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雄笑得萧瑟,齐霄也好不到哪儿去,只道:“将军严重了,小侄本也沾沾自喜略有远见,但是现在确是再也不敢狂妄了,须知天外有天,我不过是身在其中,知道的更多罢了。”
“哦?这是何故?”慕雄引了齐霄到座上说话,眉目间时不时略过齐霄身上挂着的三坛酒,颇有些疑惑。
齐霄大方的把酒坛解下放在慕雄面前:“将军,小侄今天冒昧前来,正是为了这酒,小侄先求个允诺,待会儿小侄若是有说得不对的地方,也请将军先耐心听我说完。”
慕雄心中凄凉,对什么都不在意了,这酒坛就是再不对,他自认为也提不起心情去辩驳,只得点头:“你说,我权当哑了。”
齐霄来的时候组织了一路的话,现下慕雄等着他说,他却半个字也吐露不出来了,干瞪眼半晌,直接掏出胸前的竹筒拧开递给慕雄:“将军还是自己看吧,小侄口拙,这会儿是真说不出话来。”
慕雄点点头,保持自己不开口的姿态,拿起那一张张小纸条挨个展开,越看脸色越沉,最后全部一把捏在一起扔在地上,怒道:“这是何物,你竟是来给那崽子做说客的不成?!”
“将军息怒。”齐霄苦笑:“这东西从致远家的杏树下挖出来的,我开了一坛就见着这个东西,还有两坛也似乎是有的,我怕再沾手便失了公信,干脆都带过来了。将军且看看吧,我和致远相处了两天,他似乎是有什么苦衷,没敢宣之于口,怕是全在这酒里了。”
“他的苦衷与我何干!”慕雄一脸愤怒:“当初他求娶青儿,便是一脸钻研之色,断不是个好东西!是我糊涂害了青儿,现在还给我看这些东西,真是脏了我的手!别叫他致远,他当不得这两个字!”
“将军,若是他真有苦衷呢?这样不明不白的定了罪,慕青的付出岂不是打了水漂?”齐霄好言好语相劝:“看看罢,左右已经到最差了,还能更差不成?”
慕雄心里乱做一团,不再有动作,齐霄见慕雄安静起来,就当他默认了,挨个拍开了酒坛,拿酒勺捞起来里面的竹筒。
这两份竹筒里面的东西一多一少,慕雄先抓起了少的那一份,仅有一句话:“簪子很好看,我很喜欢,但是毕竟是遗物,你务必收好,不止岳母,那里面也全是我对你的爱意。吾妻青儿。”
簪子?
慕雄心念一动,找人叫诗画过来,自己再去翻看其他字条,其中一张黄色纸条格外明显,慕雄现将它打开了。
“不论谁看见了,请将此物完整无缺送到城郊青庄,待管家勘察密封完整,定有重谢。”
这条暴露出一个地址,慕雄再差了人去打探那个青庄是个什么地方。
一一打开那些按顺序封了蜡的纸条。
“恭迎大小姐,未来她是你们的主人。”
“远走高飞,勿要回京,勿要暴露。”
“帮她...”这里被一滴水打湿了痕迹,不太清晰,慕雄垂着头辨认半晌,才连蒙带猜的继续读下去:“帮她寻几户良人让她相看,若是她愿意,你们...就做陪嫁。”
剩下的纸条慕雄看了,全是良人的标准,满满当当写了十二张。
诗画刚好进来,看到面目迷茫的慕雄,拘谨地拂身,出口提醒:“将军,请问您找诗画何事?”
回过神来,慕雄现在也已经陷入了巨大的疑惑之中,见到诗画的时候突然想起那唯一的一张纸条,道:“夫人留给小姐的遗物,有一根木簪,顶上嵌了珍珠那个,你去拿来。”
诗画听了有些为难:“那宝贝一直是小姐自己收拾的,我都没碰到过,不知道在哪里。”
慕雄和齐霄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去跟慕青说。
第27章 娇养的猫,脑残的人
慕青的妆奁是她找人特制的,有些暗夹在里面,诗画一直没太关注这些东西,自是不知道,慕雄也猜到自己女儿定会妥善保管那些东西,轻易不会被人找到,这会儿直叹气。
“诗画,去让大小姐起来吧,让她亲自拿过来。”如果真的是错怪傅清息了,那慕青再跪着也没有意义了。
诗画行了礼马上就退下了,离开两人视线之前还算稳重,一过了转角马上飞快的奔跑起来,小姐还在地上跪着,能让她少跪一会儿是一会儿,那地板阴冷,怕是会坏了小姐的身子。
“小姐,快起来吧。”诗画连口气都没来得及喘,直走到慕青身边将她略微扶了一下:“老爷让您找当初夫人给您的簪子给他送去。”
“爹爹这是何故?”慕青一脸诧异的问,那簪子给自己这么多年了,爹爹今天是怎么想起来要看看了?
“诗画不知,老爷这会儿正和一个年轻公子在会客书房里说话,刚刚叫我过去只吩咐我去拿簪子,但是我不知道在哪里,将军就吩咐我过来请您,让您亲自把簪子送过去。”
慕青在诗画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子,跪了一天一夜,她的腿已经僵硬得连走路都有些困难了,好在有之前的药丸支撑,现在气色看起来还意外的不错。诗画见慕青走路困难,自己躬身把慕青背了起来。
“小姐这会儿先忍忍,等腿上血液通畅了就好了,这会儿诗画先背着您回闺房,等到的时候应该能走路了。”
慕青也没做计较,现如今将军府估计也没几天的好日子了,私底下哪还有那些穷讲究,端那些架子不过徒增笑柄,何况她曾经在塞外的时候,本就不讲究这些,若不是为了给傅清息撑起来一个世家大妇的场面派头,她本该是自由自在的。
好不容易回到闺房,慕青也没耽搁,拿着妆奁里的小盒子就出去了。
去会客书房的路上,慕青确是说什么都不让诗画背着了:“回闺房求快,但现在是去见客,你再背着我像什么话。”
之后,便由诗画扶着,一步一步慢慢向会客书房走去,这段路程相较而言比较长,等慕青蹒跚着走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两盏茶过后的时间了。
“爹爹。”慕青挣开诗画的手,微微屈膝行了个礼,然后看着家里多出来的男客也略微拂了拂身子,算是打招呼。
“青儿,坐下吧,不是外人,这位你应该认识,那年他在塞外受了惊,还是你给照顾的。”
慕青仔细打量,惊呼一声:“竟是齐家哥哥!你不是...”
齐霄又是一阵苦笑,父女俩一个说话方式,半点不留情面。他起身回了个礼:“慕青妹妹,久别重逢,就不提那些事了。”
慕青不好意思的笑笑,看了看慕雄,将手上的盒子递给他:“爹爹,簪子拿过来了。”
慕雄立马激动起来,和齐霄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里的迫不及待,慕雄稳住自己几乎要颤抖的手,缓缓打开了盖子。
慕青进来之前就注意到这屋子里满满的酒香,还有两坛开过的酒,两个人身边还散落着些许小纸条,让她没摸清头脑,只继续看父亲手上的盒子,这簪子在她这儿放了这么久,莫非还有什么秘密不成?
说实话,第一眼看到簪子的样子的时候齐霄是有点失望的,这种特地提出来的重要之物,居然只是这副其貌不扬的样子,但是一切都在慕雄接下来的动作之中变得不重要起来。
几番摸索之后,他竟是将顶上的珍珠倒出来了,除了倒出来的珍珠,簪子身体中还有一张卷成针一样粗细的纸条和一条银色的链子。
慕青发出一阵惊呼,随即回头看向父亲,这个东西是父亲放的?
“爹爹,这是?!”
慕雄看着桌上的纸条,心里的好奇不会比慕青更少,真像似乎就在眼前,这个征战沙场数十年的老将,突然有点担忧了。
他定定地看了一眼慕青,眼里的复杂让慕青完全看不明白。
随后,他伸手打开了那张纸条。
“青儿亲启,在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立马带着链子去西郊青庄,一定要快!去了之后自会有人带你去看我留下的东西。没时间疑惑了,求求青儿再给我一次信任好不好,去过之后,若是对我有任何怨言,要杀要刮都看青儿的。”
慕雄和齐霄靠在一起仔细看这篇字,都被里面的内容惊得说不出话,在慕青来之前,齐霄已经简短的将自己这两天的所见所闻告诉了慕雄,这会儿两个人的心情如何,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了。
慕青本是没看到信笺内容的,但是见父亲和齐家哥哥这副模样,也忍不住伸手捡起落在桌子上的纸条,慕雄心神恍惚,也没去阻止,慕青看到内容的一刹那就傻了。
“爹!”慕青拿着纸条,心里惶然不知天日,抬头看向慕雄,这纸条的字迹很熟悉,但是内容却完全看不懂:“爹,这是......”
“唉,去青庄看看吧。”随后慕雄收拾了桌上的纸条,一一小心叠起来放在胸前,看那郑重的样子,显然已经信了八分。
马车是早就备好了的,三人都不是方便露面的人,坐了马车飞快的朝青庄去了。
慕青现在浑然不知外界信息,满脑子都是那一句‘求求青儿再给我一次信任好不好’。曾经傅清息一次又一次的忽视和不耐烦似乎还在眼前,硬生生磋磨了她三年,现在这样一句信任,让她又想哭,又想笑,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她看着慕雄:“爹爹,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吗?你跟齐家哥哥到底在做什么打算,还是说不能让青儿知道?”
慕雄回过头,他也还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但是他一直以来受到的教育就是自己的问题自己面对,所以即便再不舍,他也是开口解释了:“你齐家哥哥在傅清息那小...哪儿查到些东西......”
等慕雄和齐霄二人解释清楚,慕青已经连呼吸都觉得困难了,这个倔强而又坚强的女孩子只是竖着耳朵强迫自己不错过任何一个字,却一句话都不敢说,生怕自己掉出了眼泪或者泄露了哭腔。
“就是这样,所以我们决定去那个庄子上看看情况。”
慕青心里其实还有很多疑问,但无一例外的问不出来,在听完之后只一昧的点头,不说话,她现在,是一句话都不敢说的,压抑呼吸不让它变急促已经耗尽了她全身的体力,更何况控制自己说话。
诗画也是满心复杂,但是看到大小姐迅速苍白起来的脸色,也是心疼得不行,一直担忧地看着慕青,然后突然想起来之前的药丸,马上从袖袋里掏出来给慕青喂了一粒,慢慢地慕青的脸色才又红润了些。
这药效神奇,慕雄不由得有些惊异:“这是?”
诗画也惊到了:“这不是老爷给的吗?”
“我并未见过!”见女儿也红着一双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过来,慕雄摇头否认了。
齐霄心神一动:“诗画姑娘,能给我看看吗?”
这下三个人都紧张了,齐霄带来这么多傅清息的消息,那这瓶药......
只见齐霄拿起这瓶子仔细端详,最后皱着眉头将药瓶送回诗画手上,点了点头:“很可能是致远兄的,他身上的小瓶子均是这副模样。”
这下其余三个人的目光一下就聚集在慕青身上了,慕雄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问:“青儿,他对你,到底如何?”
慕青还是没有开口,只是摇了摇头。到底如何,一目了然啊,不见她,不理她,她晚上去找过他一次,他就更是躲着她,还跑去花柳巷那种地方写些诗歌出来,这种事,要她这么说?
齐霄哑着嗓子开口:“之前一直不方便提,这两夜致远兄喝醉了,嘴里一直叨念着不敢伤你清白之类的话,他甚至不敢去见你,怕自己做了错事毁了你,如此这般,之前的纸条上那些内容,你们应该更能懂一些。”
是了,慕雄福灵心至。
娶进家门的媳妇儿,竟然只能偷看,还有那慢慢十几页的夫婿挑选标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傅清息那小子,分明是想给青儿留下个清白的身子让她未来在夫家不会矮别人一截!
那朝堂上三年恬不知耻的行为,真的是这样一个人做出来的吗!
明明......三年多以前,傅清息一直在南阳做他的隐士的,为何突然想要步入仕途?!
曾经他名气最大之时,皇上派太子亲自去请他入朝,多大的殊荣,他拒绝了,那为什么又偏偏来娶青儿的时候,开始汲汲于朝堂?!
他到底是想要如何?
终于,全部唬住了。若是傅清息本人知道他们这番想法,肯定会笑,原先太子去请原主,只给了个有名无权的职位,看着高,但他还真不稀罕,他想要的就是实权,哪儿管什么名不名的,娶慕青之后得到的权利才是实打实的。
也幸好是这些权利,让傅清息为自己找到了一线生机。
第28章 娇养的猫,脑残的人
再长的路,也有走完的时候,马夫在出城之后彻底展开手脚,抡圆了鞭子,在中午之前到了西郊青庄。
庄子并不如何奢华,面积也不大,慕青亲自拿了链子给门房看,立马门房的态度立马就变了,恭敬地引了四人进去,管家一遛小跑过来,给每个人都奉上了清茶。
慕雄将怀里放好的纸条给拿出来,良婿的标准都给扣下了没给过去,管家恭身接过阅读,片刻,略微后退几步,以五体投地的跪拜姿势跪倒在慕青面前。
“小人眼拙,未能认出大小姐,大小姐见谅,在下陈鼎,是青庄的管家。”
“快请起。”慕青扶起管家:“我来是为了解惑,不用多礼浪费时间,你先给我介绍情况。”
解惑?这是什么说法?
陈鼎虽起身,但态度依旧是异常谦卑,慕青的话他半个字没听懂:“小人不知道大小姐为解什么惑而来,但先生之前吩咐过,如果有一位姑娘带着信物来,那么就迅速带着这位姑娘离开,关掉青庄,断了关系,不要再回来。”
这谜团好像越来越大,管家似乎连青儿是谁都不知道就想带她走,慕雄赶紧站出来挑了些能说的问题问话:“你们先生是怎样吩咐的?除了这个还有其他信息吗?”
“别的只叫我们好生安顿大小姐,青庄的地方大小姐若是想看,哪里都可以去的,如果还有其他疑惑,或许可以去先生书房看看,小人实在不知道其他事情。”
慕青看了慕雄一眼,点了点头,回过身朝管家道:“那就先带我们去书房吧。”
庄子实在是小,没几步就到了书房,管家推开门站在门外:“大小姐您进去吧,小人未得允许,不得擅自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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