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您是黑子吗?”
听得乔姝问,林老头随口应了声当然。这残局是别人给他留着的,但是他却是迟迟破不了,而他爱棋成痴,也不愿承认输给那小子,所以便一直将这局留了下来,待有一日能破解,再去寻那小子说道说道。
“那为何黑子还未下呢?姝姝见这处似乎就能解白子所困。”纤细的小手指了指其中一处,乔姝不解地问道。
林老头正想嘲笑这小丫头胡乱说一通,但是在瞧见她所指的那处,确实是可以破了此局,他惊得花白的胡须也不禁颤了颤,话到口中却是久久说不出来。
握着黑子手也难以下去,他不敢相信,自己困于如此之久的棋局,竟然会被破了,且还是一个小丫头破的。
“你――”一时有些激动,林老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随着黑子落地,他竟是忍不住落了老泪,原来他有生之年也可以将这棋局攻破,可不是老天垂怜呐。
十几年的等待忽而成了真,林老头又哭又笑。乔姝望着眼前的景象,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怕是是自己多事了,让老人家不开心了。
“老人家,姝姝错了。”若是自己犯了错,是该要承认的,“姝姝下次再也不随意提出落子的想法了,打扰到了您的思考。”
方才她因得有些激动,想着可以将黑子落在那一处就能赢了白子,没有想到会打扰到别人兴致的事情,是她不对的。
“好得很,我林老头终于可以解了乔让的棋了!不行不行,我今日就得去和那厮说清楚,让他知道,他的棋局也不是很难嘛。”林老头抹掉流下的泪,哈哈大笑起来,只要他想到乔让的棋被破,乔让再也不是最厉害的人了。
乔姝见眼前的老人家又哭又笑,不知他是开心还是难过,愣在原处不知该做些什么。
“小娃娃,你下棋是不是很厉害?”不知为何,乔姝总有种感觉,眼前的老人家与远房爷爷有些许相似的样子。虽说二人长得完全不像,但是说话语气却是很相似。若是让她说出哪里相似,具体的东西乔姝也说不出来。
“姝姝只是会下棋,应该不算是厉害的。”说书先生说过,若是别人在夸奖你的时候,不要太张扬,需要懂得谦虚一些。
“屁!你不厉害这棋能下得出来?”这十几年的琢磨让林老头本来就没有多好的脾气,越发地有些暴躁,一不小心当着孩子的面就说了粗口。
看着眼前小丫头傻样子,林老头又想起她方才那一子,还是忍了忍,像是十分随意地问道:“你这子可是想了多久?”
那时候小丫头就一直看着棋局,看样子也是苦思冥想了许久,才得出的结论。
“唔,其实姝姝第一眼就知晓了,只是不太确定,所以又重新瞧了一眼。”这样的棋局,乔姝在与说书先生下棋的时候,就经常下过,所以在见到第一眼,便知破绽于何处。
林老头登时如石化一般,难以置信。
他觉得这小丫头一定是骗自己的,就是想要炫耀她破了局。
一定是这样的。
但是在他望着清澈而无丝毫他所想情绪的水眸,林老头知道自己这是一通的乱想。
这个小丫头,根本就没有在向自己炫耀,且也并不觉得这棋局难。
倏地乔姝想起要去找阿泽他们,她觉得自己不能在待在这里,她已经有些时候没见到阿泽他们了,若是再寻不到他们,怕是得担心坏了。
“老人家,姝姝要先走了。”
见乔姝要走,林老头立马拦住,不许她走。想着这么聪明的娃娃,可不能让她跑了。若是待会儿他去找乔让,乔让又给他出难题,他一时又是答不上,不就又得等十几年。
他不能再等了,要不然他就得带着那份不甘心入土了,他不干。
作者有话要说:老顽童:哪里像!
第61章
林老头的家靠着街市并不是很远,而今日街市亮着各种各样的花灯,虽说光线是暗了一些,但是林老头这才真真切切地瞧清了乔姝的模样。
方才他只顾着棋局被破,而先前乔姝到来时,他也没怎么注意。
这下一拉扯,他自然也是注意到乔姝的模样了,少许光照亮了她的侧脸,瞧着她那圆溜溜的黑眸,又见她五官长得又是那般,这样貌可不是与画中之人极为相似。
“好哇,说!你是不是乔让故意派过来欺负我林老头的!”林老头抓着乔姝的手,怎么也不肯放手,嘴角也气得有些发颤。
他原以为这小姑娘是正好路过,恰好见到他在下棋,他这盘棋都已经摆了许多年了。路过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人基本也好奇看过,但是却是没有一个人能解得出来这盘棋。
怎么就偏偏让这不常见的小姑娘给破了呢,他刚才顾得开心,倒是忘记了这奇怪的一点。哪里会有如此巧合,可不是那乔让派她来的!
她的模样,在差不多二十年前他就在乔让住的地方瞧见过了,简直这人就是照着那画像雕刻出来的。
“老人家,您应该认错人了。姝姝不认识那个被叫做乔让的人,今晚姝姝是看大戏的时候与同行的人走丢了。”乔姝手腕被林老头握得紧紧的,娇嫩的肌肤传来疼痛的感觉,本是未展开的秀眉,也随着他这不知轻重的动作而蹙得越发紧了些。
“才不会,你这与乔让画像中的女子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怎么可能错!”
还没等林老头继续说些什么,倏地乔姝面前一身影挡住了光线,而手腕也因着那人的动作而被林老头松开。
“你这厮,除了整天的棋棋棋,还有什么?平日里让你痴迷也就罢了,现下竟连小姑娘也不放过,我见你是皮痒了是吗?”
那上了一定年纪的妇人拧着林老头的耳朵,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而方才还气势汹汹的林老头,瞬间蔫了下来,求饶道:“彤儿,我错了错了,再也不敢了,你这先放开我吧,真疼的。”那语气与乔姝说话时的语气可是完全不同。
乔姝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不禁有些看愣了,这个奶奶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呢。
“小姑娘,这林老头怎么个欺负你,你且告诉我,我回去收拾他。”彤大娘并没有放松拧他的耳朵,但是也着实怕他疼着,便也使了小一些劲。
当彤大娘看清乔姝的面容时,倏地惊了一刻,她这辈子竟是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儿。
“奶奶,我没事的,只是爷爷认错了人而已。”乔姝见林老头还被拧着耳朵,视线也停留了片刻在上面。
想必被拧着耳朵很疼吧。
许是彤大娘看出了乔姝眼里的担忧,笑着解释道:“我家老头子已经习惯了,他耳朵厚着呢,不拧一拧,他的牛脾气能翘上天。”
“小姑娘,我见你眼生得很,想必不是这里的人吧。怎的才一个人,可是与家里人走丢了?若是走丢了,你与我说说你的家里人,这镇上的人我都认识,该是能替你寻回。”林老头与彤大娘自小到现在都一直生活在这里,镇上的人她也都认识,却是没见过乔姝,想是过来镇上看热闹的。
就在乔姝想要与彤大娘说说,忽而就听得不远处的呼唤声:“姝姝。”
听得如秋风般清凉的嗓音,乔姝心下一宽,转过身去一溜小跑就到了贺泽跟前,紧紧搂着他的腰间,软软的声音尽是依赖与喜悦,“阿泽,你来了。”
阿泽来寻她了,太好了。
“恩,来寻走丢的小孩。”头顶传来他放轻的柔软力度,贺泽抚摸着小孩的小脑袋,而乔姝则是像只小懒猫一般往他的怀里蹭了蹭,她的腰间也被他搂得比平时紧了些许。
望着怀中的小孩,他那如暴风雪下的黑眸也逐渐转晴。
“阿泽,姝姝再也不与阿泽分开了。方才姝姝一个人,真的很害怕的。”她搂着贺泽的腰间越发地紧,似乎这短短时间十分漫长。
摸着小孩柔软的发丝,感受到她真实的存在,贺泽轻启薄唇,道:“不会再让姝姝一个人了。”
“原来这是小姑娘的家里人,既然找到了,那也真是好极了。”彤大娘先一步将林老头的耳朵松开,也在回头时瞪了他一眼。
听到彤大娘的声音,乔姝的小脑袋从贺泽怀中探出,说道:“阿泽,这位奶奶很好的,她方才还说要帮姝姝找家人呢。”
彤大娘也不曾见过贺泽,在瞧清他的面容时,也不由地由心夸赞起来,这男子五官十分俊逸而朗落,比起她见过的年轻男子,完全无法比拟。而眼前亲昵的二人,看上去真是完美壁人。
郎才女貌。
不过彤大娘瞧着他的面容却是有股寒气逼人,仿佛会将陌生人拒之千里,想是他们也该要回去,她可莫要再说多少,“我这啥忙也没有帮上,既然小姑娘找到了家人,我也就放心了。”
少顷,顾晋文他们也寻到了这二人,见乔姝无事,他们也就放心了。
在瞧见乔姝走了后,林老头有些不满地瞧了眼彤大娘,气冲冲道:“我哪里有欺负人家小姑娘,明明她就是个骗子!”
随后在忿忿与委屈下,林老头与彤大娘说了那画像一事。本以为说完后,自己妻子会觉得自己说的就是实话。
然而没想到,在他说完以后,彤大娘倒是被他逗笑了,戳了戳他的额头,笑道:“看来我们老头子下棋下得脑袋也坏掉了。你说说,你那画像是什么时候看见的?”
“我脑子好得很,那画像大概是十八年前画的。”他可是见得真真的,那画像现下肯定还存在乔让的院子里呢!
“还说你脑子好得很。你想想,这女娃娃看样子也不过是十五六岁左右,再者说,我就算她十七八岁,差个两三岁也看不出太什么。但是你算算时间,那时候她怕是也是刚出生,若真是她的画像,谁知道她长大后会是什么样子?”
彤大娘又戳了戳他的脑袋,继续道:“不过若是你说那画像是乔让的妻子倒还能行。”
林老头摇了摇头,才不是这样的。画像画的简直与那小女娃一模一样,他是见过乔让的夫人的。虽说当时她带着面纱,但是她有着的却是狐狸眼,而并不是与乔让相似的圆眸。
他的眼睛可不瞎!
但是听自己妻子这么一分析,林老头觉得那女娃的年龄也对不上,按理来说,现下画像之人也该差不多有四十了吧。但是看着她,哪里像是四十,明明就是一没及笄多久的小孩。
“你去哪里?”见林老头要出门,彤大娘赶紧问道。
“我去找乔让,让他给我好好解释,顺便说说那棋。”
“你这个呆子,我十几年前就与你说过,乔让夫妇早就离开这里了,你去找什么?”
林老头忽而一愣,他怎的不记得了。
原来在这十几年,林老头沉迷于破局,这事情直接被他所忽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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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去的路上,乔姝大致地与贺泽说了下方才发生的事情,牵着他的手,脸上也尽是喜悦。
“手腕怎的红了?”剑眉因瞥见她手腕处的微红而皱起,他透过街上如同白昼时的光看清了莹白的手腕上有发红的手印,脸上也多了层阴沉。
乔姝见状赶紧解释道:“姝姝肌肤太过于敏感了,不碍事的。”
“可是方才那人所为?”一旁的箭矢知晓,门主说的是见到的那老头。
知晓瞒不过阿泽,乔姝反手握住他的手,亲昵地靠近着他,“那位爷爷认错了人而已的,姝姝不要紧的。”
见他担忧,乔姝又捏了捏他的手掌,想是发现什么稀罕事情一般继续道:“阿泽,姝姝要和你说个很神奇的事情哦。那位爷爷说,他看见过一张画像,里面画的人可是与姝姝长得很像的。那画像里的人,也与姝姝长得很像的。”
画像?
“唔,阿泽,你说那个人是不是姝姝的亲人呀?”乔姝弯了弯眼角,笑着继续道:“姝姝记得,那位爷爷说过一个人,名字就叫做乔让。我们二人都姓乔的呢,是不是很巧呀?”
但是乔姝明白,世上除了先前以为的舅舅,她也就没有任何亲人在世了。
顾凌在一旁听到“乔让”这个名字,忽而想起便说道:“这我倒想起来了,乔让是那个住在林老头附近的人,早在差不多十八年前,他带着他的妻子来到林老头附近住了两三个月。”
不过他与这乔让倒是没有什么联系与往来,那乔让喜爱寂静,在林老头附近寻了一处靠近山林的小院,与他夫人一同在这里住了两三个月,后来就走了,似乎再也没有回来。
想起一事,顾凌又道:“在他走后,他那院子每日都会有人打扫,那打扫的人也天天等着他回来,我见那乔让是回不来了。”
院里的那个打扫的人,其实是一个已经将近半百的瞎子,先前听说被乔让救了,他就一直跟着乔让。虽说他眼睛瞎,但是熟悉后乔让的院子后,也能干些杂事,比如说打扫什么的。
听说乔让夫妇说过要回来的,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却是没有任何消息。镇里的人可怜瞎子,让他不要再等下去。但是瞎子却说,主人答应过会回来,他得像平日一般将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主人回来也就会欢喜些。
乔姝听着这故事,心中觉得莫名地酸楚。
那人这样孤独一人等待,一定很难受吧。而乔让不回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呢。
正在她垂着眼睑的同时,蓦地另一只手腕处开始发热且伴随着微疼。这如此熟悉的感觉,她也知晓将要发生什么事情了。
“阿泽,姝姝有些困了,想早点回去睡觉了,可以吗?”她尽量地抑制住自己的不适,甜甜扯出一丝笑来,但是比起往日却是还差些许。
察觉到小孩的不对劲,贺泽在她没有瞧见的同时,瞥了眼她手中的符咒。
“好困哦~”见她懒懒地抬起眼皮,看样子像是真的困倦一般,而她白皙的额头冒出少许的薄汗却还是被他敛入眸中。
“小孩想必是走累了,是该回去休息了。”众人见乔姝有些困倦,不打算再带他们去逛街市了,他们玩够了也该回去了。
没多久乔姝便被带回了房中,而她将两个丫鬟支走后,正想与贺泽说自己想一人好好睡觉,却发现他丝毫也没有动的意思。
手腕处的疼痛愈来愈烈,若是阿泽再不离开,她怕是会被阿泽发现了。
“阿泽,姝姝想睡了,你先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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