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一句话便唤醒了人,沈珺悦一个激灵醒过神来,快手快脚地穿衣洗漱,就怕误了时辰。
待她梳妆完毕出去,盛临煊坐在桌旁朝她招手:“快些过来坐下用膳,一会便出发了。”
沈珺悦红着脸坐下,对自己赖床的行为先自省了一番,盛临煊却摸摸她的头温和道:“你不惯早起,醒不来也是正常,先忍忍,一会到御撵上再补眠。”
玉环与染紫站在一旁,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是笑意。
卯正,御撵准时起驾,由正阳门出,往京郊驶去。
沈珺悦原本还道不困不困,要陪着盛临煊一起看书。两人温情脉脉地依偎在一起,结果书翻了没两页,盛临煊低头一看,怀中人却已经睡着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人放倒在榻上,又将薄衾给她盖上,便继续看起书来。
玄武山脚下,禁军已将此处用幔帐围起一面,成徽帝的皇帐以及随行人员的营帐也全部立好了。帐幔边缘处又单独辟出来一块,临时作膳房之用。
巳时末,御撵到达大帐。
沈珺悦在车上美美地睡了一觉,起来顿觉神清气爽,一下撵车,便是满眼的绿色。玄武山下秀木成林、郁郁葱葱,不远处还有一条山溪欢快的流过,到处都是生机勃勃的样子。
又是那熟悉的星星眼,沈珺悦双手抓住盛临煊的一边袖子摇晃着求道:“皇上,我们去小溪边走走罢!”
盛临煊斜睨了她一眼,见她故作可怜的恳求,绷不住笑道:“去吧。”
沈珺悦便小小地欢呼了一声,抱住盛临煊的一直手臂,雀跃地往山溪去。
到了近旁,她便撇下盛临煊,自己蹲在小溪旁,用双手掬起一小捧清澈的溪水,往自己脸上拍了拍,“嘶——好凉!”
毕竟入秋了,溪水触手凉丝丝的,拍在脸上更是冰冷冷的。盛临煊忙拉起她,捉住她的手一摸,眉头立刻皱起。
又碰一碰她的脸颊,脸上的表情也严肃起来。他掏出巾子,托起她的下巴,抿着唇为她擦干脸上的水渍。
沈珺悦一看他脸色便知要糟,因太医说她底子不好,身体太寒,最近一段时间成徽帝命人盯着她不许吃喝生冷食物,平时就连凉水也不给她碰。
她自知理亏,忙先乖觉地开口认道:“臣妾错了,再不敢了!”
盛临煊面无表情地问她道:“哪里错了?”
“臣妾不该碰这冷水......”她垂着头,低声道。
又是这样可怜兮兮的模样,盛临煊便是要骂也心软了,拿她没办法,只能无奈道:“你才睡醒来,脸还热着,这骤然碰了冷水便最易闹病,以后切不可如此了。”
“嗯嗯嗯!”沈珺悦点头如捣蒜,一再保证绝不再犯了。
两人从溪边回到营地,午膳便也开始呈了上来。
快用完膳时,外头又送进来了一盏冰糖燕窝,这是盛临煊交代膳房炖煮的,给沈珺悦进补之用。宫人们将沈珺悦面前的碗碟移开,将燕窝放在沈珺悦面前。
沈珺悦已经吃饱了,可是看一看盛临煊,还是硬着头皮将这燕窝吃了半盏下去。实在吃不下了,她放下勺子,眼巴巴地瞅着盛临煊。
盛临煊摇摇头,直接将燕窝挪到自己这边,捏着瓷盏的两耳,将剩下的半盏燕窝吃了,“莫要浪费。”
可是沈珺悦此时的注意力却全在那盏托之上。因盛临煊直接端了瓷盏,故而原本压在瓷盏底下的一个小纸条便显露了出来。
几乎是立刻,她便嗅到了阴谋的味道!可是盛临煊就在她身旁,说完那句话,他看过来的同时也发现了那张纸条。
沈珺悦犹豫着拾起那张纸条,还未打开——
“这是什么?”盛临煊拧起眉,直接伸手从她指尖抽走那纸条,打开。
然后沈珺悦便见他沉下脸来,眼眸微微眯起,唇角勾起,似笑非笑。
察觉到身边温度骤降,沈珺悦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了么?”心里也十分好奇地想知道,那纸条到底写了什么。
盛临煊转头看她,欲言又止。
沈珺悦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地与他对视。
忽然,他牵起嘴角笑了笑,轻拍了拍她的头道:“无事。”
沈珺悦垂下眼帘掩饰眼神中的探究,心里却觉得有些不舒服。怎么会没事呢,他的态度就不太对,且他方才看自己的眼神分明有几分怪异......
所以,那张纸条到底写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滴酒不沾的阿喵被一杯醉醉桃桃解决了,差点码不出今天这一章。
第73章 表深情
她又抬眸看去,可成徽帝已恢复了正常的样子,沈珺悦只见他手一晃,那纸条便不知被他塞到了哪里去。
他这明摆着不希望她再问的样子简直不要太明显,沈珺悦便不好追问,且此时又不只是他们两人单独在,若真有什么事也不便明说。
从纸条出现到消失,在帐内伺候主子们用膳的李荣、李保,玉环、染紫皆看见了,四个人心思各异,只面上都不显半分。
见主子们都用膳完毕,几人忙忙奉上香茶、热巾子等。
盛临煊擦了手,便站起来对沈珺悦道:“先更衣修整一番,稍后便要开始登山了。”他说话语气温和,面色亦如常,似乎之前根本没有过什么纸条的出现一般。
沈珺悦便也笑笑,站起来与他一同出了大帐,两人分别往左右的营帐走去。宫人撩起帐门口处的毡帘,沈珺悦停下脚步,不由得回头往成徽帝那头看去,只见他已经大踏步进了那边的皇帐。
她抿了抿唇,也钻进了帐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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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环与染紫都是敏感之人,方才纸条之事她俩也觉得不一般,可是主子们的事情不是她们奴婢所能置喙的。察觉沈珺悦兴致不高的样子,两人便借着换装的时机逗沈珺悦开心。
既要登山,肯定要换一身轻便的衣装,染紫为沈珺悦准备了一身类似骑马装的衣服,再给她套上一双做工精细却也舒适结实的鹿皮靴。
沈珺悦此前还未穿过这样式的衣服,这一身穿上以后走了走,只觉衣衫鞋子皆轻巧便捷,穿起来立刻浑身都觉得舒坦,又有玉环在旁,直夸好看。
果然打扮得漂亮了能使人心情都开朗愉快起来,沈珺悦本就不是心思深重钻牛角尖的性子,这一会功夫便又露出了笑模样。
染紫又给她将发髻拆下,将她的头发分成几股,编出几个辫子,再绕在一起,盘在她脑后。这样一来,便让她少了几分软萌,却也多了几分飒爽,走动间神采照人,英气跳脱了许多。
沈珺悦与盛临煊都差不多时间从营帐中出来,盛临煊瞧见她时,很明显眼前一亮,沈珺悦便笑着迎上前,在他面前转了个圈儿,脸上带着灿烂的笑问道:“皇上看臣妾这样穿可好?”
盛临煊十分捧场,牵起她的手赞道:“甚美!”
于是纸条之事便似翻篇了,气氛又恢复了轻松欢畅,一行人往山上去。
皇帝要来登高,玄武山这一片自然派兵来巡视、清理过,既要避免山中野兽、毒虫等出没伤人,也要将这山路提前便修整得好走一些。
因玄武山本就不是什么荒山,平时来游山玩水或捕猎、采药的人都不少,因此走的人多了也就有了成型的山道,兵士们不过几日功夫便将这山道修得规整了许多。
故而沈珺悦走起来也不觉得艰难。尤其盛临煊一直牵着她的手,时不时拉她一把,有人助力,走起来自然事半功倍。
盛临煊又随时关注照应着她,这样一路走走歇歇,有说有笑的,沈珺悦眼前便只有这可爱的青山绿水。
尤其是在辛苦登顶之后,站在山顶上眺望远方地平线上只露出一点点边角的京城,俯瞰山下错落有致的村落,沈珺悦半闭着眼眸,抬起脸,感觉山风从身边掠过,倍觉心旷神怡。
太监们将抬上来的案几摆好,又摆上香炉香果等物,用火折子将香烛点燃,又引着了几根细细的檀木香,再呈给成徽帝。
所有人都退后跪下,盛临煊面朝广阔云天,执香念出祝祷之词,三鞠躬后将香插入香炉中,后面众人才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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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在数十里外的皇宫大内,景瑞宫中,贤夫人这一整日都有些精神恍惚的样子。她伏案抄写着规册,可是抄一抄,便总不自觉地走了神发起愣来。
自午后开始,丁香则频频外出。而只要她回来,贤夫人听见动静便第一时间看过去,然而丁香给她的回应总是一个摇头的动作,贤夫人便露出一点烦躁来。
直到傍晚时分,贤夫人食不知味地用着晚膳,实在没甚胃口,筷子一撂,让宫人将饭菜撤掉。
她则走到小书房去,继续执笔抄写规册。此时只有这件事,能让她压一压内心的焦虑与烦闷。
又过了一会,丁香又从外头回来,贤夫人立刻抬头看去,却见丁香一脸的喜色,她心便狂跳起来,果然听丁香小声道:“娘娘,妥当了。”
贤夫人眼神爆发出灿亮的光芒,低喝了一声“好!”然后便低下头继续抄写的动作,比起白天的滞涩,现在落笔却如行云流水,唇边亦漾起了一抹志得意满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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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沈珺悦熟睡后,盛临煊睁开眼睛,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榻。披衣走出皇帐,挥退想要跟上来的李荣,独自一人走到了山溪边。
今夜星光璀璨,可他眸中却幽深暗沉。盛临煊对着潺潺的流水看了许久,也站了许久,忽然出声问道:“可查出什么来了?”
不过眨眼间,飞鹰便出现在他身旁。
午间成徽帝冷着一张脸,将那小纸条交给飞鹰的时候,飞鹰还有些诧异成徽帝外露的情绪。然而待他看过那纸条上的内容后,便理解了成徽帝为何一副压抑与冷怒的模样了。
任哪个男人看见别人写给自己心爱之人述说旧情的情书,都绝对不会高兴得起来。
飞鹰拱手道:“回皇上,自拿到这纸条后,臣便让几个属下盯紧了膳厨那边,果然看见有一人借着如厕之时,往外放飞了一只信鸽。”
盛临煊凉凉地扫了他一眼:“哦?那信鸽传了什么消息?”飞鹰既这么说,那肯定是截落了那信鸽的。
果然——“只有三字,‘已转达’。”
盛临煊眼眸微眯,冷静分析道:“此人颇有心机,这便是让你们即便截了这消息,却也仍要坐实了此事。”
飞鹰暗暗地打量他的面色,忍不住问道:“皇上,便不怀疑纯昭仪娘娘?”
然而他这句话才问完,便感觉周遭的气温仿佛跌到了冰天雪地那般,飞鹰在心中暗骂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微垂着头,眼睛都不敢与盛临煊相视。
盛临煊不答,飞鹰更是一句声都不敢再出,沉默了好一会,才听见他冷冷一笑。
“呵——”盛临煊看着流动的溪水,问他:“告诉朕,若有人说郭英背叛了你,你信么?”
“当然不信!”飞鹰斩钉截铁道,“臣与英儿之间有多艰难才走到一起,皇上您不是不知,不管是臣,还是英儿,我们谁都不可能背弃对方。”
盛临煊原本倒不觉得什么,可是听他说道他们很艰难才走到了一起,心下又不爽起来,他斜睨着飞鹰:“怎么,你这话的意思便是似你们这等经历过艰难的不可能背弃对方,似朕与纯昭仪这样轻易走到一处的便容易变心不成?”
“不是——”飞鹰目瞪口呆,哑口无言了一阵,才急急分辩道:“臣、臣没这意思啊皇上!”
“行了。”盛临煊一挥袖,他也知自己有些故意找茬了,实在是今日发生这事十分令人不爽。
他面容一整,正色道:“此事你们暗地里盯着便可,还有那写信之人,都先不要打草惊蛇。幕后之人故布疑阵,断不会就此罢休,朕倒要看看,那人可还有什么后招使出来。”
说完他便摆摆手,让飞鹰离开。
待人走后,他面色又阴沉下来。他怀疑沈珺悦吗?在他之前,她青春少艾的时候也许曾对某个书生才子产生过向往与好感,也许曾有过一段朦胧而美好的爱恋;在他还未曾识得她的时候,在他还来不及走入她的心中的时候......
盛临煊在看见那张纸条内容的时候,脑中有瞬间的空白,虽然他很快便恢复过来,意识到这有极大的可能是针对沈珺悦的诛心之计。
可是当沈珺悦问他的时候,他犹豫了,且最终选择了将此事隐瞒下来。他很难剖析自己当下的反应代表着什么样的想法,是不想看见她惊慌害怕,还是不想看见她逃避躲闪,也许,只是自己想要逃避躲闪......
即便他不愿承认,可是他的确因此事而有了患得患失的情绪。盛临煊甚至都觉得自己可笑,于是他便真的自嘲地笑了。
这些年来,他一心扑在朝堂上,不敢有一丝松懈,直到大事初定,恰恰又遇到了沈珺悦,才懂得了爱为何物。
幕后之人用心歹毒,可也低估了他对沈珺悦的感情。盛临煊猜测,那人也许也是后宫中人,所以便以他往日的行事去推算,认为他只是一时看上了沈珺悦的美貌,并无特别的感情。
盛临煊想,若将沈珺悦换成后宫任意一人,确实,也许他都懒得再往下查,便因嫌麻烦而直接厌弃了她,真相是什么,根本也不重要。
虽显得薄情,却也是事实。
只是现在那人针对的却是沈珺悦。盛临煊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成拳,指骨发出“嘎哒”的轻微声响,他唇角勾起一抹凉薄的笑,在月夜下显得阴郁而晦暗。
此人竟敢用如此下作的手段离间他与沈珺悦,只要查出来,那么不管是谁,他都绝不容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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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珺悦站在一棵树后,远远地看着成徽帝的背影,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走过去。
方才她睡得迷迷糊糊,伸手却摸不着身边人,惊醒过来果不见他人影。沈珺悦想起他之前在避暑山庄时也有过这样的时候,那几日是她遇袭、夏冰暴露,所以她大概能猜到他去干什么了。
可是今日......沈珺悦在黑暗中坐了许久,又想到了那一张纸条,心中略微不安。久候他不归,便还是忍不住出来看看。
一出皇帐,却只见李保守在外头火堆边打盹。守卫的兵士都在帐幔外围,宫人们此时都在营帐内休息。除了燃烧中的堆木偶尔发出爆燃的声音,四周一片寂静。
她绕过李保,往营地出入口走去。便见李荣在外头不远处,往山溪那边张望。见此沈珺悦心中便有了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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