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秋歌, 我回来了。”宁砚刚进院子就迫不及待的喊了起来。
正房的门被打开, 白淑兰、抱着小宁悠的陆秋歌和小宁颂纷纷走了出来。小宁颂撒开腿儿就朝宁砚奔了过来。
“阿爹~”
宁砚连忙蹲下抱住了小宁颂。小宁颂环住宁砚的脖子, 奶声奶气的说到;“阿爹, 你怎么才回来啊, 颂哥儿都想你了。”
“我可是用了最快的速度了。”宁砚笑呵呵的解释道。“阿爹赔罪,明天给你买糖葫芦去。”
谁知小宁颂很是嫌弃的皱了皱鼻子。“买了糖葫芦你肯定就给我吃一小小个, 其他的都是你吃,颂哥儿不笨,才不要糖葫芦呢。”
“阿爹那是怕你吃坏了牙齿。”宁砚睁着眼睛说瞎话。白淑兰和陆秋歌在一旁笑弯了腰。
“好了, 颂哥儿, 快别缠着你爹了, 他一身风尘仆仆的,要先去收拾一下。”陆秋歌出声说到。
小宁颂乖乖的点头。“颂儿听阿娘的。”说完,就松开了宁砚的脖子。
宁砚站起身,揉了揉儿子头顶的软发,然后走到陆秋歌旁边。“让我看看小悠悠。”好好的过了一把眼瘾,宁砚才心满意足的去换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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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伯生和宁远平的棺椁在宁家停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已经提前安排一切的宁远志便来找宁砚,商议迁入祖坟的事情。
正如之前宁砚要求的那样,宁远志将嫡系旁系的人全部召集了起来。大大小小加起来足足有三四百人。
一旁人浩浩汤汤的随着两尊棺椁进了墓地,又看着棺椁下葬。数百人跪拜、上香,给了两位逝去之人充足的风光。
迁坟完成之后,便是牌位入宗祠,名姓重入族谱。祖祠大小毕竟有限,所以只让宁氏一族中名望高的人去见证。
“时维丁卯,四月既望,孝裔宁远平昭告于列祖列宗之神曰:年华如驶,节序更新。椒花献颂,柏叶制铭。音容虽远,报本情殷。逢兹岁首,旧典宜遵……告于祖宗,重归宗族!谨告——”
祝文之后,在一众人的见证下,宁砚先后两次将宁伯生和宁远平的牌位放进了祖祠中。
最后,由宁远志这个族长动笔,将宁伯生到小宁颂四位男丁添在了族谱上。宁砚早已逝去的祖母,白淑兰和陆秋歌,也都以嫡妻的身份被写上了族谱。
至此,延续了三辈的结在这里解开,宁砚对宁伯生也算是有了一个交待。宗族的事情结束后,宁砚也知道再也耽误不得了。
去了趟府衙和新任太守和审判史会了一面后,就带着一家五口离开金陵,踏上了回上元府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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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上元府城池之外。
宁砚将小宁颂抱在怀里,撩开车帘指着城墙上的三个大字问道:“认识那三个字吗?”
小宁颂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回答:“认识前面两个,第三个不认识。”说完,小宁颂低着头小声道:“阿爹,颂儿是不是很笨啊……”
宁砚笑道:“哪有这么说自己的。第三个字你还没学,不知道实属正常。来,阿爹教给你,那个字读作‘府’,上元府。你出生的地方叫‘应天府’,也是这个字。”
“颂儿会记住的。”
“好了,趁现在马车停着,你去后面的马车陪着祖母去。”
“好啊好啊。”
等前面的人走完就轮到宁砚他们,凭证、路引盘查过后,就放了他们入城。马车正在街上走着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驾车的郭全突然将马勒住了。
马车一个踉跄,陆秋歌差点就没抱住小宁悠。也还好小宁悠在睡觉,不然被这么一吓,非得嚎哭起来不可。
宁砚皱起眉头,直接探身去掀开了马车车帘,正准备问是怎么回事时,看到了正前放一个被围在中间,被议论纷纷的人。宁砚看着还有几分熟悉,但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
那人一身狼狈,脚边扔着一些零碎的东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被赶出家门的人。
“廖氏,你个无德的泼妇。你给我记住了,如今是我把你休了,是我不要你了!我孙思邦是堂堂的状元郎,岂是你一个下作的商人女能配得上的!”
“你给我等着,等有一天我得到圣上的强势,加官进爵了,我一定要让你们一家好看!”
听到这几句气愤的呐喊声,宁砚这才记起这个人是谁。是与他一榜的进士,而且还是名列榜首的状元孙思邦。
看这样子,应该是那户榜下捉婿的商人之家终于忍受不了这个女婿了。宁砚也佩服他们,居然还忍了这么多年。
要是换作是他遇到孙思邦这样的人,花着你的钱,做着对不起你的事情,还嘲笑鄙视着你,他早就将孙思邦乱棍打出去了。
《礼记大学》有云: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这孙思邦,心不正,家不齐,还整天想着能被皇帝赏识,然后匡扶社稷,也不怕别人嗤之以鼻。状元又如何?如今怕是也已经泯然众人已了。
摇了摇头,宁砚放下车帘。“绕开走。”
陆秋歌刚才也通过车窗看到了孙思邦,也注意到了宁砚摇头的动作,等马车重新开始走后,轻声问道:“你认识那个人?”
宁砚先点了点头,之后摇了摇头。“认识,也不认识。”
陆秋歌淡笑着看了宁砚一眼,也不追问。一切都在这无言之中。
宁砚一家离开时,就将房子继续交给原先的老仆看管。老仆也将房子的里里外外都收拾的很好,所以即使三年多没有住人了,只是简单的收拾一下就可以再次入住了。
当天休息了一晚后,第二天宁砚便去吏部“报道”。结果刚到吏部,凳子都没坐热,就直接被领进了皇宫,到了紫宸殿。
紫宸殿他不陌生,他任内阁侍读学士的时候就常来。此时紫宸殿里的人他不陌生,皇帝萧旻,大太监庞永,还有内阁的一班人。
内阁首辅依旧是章严维和韩哲松两人。但是四名次辅里有个一个新面孔。
比起他离开上元府的时候,这里的每个人都老了不少。章严维的胡子花白了,韩哲松的精神头也远没有几年前好了。包括才到不惑之年的萧旻也能一眼看到白头发了。
光阴如梭啊……敛下心中的种种感慨,宁砚在御前跪下见礼。“微臣参见吾皇陛下,陛下万岁!”
“宁卿免礼。”萧旻抬手道。“来人啊,赐座。”
“微臣谢陛下隆恩。”起身后,宁砚在搬来的椅子上正襟危坐下来。
刚等他坐下,萧旻便迫不及待的问道:“宁卿,快给朕说说,金陵兑票铺现有银钱几何?能够动用的又有多少?”
宁砚离开金陵之前就将兑票务清算了一遍,各项数额已经了然于胸,稍加回想之后朗声回到:“现有银钱四百五十六万贯,可以挪用的在两百万贯上下。”
听到这个数字,在场的人无不吃惊。大凉一年的国库收入大致才有一万万(一亿)贯,而金陵兑票务只是用一些纸就换得了两百万贯钱财的使用权,怎么能不让他们吃惊。
“宁爱卿,如果在大凉三十六个州府都设立兑票务,到时候朝廷能挪用的钱能有多少?”
宁砚回到:“陛下,像金陵这样的情况毕竟是少数,三十六州府没有几个能比得上金陵的富庶。而且还有一些地方并不适合设立兑票务,比如岭南府,那里穷困异常,根本就不需要兑票这种东西。”
“所以臣也不能肯定具体能挪用的钱数,但臣能确定的是,绝对在金陵兑票务的五倍往上。”
两百万贯的五倍就是一千万贯,而且还是五倍往上。这对萧旻来说绝对是一个振奋他心的东西。
当即拍案大喜道:“宁砚听封!”
宁砚立刻起身跪下。“臣宁砚听封。”
“朕授你为正四品户部侍郎,赐爵凤鸣县开国伯,食邑五十户。同时设立官票府,由你兼任官票府总裁,总领其余州府兑票务的设立以及兑票的印制发行。”
大凉爵位一般都带有食邑,但大多都是虚封,而宁砚这食邑却是实打实的五十户,绝对算是荣宠了。
而且今年宁砚尚不满二十七岁,就成了户部侍郎,这可是有名又有权的官位,总领天下财权的副职,仅次于户部尚书。在整个大凉历史上都少有。
宁砚定了定心神,正声道:“臣,领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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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大凉爵位:亲王、郡王、国公、郡公、县公、县侯、县伯、县子、县男。宁砚被封的是县伯,食邑在凤鸣县。
注2:总裁为古代官职名,一般是主持编撰工作官署的官员,或者是主持会试主考官的名称。因为官票府是新设的机构,历史上也没借鉴,我一时找不到官名,就定下用总裁这个官名。
第59章
新绶官职之后, 不用立刻就去上任,而是有几天的准备时间。既是让官员本身做准备, 也是给吏部时间制作官册、印信等物。
但宁砚这几天也不能闲着。离开上元府三年多, 回来有好几个人都得去拜访。首先是两位长辈,纪良和与章严维。
然后还有章钟凌一家, 他当初走的时候说当年除夕回京给章友朗包红封,不知道那孩子会不会还记得这个早已失信了的承诺。
再然后就是温梅芷,这三年多来, 两人间的书信往来就没有断过, 一直互相请教各种朝政大事。
田赋司和兑票务上的事情两人都是商量着来的,互相补齐短处,所以两个官署虽然都是新设, 小问题虽然有, 但大问题还没有出现过, 一直走在正轨上。
温梅芷以有宁砚这个知己好友为幸, 宁砚又何尝不是这样。他经常会觉得这种时代会产生温梅芷这样的女子, 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考虑之后, 宁砚决定第一个去拜访纪良和。毕竟昨天在紫宸殿就已经和章严维见过面了。
回上元府的时候,宁远志送了他不少的好东西。宁砚在里面选了一方上佳的砚台带上准备当作礼物送给纪良和。
纪良和已过花甲之龄, 如今已经不在翰林院任职了。一年前纪良和上书请求致仕,大凉之制,官员七十致仕。但过了花甲之龄后, 主动要求致仕的也可以。但这时同不同意就看皇帝的。
纪良和请求致仕萧旻就没有答应, 仅仅只是允了他辞去翰林学士的官职, 转而加封他为太子太傅,让他给皇子授课,期满两年后,才准许他致仕。
皇帝如此看重纪良和不是没有理由的,纪良和在仕林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当世被普遍认同的大儒只有两人。
一是从国子监祭酒任上致仕,归乡后去了白鹿洞书院当山长的周平。另外一人就是纪良和。
两人都是德高望重的长者,倍受天下儒生敬重。这份殊荣,即使是章严维都没有。
宁砚到了纪良和的府邸后,没有停留多久,纪良和只是和他说了一会儿话就让他离开了。
纪良和将一切都看的很清楚,也从来不参与朝廷中的党派争斗。到了如今的这个年龄,处事就愈发的淡泊起来。
对宁砚这个好友晚辈,纪良和没有交待什为人处世之道,唯一交待的事情是有关章严维这位好友的。
他告诉宁砚,章严维变法得罪太多的人了,一旦他百年之后,章家没有了人庇护,下场可想而知。
他叮嘱宁砚,要在章严维还在时,要走到一个足够高的位置,能挡得住狂风巨浪的位置,一个户部侍郎还不够。
宁砚从纪府出来后,心中的惆怅久久没有散去。是啊,他都忘了章严维也已经六十一岁了,在这个年代已经是高寿了。
章严维当初护他周全,一方面的原因不就是希望在他之后让自己照顾章家一二吗?
原来不知不觉间,自己身上的担子已经不仅仅是自己一家人了。
还有章家,还有宁家,甚至还有他参与进来的这个新政,都已经压在他的肩头了。摆在他面前的路好像也只剩下一条了。
一时间,宁砚有点迷茫,他真的能把这条路走下去吗?又能把它走好吗?
回到家,宁砚第一时间就去找陆秋歌。陆秋歌才将两个孩子哄睡着不久,正坐在床床边作女红。
一如多年前,他初到这个世界,点灯夜读之时,陆秋歌就坐在旁边缝补衣服的场景。
那时,他们连吃饱都成问题。而现在,他位居户部侍郎,也已经儿女双全。看着看着,宁砚的心渐渐的平息了下来。
在陆秋歌这里,他总能找到最有用的抚慰。
放轻了脚步走过去,在床边的地上盘起一条腿坐下,右手搭到陆秋歌的腿上,抬头轻声问道:“秋歌,你看我的肩膀宽吗?”
陆秋歌被宁砚这没头没尾的问题问得有些奇怪,但还是配合的目测了一下宁砚肩膀的宽度。奈何宁砚实在不是健壮型的,陆秋歌就勉强的给了一个“还行”的答案。
宁砚听后,咧开嘴笑了起来。“我也觉得还行。它还是很有力气,能挑很多东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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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总能让我觉得意外,银钱两百万贯,一个小小的兑票务就弄出来了,那户部尚书都没你会聚财。看来我当初提议让你去金陵的决定做的太对了。”
“其实也是金陵的商人提前打下了一个底子,所以才能做的这么顺利。接下来的推行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一路走进书房,章严维坐下后,示意宁砚也自行坐下,同时说到:“路要一步一步走,本就没指望你一蹴而就,你须得戒急戒躁。”
“清墨知道。”
“你向来让我放心。”章严维轻笑道。“下次来,把你那一对儿女也带上让我看看。”
提起小宁颂和小宁悠,宁砚眉眼间都亮堂了起来,点头应了声“好”。
接下来章严维又和宁砚聊了一些他在金陵的所见所闻所为,既有关怀的意思在,也有考察提点的意思在。
“还有,你有多大的把握能够筹集到五倍于金陵兑票务的钱?”章严维正色问道。
宁砚回答道:“这要等我上任后,在户部看一下全国三十六州府的情况后我才给出一个答案,不过这个数额肯定不会小,五倍只是一个保守的数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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