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九龄喉中发出一声低笑,“带你去见他最后一面。”
“谁?”清栀面容冷清,视线却因为涣散而显得有些脆弱。
金九龄忽的有些想要恶劣的试探她。
“自然是花满楼。”
清栀皱眉:“你要杀他?为什么?”
金九龄慢悠悠道:“自然是因为陆小凤插手了绣花大盗的案子。”
清栀冷清道:“是你让陆小凤插手的。”
金九龄笑道:“没错,确实是我让他插手的。只有名震江湖的陆小凤找出了凶手,其他人才不会怀疑不是么?”
清栀缓缓道:“确实。”
金九龄叹息道:“其实,我本不想杀他的,在我的计划里,我只要让陆小凤参与案子里,便可以按照我每一步的计划慢慢走下去。”他甚至已经安排好了绣花大盗的人选,只待陆小凤上钩。
山上的路越发难走了,清栀猜想应该已经上山腰了,夜晚的寒风入冰刀一般刺骨,让她不由自主的朝着金九龄更贴近了一些。
似乎是被她的动作取悦,金九龄的声音也温柔下来,可在这空寂的山中,显得有些低哑诡异。
“可你真是太美了,让我总是忍不住想起你。”金九龄低低笑道:“就像是我无意间在古玩店里发现的一件精美画卷,若是不能马上将你收入库房,我的心间都在受着刀剐折磨。”
所以他半路上,便修改了自己的计划,将陆小凤引去了红鞋子。自己则返回了江南,好好的观察自己无意间发现的至宝。
只是清栀太过敏锐,发现以后便一直躲在花满楼的身边。
“你倒是聪明,知道躲在他的身边。花满楼确实太碍事了,无论是对于你,还是对于陆小凤。”
金九龄对着清栀笑道,“所以,我决定还是将他杀了,待陆小凤从红鞋子里出现,发现自己的红颜知己瞎了,好朋友死了,你猜猜他会是什么心情呢。”
清栀沉默了半响,轻声道:“你似乎很嫉妒陆小凤。”
嫉妒,自然是嫉妒的。
金九龄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他要喝最好的酒、用最美味的膳、穿最精致的衣裳,踏最软的靴。他与陆小凤是朋友,他们也曾经一起饮酒作乐,金九龄也曾经不止一次嘲笑过陆小凤一塌糊涂的生活,可他还是嫉妒。
天下人皆知陆小凤,却无人知他金九龄,他才是第一名捕,他比陆小凤活的更加快活活的更加精致,甚至连女人,也永远比陆小凤的更美。
可他终究还是比不上陆小凤,这个终究,在他的完美里,加上了一个不完美。
所以他将这个局套在了陆小凤身上。
他就是想看看,神机妙算。智勇双全的陆小凤,被他玩弄在股掌之中。
“你真聪明,若是你再丑一些,我便忍不住想要杀了你的。”金九龄笑道。
清栀没有说话,因为她发现,金九龄停了下来。
山上的风很大,清栀颤抖着身躯心想,这应该是到山顶了。
金九龄温柔道:“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清栀苍白着脸摇了摇头。
金九龄低笑一声,怜惜抚了抚她的发。
“这是崎似山的天葬坑。”
所谓天藏坑,便是寻一处崎岖陡峭的山壁,将棺材横穿钉入山壁上,只留下一个尾部,久而久之,山体大部分都被棺材顶入,看上去就像一个个密密麻麻的脓包。后有不少义庄偷工减料,直接将尸体丢下天葬坑,有些尸骨便挂在那些棺材之外,摇摇晃晃,好似还活着一般。
清栀被金九龄的形容说的有些反胃,眉头蹙起,表情非常难看。
“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来这里吗?”
清栀抿唇,声音冷清道:“大概是花满楼要过来了。”
“不错,我给他送了消息,想必他马上就要过来了。”金九龄抱着清栀,柔声道:“你乖一些,待我解决了他,便来寻你。”
清栀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金九龄点了穴道,放入了山崖边的一老旧棺材内。
没有一会,她就听见了花满楼的声音。
“有人跟我说,陆小凤在这里。”
“如今你这副模样,还敢过来,倒是真情实意。”这声音大约是金九龄伪装后的绣花大盗。
“不管来不来,总是要来的……”
棺材隔着,声音有些听不清了。
清栀不能动弹,只能紧紧闭眼,加重自己的呼吸。金九龄以为点了她的穴道又放在棺材内便能万无一失,可是瞎子的耳朵,却没有那么容易被蒙蔽。
窄小而窒息的时间过的极度缓慢,清栀等了许久,都没有人来打开棺材,金九龄也没有来,花满楼也没有来,这不由得让她怀疑,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直到一剧烈的震动袭来,清栀躺着的棺材直接被打翻,她整个人都被翻滚出来,粗糙的地面划着她筋骨剧痛。
喉间抑制不住的发出闷哼。
正在与金九龄缠斗的花满楼,猛然转向清栀的方向,强行运气险险的扯住了差些掉入悬崖的她。
“清栀姑娘,没事吧。”花满楼的声音依然很温柔,即使他现在气息似乎有些虚软,但也没忘记为她解开穴道。
清栀被解开穴道,喉间的痒意剧烈咳出,求生的本能让她紧紧的扯住花满楼的衣衫,抱着他的腰,似乎这样才感觉到一丝安慰。
第21章 灵犀一指
夜色浓重,寒风呼啸。
清栀脸色苍白的依靠在花满楼的怀里,两人皆是虚弱的瘫坐在悬崖边,似乎已经被逼入了绝境。
花满楼中了毒,清栀清楚的察觉到,他的双臂因为用力过猛而微微的颤抖。一个习武之人,内力充足,力顶三人都不成问题,又怎么会因为拉起一个弱女子而颤抖。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的内力无法使用。
想到这里,清栀的双臂又紧紧的搂在他的腰上,两人依靠在一起,说不出的引人注目。
璧人成双,莫名的刺人的双眸。
“瞧瞧,这一对苦命鸳鸯。”一双红鞋缓缓的踏在两人面前,鞋面上绣着一只活灵活现的猫头鹰,似乎也在嘲笑着两人。
古怪音调的声音,夹杂着男子的粗气,似乎又带着女子的柔美,就像是一个不男不女的怪物,刻意的掩盖自己的声线。
但清栀知道,他就是金九龄。
穿红鞋,改声线,不过只是为了让人认为他是红鞋子的人。
花满楼袖子掩住清栀,将她护在自己的身后,轻笑道:“世人皆苦,有人心苦,有人面苦,在我看来,有时候苦一些也不过是让甜更入心。”
金九龄古怪的笑了两声,“你说的有些道理,可是那又怎样呢,你此刻的苦不过是让你更加苦而已。”
他猝不及防的抬脚在花满楼的肩上用力一踢,一声闷响,花满楼抱着清栀被迫又靠近了悬崖几分。
金九龄有些嘶哑的猖狂大笑:“瞧瞧,我只要抬抬脚,便能让你比现在苦上百倍千倍。”
靠近悬崖边缘,清栀不由自己的有些惊惧,似乎察觉到她的微颤,花满楼安抚的抚了抚她的发丝,柔声道:“没事的。”
清栀低低的应了一声。
花满楼回头道:“我可否问你一个问题?”
金九龄阴沉道:“你想问什么?”
“陆小凤在哪里?”
金九龄哈哈哈大笑,“真是好兄弟,即便此刻都不忘记自己的朋友,你放心,我定会让他见你一面的。”
至于这最后一面,是活人还是尸体,就得由他做主了。
金九龄看向花满楼怀中的女子,眼眸闪过一丝暗芒,缓缓道:“可惜了。”
若清栀能再蠢笨一切、或是懦弱一些,他都可以毫不犹豫的将她留下。可惜,她太聪明了,也太胆大了,即使在刚才那种情况之下,也不忘记给花满楼提示。
明明是这般脆弱精致的美人,却如此任性,真是太不乖。
那便……杀了吧,金九龄微微叹息,夹杂着一丝留恋和狠辣。
清栀侧头,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她对着花满楼耳边道:“花公子,可信我?”
花满楼微愣,随即笑道:“自然是信的。”
清栀微微勾唇,低声道:“听闻天葬,是边界民族的习俗,他们信奉天神,相信葬在天上,便能获得新生,如今这般模样,我们不如也相信一次。”
花满楼缓缓道:“置之死地而后生么。”
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的被金九龄听去,他阴沉的冷笑一声,“不错,比起被我一剑杀死,跳入这悬崖内至少还有生还的机会,也许运气好,落在棺材上面,还能苟延残喘几日。”
可实际上,这天葬坑深不见底,若是落下定会粉身碎骨,即使运气好落在棺材上,悬崖峭壁也是易下难上,若是运气不好,撞上了陈年老棺,轻轻一踏就支离破碎,死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死。
花满楼唇角微扬,淡淡道:“人总是想活着的,即便是苟延残喘。”
金九龄抬起手中的剑,扯了扯嘴角:“可惜,我却不打算给你这个机会。”说罢就快速的刺向花满楼的胸口。
清栀搂紧花满楼的腰腹,声音细不可闻,“左边三寸,向下跳。”
她听到了,那边有不一样的风声。
花满楼闻言,迅速侧开距离,在金九龄一剑即将刺到的瞬间,背面倒下悬崖。
衣袂飘扬的一瞬,他的声音依然温柔的安抚怀中女子:“听不见风声,有时候就会忘记自己在风中,便不会害怕了。”
然后在下坠的那一瞬间,用手捂住了清栀的双耳。
清栀没有来得及回答,两人一同快速的砸入悬崖。
失重感让人非常眩晕,而且因为棺材太多,他们时不时便会与棺材相撞,闷撞声、破裂声、围绕与耳不曾间断。花满楼尝试过停在一些棺之上,但是正如金九龄所说,大部分的棺材已经年久,轻轻一碰就化为粉碎,更不要提让他们驻足。
花满楼本以为两人真的要粉身碎骨,却听到清栀勉强喊道:“往右边,听风声。”
花满楼耳尖微动,这才听到,夹杂在急促的风声中,有类似重物拍打在崖壁上的声音,他勉强运气,借力朝着声音方向飞去。
所幸的是,距离并不远,他们很快就找到了这拍打声音。
那是一群藤蔓枝条,枝叶中夹杂着已经腐朽的尸骨,随风在崖底摆动,尸体加重了它们的重量,所以它们随风舞动时候,发出的拍打声都异常不同。
花满楼用手脚缠住藤蔓,两人终于不再往下坠落,微微喘息,对清栀轻笑道:“自从长大后,我便再也没有这般狼狈过了。”
周围还有许多新鲜的白骨,夹杂着尸体特有的腐臭味,花满楼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背后,都是森森白骨,若不是怀中温软娇躯,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死去,身在地狱。
清栀有些虚软的笑了笑,“活着便已经很好了。”
花满楼察觉了她的虚弱,皱眉道:“你还好吗?”
今夜惊险万分,寻常人只怕胆都要吓破,清栀全程安安静静,一声叫喊都没有,让他险些忘记了她也不过是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
清栀靠在他的怀里,轻声道:“只是风太大了,吹的我心有些快。”
而且还有点烫,清栀猜,她大概是有些发烧了。
花满楼柔声安慰她,“没事了,这里距离悬崖上已经很远,即使绣花大盗发现我们没有死,他也不敢冒险下来。”
清栀面色微沉,“可是我们也无法上去。”
花满楼道:“司空摘星也许会过来。”
“司空摘星?”
花满楼笑道:“就是他带我上山的,虽然不知道为何他也会参与进来,但我想,应该并不是所有事情都如绣花大盗所预计的一样。”
清栀笑了笑,道:“你可知绣花大盗是谁?”
花满楼垂眸,沉思片刻,“也许是我们认识的人,他对陆小凤很熟悉,对我也很熟悉。”
对陆小凤熟悉不算什么,毕竟陆小凤的朋友仇人都很多,可是花满楼却不同,他不爱四处游荡,大多时候都是在小楼中赏花弄草,他的朋友也不少,可是真正的朋友却只有那么几个。
花满楼自己也明白,所以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道:“金捕头。”
很快,他又皱眉道:“何必呢。”为了钱财金银,毁去了自己的道德正义、最初的坚持。还有那些无辜的女子,他还记得,金九龄曾经很是迷恋栖凤姑娘,对他与陆小凤豪言要为佳人一掷千金。
清栀笑了笑,缓缓道:“梧桐栖凤,栖凤栖凤,心为谁?”
薛冰、栖凤姑娘、镖局千金林小姐、豆腐西施方小姐、包括那些绣了眼的美人,不过都是遭了陆小凤的牵连。
噢,也许还有一些她的。
说白了,不过是金九龄心有不甘在作祟罢了。
不过是几句话的时间,似乎没有很久,但是借力站在悬崖藤蔓上,对于清栀来说还是太吃力了,她几乎都是依靠在花满楼的身上,才能勉强不掉下去。
她也感觉到,花满楼的手臂,颤抖一直未曾停下。
清栀感觉到自己的脸似乎有些红,风吹来,脑子也有些沉。她垂眸沉思片刻,对花满楼轻笑道:“花公子,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第22章 灵犀一指
“……小马背着小兔子,一同想要过桥,可是桥却承载不起两个人的重量。”清栀轻柔道:“小兔子说,小马小马,你把我放下来吧,你自己过去就可以了。小马说,不行呀小兔子,既然我们一起来了,那就要一起回家。”
清栀笑了笑,简单道:“最后小马和小兔子都掉下河里淹死啦。”
花满楼有些无奈的笑,清栀将的这个故事,真是清晰又直白,偏偏让人又觉得有些哭笑不得。他柔声笑道:“可我不是小马,你也不是小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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