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然间,一丝冰凉的雨滴落在我额头,我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来之前的预感是正确的。
下雨了。
原本细小的雨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变大,我的衣衫很快就被淋湿,沉甸甸的挂在身上,十分不舒服。更有雨水顺着皮肤一直向下滑落,触及到我膝盖的伤口时,蔓延起一片难言的疼痛。
我将粘在额前的发丝朝而后拨去,低下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
原来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过去二十分钟了,可纲吉还是没有回来。
我望着这泛起一层薄烟的雨幕,向着它伸出手去。
夏季的夜晚就连风都是温暖的,可如今这雨丝落在我指尖,却泛起一阵冰冷的刺痛。
一步一步从长长的楼梯走下,我最后看了一眼被烟雨笼罩的并盛神社,转过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在刚刚走出七丁目的时候,手机嗡的一阵,我拿出来一看,是纲吉打来的电话。
“我回来了。”电话那头的他不自然的停顿了一下,迟疑着问道,“夏ちゃん……已经不在那里了吗?”
“是啊。”
我伸出手接住落下的雨滴,轻轻扯了扯嘴角。
“我已经不在了呢。”
……我已经,不在了。
作者有话要说: 届不到,届不到.jpg
谢谢小彤的地雷,比心心!
第28章 梦与未来(五)
膝盖上的伤口用碘伏消过毒后,红紫斑斓的淤痕越发显得狰狞可怖,但这到底也只算是皮外伤,也许过一段时间就会好。
真正让我感到疼痛的从来都不是伤口,而是纲吉在这天晚上展现出来的态度。
理智告诉我他没有错,这种事情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会不由自主的去关注受伤更严重的人。但感情上,我却始终不能接受。他那时的表现过于惊慌,似乎并不能用常理的‘关心朋友’来形容,如果非要分析出个什么来,我觉得他流露的恐惧更倾向于害怕失去她。
我不知道这种猜测到底对不对,但我已经不想再去思考这些对错之分了,即使心中不断地找着借口想为他开脱,可最终那些辩驳的声音还是一点一点弱了下去,就像是退潮后的海岸,逐渐归于平静。
事到如今,我终于不能再欺骗自己。
相比起那些一戳就破的借口,我更相信自己的眼睛,与透过这双眼所看到的一切。
如果早知道会是这样的话,是不是最初不要开始就好了?
可我也仅仅只是想要得到他的回应而已,谁也想不到后面到底会发生什么。
没人能理解我此刻的挣扎与彷徨,也没人能向我伸出手,带我离开这充满苦痛与悲伤的深渊。
这一晚我久违的失眠了,我不断的在思考这一切到底值不值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又应不应该。可一旦想到与他分开这件事,就连呼吸都会变得痛苦不堪。
在这条通往幸福的道路上,我才刚刚走出一步而已,便被无形的屏障阻挡在原地。虽然很用力的想迈开脚步,可如今的我却看不见终点,也失去了方向。
当第一缕晨光透过窗帘照射进屋内的地板时,我睁开了眼睛。大脑皮层始终有一种情绪在不间断的活跃着,让我很难真正意义上的入睡,但很奇妙的是我的精神并没有感到疲惫,反倒被这情绪驱动的格外清醒。
手机屏幕里,纲吉昨天晚上发来的“睡了吗”三个字并没有得到回复。我扫了一眼自己的ID和给他的备注,突然就觉得有些刺眼,于是点开资料,将它们一栏一个字一个字的删除掉,可触及自己的资料时却想不到该起个什么样的新ID。
恰好此时手机震动了一下,于是我便随手打了个句号上去,转而点开聊天栏。
【阿纲:早安,睡醒了吗?】
毫无意义的开场白,与曾经的我一模一样。
他大概是意识到了什么而在企图补救,我理应对此感到高兴才是,可嘴角动了动却无法牵起。
昨日处理过的伤口已经浅浅的结了痂,我站在镜子前看了看,转身换了条半身裙,长及小腿的裙摆足以将一切都遮挡住。
或许是因为没有得到我的回复,列表中的纲吉安静了一会儿,直到我收拾好走出家门,才又收到了一条他说自己准备去地下基地的消息,问我要不要一起。
我没有回复,将手机收好后站在路边叫了辆计程车,朝着京子所在的并盛医院而去。
到达病房的时候,京子已经醒了。
她的头上缠满了厚厚一层纱布,脸色有一点不正常的苍白,不过眸光却一如既往的清澈柔和,见到我时还惊喜的笑了起来。
“夏莉ちゃん。”她朝我的身后看了看,似是觉得有些奇怪,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你一个人来的吗?”
我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轻轻嗯了一声,没想要解释。
凑过去仔细看了看她被包扎完好的伤口,我不禁回想起昨夜那块被鲜血染红的石板,心中顿时生出一阵后怕,随之而来的便是没能保护好她的愧疚,忍不住皱起眉头轻声向她道歉。
“对不起……”
昨天的事情,如果我一开始就拉住她的话,便不会让人潮将我们冲散,也不会害得她如今受伤躺在这里,连动一动脖颈都很困难。
“为什么要跟我道歉呢?这明明并不是你的错。”
京子的手轻轻搭上我手背,轻柔的抚平我不自觉屈起的指尖。她的掌心柔软而又温暖,就像是说话时的语气一样,始终带着一股能够令人安心的舒适感。
“从刚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了,夏莉ちゃん的这里——”她指了指我的脸,“是不是绷的太紧了一些?”
京子说着便轻叹了一口气,望过来的眼底似是含了几分担忧。
她像是想说些什么,可却犹豫着没说出口,只更加用力的握住我的手,像是想要借此给予我某种力量。
“夏莉ちゃん不要总是把错误都揽到自己身上,偶尔也要为自己想一想啊。”
我微微怔了怔,随即垂下眼避开她的视线,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我对她抱有歉意,并不仅仅是因为她受伤的这件事。
更多的,还是那些常常一闪而过却从未消失的嫉妒,与我本人都无法理解的苦涩。
对于京子而言,不管是与纲吉的恋情也好,亦或者是经历的种种也罢,全部都已经是存在于回忆中的画面。她早已走出了那些忧伤但却也明亮的过往,走向了新的起始点,也拥有了新的人生。
我不应该再将她牵扯进属于我们的感情里,那样对她而言的确不够公平,可我却忍不住。
我清晰的知道,只要纲吉一日不像我说明自己心中对于与我的这段感情真正的想法,我便一日都无法将这个心结去除。
它就像是一颗种子,现如今早已深深埋进了我的心中,只待破土而出的那一天到来。
陪着她说了会儿话,京子的男朋友北条悠真便到了,手里还提着两袋热气腾腾的早饭。见此我主动站起身让开座位,在二人的挽留中告辞离开,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医院的正门紧挨着宽阔的柏油路,路两旁栽满了绿化的树植,高大的梧桐树下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斑驳的树影间回首向我望来,褐色的眼底浸满了柔软的光。
我原本迈出去的脚步就这样不知不觉中停了下来,看着他一步步走到我面前,原本平静的内心突然间就有些酸涩了起来。
纲吉不知道已经在这里等了多久,他额头上尚有一层薄汗,雪白的衬衫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越发耀眼与夺目。
“夏ちゃん。”他叫了我一声,似是有些不敢与我对视,目光不自然的往别处飘去,一副在绞尽脑汁思考着该说些什么的样子。
我抱着一只手臂仔细观察他此刻的局促,并没有打算解围的想法。只听他突然轻咦一句,视线落在我今早新换的裙子上:“怎么突然换上了这个?”他看我一眼,不太确定地说,“我记得夏ちゃん说过这种裙子很不适合运动吧,因为跑起来会有些绊脚什么的……”
真难得他还能将这些小事记得清清楚楚。在这方面我就与他不同了,我向来只记我想记的东西。
这么想着,我口中却轻描淡写的告诉他,只是因为觉得好看而已。
而纲吉也再一次相信了我的谎言,点点头便习惯性的牵起我的手,带着我朝三丁目的方向走去。
我走出几步后便突然想起什么,于是看了他一眼,不由问道:“你不去跟京子告别吗?我们下午就要离开了吧。”
“不用了……”纲吉摸摸鼻子,小心翼翼的用眼角看了一眼我的神色,这才补充道,“来的时候正好遇到了被北条君,已经拜托他转达给京子ちゃん了。”
我余光中捕捉到了他这些小动作,心中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便也真的微笑了起来。
午饭是在纲吉的家里解决的,我则在水池边帮忙清洗碗碟。趁着他上楼去拿东西的空档,奈奈阿姨放下手里的抹布来到我身边,放低嗓音轻声说道:“夏莉ちゃん,你们这一次回来,真的让我很开心。”
我一怔,偏过头去,正对上那双与纲吉几乎一模一样的褐瞳,明亮又柔软的眼底倒映出我的模样。
“纲君能够与这么优秀的女孩子在一起,我作为母亲也终于可以放心了。”
奈奈阿姨说着就摸了摸我的脸颊,脸上的笑容慈爱又盈满了温柔,就像是可以包容一切的天空一样,只看着便无端让人感到温暖。
“所以接下来的日子里就拜托你了,夏莉ちゃん。”她停顿了一下,思考片刻后突然认真的对我说道,“当然了,如果纲君他做了什么欺负你的事情的话,也请一定不要客气的报复回去,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纲吉恰在此时从楼上走下,闻言不禁脚下一滑,苦着哀嚎道:“妈妈你不要总是背着我说坏话啊!我什么时候欺负过夏ちゃん了?”
“啊啦,我只是在提前给夏莉ちゃん打预防针嘛,毕竟作为我的儿子,你在对待女孩子这方面有几斤几两妈妈我还是很清楚的。”
“才没有呢!”纲吉口中反驳着,下意识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在触及我微微扬起的唇角后不由一滞,后面的话没有再说出来。
奈奈阿姨愉快的拿下这场胜利,站在门口向我们挥手,目送我们离开。
飞机行进的路程上,我这才象征性向纲吉询问起地下基地的事宜,得到的答案是基本已经完成了,回去后便可以正式下令启用这个新基地。
我对这件事情兴致不高,哦了一声便没有再问,闭上眼佯作浅眠。
我的本意是想与他少说几句话,尽力平息从昨日延续至今的心情,却没想到因为一夜未睡的缘故,我很快就真的睡着了,迷迷糊糊间感到有人在为我盖薄毯,虽然只是很小的一件事,却让我在半梦半醒间轻轻勾起了唇角,伴随着这温暖与熟悉的花香沉入梦乡。
回到意大利以后,我突然就变得忙碌了许多。因为里包恩现在是白兰企图消灭的目标之一,纲吉不敢拿他的性命做赌注,于是便请求他留在总部长住了下来。
里包恩一面欣然应允,一面以他不在时禁止门外顾问成员偷跑溜号为由,将我们每一个人的工作量都重新分割了一遍,几乎是通信一结束,整个CEDEF的工作群就被刷爆了,欧蕾加诺趁此时机向所有人推广了由我所P的表情包,于是那张鬼畜的“毕竟我里包恩也不是什么魔鬼嘛”顿时火遍整座庄园。
在巴利安新上任的弗兰正处干部集团的鄙视链最底层,见状便偷拍了很多同组前辈、同时也是巴利安岚守贝尔的照片,有模有样的自己P了表情包,整天在巴利安内部群里对贝尔发起灵魂攻击,搞的斯库瓦罗和鲁斯利亚成天往我这里打电话,前者是怒斥我带坏了他们的新晋干部、破坏巴利安内部和谐,后者则是纯粹的八卦看戏,甚至还经常实时向我播报贝尔与弗兰在群里的“战况”。
这还不算完,我没过多久又收到了素来神隐的库洛姆的传信,她通过骸枭告诉我自己近期会回彭格列总部一趟,到时有重要的东西要委托我找时间转交给弗兰。对此我一头雾水,询问她为什么不直接去巴利安,而她的解释也依然还是让我听不懂,只淡淡的说了我一句“已经没时间了”。
等到终于从一摊摊乱七八糟的事情中摆脱出来时,我终于松了一口气。就在我以为自己可以迎来久违的休息时光时,情报部门递交上来的一则有关于吉留罗涅的消息顿时就让我这口气卡在了喉咙里。
或许是因为彭格列总部对于里包恩的严防死守,让白兰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下手的时机,于是他便把目标转向了极有可能是唯二尚存的彩虹之子中的另外一位,也就是彩虹的大空、尤尼的身上。
彭格列与吉留罗涅并不属于同盟关系,且尤尼本人也没有向纲吉请求过帮助,因此在独自率领家族成员抵抗了一段时日后,她迫于压力前往杰索家族本部,企图与白兰商讨止战的事宜。
意外就在这时发生了。尤尼在单独与白兰会面以后,原本一直拒绝与杰索家族合并的她突然之间便改变了主意,直接向家族成员下达了吉留罗涅即将合入杰索家族的消息,改吉留罗涅旧部为黑魔咒,甚至自己也屈居于白兰之下,成为了黑魔咒的首领。
至此,一个全新的、但也实力强大到可怖的家族诞生,白兰为之取名为密鲁菲奥雷,这是一个充满了花香的甜蜜名字,与他现如今完全暴露的磅礴野心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八月一日,密鲁菲奥雷家族宣布正式落成,白兰向黑|手|党世界广发邀请函,其中就包括了身为彭格列十世的纲吉与加百罗涅现任首领迪诺。除此之外,一些有头有脸的中小型家族也都被邀请到了,白兰似乎并不在意这些家族的规模,只是想把这个消息完全扩散出去而已。
发来的帖子上清清楚楚写的是宴会,由此我身为纲吉的女伴,再一次陪同他出席了这样的场合。从巴勒莫一路驱车来到马尔萨拉,用去了几乎小半日的时间,当我们来到邀请函上标注的晚宴地址时,天色已经略微有些暗淡了下来。
站在门口,我不由仰起头看了身旁的纲吉一眼,整个人的状态不自然的紧绷。
白兰如果想要夺取彩虹奶嘴的话,一直保护着里包恩的彭格列家族将会是他目前最大的阻碍。不知道他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但毫无疑问的是,纲吉与白兰之间注定会成为敌人。
或许是察觉到了我的不安,纲吉转过头来朝我笑了笑,褐色的眼底映照着头顶吊灯璀璨的光辉,那里面没有丝毫胆怯与迷茫,最深处的光华中满是沉稳与坚定,整个人流露出的气势极为自信,也极为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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