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这儿,章氏微微有些脸红。说实话都老夫老妻了,哪能像小夫妻蜜里调油那般?陛下也并非是那种温存,多数时候也就是看看书,批阅奏折,她在一旁做些针线活儿,或者一块儿看书。偶尔两人一起下棋,说说家常话,就像民间寻常的夫妻一样。这一月,章氏的确觉得很幸福,比大婚的时候 还要幸福。
“陛下最近烦闷,来臣妾的宫里也只是读书阅奏折。臣妾劝过陛下,可陛下说,烦闷时候就不要去别的妹妹宫里了,待过些日子休养调整好的。”
“休养?他要什么休养?”周太后厉声道,“你一个做皇后的,成日里霸着陛下,分明是有自己的私心。便是陛下不愿意,你也要劝!这是你的本分,你若做不来皇后的事,这后宫里多是人能替你做!”
“儿臣惶恐,臣妾定当谨遵母后教诲,多多规劝陛下。”
周太后瞟了章氏一眼,“别当哀家不知道那点子事儿,陛下已是给足了你们章家面子。不追究,还像往常一样待你,已经是天大的恩赐,那也是念着你陪王伴驾了十多载。有些事,哀家就看破不说破了。若哀家是你,就该收敛些,躲到凤仪宫里少出来,章家也该收敛些。”
章氏自然知道周太后说的是先前传闻“她与慕将军有染”之事,旁的可以忍,这个是忍不得的。当即便对周太后道:“母后,您还是说破了比较好,免得臣媳和您之间有什么误会,一家人生了嫌隙不好。”
周太后恼羞成怒,一拍桌子,指着章氏道:“别以为哀家不知道你和慕将军在御花园私会的事!还非要哀家说出来,你们章家就是这么教育女儿的吗?”
章氏跪在地,不卑不亢道:“臣媳不知道母后是听了后宫那些嚼舌根子人的闲言碎语,亦或受了小人蒙蔽了。臣媳与慕将军从来清清白白,臣媳问心无愧。”
“你问心无愧?”周太后眯了眼,发了一通责难后,便以皇后忤逆为由,将皇后罚去了万佛堂。并且又一次“头风发作、被儿媳气倒了”。
李言正在上书房与机要大臣商议事,便听到齐玉飞似的过来禀告。接着,熟悉的电子提示音再次响起:
【宿主,您的戏精老妈已经上线,擅长技能:一哭二闹三晕倒,揽权扶舅搬孝道。猪队友:徐贤妃;狗腿子:冯婉仪、玉贵嫔等人。】
第7章 老婆是一代妖后(7)
好容易清静了两天,制住了后宫那些小女人,没想到还有一位不省心的老母亲。李言的这位老母亲周氏,原本就想控制儿子,自己揽权垂帘听政。是靠着章皇后以及章家的支持,李言才重新拿回政权,摆脱了傀儡皇帝的身份。周氏还总喜欢帮着娘家那几个草包舅舅、外甥说话,动不动往他后宫塞族中表妹,小周美人便是其中之一。她甚至还想过扶持另一个听话的、由她抚养长大的、没了生母的皇子当皇帝。当然了,现如今那个弟弟,早就被亲政后的李言封了王,打发到藩地去了。
有这样一个搅屎棍子嫡母,后宫能太平么?
李言在现代的时候,是见过周氏这种老太太的。自己有一位大学同学,也有这样一位拎不清、还十分向着娘家的老母亲。仿佛儿子不是自己的,儿子的东西都是可以拿来给舅舅和外甥的。那位老母亲也处处刁难儿媳妇,还想把控同学他爸辛苦撑起的工厂,钱都给了好赌的舅舅。
跟这种人说理是说不通的,比凤凰男、妈宝男的妈还不好搞,因为她跟你不是一条心。恶人还得恶人磨,摆事实讲道理是不够的。李言一进康宁宫的门,果然周太后的贴身嬷嬷青嬷嬷便十分不客气地挡了过来。
“陛下,太后下午和皇后娘娘置了气,这会子很不好,太医已经来瞧过了,说要静养。太后让奴婢转告您,她对不住您,本想为您着想,劝劝皇后娘娘。可奈何皇后娘娘性子刚烈,不肯认错,太后娘娘大为伤心,说她老了,管不了后宫的事儿了。以后这后宫就全权交由皇后娘娘一人吧,她便是这后宫唯一的主人。”
李言怎听不出这里头的冷嘲热讽?岂止是嘲讽,简直是字字诛心。这不是把皇后架到火上烤吗?说她一人独大,忤逆长辈,知错不改,条条都够定皇后罪的。这得是有多大的仇怨?
青嬷嬷得意地看了看李言,这位皇帝陛下她也算是看着长大的。性子软 ,耳根子软,心肠也软,若非娶了个一门忠烈、有勇有谋的章皇后,早就被太后牢牢握在手里了。这两年翅膀有些硬了,那又怎么样?还不是得顾及着母子情义与孝道?
偏生李言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对着青嬷嬷道谢道:“原来母后这么想,儿子也正有此意,那儿臣就替媳妇儿感谢您了!儿臣告退!”
青嬷嬷惊呼:“陛下,太后娘娘被皇后娘娘气得病倒了,您都……不去看看?”
李言抹了一把脸,“朕本来是想进去看的,这不刚到宫门口被青嬷嬷你给拦住了么?难道青嬷嬷不是来阻拦朕的?”
青嬷嬷懵逼在状:“老奴……老奴岂敢阻拦陛下!”
“哦,青嬷嬷也知道自己是老奴?朕还以为青嬷嬷在母后身边待久了,胳膊硬了、手也长了,想螳臂当车呢。连朕这都敢拦。”
青嬷嬷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奴婢万死也不敢阻拦陛下!”
“那还站在这儿废什么话?还不赶紧恭恭敬敬迎接朕进去?难不成刚才你跟朕说的那些废话,都是母后让你说的?”
“奴婢……”
“放肆!母后对朕一片慈母之心,怎么会让你说些难堪的话叫朕脸上无光、还拿孝道的大帽子扣朕脑袋上?朕看你是存心挑拨母后与朕的关系,来人哪!青嬷嬷老了,耳朵不好使、头脑不灵光、眼神也不大好了,送去宫外养老。”
“陛下!”青嬷嬷惊呼道。话音未落,屋里便传来了一阵喝止:“皇帝!”
李言麻利地迎接向前,“惊喜有加”道:“母后!您这么快就醒了啊?儿臣听说您晕了,想着您这么大岁数了,轻易不容易苏醒,特地命太医院所有太医放下手中活儿,全力来帮助您苏醒。刚才听到您那一声中气十足的呼唤,儿臣的心就放下一半了。”
“我……”周太后这下才是真被气得一口气堵在心口没提上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盼着她真晕倒吗?还是讽刺她装晕倒?“你……您这是要存心气……”
“御医快,都傻站着干什么?太后又要晕倒了,你们快去诊治!”李言一个挥手,召唤向身后连大加小三十多名御医。
为首的朱院判哪里会看不出来这是母子俩斗气的场面,又岂会看不出来太后根本就没病。自己这一干人等就是被陛下拉来开涮的。去诊治吧,势必得罪太后;不去吧,势必得罪陛下。在擦汗的那一瞬间,朱院判已经在脑子里打好了辞呈申请的草拟以及去哪个郡县定居、买多大院子、养多少只猪的勾勒蓝图。
李言见御医们都不敢动,先是愣了愣,接着脸一板,喝道:“今天卖力诊治的通通赏黄金百两;迟一步的,通通打一百板子。朕可是大孝子,敢怠慢朕母亲的,朕就去怠慢他母亲!”
这话一出,御医哪里还有不从的?几乎一窝蜂涌向周太后,生怕慢了一步被打板子,还要连累自己老娘。刚被李言气得一口气提不上来的周太后,这会子见到三十几号人朝自己涌过来,简直就是吓破了胆子。
场面一度壮观,青嬷嬷急得子哇乱叫,“别惊着太后娘娘!太后!”
这架势,没病也被吓出病了。周太后这边刚晕倒,章皇后就被李言以“戴罪立功”为由,从佛堂召唤过来,给太后侍疾。
被灌了几大碗参汤的周太后逐渐醒过来,发现自己老命还在。一睁眼便看见李言那张格外关切的笑脸,“母后,您醒啦?”差点又没被气背过去。周氏这回算是领教了,刘丽妃、赵婕妤她们几个被整治,真不是她们笨,而是李言这小子开窍了,心眼子赛蜂窝,一个字:贼!没想到自己精明了一辈子,到了竟要栽在一个昔日窝窝囊囊、唯唯诺诺的庶子手里面。
凭他,中庸了三十年的性子、愚笨了三十年的脑子,能突然这么油盐不进?定是章氏那贱人教唆的!想到这里,周氏把对李言的满腔愤懑,全都撒到了章氏身上。一扭脸,却又看见章氏也完好无损地站在李言身旁,李言还旁若无人地对着章氏送去了一个温情脉脉的、爱的小眼神。
周太后心口一堵,就要喘不上气来。
李言忙呼唤道:“快,御医,御医!”
“不要叫御医了!”周太后慌忙制止,“儿啊,叫他们都出去吧。哀家好得很,用不着这么多的御医。你把他们都叫来,那后宫其他人万一要用呢。”
“后宫还有谁比您重要?”
周太后在心里暗自骂着这个虚伪的“乖儿子”,到底不是自己的亲生的,怎么养都跟自己不是一条心。
周太后露出了慈祥的笑容,“皇帝对皇后真是体贴,哀家前脚处罚,皇帝后脚就去营救了。”
“哦,她啊?母后您误会了,是儿子让她来侍疾的。”
“哼,哀家已然无大碍,也用不着侍疾了。那皇后是不是应该继续回佛堂跪着?”周太后恨恨剜了章氏一眼:凭什么你和夫君夫妻恩爱,享受后宫大权、儿女双全的?哀家就要早年丧夫、庶子也不听我的话?治不了李言这个小子,哀家还治不住你?再怎么说,哀家也是皇太后,不是亲生的婆婆,也是婆婆!
哪知道周太后还没来得及继续发问章氏,李言这边已经接过了话头,“母后,既然说到这里,那儿臣就要问问了,不知皇后犯了什么错,您要罚她去跪佛堂?”
周太后冷笑一声,“哼,她忤逆尊长、不孝不顺、 宫里还有一些关于她的不好传言。每一条若是放在寻常人家,都够休妻的。怎么,哀家为了你好,罚皇后跪一下佛堂不妥么?难道哀家现如今连这点子权力皇帝也不愿意给了?”
李言在心里道:这点子权力朕自然是要给啊,可您也不能滥用啊!李言不愿与这老太婆起冲突,他深深知道在这个年代,子女若是硬顶父母,甭管你有理没理,都是占下风的。对付太后,只能智取,不能强攻。
“母后给皇后说的这几条罪名的确太大了,连儿子听了之后都震惊了。倘若真如母后说的那样,那哪儿能让她跪佛堂啊!那得废后啊!错的岂止是皇后,儿臣也有错。儿臣与皇后成婚十几年,一直以为她是个温柔贤淑的女子,没想到竟是如此表里不一、蛇蝎心肠!儿臣眼拙,求母后一一细数罪状,也好叫儿臣将这个女人看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周太后张着嘴,欲言又止,她哪有什么可说的?皇后的确温柔贤淑,所谓不孝也不过是因为自己看她不顺眼、所以处处看不惯罢了。叫她举个例子,她哪里举得出来?这个皇帝,哪里是真要敲打皇后,分明还是向着她!
周太后索性把脸一沉,将脸别过去,不看李言,悠悠道:“行了,皇帝也莫要在哀家跟前演戏了。哀家知道近日皇帝和皇后情深意笃,眼里再看不得别的进去。你从一进门开始,哪里是关心哀家的病情,分明句句都是向着皇后说话。既然皇帝有意偏袒,那哀家还有什么话可说?皇帝请回吧。唉,到底不是亲生的儿子,纵使哀家辛苦抚养又辅佐一番又怎样?”
听完这话,章氏的心里不由一咯噔:果真是位辣的老姜,她老人家反倒不兜圈子了,直接了当地把陛下偏袒她的事实揭出来。本来不是自己的错,现在有错无错已经不重要了,反正陛下都是偏着心的。章氏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沉不住气,去和太后杠上?年轻时候吃过她的亏还少吗?既然知道这是个心机深沉、又心术不正的人,前些年的风风雨都走过了,好容易陛下才将权力逐渐夺回手中,还有什么不能忍的?
周太后消停了这么几年,眼下正愁没有火星子撩呢,自己这不是送上门吗?章琬华越想越后悔,却在目光瞥向李言的时候不由自主变得无奈又柔和:还是怪自己不该贪恋那一星半点的体贴。她爱年轻时候的李言,爱那个新婚时青涩懵懂的少年,在毫无娘家背景、非亲生的嫡母一手遮天的夹缝中如小草般求生存的皇子。那时他刚娶了她,也待她这般温柔,处处为她着想,给她亲手戴簪子。她从那时就下决心,倾尽章家的力量,助他真正君临天下,一起共守山河。
后来的这几年,心是逐渐凉了没错。可当李言再次这么待她、甚至宠爱比原先更好时,她还是心动了。她太掉以轻心了,竟就这么生生受了陛下这一月一来这么多的赏赐和宠爱。周太后有一句话还是说对了:她一点皇后的样子都没有。皇后不该霸着陛下的宠爱,应该规劝陛下雨露均沾才是。既然嫁入帝王家,就不该奢求平凡夫妻的平淡情爱。
想到这里,章氏露出了一丝苦涩的微笑,错就错吧,不就是跪佛堂吗?反正早就心如止水。她刚要迈出这一步,息事宁人。手却忽然被另一只大手紧紧握住了。章琬华很是惊讶地看着李言,那目光温和如春,清澈坚定,那是这么多年来从陛下的眼中不曾见到过的。
他却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继续转过身,又露出了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大喇喇拍了拍周太后的手背道:“既然道理母后都明白,那还作什么呢?您也岁数大了,也没有亲生儿子,朕这个非亲生的被您辅佐一番,自然是要侍奉您到老的。颐养天年、当个皇太后不是挺好?您除了指望朕,还能指望谁?舅舅和您的那几个外甥?母后,您怎么就绕不过这个弯子来?不是您指望他们,是他们要指望您,而您指望的是朕。也就是说,舅舅和您的外甥指望的是朕。母后啊,听儿一句劝,作甚要作妖使绊子、给人上眼药?哪天您不管闲事儿了,您就会是全天下最幸福的老太太!”
第8章 老婆是一代妖后(8)
“你……”周太后气得瞪大了双眼,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从李言嘴里说出来的。这哪里还是当年那个唯唯诺诺、不得宠的小庶皇子?哪里还是一只任人宰割的小绵羊?分明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大尾巴狼!
李言说罢便站起身,准备带着惊呆了的皇后离去。末了忽然回过头来又对周太后补了一句道:“您说的忤逆尊长、不孝不顺,这个到底有几分真,咱仨心知肚明。可第三条什么宫里不好的传言,朕就要说道两句了。您岁数大了,又闲着没事儿,喜欢听家长里短、嚼舌根子,这儿臣能理解。咱虽然不垂帘听政了,但也不能做乡下农庄里、市井街坊间那种无知的老太太。您要是实在耳朵闲得慌,儿臣就给您找几个戏班子,天天给您排戏去。宫女嬷嬷们说的那些事儿,您少听些。都是辗转了几手的假消息,哄您一老太太玩儿的。您也真当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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