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司湛抱着她紧了紧。
又过了片刻,司湛用一种破釜沉舟的狠绝口气道:“你放心,潜南我们一定会去的,凌梓如如果不想让我走,那我就好好留下来,将汴都搅个天翻地覆。”
宁婉婉推开司湛,急急地看着他,目光闪烁着不安,“不,我们一定还有其他办法的。”
司湛皱起了眉头,盯着宁婉婉的眼睛沉吟道:“我前世到底做了什么,竟让你如此害怕?”
紫金宫的血光似乎还映在宁婉婉的眼底,惊心动魄地闪着,“前世,你烧了东宫,杀了太子,逼死了太后,最后逼宫气死了圣人,登基为帝,却因为其位不正,荒废朝政,从而引得天下之人群起而讨伐,最后,在自尽在金銮殿上……”
司湛勾唇自嘲:“呵……这的确有几分我的做派。”
宁婉婉正色道:“所以我不想让你再重蹈前世覆辙,我们一定还有其他的办法离开汴都。”
司湛抬手,轻轻地抚摸着宁婉婉的后脑勺,安慰道:“你放心,我答应你,不到最后万不得已,我绝不会动此下策。”
回府之后,许蔓瑶受到惊吓,一病不起。
宁婉婉请来宫中御医过府诊治,许蔓瑶便将之前宁婉婉教她说的那些假消息,一字不漏地告诉了御医。
后来没过多久,北境传来捷报。十八岁的飞云将军嫡孙牧融,在北境斩下了契丹弘翼王的人头,歼灭契丹贼寇三万余人,并将契丹残部赶到了祁连山之外,一战成名,被圣人封做云麾将军,不日即班师回朝。
为迎接云麾将军大胜归来,圣人特在宫中设庆功宴为牧融小将军接风洗尘。
身为逸王妃,这种宴席是必须出席的,宁婉婉自是带着许蔓瑶一起进了宫。
果然,太后趁机单独把许蔓瑶‘请’到了宝慈宫,当面又问了她关于连命蛊和环佩之死的事,许蔓瑶自是将之前那些话重新复述了一遍。
许蔓瑶不确定太后到底信不信她的话,但当她提出任务已完成想和陆川离开汴都时,却被太后以待到子蛊能够彻底控制司湛的身体时才能放他们走为由,再次拒绝了许蔓瑶的要求。
许蔓瑶只好求宁婉婉想办法让她和陆川见上一面,宁婉婉答应了,并让许蔓瑶画了陆川的画像,传信给鹿鸣阁,好让弥月暗中调查关于陆川的下落。
半个月后,弥月查出陆川被关了刑部大牢。
宁婉婉便让许蔓瑶打扮成给囚犯们送饭的妇人,混进地牢与陆川见了一面,之后许蔓瑶便死心塌地地追随她。
大概是太后真的信了许蔓瑶的话,一连两个月,太后没有任何动静。
日子竟这样风平浪静地进入了中秋。
中秋夜,整个汴都里灯火敞亮,亮如白昼。
司湛便带着宁婉婉一起出来逛花灯,奈何街上人太多,司湛想起上元节被人群挤散那次,所以沿着御街逛到了州桥后,便命元壁去租岸边租了一条乌篷船,打算带着宁婉婉逛水路。
汴河上到处都是水莲灯,乌篷船行走期间,就像是误闯进了一条灿烂的星河里。
上船前,司湛顺手在街边买了两盏水莲灯,上船后,元壁自觉地避到了船头,假装和船夫闲聊。
船到中游时,司湛将两盏水莲灯点燃,其中一盏递给了宁婉婉。
宁婉婉接过水莲灯后,就地趴在了尾侧的船板上,探出半个身子在船外,才能将点燃的水莲灯安稳的放进水里,一边还用手舀这水向下游驱赶着水莲灯。
汴河往东,便是下游,水莲灯很快顺着河面飘远了,由此可见,河下暗流该是湍急的。
司湛一直蹲在宁婉婉身边笑看着她放走水莲灯,又将另一盏也递给宁婉婉,宁婉婉刚准备接过去,转念一想,又将手收了回去,“都说水莲灯是许愿灯,既是许愿灯还是自己亲手放比较好。”
司湛笑笑,点了点头,正要放灯,宁婉婉忙阻止他,要求他一定要他一定要先许了愿再放,司湛只好无奈地勾起唇角,闭上了眼睛,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一闭眼竟闭了许久。
就在宁婉婉以为司湛快睡着了时,司湛睁开了眼睛,看着她,眸海温涟,“许好了。”
宁婉婉连连点头,强忍着想问司湛许的是何愿的冲动催促道:“那赶紧放罢。”
他胳膊长,不用趴着也能将水莲灯稳稳地放在河面上,二人静静地目送着水莲灯远去,那一刹那,竟像觉得水莲灯真是承载了他们的愿望奔向光明一般,叫他们心生期待。
可惜,期待很快被破灭了。
水莲灯哗啦一下被一道巨大的黑影破水顶飞,最后跌落进水里熄灭了。
四周同时哗啦啦的想起一道道破水声,一下子从水里竟钻出来了七/八个蒙面黑衣人,手里持着长剑,目标明确,速度极快地指着船上的司湛刺来。
“主子!小心!”
元壁拉着宁婉婉往身后一护,目光冷冷地盯着四面八方围攻而来的刺客。
船夫见状,扑腾一下跳进河里水遁了。
司湛本以为太后已经暂时放弃动他们了,没想到她还是忍不住提前动了手。
只是让他略感意外的是,太后这次竟然会选择在大庭广众下派人行刺他,这全然不似她以往的行事做派。
冷剑逼来时,司湛岿然不动,只用厉目与剑刃交接,端得是临危不惧。
只有宁婉婉知道,司湛抓住她的手是有多么地紧。
他们在河上,手无寸铁,四周根本避无可避,而水下也不知道隐藏了多少埋伏,司湛又身体孱弱,手无缚鸡之力,与之硬抗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不过元壁很快就让那些刺客们知道,什么叫做江湖第一高手。
宁婉婉不懂功夫,所以她不明白元壁究竟是怎么做到让他的剑,像一柄打着旋儿的陀螺,瞬间将围攻而来的剑刃挑了出去,顺带还能划伤几个人的喉咙。
也就趁着这会子功夫,元壁腾空而起,于半空中稳稳捞住剑柄,然后和剩余的几个黑衣人交起手来。
很快,剩下的五个人又被斩下了三个。
果然,水下藏着埋伏,很快又冒出五个黑衣人,这次他们也不冲司湛来了,而是直接包围住了元壁。
司湛凤目一沉,拉着宁婉婉就往乌篷船头走,一边快速道:“快走!”他难得露出这般慌张的表情,一定是预感到十分危险的事情。
宁婉婉虽不明白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是见那些黑衣人只围攻元壁,而且似有意将元壁往远处引的时候,她莫名地就想起了调虎离山这个词。
他们急急来到船头,司湛拿起船桨就准备亲自划船,他们的位置离岸边不远,只要到了岸上就有了可以藏身的地方。
宁婉婉赶紧拿起另一只船桨刚准备弯腰放桨,突然间背脊蓦地一凉,像是能够预感危机似的,她下意识抬头往岸边瞥了一眼。
正好看见岸边的树上,有个锦衣华服的男子,一只手臂垂着,另一只手里持着一把精巧的三连弩,正对着司湛的后心,笑的甚是阴险毒辣。
狄欢!
司湛感觉到异样时,抬眼看向宁婉婉,等他预感身后有冷箭逼来的时候,宁婉婉的身体已经扑了过来,他的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
倒进河里的一瞬间,他看见一只短尾□□,呲地一下扎进了宁婉婉的胸腔里。
“婉婉!”惊叫彻底淹没在水里。
嘭!
嘭!
两人一前一后地落进水里。
元壁听见动静后,骇然一惊,再出手时用了一种同归于尽的伤敌手段,解决完所有的刺客后,他身上已是受了不少伤,他一边向空中发射了一道信号弹,随后一头扎进水里寻人去了。
巨大的窒息和刺骨的冰冷裹挟着宁婉婉的身体和神智,她已经分不清自己在哪儿了,只隐约看见前方有一束光,她顺着光亮寻去,黑暗像幕布一样被人揭开了,露出了四周的天光。
驾——驾——驾——
她看见有一个穿着月锦圆领长袍的小公子骑马而来,穿过她奔到了河边,那小公子二话不说,直接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快步走到河边停住,肩膀一耸一耸的,似在哭泣。
宁婉婉想走上前去问小公子为何哭,可是她的脚步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钉在了原地,过了好一会儿,那小公子抬手擦了一把眼泪,然后义无反顾地往河里走去。
不好,小公子好像是想不开要寻短见。
“回来!快回来!”
她扯着喉咙大喊,可是喊出来的声音却像股气流很快消弭在空气里。
她只能干着急地看着小公子的身体渐渐淹没进水里,只剩下小半截身子在外面。
“小哥哥!快回来!别再走了,你会被淹死的……”一道清脆的女童声在身后响起,宁婉婉转身一看,刹那间,一脸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是她!儿时的宁婉婉。
她竟看见了儿时的宁婉婉正朝自己跑来,然后穿过自己的身体径直冲到河边,冲着河里的小公子大喊:“小哥哥,你快上来,水里危险!”
小公子似没听见似的,继续往深处走,眼见水面就要淹过下巴,小宁婉婉急了,看着眼前河水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然后一咬牙,也下了水,“小哥哥,你别怕,我来救你了……”
河水远比小宁婉婉想象的更要恐怖,她顶着巨大的水流艰难地往小公子的方向走去。
小公子终于停了下来,他扭过头来,一脸绝然地看着小宁婉婉。
那一瞬间,宁婉婉的脑袋轰然一下,什么都想起来了。
这两章会揭示当初司湛为什么会爱上宁婉婉。
第55章 儿时
那个小公子……
就是儿时的司湛。
小司湛道:“小妹妹,小哥哥不要你救,小哥哥只是不想活了,你赶紧回去吧。”
小宁婉婉却咬着牙继续往小司湛身边走,一边十分艰难地冲他喊:“那不行,我祖母说了做人要积德行善,既然你被我宁婉婉看见了,我……我就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我祖母还说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一定要爱惜自己才行……你要是真死了,你的父母一定会很伤心的。”
小司湛低垂着眼眸,神色黯然无光,就像一个被亲人抛弃的孩子,身上透着一种无法言说的孤单,茕茕孑立在这天地间。
“小哥哥,……你别死,你要是在我眼前死了,我也会很伤心的……而且,我……我快……”小宁婉婉的声音有点颤抖,似要哭了,也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被急的。
小司湛抬头看着身板只齐他下巴的宁婉婉,扛着巨大的水流,奋不顾身地朝她艰难走来,黯然失色的眸子亮了亮。
那一瞬间,他突然不那么想死了。
“啊——”小宁婉婉脚底一滑,整个人瞬间沉入水下。
小司湛回神一惊,急忙转身往回走,“小妹妹!小妹妹!”
“救……救命啊……”小宁婉婉的脑袋自他三丈外的下游处冒了一下出来,紧接着又沉了下去。
小司湛二话不说,转身就朝着小宁婉婉的方向游了过去。
水流湍急,二人不知道在水里挣扎了多久终于抱在了一起,只是小宁婉婉的额头被水里的暗礁撞破了额头,昏迷了过去。
“婉婉……”
“小妹妹……”
两道声音似跨过时空,跨过回忆在耳边逐渐清晰了起来。
宁婉婉睁开眼,看见小司湛和成年司湛焦急的面孔渐渐合二为一,她心潮一涌,顿时觉得胸口被什么东西堵得又重又疼,然后她就看见了那只还扎在胸腔上弩/箭。
头顶上是茂密的树枝混着黑漆漆的夜空,她隐约从树枝见瞧见几颗闪亮的星星,而司湛的俊美的脸庞就在这样的背景下,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了起来。
这是个树林子,显然,他们已经沿着汴河水流出了城。
她偎依在司湛怀里,而司湛正低头颤颤巍巍地摩挲着她的脸庞,他的脸上,则是宁婉婉重活两世都未曾见过的……
绝望无助。
巨大的眩晕罩在她的头顶上,司湛的脸变得越来越模糊。
一滴滚烫滴在了她的下巴上。
宁婉婉陡然惊醒,心底似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支撑她睁开眼睛,支撑着她抬起了手。
指腹轻轻地擦了擦司湛的下眼脸,有些湿润,她轻轻地笑了笑,“小哥哥,别哭……”
司湛乖乖地点了点头,而后,像是突然间反应了过来,抬手一把握住宁婉婉的即将垂落的手,那力道大的就像在死死握住她即将流逝的生命似的。
“婉婉,你?”
最后一丝意识,是在司湛巨大的惊喜与惊恐交织的眼神中湮灭的,所以宁婉婉自然不知道,司湛是如何带着她历经千辛万苦躲避敌人的追杀;又是如何在她身负重伤高烧不退下,发疯似的漫山遍野的寻找草药;见她昏迷不醒时,又是如何抱着她绝望痛哭的……
等她意识再次恢复清醒时,她发现自己坐在司湛的衣裳上,背靠在石头上,而她前方不远处,司湛只穿着一身白色的里衣,背对着她跪在地上,双手握着一把血染的匕首,正疯狂地往地上躺着的那人胸前猛刺。
狄欢七窍流血的脸正好面对着她的方向,暴突而出的眼珠子充分地流露出他临死之前的巨大恐惧。
血流在司湛的腿下早已汇聚成河,迅速地流到了宁婉婉的脚尖前。
珠联璧合兄妹和十几个劲装打扮的影卫,在司湛三步之外的地方围了一个大半圆,谁也没回头看一眼身后,一声声利器刺进肉/体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这寂静的林子深处。
“……湛哥哥……”宁婉婉冲着司湛的背影抬起了手。
司湛举起匕首的动作蓦地一停,似过了许久他才缓缓转过了身。
面如冠玉的脸此刻溅满了鲜血,红通通的眼睛里滔天怒意未消,阴鸷的让人发怵,。
前面的里衣早已被鲜血侵染成了暗红色,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狄欢的,亦或者是她的。
这般一看,他就像个刚从地狱里大杀四方而回的煞神,孤绝而又凶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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