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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你没错，错的人都是我。而且是大错特错。”
果然，章琬华的嘴角勾出了一抹嘲讽的微笑，“呦，顶天立地的李团长，也会认错？真是地球撞了彗星了。”
李莹眼见着父母又要吵起来，赶忙打圆场，“爸，刚刚我妈还和同事说你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呢，我亲耳听见的。妈妈说你人不坏。”
章琬华见闺女想着法儿地帮爸爸，还拆穿她，顿时有些生气，“去去去，写作业去。我可没说过这话！”
李言看着女儿有些心疼，这么小的孩子，因为父母的事情忙得跟个小大人似的。“爸爸不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爸爸是孬种。男子汉的拳头是用来打坏人、保护家人的，爸爸是男人，还比妈妈大，却一直惹你妈妈生气，还又懒又不讲卫生强词夺理，不爱学文化，爸爸缺点太多了，配不上男子汉这个词。”
章琬华忍俊不禁，却又故意板起脸，“又是哪位高人给你支的招儿？叫警卫员给你写的词儿吧？”
“没有，全是我发自肺腑的！华，对不起，我以后绝对除了服从组织的命令，就是服从你的。在家里你就是领导，就是我的红旗！”
第67章 军歌嘹亮（3）
李言说得表情凝重诚恳，你还别说, 像他这种人, 一般轻易不说甜言蜜语，一说出口那就跟签军令状似的。这下反倒让章琬华心里的气消下去不少。
“你这可是当着孩子的面儿做的保证, 平时在部队也是说一不二的人。你这要是做不到, 可就丢你们连队的脸了。”
李言对着章琬华郑重其事地敬了一个礼, 立正道：“保证执行！没有例外！你在，我在！坚决将章琬华同志当成一个宝供起来！”
章琬华被他这句话逗乐了, 淡淡一笑，松了口气道：“算了，你这个人轻易不低头, 我听马政委说，你是铁钉子扎进大腿都不吭声的人。号称头可断，坚决不低头，膝下有黄金。你能对我道歉, 我相信你是认真反省过的。你先带滢滢回家去吧, 一会儿我交班后带清清回家。”
“是！”李言兴奋地又一个立正, 给章琬华敬礼道别，“那我就先带滢滢回家了，早点儿回来啊！”
章琬华点了点头。
待李言走后, 护士长从外头走了进来。
“刘护士长。”
“刚刚那是老李吧？”
“嗯。”
“我看滢滢跟着他一蹦一跳的, 好像挺高兴。我听门口的小薛小王说，他来接你回去，你答应了吗？”
“嗯。”章琬华稍稍点了点头。
刘护士长急了, “我不是让你这次多在医院待几天么？这样才能让老李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这才一天，你怎么就缴械投降了？没人带滢滢和清清，有我们哪！”
章琬华深吸了一口气，“他来跟我道歉。”
刘护士长头一低，鼻梁上的眼镜划了下来，十分惊讶地问道：“老李真的来跟你道歉？”
“嗯，挺难得的。结婚这么久，这我还是头一次从他嘴里听到‘我错了’三个字。”
刘护士长点了点头，“嗯，能认错就还有救。我还以为老李是个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呢。你呀，也别太委曲求全了。他是干部不假，可你也是我们军医院的骨干啊！你是手术科的医生，更不能因为家里这些事儿影响了情绪。回头他要是再给你制造麻烦，你就告诉我，我一准说他去！男人哪，不能惯！你以前就是太迁就老李了。他最近跟你吵架，这不是赔礼道歉示弱了么？相信我，你刘姐是过来人，这个时候正好晾晾他，他不是正在表现么？你就让他表现。比如说他做饭或者拖地，你就让他干，就算干得不好，你也不要去插手。一是让他知道干家务就是不容易；二是磨磨他的锐气。等他做完了，你再适当地夸夸他。记住，谁先道歉不一定谁就输了，你回去先接过活儿，你就输了。前功尽弃。”
“诶，好嘞！我听您的。”
章琬华换了衣服，抱着清清往回走去。
进门前，章琬华还在琢磨刘护士长刚刚跟她说的那些话。刚一进门，便又是大吃一惊。地板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李言正在卖力地拖地呢。
“回来啦？来来来，我来抱清清！”
章琬华有些小欣喜，作为一个洁癖加强迫症，她习惯性地一低头，一眼便看到一处没有拖干净的地方。正要蹙起眉，一边训李言，一边就要去拿拖把自己拖。猛然想起刚刚在医院，刘护士长对她说的话，于是话到嘴边，只好又咽了下去。
谁知李言这回没有粗神经，竟然从章琬华微妙的表情变化中看出了什么，忙放下清清道：“是不是哪里没拖干净？你告诉我，我重新拖一遍。”
章琬华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就椅子底下。你慢慢拖地，我去厨房看看。”
只见厨房的灶台上整整齐齐摆放着调料，酱油、醋等瓶子上还被特地贴上了标签，看来李言是真的有心要学做饭，不是光说说、装装样子而已。刘护士长说的对，得看实际行动，更要看能否坚持。做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章琬华并没有过多的期望。
随着李言的表现，二人的关系逐渐缓和。有时候两人并肩走在家属区的大路上，也引起了不少人的窃窃私语：大老粗李言也会陪媳妇儿吃完饭散步？
“嘿嘿嘿，你这站在小板凳上往哪儿望呢？”李言家隔壁的赵参谋长刚一进家门，就见自家女人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地站在围墙那边向李言家张望。两家之间只隔了一堵矮矮的砖墙，李言家的枇杷树枝干地伸到了赵刚家。
赵刚女人一听到自家丈夫大皮靴子的声音，慌里慌张从围墙那边跑过来，讪笑两声道：“我……就瞅瞅他们在干啥。”砖墙是用那种带图案小洞的砖垒成的，平时隔壁一有点风吹草动，赵刚媳妇就喜欢去听墙根。
赵刚板着脸训斥道：“让你少管别人家闲事！就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我看你是三天不管上房揭瓦！饭好了没有？”
赵刚媳妇儿没好气地一跺脚，扬了扬手里的韭菜，“没看见我正忙着么！吃饺子！”
“连点活儿都干不好，白养你！早知道还不如让你待在农村不接你过来。你看看人家章琬华，又是军医又有文化，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我每回去老李家，那地板都亮得能照见人影似的。你再看看你，咱家就快跟个猪窝一样了。”
“呸！那人家李团长哪像你，又是帮媳妇买菜，又是帮媳妇晾衣裳。你勒！说的倒好听，成天回家就知道朝沙发上一坐，这栓子跟柱子，都跟你学，不干活不说，还对我这个当妈的吆五喝六。”
赵刚在部队里本来就样样被李言压下去一头，好容易连生了两个儿子，在这一点上胜过了李言，一听媳妇又拿他和李言比，还说他不如李言，顿时气得脸通红，左右看了下，没找着趁手的东西，脱下鞋子就要打，赵刚媳妇也不是个吃素的，立马绕着院子跑了一起，一边跑还一边嚷嚷：“有人打媳妇了！赵参谋打媳妇了！”
这一嚷嚷，果然李言和章琬华闻声从屋里跑了出来。隔着矮墙，隐隐看到动静，便慌忙往赵刚家去，推开门，赵刚还真和媳妇打作一团。不过短短一会儿的功夫，赵刚的脖子上已经多了一道血痕，一看便是媳妇挠的。
李言忙过去拉开二人，赵刚也是个要脸的，见李言来了，便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理好衣服，瞪着老婆，“看把你能耐的！回头再收拾你！”
章琬华也将赵刚媳妇从地上拉起来，好言问道：“林嫂，这又是怎么了？夫妻俩有什么不能好好商量的？非要到动手的地步？快起来，地上凉，你这一嚷嚷，你们家老赵那么爱面子，回头还不跟你急？来，进去说。”说着，便把赵刚媳妇拉到了屋里。
李言则拉起了赵刚，“你说你一个大男人，跟媳妇较什么劲？打女人那也叫本事？走走走，出去说。”说着，将赵刚拉出了门外。
赵刚和李言边走边聊着。
“你说你也是，前几天你跟你媳妇吵架，吵架就吵架呗，你和好做什么？”
“哦，照着你的意思，我跟琬华离了婚你才高兴是吧？”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说你一个大老爷们儿，又是去医院亲自接她回来，又是赔礼道歉的。我们老爷们儿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你这么一做，让我怎么做人？这林春花，成天就喜欢拿你们家和我们家比，好的没学会，尽学会些不好的了。我早就跟你说过，女人哪，不能惯，你越惯她越往你头上蹲着去。你说你本来就是一农村来的大老粗，你还娶一个城里有文化的媳妇。你再让着她，她迟早跟你上天！”赵刚气得一拂袖子，说得义正言辞，仿佛句句都是位李言好的。
要是放在以前，李言准认同赵刚的话。可现在他自然不是这么想的了，反而不高兴地对赵刚道：“赵刚同志，我得批评你。这人家领导都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你在外头辛苦，你媳妇儿在家给你操持家务，也一样辛苦。你看我以前从来家里的活儿不沾手吧，什么都不知道，就以为女人每天的活儿好干似的。可前几天我和琬华吵架，滢滢一个人在家，我做了一会儿事情后才知道，这家务活没那么好干！”
赵刚非但没有听进去李言的话，反而一脸鄙夷地道：“你还上手做家务了？啧啧，我真不想跟你多说话！一看就是小章那个有文化又漂亮的，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神魂颠倒的，听了她的话。”
李言一挥手，“你呀，迟早会吃亏。我懒得跟你说。”很多男人都像赵刚那样一辈子大男子主义，处处跟媳妇不对付。等到老的时候，有的媳妇提出了离婚；有的老太太操劳了一辈子没享福就早早去了。留下老头一个人，那时候才知道老伴的重要性。后来不是有个段子么：一般老头先走的，老太太还能活很久，因为不用多操心了；而一般老太太先走的，老头很可能过不了几年也跟着走了，因为没人伺候他了。
老伴老伴，老来是个伴。可那也得是年轻的时候，互相之间相互体谅，相互关爱，才有了老来的照应。不然人家也是爹娘生的，凭什么嫁过来就要照顾你一辈子？
那头章琬华安慰着林春花，林也是哭得稀里哗啦，竹筒倒豆子似的，把平时对赵刚的不满全都发泄了出来。
哄了好久，章琬华道：“林嫂，你要是觉得实在想家，要不就回老家住一阵子去？”
“啊？”林嫂抹抹泪，“那……赵刚和栓子、柱子他们怎么办？没人做饭也没人管了，不行，离了我，柱子、栓子那一身臭汗的，干净衣服都没得换。”
章琬华哭笑不得，“林嫂，你就信我的吧。地球啊，离了谁都能正常转。这栓子柱子也不小了，自己的衣服还不会洗？再说了，这要是城里一些知识分子家庭里，你要说这个话，我还信。这赵参谋又不是资本家少爷，那在部队平时行军打仗不也是自己缝缝补补、洗衣服做饭的呀？原来打仗的时候还背着被子和锅走深山呢，又有谁给谁做饭洗衣了？”
好像说的也有道理，林春花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第68章 军歌嘹亮（4）
林春花走的第一天，赵刚可高兴了。就像一直身处在叽叽喳喳的养鸭子池塘边, 鸭子一下子都进水游走了, 那叫一个清静！没人做饭也行，带着俩儿子在食堂吃饭；衣服么, 暂时先扔盆里, 等聚聚再说。
栓子和柱子就更高兴了, 爸平时本来就不怎么管他们，现在妈不在家, 更是自由了。三个男人简直觉得到了天堂。
可等又过了三天之后，赵刚就没有一开始的时候那么高兴了。以前每天回到家，都能闻到香喷喷的饭香味, 还能听到林春花哼着小曲，在灶台边忙碌。听到他回来的声音，就赶紧过来又是帮他挂外套，又是给他倒水, 又是给他拿报纸。现在倒好了, 回到家里, 冷冷清清的，连个嘘寒问暖的人都没有。
“栓子！柱子！”赵刚在屋里喊了一圈，也没人理。不由垂头丧气, 坐到沙发上, 开始一个人闷闷不乐地抽起烟来。深吸了一口之后，赵刚自言自语道：“这个熊娘们儿怎么还不回来！”林春花刚走三天，恐怕林家沟还没到呢。
一想到还有个把月的时间媳妇儿才能回来, 赵刚忽然觉得有种莫名的烦躁。
忽然，院子里传来了声响，赵刚心头一震窃喜，是不是春花没赶上火车，或者放不下孩子，提前回来了？
门开了，栓子手里提溜着书包，一身的泥灰，柱子的脸上破了皮，吸溜着鼻涕。这一看就是没干好事，又惹祸了。
“你们俩怎么了？一头一脸的汗，跟泥塘里捞出来似的！”
“柱子没带作业，没老师罚站了。下课有同学嘲笑他，柱子就跟他打了起来。我看不过，就一起帮忙上手了。”
赵刚顿时一阵头疼。他一向认为男孩是宝，一定要释放天性，任意生长，成长为男子汉。栓子和柱子两个孩子几乎就是散养的，每天都很调皮。也不知道以前春花在家，是怎么镇得住这两个小祖宗的。
看来老李说得没错，女人的确不容易。赵刚揉了揉太阳穴，训斥了两个儿子一顿后，让他们去洗澡。
不一会儿，便换下来两身衣裳。“爸，没有新衣服穿了。”
洗衣盆里满满当当三天的衣服，再不洗，明天三人都得光屁股。没法子，赵刚捋起袖子，端着盆去了院子当中。
就这样过了一个星期，赵刚发现这家里头没个女人是真不行。
一大清早跑操，赵刚忍不住跟李言诉苦，“老李啊，我以前有些想法是真错了。我总认为春花吧，在家就洗洗衣服弄弄饭，成天没啥事儿。这没想到春花一走，我和栓子他们的日子简直是跌到了泥里啊！现在想想，春花也真算是我们家的大功臣！”
李言不以为然，笑道：“你以为你现在说的就没错了？”
赵刚眨巴眨巴眼，“怎么的？”
“这老婆，不是天生来伺候你的，嫁给你也不是光为了给你生儿育女。这一笔写不出一个人字，男人是一撇，女人就是一捺，相互支撑着才叫过日子啊！你现在想念她，不是真的想念，你是想她赶紧回来给你干活儿。她把你当做家里的顶梁柱，把栓子柱子他们当成是比命还重要的人，你们呢？有没有把她当成是这样的人？你别忘了，当初为了生柱子，林嫂可差点没了一条命！”
李言的话发人深省，赵刚陷入了深深地沉默。他停下来，想了想，对李言道：“你说的对。我这个丈夫做得一点都不称职，儿子看我这样对他们的母亲，也跟我有样学样。我不是个好爸爸，更不是个好榜样。以前没往那方面想，现在细想想，春花不在的这些天，家里怪冷清的。我习惯了每天一回来就看见她神秘兮兮地凑过来跟我说些从哪儿听来的事儿，也习惯了每天晚上她睡在我旁边呼噜声有时候比我还响。她这一走，我心里空落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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