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芬儿提着裙子才站起来,后面便有人喊了声“二爷”,是沈浥来了。
“出了什么事?”沈浥一身玄色锦袍,此刻正坐在高头大马上,英俊的脸上那双似豹子般犀利的眼睛正透着寒光,冷冽的目光缓缓在众人脸上扫视一圈,最后落在绿萝身上,厉声问,“小姐呢?”
绿萝也哭着说:“二爷责罚。”她跪了下来,“小姐……小姐她不见了。”
“什么叫不见了。”沈浥声音犹如雨后惊雷般,震耳欲聋,他一个纵身跃起,便从马背上翻身跳下来,“说清楚。”
绿萝便将早上发生的事情一一都与沈浥详细说了,沈浥闻声后,不由得朝门口已经倒下去的齐母看了眼。之后倒是没再说什么,只是翻身跳上马背来,手上鞭子扬起,就要朝城外去。
徐迦喊住了说:“二王子可是知道什么?”
说来也是巧了,方才沈浥一路往青桐县过来,半道上遇到一个车队。他当时隐约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便多看了几眼,但是却也没有发现哪里不对劲,再加上又着急赶来青桐,便没有过多注意。
现在再回过头去想想就觉得,当时是嗅到了一股子香味儿,若有似无的。不知道是什么香,很淡,但是他却觉得熟悉。现在才知道,原来是甜珠身上的香味,那几日他抱着她的时候,闻到的那种淡淡的香味,就是这种香。
沈浥控马在原地转了两圈,只冷眼盯着徐迦看了几眼,没搭理,继而鞭子抽在马屁股上,千里马甩开蹄子就跑了。
徐迦见状,忙也让早已跟过来的小厮去牵他的马儿来。许致因为书院有骑射课,所以早前家里也买了匹马。见状,许致忙也回去马厩,牵着自己马儿出来。
但是别说许致了,就是勋贵子弟出身的徐迦,这骑术跟沈浥也是不能比的。
才出城门没有多久,不但追不上沈浥,而且连人的影子都看不见。徐迦稍稍控马,许致也跟着停了下来,望着跟前的两条路一时间有些犹豫起来,不知道往哪里走得好。
“这里你熟悉,你认为该往哪边走?”徐迦身子在马上晃荡,手却紧紧攥住马缰。
许致指了一边道:“二王子胯下的坐骑是烈焰马,烈焰蹄子重,应该往这边。”许致指着其中一条道,上面马蹄印子很深,他眼睛一亮,继而已经甩了鞭子追过去。
“驾!”徐迦也甩了鞭子,疾驰而去。
……
甜珠这一觉睡得沉,醒来的时候外面天已经黑了。她抬了抬沉重的眼皮子,就发现,自己被困在一间屋里。屋里点着蜡烛,而她手脚被捆着,嘴里还被塞了东西,费了老大劲才挣扎着坐起来。
外面吹吹打打吵吵闹闹的,屋里相对就安静很多。屋里摆设十分简单,一张床,一张木头桌子,桌上有个茶壶。
甜珠跳着脚到窗户边,见屋外面没人,她则又跳着脚折回桌子边,反手将拿茶壶使劲摔在地上。茶壶碎了几片,甜珠费劲够了一片来,背着手搁捆在手上的绳子。
这种时候她要是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她就是棒槌了。
甜珠虽然心里很是恐惧害怕,但是也知道这种时候越怕越不行。稳着心神割了绳子后,她则打算去找徐嫣。
甜珠才准备去开门,门忽然就开了。山一样的一个身影立在门前,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男人喝得醉醺醺的,看到甜珠愣住了。抬手使劲揉了揉眼睛,又瞪大眼睛看,然后就仰头“哈哈哈”大笑起来。
“这个娘们比那个可好看多了,大哥将人藏着指定想自己独吞,妈的……”他嘴里爆粗口,然后背手关门,一脸猥琐地朝甜珠走来,甜珠拎起一条长凳子就朝他砸过去。
这家伙身上有功夫,反手轻轻一挡,就将凳子挡住。
甜珠暗叫糟糕,心里想着,沈浥教她的那几招,不知道派不派得上用场。沈浥说是那几招是防身的,让她遇到坏人的时候使的。
“小娘子还挺辣的。”那人笑起来,贼眉鼠眼的,“让哥哥好好疼疼你。”
甜珠却说:“你知道我是谁吗?”
“老子管你是谁。实话跟你说了,老子一不怕死二不怕事,反正现在世道不好,还不如劈山做个土皇帝。今天要是能够风流快活了,也不枉在这世上白走一遭。”
“我妹妹呢。”甜珠问他。
“她是你妹妹?”那土匪愣住,这才上下打量甜珠,他还以为甜珠是那位小姐的丫鬟。
甜珠想着他刚刚说的话,便灵机一动,想尝试着招安。她想得有些远了,觉得现在是非常时刻,如果能够帮着沈浥招降一些人,先不论品德,只要有身手就行,便道:“你刚刚说这世道不好,想必流落到这里,也是迫不得已吧?其实我看你身材魁梧,刚刚挡我那一条凳子的时候,身手也十分敏捷,身上武功应该很不错。”
这样说着,甜珠故作轻松在一旁木桌子边坐下来。
“今天几号?”
“二十八。”那土匪情不自禁回了一句,而后连连甩头,“我跟你说这些作甚。”
甜珠反应也很快,道:“想必这里离燕州不远,你们蜗居在这里,难道没有听过燕王府二王子的名号吗?像大哥你这样的身手,去投奔燕王府,谋个不错的职位应该是不在话下,何必做起这些令人不齿的勾当来。”
那土匪却哈哈笑:“燕王府是何等门第?那燕王二王子又是什么人?别说如今我已经是入了歧途,就是还如以前一样是镖师,也不一定入得了二王子的眼。”
“那可不一定。”甜珠目光坚定,此刻学着沈浥的样子,腰杆挺得笔直,故意在眼里透露出一股子凶光来,见那土匪似是被自己吓着了,她自觉成功了一半,目光扫了眼地上的麻绳,这才又说,“你又不想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你,你是……”
“我是燕王府的人,是二王子身边的幕僚。”甜珠淡淡说,“只要你愿意,我今天就跟你保证,等出了这山头,我必然引荐你给二王子认识。”
“此话当真。”他不由自主问了一句,随即又“呸”了声,瞪圆眼睛,“我凭什么相信你?”
甜珠搁在桌上的手渐渐攥紧了些,她也仰头“哈哈哈”大笑起来。等笑得那土匪自己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后,这才又说:“你可听说过二王子身边一个叫魏延的?”
“魏先生我自是知道,但你不可能是魏先生。”
甜珠说:“我自然不可能是魏先生,不过……有关魏先生的一些事迹,我却知道得一清二楚。”这就又要感谢沈浥了,如果不是他平时在自己跟前说了不少关于魏延的事情,她也不能知道得那么多。
比如说跟突厥对峙十多年,因为魏延魏先生出了什么良策而大败敌军等等……甜珠随口就说了好几件,偏偏有些事迹,这土匪大哥知道,一时间对甜珠就有些敬畏起来。
他原就是镖局里的镖师,后来是因为被当地曹国舅的亲戚仗势欺人抢了镖局,他打官司打不赢,这才一怒之下上山做了土匪。
原只想着醉生梦死糊涂过完一辈子算了,却是没有想到,竟然会遇到燕王府的人……
“若你说的是真的,你真的愿意为我引荐二王子吗?”那土匪说起沈浥来,倒是态度恭谨了许多,“你若是愿意,我日后定拿你做恩人般对待。只是你一个女娃子,我怎么都不相信你是二王子身边的人。”
“她的确是小王身边的人。”门忽然打开,一把闲适的嗓音传来。
甜珠闻声看去,就见一身玄色蟒袍加身的沈浥。从没有哪一刻她有这样期待他的出现,他的突然到来,让她浑身一下子就松懈下来。刚刚还强撑着的身子,瞬间就软了下去。
沈浥笑着走到她身边,弯腰将她扶起来。
“刚刚不是说的很好,怎么现在腿软了?”沈浥倒是不避嫌,只揽着人在怀里,“魏先生现在,估计打了不止一个喷嚏。”
甜珠说:“你可别告诉他,我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沈浥只是笑着,看甜珠的目光里,又多了点东西。
那土匪听他们这样提起魏延,又见沈浥步伐稳健,一看就知道是练家子,又听他刚刚自称小王,颤颤巍巍问:“您是……”
沈浥道:“你刚刚若是碰了她一根手指头,别说是跟着我了,我就是不杀你,也得卸掉你一条胳膊。”
“您真是二王子?”那土匪欣喜若狂,立即弯膝跪了下来,“二王子,小的叫秦栓,之前乃是肃州洪门镖局里的镖师。只因为出了些事情,这才落草为寇。但是若是二王子能够收我到麾下,我秦栓定当效犬马之劳。”
“起来。”沈浥求贤若渴,此刻自当礼贤下士,亲自扶起秦栓来说,“带我去见你们大当家。”
秦栓便大大咧咧说起来:“我大哥之前是总镖头,山寨里的弟兄们,大多数都是之前洪门镖局的。大家之所以落草为寇,干起打家劫舍的行当来,也是没办法。不过我向你保证,我们抢的都是富人,偶尔也救济一下穷苦百姓。”
正说着,外面突然打杀起来。
有人跑来喊:“二当家的,有人杀进山里来,杀了我们好几个兄弟。”
“大哥呢?”秦栓问。
那个人说:“大哥没有插手这件事情,因为……因为今天被掳来的那个姑娘叫寨里兄弟给玷污了,大哥为此也感到非常气愤。毕竟……那位姑娘,说好了是要给大哥做压寨夫人的。”
“该死!”秦栓气得不轻,跺脚吼道,“你们知道这两位姑娘是什么身份吗?谁玷污的人,实在该杀!”嘴里又嘟囔起来,句句都是骂骂咧咧的。
……
沈浥找到徐迦跟许致的时候,徐迦手正架在一个人的脖子上。那个人看起来镇定自若,并没有很怕的样子。
“徐三。”沈浥负手走了过去,看了眼许致身边一脸生无可恋的徐嫣,没说话,只说,“犯事的人呢?”
徐迦见站在沈浥身边的甜珠一点事情都没有,又想着沈浥比自己先到这里,却竟然也没有护得了妹妹,不由气得将刀立马举到沈浥脖子上去。沈浥原是避得开的,不过他没有避。
“沈浥。”徐迦字字咬牙切齿,“你纵然再瞧不上我妹妹,也不能这样!你明明救得了她,为什么不救!”
第50章
沈浥镇定自若,根本没怕徐迦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那把刀,只是严肃地说:“你怎么知道我没打算救她?”
徐迦怒不可遏,目光像是刀子一样,飞快朝甜珠扫射过去。如果不是齐家人,妹妹怎么会落到如此地步?她现在名声毁了,这一辈子就都毁了,跟忠毅伯府的那门亲事,多半也是得黄。若不是自己方才赶过来得及时,妹妹早就抹脖子自杀了。
“如果不是她,我跟嫣姐儿怎么会来这种地方?如果不来这里,嫣姐儿又怎么会被这群王八蛋给玷污。”徐迦额迹青筋暴露,他真的是怒不可遏,他杀人杀红了眼,“你们这些劫匪,今天一个都别想活着走出去。”说罢,徐迦手上弯刀再次朝刚刚那个大当家砍去,却被沈浥掐住了手腕。
“冤有头债有主,你既杀了玷污徐四小姐的人,这事情便到此为止。”沈浥态度谦和,转身看了眼那个大当家的,“姑娘家的名声很重要,这件事情我不希望声张出去。另外,你们犯了错,的确应该得到报应。”
秦栓悄悄凑到侯勇耳边去,低声说了几句,那所谓的大当家即刻站起身子来。
“是我御下不严,竟然发生了这种事情。但是请二王子放心,这件事情我们这些兄弟绝对不会说出去半个字。”他眼中既有欣喜又有恭敬,另外也还是有些畏惧忐忑的意思,“出了这种事,别说这些人已经被杀了,就算是没有,我也会亲手砍了其脑袋。这些不是之前洪门镖局的兄弟,我不过可怜他们,就收留了下来,却没想到……”
侯勇捂脸,悲痛万分。
沈浥道:“在整个燕北之地,侯镖头的大名小王是听说过的。当年洪门一门为地头蛇欺辱,也实在叫人气愤不已。侯镖头为人仗义不说,还有一身的好本事,若是能够效命于大周,随我父子兄弟共同抵御外敌,也好过后半生一直呆在这山头继续做草寇。”
侯勇立即单膝跪了下来:“草民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侯镖头请起。”沈浥微弯腰,亲自将人扶起来,又道,“侯镖头的品性我是相信的,不过这山寨里耳目众多,小王不希望以后身边会出现卖主求荣的人,所以……”
“请王子放心,草民定会处理好家事。”侯勇再三保证,又解释说,“今天的事情也的确是误会,我买了两位小姐来,原是想娶为夫人的。为了庆贺,还摆了筵席,谁知道,竟然出了家贼。”他痛苦不堪,“像这样的人,草民定然不会将其带到王府去,草民会好好筛选一番。”
“那就有劳了。”沈浥笑着点头,“今天天色已晚,家里又出了这些事,只能先行离开。另外,侯镖头事情办妥当了,直接去遥城找魏延魏先生,我会给魏先生亲笔一封书信,他知道怎么安排。”安排好这边的事情,又看向徐迦,但见他似是看仇人似的看自己,沈浥说,“你就是杀了这里所有人,徐四小姐也不可能再清白回来。”
“难道就这样放过他们吗?”徐迦怒吼,暴跳如雷,“沈浥,今天如果是她被玷污,你会怎么做?”
沈浥又严肃几分:“甜珠机灵,就算我迟了一步,她也会想办法自救。”
徐迦却是有些不依不饶的样子,继续指责沈浥:“既然你知道她能自救,你为什么不先救嫣姐儿?嫣姐儿深闺弱质,她怎么受得了这些!沈浥,你可是她姐夫!”
沈浥被徐迦这样一顿不顾身份的指责,顿时也有些恼火起来。
是什么让他产生的自信?他跟徐四小姐,又有什么姐夫和小姨子的情分在?
“好了。”还是许致见情况不对劲,悄悄拉了徐迦一把,这才打圆场说,“天色晚了,不如先回青桐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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