到了一万点的暴击。
待李言走后,李恪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父皇的背影,对章氏道:“母后,父皇怎么突然对您这么好了?”
章氏轻声呵斥道:“母后告诉你多次,在皇宫里要慎言。你父皇什么时候待母后不好了?”
都说外甥像娘舅,很明显这李恪更肖似章家的人,性子和大舅舅章大将军简直一模一样,从来不知道拐弯抹角,直来直去的。先前也因为这条,没少挨李言的骂和误会。再加上他嫡皇长子的身份,本就是众矢之的,一些妃嫔在李言面前挑拨离间、吹吹枕边风也都是常有的事。日子一久,儿子和皇帝老子之间自然也就生了不小的嫌隙。
前几天母后被禁足在凤仪宫,虽然消息上下瞒住了,可一方面禁足了母后,一方面关押了慕叔叔。李恪年纪也不算小了,又是从小在尔虞我诈的宫廷中长大,怎会不知里头的含义?如此一来,更加为章氏鸣不平。在他眼里,父皇就是被那些油腻妃嫔的猪油蒙心了,才会疑神疑鬼对母后和章家不信任。
至此,李恪从内心上来讲,对李言这个父亲,几乎已经没有什么好感了,“父子君臣”只剩下“君臣”二字。他正想着如何营救母后,替母后辩白,平日里偏听偏信的父皇竟然将此事翻篇了,还对母后这么好。
李恪蹙着眉道:“母后,儿臣说句不该说的。不是儿臣不信……是父皇身边有些小人实在是太坏了。您当然是不用防着父皇的。可他身边那些坏女人,您可得时刻提防着些。”
章氏自然是明白儿子的意思。说实话,皇帝以前对她是不差的,年轻时候也有相当长一段时间二人琴瑟和鸣、举案齐眉过。可生出嫌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别说恪儿,便是她自己,都无法一时间适应他突然对自己又这么好。可章氏觉得,无论夫妻之间有何嫌隙,都不该把孩子牵扯进来。
于是她十分和婉地对李恪道:“恪儿啊,你别多想了。你父皇和我本来感情就很好的。只不过是这几年,你父皇的烦心事多了,后宫里的人也多了,他一时应付不过来,有脾气也是难免的。你想,人一有脾气,不都是对身边亲近的人发火吗?等他回过神来想一想,就什么都清楚了。你父皇他不是个糊涂的人。无论什么时候,母后都不希望你因为父皇和母后之间的事,而影响你和他的父子之情。你听懂了吗?”
李恪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章氏轻轻摸着儿子的脑袋,轻叹了口气:再看看吧。
一连数日,流水般的各种赏赐都往凤仪宫送来。而且还都不是尚宫局随便选选的华贵物件,都是李言精心挑选的。更令后宫炸窝的是,一连几日,皇帝都留宿在皇后宫里。一道吃早中晚三顿饭,一道睡觉;下午没有公务处理的时候,还陪着皇后一道在御花园里赏花喝茶。当着宫女宦官们的面,皇帝还亲手给皇后披衣裳,还说些“当心着凉”、“多喝点水”之类令人脸红的话。俨然民间寻常夫妻。更要命的是,皇帝都不拿正眼瞧其他妃嫔了,连最单纯可爱的周美人亲自去求见,都被冷冷淡淡的打发了。要知道周美人可算得上是皇帝的表妹,太后的面子皇上还是要给的。
难道皇后这人老珠黄、失了宠的,走了狗屎运,还是给陛下下了降头,迎来了二次春天、再次开花了?
不要说后宫里的小妃嫔们有这个疑惑,就连章氏本人也是疑惑重重。莫要说陛下这是重新对自己好了,便是从前刚成婚不久时,也没对自己这么好过,简直是温柔体贴、说一不二。章氏并未因此而沾沾自喜,反而悄悄托人给家里带话,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洋洋得意,而是要更加谨言慎行,莫要有一点行差踏错,免得被别人揪住了小辫子,给整个章家招致祸患。
章氏自己也并未因此恃宠而骄,趁机整治昔日里飞扬跋扈、意欲往上爬的妃嫔。那些平日里得罪过她、认为她没戏唱的,此时肯定惶恐想要巴结她;而对她不服气的,仗着自家有背景的,肯定变着法儿憋着招儿,给她挖坑。章氏懒得看她们那些嘴脸。决定以静制动,声称自己身子不爽利,免了请安,待在凤仪宫里足不出户。
以前李言受了太后和刘丽妃、赵婕妤她们的挑唆,不让儿子常常来看母亲,勒令他勤奋读书。现在对儿子也宽容多了,不但给他请了翰林院最好的师傅,还让他不要重文轻武,要全面发展。读书勤勉之余,常来陪伴母后。
于是这些日子,李恪也是三天两头往凤仪宫跑。自然也就充当了宫廷小喇叭的角色。章氏的这些消息,八成都是李恪给带过来的:什么前两天,林昭仪故意在陛下去御花园的必经之路上大跳艳舞,还引来了蝴蝶。被陛下勒令脱了外裳、换上小宫女的衣裳再跳,若是不能引来蝴蝶,那便是骗人的;还有故意在陛下面前扮柔弱、晕倒的郭才人,被陛下召唤来的御医给抬走了,并且十分“贴心”地赏赐了一麻袋药材,必须天天喝,喝不完不许再出现;棋艺高超、每回与陛下下棋都刻意隐瞒实力,让陛下既赢,又不赢得那么轻松,或者输的不是很惨的傅修仪,和陛下连下了十盘棋后,皆被杀了个片甲不留,脸色都变了,回去后就大病一场,到现在都没起得来。
李恪讲得津津有味,章氏也都暗暗记在心里。只要真有心就好,她也是希望李言能够同她解除嫌隙的。
第6章 老婆是一代妖后(6)
要说这女人一旦多了,就容易扎堆,还容易滋事。李言深感现代的一夫一妻实则对男人的保护,不要羡慕古代皇帝的三宫六院。现代男人应付一个老婆尚且要花上大部分的心思,不要说再多给你几个了,头疼的很。
自从帝后面上和好后,送往凤仪宫的赏赐就没断过。饮食上山珍海味,衣着上都是顶顶好的胭脂水粉、绫罗绸缎、钗环珠宝。要知道皇后可是一向以节俭著称的,这也是为什么前些年帝后关系淡了,后宫很多妃子有恃无恐的原因。都半老徐娘了,表面上恭敬不得罪也就行了;有这功夫还不如去巴结年轻貌美、家世显赫的刘丽妃等人去。
可陛下这回很显然不是和好那么简单啊,简直是对皇后重燃了情爱的小火苗。一开始尚宫局把东西送去后,章皇后还是推辞的。陛下干脆亲自过去了,把钗环给她戴上。下了朝旁的娘娘宫里都不去,直奔凤仪宫。
现如今但逢晴天无雨时的傍晚,便能在御花园中看到帝后散步的身影。搞得那些原本还想设计在御花园与陛下“邂逅”的小才人、小妃嫔们叫苦不迭。
这日,几个才人、美人的正聚在徐贤妃的宫里诉苦。
杨才人蹙着眉,哀伤道:“嫔妾都觉得许久未见着陛下面了。”
冯婉仪不屑地淡淡冷笑了下,道:“你见不见的也就那么回事,你一个小小才人,本来陛下见你的就少。莫要说是你了,就连我和沈淑仪也是一月未见陛下的面。”
徐贤妃默默地听着底下坐着的位分低的小妃子们抱怨,笑而不语,只面上淡定地喝着茶,心里却道:你们一个个诉哪门子苦?本宫一个妃位两月未见陛下都没开腔呢!若说这贤妃算得上是宫里的老人儿了。皇后嫁给李言时,徐贤妃已经作为侧妃进了皇子藩邸,虽年老色衰,倒也端庄雍容,性子恭顺平和,所以即便不被宠爱,李言对她也是很尊敬的。
徐贤妃的老父亲乃是国子监的老学究,性子很是古板,连带教出来的女儿也甚是呆板。呆板的女人很难得到男人宠爱,是以李言从一开始就不是很喜欢她,相敬如宾罢了。徐贤妃把自己的位置摆得很正,皇后就是皇后,自己就算是四妃之首,那也只是小老婆,越不过皇后去。和皇后争宠争位,她是从来没想过。即便前阵子皇后失宠,帝后不睦,她也从未想过插一脚。
所以现在陛下宠皇后怎么了?关她什么事?
底下坐着的,七嘴八舌一脸怨怼的小妃嫔们,看着依旧淡定喝茶的徐贤妃,只能自讨了个没趣。
贤妃淡淡笑道:“到底还是皇后娘娘有福气,岂是我等能够企及的?行了,一个个的也别杵在这儿了,都放宽心,知足常乐。”说罢,摸了摸手中的佛珠串就要站起身来。
冯婉仪忙过去对着贤妃身边的大宫女笑笑,十分麻利又讨好地扶住贤妃,“娘娘,听说陛下正要司设局把凤仪宫上下整修一遍,再放些新的摆设进去。这样一来,就要请皇后娘娘搬到别的殿住几天。本来是安排的暂住福宁宫,结果陛下觉得福宁宫太小太挤,委屈了皇后娘娘不说,还离定宸宫太远。便索性直接让娘娘搬到定宸宫了。”
“什么?”冯婉仪此番话一出,的确是震惊了贤妃一下下。她一般情况下深居简出,对六宫里的八卦也不甚关心。后妃间的争宠她是不感兴趣的,可作为一个骨子里就古板、恪守妇道的女人来说,听到陛下对皇后的这样举动,自然是吃惊不已的。
冯婉仪旁边的玉贵嫔搓了搓手,喃喃自语道:“虽自古帝后元配伉俪情深。可也顶多是宫室离得最近,合宫而住哪也是独一份的殊荣啊!”言下之意就是:这不大和规矩吧,龙是龙,凤是凤,虽为夫妻,妻却也只能是从属于夫。住在一处,岂不是平起平坐?
冯婉仪轻笑一声道:“规矩?什么是规矩?陛下定的就是规矩,陛下愿意皇后娘娘同他住一个宫那谁也说不出什么了”
杨才人满脸羡慕地小声道:“。瞧瞧陛下成日里往皇后娘娘那里送的好东西,这可都是咱们姐妹们没见过的啊!”
冯婉仪鄙夷地道:“瞧你这点没见过世面的出息,小门小户里出来的。你想要你也去跟陛下要去啊!陛下给皇后娘娘这两日送去的东西,可赶上往常年节时候的赏赐了。”
杨才人顿时脸红了,“我……我哪有皇后娘娘的福气?”
这话一说出口,其他人虽仍小声唏嘘着,徐贤妃却沉默了。争宠的事是戳不中她的,可后宫的规矩却是能戳中她。身为四妃之首,与皇后一同协理六宫。皇后不再节俭,陛下对皇后的宠爱已经远超了正常的帝后感情,简直是当成新晋宠妃来宠的。还要皇后和他一起住,还天天送金银珠宝。这若不是原配嫡妻,不就是所谓的红颜祸水?
不行!徐贤妃摇了摇头,女人就该恪守本分,皇帝的女人更该恪守本分,皇后就更是表率了。要节俭、勤勉才是,陛下给你送赏赐,你可以不要啊!还得大度、贤惠,陛下常去你宫里,你可以拒绝啊!要为皇家子嗣着想,陛下不去别的姐妹宫里,你得劝啊!
没想到后宫已然这样风气了,且还是皇后带起来的。徐贤妃虽深知自己没有资格说皇后娘娘,却在心里对自己道:我是一个正直的人,我得去劝劝陛下!
到了定宸宫外一求见,果然,陛下除了皇后以外的其他女人,一概不见。这下徐贤妃真的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这徐贤妃是个愣的。在几个女人的怂恿和吹捧下,稀里糊涂的就到了太后那儿。太后那老妖婆正愁这阵子儿子越来越护着儿媳,自己插不进去手呢。听徐贤妃这么一“纳谏”,那可真是瞌睡的遇上了送枕头的。
心说:哀家收拾不了便宜儿子,还收拾不了你么?当即就宣了皇后到康宁宫来。
章氏这个儿媳不是周太后自己选的,而是先帝的意思。当初先帝选择章家,也是为了制衡周家。那周太后和章氏能对付么?那还不得往死里盘她!年轻时候吃过周太后不少亏,一听说她宣自己,章氏便估摸着肯定没好事,八成和最近陛下对自己太好有关系,看来是惹了后宫嫉恨了。
章氏站到周氏身旁,也并不替自己辩白,只低眉顺眼的听着。反正为难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更何况这次算不得为难,那是有正当理由的。
周太后冷哼一声道:“一个做皇后的,一点皇后的样子都没有。都快三十的人了,涂什么脂抹什么粉?当以端庄为本分。如今国库正亏空着,你非但不劝陛下,反而全都笑纳了。哪点有母仪天下的典范?”
太后在上面一一说着,章氏也就低着头听着。
见她依旧是原先那副低眉顺眼的媳妇样,周太后也就没什么忌惮了,端起架子道:“听说这一月里,陛下只要去后宫,几乎都去了你的凤仪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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