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珠跟沈浥的亲事,徐迦倒是不担心,他只担心妹妹的亲事。
“娘,好好跟陈六郎的亲事,怕是也得黄。如果真嫁过去,忠毅伯府如今就算再式微,那也是太.祖皇帝亲封的伯爵。而且陈家人多口杂的,那陈六郎也不是个能顶事的,不如寻个理由退了这门亲事的好。”徐迦说着稍稍停顿了下,见母亲不言语,就明白,想必她老人家也是如此想的,“前两天我心中就一直有个想法,但是因为顾及妹妹,没好说。现在娘也在,我有个建议。”
“你说。”徐夫人命令。
徐迦道:“许致虽然已经成过亲,但是学问却是一顶一的好。人才品貌,娘刚刚也是瞧见过的。门第的确低了些,但是只要他能够榜上题名,将来好歹也是个官,比陈六郎那样吃老本的要好很多。妹妹的事情,他知道,这些日子来咱们住在许家,他也是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再说,有徐家作为后盾,将来他肯定会待妹妹很好。”
“我不愿意。”徐嫣哭,“他是齐甜珠不要的人,我为什么要嫁给他。”
她不愿意,她不愿意承认自己比齐甜珠差。为什么她和离了都能再嫁姐夫那样的人,而她却只能嫁给她前夫?
她不要嫁陈六郎,但是也不愿嫁许致。
“这件事情,娘知道了,暂时不提。”徐夫人嘴上说不提,其实心中却是记下了。
儿子说的不无道理,女儿这样,再难嫁勋贵之家。而若是选个寒门子弟,那许公子才学的确没得说,连老爷都夸过他一回。
“娘!”徐嫣哭,“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为什么!”
徐夫人心疼地拍了拍她肩膀说:“好了好了,嫣姐儿乖,有娘在呢,你别怕。”轻轻拍着她肩膀,像小时候她不肯喝药的时候一样哄着她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情,爹娘都会在你身边给你撑腰,还有你三哥……你三哥虽然这次做错了事情,但是他也知道错了,你千万原谅他。”
“我知道的,三哥对我很好。”徐嫣这种时候,只能一个劲说徐家人的好,一个劲耍可怜,她想着,让徐家人觉得欠自己的,就算哪天事情败露了,她也好利用他们对自己的歉疚。
她就不信,十多年的感情,难道抵不上血缘之亲吗?
安抚好女儿,徐夫人带着王嬷嬷气势汹汹去了隔壁齐家,却在齐家门口遇到正骑高头大马而来的沈浥。
此番再见,徐夫人眼里再没了往日的迁就跟恭敬。她眼里,是倔强跟冷漠。
沈浥只看了眼,便翻身下马来。
“徐夫人。”沈浥主动打招呼。
徐夫人因为太气,说话倒是有些阴阳怪气起来。
“二王子身份尊贵,我可担不起这声夫人。”徐夫人肃着一张脸。
沈浥知道她为的什么事情生气,倒是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淡淡点了点头。
“徐夫人生气,我是理解的,毕竟你自己也被蒙在了鼓里。”沈浥说得云淡风轻,“四小姐纵然可怜,但是未必不可恨。徐夫人可听说过一句话,叫做‘搬起石头来,却砸了自己的脚’。”
“你是什么意思?”徐夫人冷厉的目光投去,满满的敌意。
第52章
沈浥这几天差出去办事的人,将该抓的人都抓到了。现在赶到齐家来,就是想将甜珠从齐家带走,另外,他算着了徐夫人会赶来跟齐家人算账,也是怕她老人家伤及甜珠,所以亲自赶过来一趟。
有些事情,趁今天一并解决了的好。
“徐夫人想知道真相吗?那就跟我来吧。”说罢,沈浥再没管徐夫人,只大跨步往齐家宅子去,走到门前抬手敲了两下门。
开门的是齐海,见到沈浥,忙点头哈腰,做足了谦卑之态。沈浥只睇了他一眼,继而负着手朝齐家宅子里去。
徐夫人跟上,齐海还没有见过徐夫人,因为不知道她身份,所以没打招呼。但是见她穿戴不俗,心里也知道肯定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太太,便也是笑脸相迎,问:“请问您是?”
王嬷嬷道:“我家夫人是燕州知府徐大人的夫人,现在过来,是找你家太太要个说法的。”
齐海先是得知徐夫人身份,心下一喜。然后听说是讨要说法的,他心瞬间如石沉大海般。再看徐夫人脸色不好看,他就知道了,这回怕是真的摊上大事了。
“您请进。”齐海毕恭毕敬邀请,等人进来后,这才关了门。
沈浥自顾自已经去了齐宅前院的厅堂里坐着,齐海见状,便也请着徐夫人去厅堂里坐。齐家宅院大,但是却没有伺候着的丫头婆子,所以一应琐事都是自己动手来。
很快,齐大嫂便过来了,亲自端着茶水来。
“两位贵人同时过来做客,我们齐家真是蓬荜生辉啊。”齐大嫂此刻庆幸小叔成亲的时候还留下点好的茶叶,也不至于太过叫人家笑话了去。
奉完茶后,徐夫人直接说:“喊齐太太过来吧,我有话要问。”又看了眼沈浥,徐夫人冷冷道,“我想二王子也有话要说,今儿正好,人聚集齐全了,咱们就把该说的都说了。”
“婆婆她老人家身子有些不舒服,现在正屋里躺着呢。”这是齐母婆媳母子早就约定好的说辞,齐大嫂颇为抱歉的说了一句,又道,“要不这样吧,若是你们瞧不上我这个齐家的嫡长媳,我请小妹出来招待你们怎么样?”
沈浥身子没动,茶也没喝,只是闭目养神。他依旧一身玄色蟒袍,端坐在上位,如上等汉白玉的一双手轻轻扣在一起,搁置于腹前,大有一种泰山压顶也不为所动的架势。相比之下,徐夫人显然就没有他这么淡定了,抬手拍了拍桌案,厉声说:“是真病了,还是在装病?要不要我即刻去请个大夫来瞧瞧?”
“现在她自己主动出来,有些话还好说。要是让我派人去揪她出来,事情可就没有那么好办了。”徐夫人见齐母故意躲着不肯见,就越发觉得她有问题。
“这,这……”齐大嫂平时自诩八面玲珑,觉得自己什么都搞得定,现在面对徐夫人才知道,原来身份也是可以压死人的,她只能低了头,硬着头皮说,“我再去看看婆婆,如果实在不行,再去请了大夫来。”
很快,齐母就过来了。的确有些病怏怏的,也是的确生病了。
但她十分害怕徐家,所以不敢有丝毫怠慢,赶紧出来亲自招待客人。
这个时候,沈浥睁开了眼睛来,言简意赅地问齐母:“齐太太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齐母心里一拎,紧接着便反问:“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笑得有些僵硬,“突然这么说一句,叫民妇有些摸不着头脑。”
沈浥是皇室子孙,齐母到底不敢怠慢了,只能自称民妇。
沈浥说:“你找的那几个人,现在都在我手里,所以我什么都知道了。我没有多少功夫在这里跟你废话,你不说清楚,我也迟早会查出真相来。到时候,可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好说话。”
齐母腿一抖,却依旧咬牙撑着说:“二王子,民妇真的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沈浥黑眸冷冷刮了她一眼,却也不生气,只懒洋洋说:“那就一起耗着吧。”
徐夫人不管沈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此番过来,是向齐家人讨公道的。她自己的女儿被害成这样,难道还要她做老好人替两家牵线做中间人促成这段婚姻吗?
“齐太太,我今天来是有件事情要说的,恰好二王子也在。我们徐家福薄,实在容不得贵府千金那座大佛,所以我跟齐小姐所谓的义母义女的缘分,也就到此为止吧。”说罢,她看向上位的沈浥,话也说得干净利索,“当然,我们徐家,也没那个命再出一位王府的夫人来。”
沈浥依旧没有说话,直到外面响起“咚咚咚”的敲门声来,他才睁开眼睛。
齐海跟齐大嫂对望了眼,齐海道:“我去开门。”很快,来了几个小厮扮相的年轻男子。
男子径直走到沈浥跟前,单膝跪地抱拳说:“主公吩咐属下等所查探的事情,全都查到了。那些人也都候在门外,要不要即刻传进来问话?”
“传。”沈浥冷静道。
“是。”那几个小厮利索起身,步伐矫健地往外面去,然后揪着一群男男女女到厅堂来。
当齐母看到那些人的时候,吓得脸色煞白。
跪在地上的其中一个婆子立即招供说:“我们的确是会做些买卖妇女的事情,但是总是讲究个你情我愿的。是这位太太让我们做的一场秀,说她不要钱,只希望配合着演一场戏,让我们将一个姑娘拐走。”她指了指齐母,又说,“当时的确说好的是一个姑娘,而且那天……就是她儿子成亲前一天,还让我们住在了这里,就是为了看清楚姑娘的长相。”
“只是没有想到,我派出去的人,连那位姑娘身边的丫鬟也拐了来。后来我看了人才发现搞错了,那个丫鬟才是我们要拐的人,另外一个富小姐打扮的我们不认识。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人再送回去肯定不行,可当时我们也察觉到了事有蹊跷,两个姑娘都不敢留下。得知附近有个土匪窝,便故意将人丢在了上山下山必经的道上。”
“将人丢下后,赶紧就打算离开燕北。可是已经跑了很远,还是被抓了回来。”
说完朝沈浥磕头:“我们真的是冤枉的,要说错,那就是当初不该贪那个便宜。现在真是肠子都悔青了。”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沈浥没搭理那婆子,只问齐母,“你想卖的不是徐四小姐,而是自己的女儿甜珠。至于徐四也会被误打误撞抓走,那完全是报应。”
见沈浥话说得毒,徐夫人爱女心切,当即想去理论。好在,被王嬷嬷拉住了。
“夫人,且听二王子如何说。”王嬷嬷在徐夫人耳边悄悄说了一句。
沈浥继续说:“你跟徐四小姐目的一致,就是为了让甜珠永远消失。徐四讨厌甜珠,我或许可以知道几分原因,但是你……”他目光沉沉落在齐母身上,“我还是那句话,只要我想知道真相,就一定会知道的。等到我查清楚了,事情就不是现在这样了。到时候,肯定是县城衙门见。”
齐母双腿一软,吓得摊倒在地上。
但是她还是咬死不承认,她不能承认:“这些人我不认得,他们是哪里来的,我根本不知道。”
“是吗?”沈浥说,“将那些亲眼瞧见这几位大娘住进齐家的人给我带上来,当面跟齐太太对质。”
“二王子!”齐母被逼得没有一点办法,咬牙切齿,声嘶力竭吼起来,“我好歹也是你未来岳母,你真的要逼死我才算了事吗?”
“岳母?”沈浥冷哼一声,觉得好笑,“你也有脸跟我论这些关系?别说你对甜珠做过这样的事情,就是没有,以你的品行身份,也是不够资格的。如若不然,我也不会让徐夫人认了甜珠做义女。”
徐夫人看向沈浥,问得认真:“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我不信嫣姐儿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她从小是我一手带着长大的,你质疑她的人品,就是在质疑我。”
“徐夫人这话说得严重了。”沈浥对徐夫人,还是存着几分敬重,“真相如何,徐夫人回去亲自问一下徐四便知。”
沈浥也不愿与齐家人再废话下去,只吩咐那几个小厮道:“这件事情既然齐太太不承认,那就报官吧,让青桐县的县令处理。”说罢起身,才欲离开,外面匆匆跑进来一个小厮,照着徐夫人就跪下说:“夫人夫人,冯嬷嬷她老人家过来了?”
“什么?”徐夫人微沉着的脸,立即挂满笑容来,“人呢?她现在人在哪儿?”
“就在门口……在门口的马车上。”那小厮跑得气喘吁吁的,随手抹了把汗道,“冯嬷嬷不肯下车来,只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要亲自对夫人您说。”
“走。”徐夫人听后,立即走了出去。
……
冯嬷嬷是撑着最后一口气挣扎着醒过来的,如若不是在这个世上还有心愿没了,她估计多半就是去了。
同来的,还有洪成祖孙两个。洪成是怕老人家着急赶路会出什么危险,所以亲自陪着过来了。
看到徐夫人,冯嬷嬷老泪纵横,朝着徐夫人伸出手去。而徐夫人,也是眼里含着泪花,哽咽喊了声:“乳娘。”
“小姐,我也话要跟你讲。我想……单独跟你说几句话。”
徐夫人说:“洪大夫,多谢你送乳娘来。”洪成识趣,抱了抱拳就走了,王嬷嬷也识趣退了出去,守候在离马车不远不近的地方。
“乳娘,您身子不好,怎么不在家里好好休息?”徐夫人说,“你能醒过来实在是太好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让我回京后怎么跟乳兄交代?”
冯嬷嬷说:“我还没有再看到你乳兄一样,不会有事的。”又说,“夫人,当年或许我们犯了一个错。甜珠小姐她……她才是您的亲生女儿,那个齐太太,其实就是当年借住在咱们别院的桂芳桂嫂子。”
“你说什么?”徐夫人像是被人用锤子狠狠在脑袋上敲了一下一样,这一切来得实在太突然,“怎么……会。乳娘,一定是你搞错了,不会的。”
冯嬷嬷却很淡定:“甜珠小姐跟二小姐很像,甜珠小姐右手手腕有一个跟四小姐一样的胎记。那天我来青桐县,跟齐家左右邻居也打听过了,那位齐太太就叫桂芳。小姐可还记得,你第一次见到甜珠小姐跟齐太太时候的反应吗?其实当时若是多想想,或许早就该知道了,不过现在知道,也不迟。”
徐夫人忽然想起来刚刚沈浥说的话,他说那个齐婆子要将甜珠卖掉。徐夫人心跟被人用力撕扯着般,疼得她没呼吸一下都痛。
这个狠心的女人,她竟然想卖掉甜珠。
徐夫人心里憋着口气,一时间没有忍得住,嘴里喷出口血来。
“小姐!”冯嬷嬷吓到了,忙喊着人说,“快,快请洪大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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