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走后,盛临煊看看面色略有忐忑的周太后,心中叹了口气,放缓了面色道:“此处只有我们母子二人,母后有什么话便直说罢。”
周太后看着他伤怀道:“母后知道,因岚儿之事,哀家不能理解你的做法,而你心中对哀家亦生了不满。可是我们到底是亲母子,又有什么不能说开的?”
盛临煊闻言顿了顿,想想亲娘这样的性子,还是决定先来软的,故而温和道:“母后所说,又何尝不是儿臣所想。”
第88章 心所向
见盛临煊有所缓和,周太后也略放松了心情,带着些许抱怨的意味道:“那纯昭仪既是天命厚福之人,有助于我儿,哀家难道还会阻止你宠幸于她么?你便早些告知哀家,也不至于有先前的误会。”
盛临煊听着不恼,面上反倒有了点笑模样,道:“此事是儿臣思虑不周,儿臣有错。”
儿子好似又变回了之前的样子,周太后便也露了笑,也好说话起来:“你想封她为皇贵妃便封罢,左右现在高位妃嫔没有几个,你身边也得有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儿,既你喜欢,哀家也不反对。”
“母后一心为儿臣着想、心疼儿臣,如此慈母胸怀,是儿臣之福。”盛临煊笑着奉承了亲娘几句,哄得她开心了,才接着道:“儿臣这,还有一事相求。”
听闻这几乎无所不能的儿子还会有事情要自己帮忙,周太后也很是好奇:“什么事?”
盛临煊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才慢吞吞问道:“母后可还记得,明年又是大选之年?”
周太后“哦”了一声,“自然记得,皇儿的意思是?”
“按理年末便要下达选秀的旨意,明年开春便要将此事操办起来,才不致匆忙。”
盛临煊说着,见周太后点头,便将话锋一转,道:“这几年朝中事务繁忙,便是今年年初的春耕朕都不得闲去,只能由豫王叔代行,而春蒐更是已经连续歇了数年未举办过。”
周太后有些不明白,明明正说着选秀,怎又说到了春耕春蒐去,但他说的这些事情她也是知道的,便仍然点头。
盛临煊手指摩挲着茶杯的图案,道出了自己想法:“明年开春,此三样事若都要办起来,那定是行不通的,但是若只办春耕、春蒐,时间倒也刚好。”
说罢便恳切地看着周太后。偏偏他话说得委婉又绕,周太后一时竟没能理解他的意思,还愣愣地问他:“所以皇儿到底是何意?”
盛临煊心塞了塞,抿抿唇道:“今年不管是前朝后宫,都实属震荡多事。儿臣以为,年后春耕可祈求一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而春蒐则乃君臣同乐之事,且能考验我大盛儿郎的骑射功夫,借机选拔些良兵虎将。此二事都十分重要。
周太后也不太懂这些,但他说得有理,便道:“皇儿所言甚是。”
盛临煊闻言便笑着直白道:“既要办这两件,儿臣以为,明年的选秀,便取消了罢?”
“这......”周太后愣了愣,喃喃道:“可是,头一回的大选就取消了,我儿登基至今也只选过一回妃,明年又不选,下一回便还得四年,如此,后宫里的人,是不是太少了些?”
“人多也未见得便是好事,纵观近些年,自从大选选进来那些人,后宫中平添了多少事,母后也不是不知。”
他摇摇头,情真意切道:“若如此,朕倒还宁愿人少了,宫中便安宁平静些好。”
他这么说,周太后犹犹豫豫地说不出别的话反驳,正想遂了他意,忽然又想起一事。
“这新人可以不进,只是宫中原来有的那些,皇儿是不是太冷落了些?”见了沈珺悦后,她也是去打听了的:“儿啊,你身为帝王,合该雨露均沾,哀家之前便已经听闻,这数月来,你竟单单独宠这纯昭仪一人,可有此事?”
见盛临煊收敛了面上的笑,周太后便觉得他是被自己说中了,故而苦口婆心道:“哀家已说了,你喜欢她,纵然待她亲厚些,哀家也不会反对什么。只是你若为了她一人便置后宫无物,可就不成体统了。”
盛临煊眼中闪过一丝烦闷,只话还尽量说得周全:“儿臣心中有数,母后便不要操心了。”
周太后眸中藏着忧虑,颦眉道:“哀家知你有成算,只是皇家本就子嗣单薄,你而今膝下犹虚,先帝的血脉便只剩了你,哀家怎能不急?如今正该你延绵子嗣开枝散叶的时候啊,我儿可不能耽于情爱,不顾大局啊。”
“大局?”盛临煊一时脱口而出道:“母后,昭皇兄之下,父皇为何只得我一个孩儿,您不是最清楚么?父皇当年对您如何,朕如今便对她人如何,母后又何必勉强孩儿。”
周太后不想自己好心好意,儿子却拿了她来跟别人作比,不由有些羞怒:“你这说的什么话!”
“母后,儿臣确实不懂,当年父皇许您真心,皇祖母在时也没劝过父皇开枝散叶雨露均沾,更不曾为难过您,怎如今到了儿臣,您便有了这说法?”
盛临煊深深觉得,与亲娘沟通是越来越累了。他捏了捏眉心,忍不住道:“还是因为,如今的皇后已不是周馨岚,所以母后便管起了朕后宫其他的女人来?”
好似隐秘的心思被剖开,周太后一时张口结舌,呐呐道:“哀家、哀家没这么想......”她明明觉得自己并非这样的想法,却又对儿子的话感到心虚,神色便有些慌乱。
即便对亲娘这样的反应很是失望,但盛临煊也想最后一次与她推心置腹:“母后,这些年来,子嗣之事并非不能,而是儿臣不愿。”
周太后只觉脑中“嗡”的一声,直起身子失声道:“你说什么?!”
盛临煊看着周太后,一字一句认真道:“儿臣并非圣人,确实也会有偏私的时候,所以朕不愿朕的孩儿由随便一个女子所出,若其生母不得朕的喜爱,那他的降生也并非朕所期待。朕实在不愿昭皇兄之事,将来会在朕的孩儿们身上重演。”
周太后立刻明白了儿子所想,不可置信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的孩儿只会由一个女人所出?”
他平静的点头,“是。”
周太后跌回座上,背后磕到椅背,那钝钝的痛却一点都不能抵消她心中的惊骇,她艰难地问道:“你看中的女子,便是那纯昭仪吧?你竟真如此宠爱于她?!”
盛临煊薄唇微抿,却是道:“大选之事,若母后愿意,便请您下懿旨取消罢。若您不愿,儿臣也不会强求于您,这个旨意由朕亲自来下也无不可。”
“你这不孝——”
“娘娘!”这话说出来便彻底伤了母子情分了,春嬷嬷倒是喝住了周太后,也是及时点醒了她。
“原本岚儿所说哀家还只是半信半疑,可是如今我儿这样的表现,哀家便是再想信你也难了!”
盛临煊搁下茶盏,站起身来:“母后,关于周馨岚之事,儿臣已命人整理了一本记录,原本尚不知道几时给您好,既您还对她念念不忘,稍候您走时,便把那一本带上吧。”
周太后眼中又蕴了泪,“皇儿这是要一意孤行了?”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母后,您便过些舒坦日子罢,儿臣的事情,往后,便不劳您费心了。”
这一日,母子二人仍是不欢而散。
而沈珺悦看着周太后僵着脸走掉,便也知道他们母子没有和解,好似罅隙还加深了。
-
盛临煊在太元殿书房批阅奏章,沈珺悦朝守在门内的李荣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便悄悄地进了去。
手上端着托盘,上面是一盏亲手做的冰糖雪梨,沈珺悦蹑手蹑脚地走到盛临煊近旁,刚刚放下托盘,便听见——
“这是什么?”盛临煊抬头,眼眸含笑地看着她。
沈珺悦睁着一双秋水明眸,眨巴眨巴道:“臣妾打扰到皇上了么?”
盛临煊正要说不会,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是打扰了,罚你来为朕磨墨罢。”
又是磨墨!沈珺悦忍不住想起上回磨一磨墨后来发生的事情,玉白的小脸登时一红,偷偷瞪了盛临煊一眼。
这一眼却被逮个正着,盛临煊提着笔意有所指地问她:“何故如此看朕?”问完了却又唇角斜斜勾起,坏笑道:“悦儿是想到哪里去了?”
沈珺悦的脸更红了,如白瓷上晕染的粉彩,娇美不可方物。她垂眸小声轻诉道:“才没有、没想什么......”
盛临煊将御笔搁下,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将人往自己方向轻轻一带,沈珺悦便衣袂翩然地落进他怀里。
将人抱住,唇凑到她脸颊旁,低下头亲一亲那羊脂玉般泛着莹润光泽的细耳,温热的气息呵在她粉嫩的耳廓上,激起怀中人肌肤上一点点细微的颤栗。
逗弄得沈珺悦娇软无力,他却与她说起了正经事:“礼部已经定下了皇贵妃册封典礼的时间,便定在下月十五日,时间是紧了些,只是朕想着,早点定了名号,除夕、新岁时你便能领了皇贵妃衔,届时一应宮宴、朝拜,也能名正言顺。”
沈珺悦双手手背贴脸,边用温凉的手给脸部降温降臊,边思量着他说的话。
十一月过完,便是新岁了,宫中临近年末事务繁多,年初的各种应酬也多。如今中宫无主,而自己晋了皇贵妃位份,位比副后,元旦时便可升座接受宫眷朝拜。
这是盛临煊给她的体面与尊荣。
贴在脸上的手滑到了腰腹间,她眼帘微垂,掩住眼底的神色,依恋、仰赖地抱上盛临煊的腰。
半晌才抬起头,水眸澄亮地看着他道:“臣妾一定会努力做好的。”
他却将大手虚虚压在她头顶,抚着她的发髻轻笑道:“不需有压力,需知你的前面已无人能阻你,所以,想如何便如何去做罢,不要有顾虑。”
一瞬间沈珺悦眼中如有星辰闪烁。
作者有话要说:感冒变身鼻涕虫了,天气转凉,亲们也要注意保暖保重身体哦。
第89章 过大年
周太后自那日走后,倒是彻底消停了。春嬷嬷来回话,说是回去后看了那本周馨岚的记录深受打击,养好了的身子又病倒了。
盛临煊几次召太医问询,又有春嬷嬷恳求,便也亲自过去慈恩宫探看了几回。周太后看见儿子泪眼朦胧,什么话也没有了。
看她这样,盛临煊也再不好与她计较什么。加之年关渐近,总也想安稳过个好年,更是好生宽慰了她,如此,周太后倒是渐渐好了起来。
十一月十四日,礼部将查验无误的皇贵妃金册、宝印送交内阁,再上书奏请皇帝指定册封使两人,副使两人,并于当日派遣礼部司礼官员祗告太庙。
十五日天未亮时,宸福宫便热闹起来。明黄色与正红色织就的皇贵妃礼服华贵端庄,幸好时值冬日,一层层厚重的礼服加身,倒也合适。
沈珺悦从未尝试过这样明艳的妆容,但是为了不让这身礼服压过,染紫将一手化妆术发挥到极致。当沈珺悦走出来时,候在院中的宸福宫大小宫人都屏住气息,有些小太监直接被她极具冲击力的美压得低下头去,不敢直视她的容颜。
她头顶八尾凤冠,身披一百九十二颗明珠制成的垂珠披帛,挺直肩背稳住身形,一步步踏出宫门。直到坐上轿撵,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实在是这身礼服与朝冠都太重了!
皇贵妃仪仗往皇极殿广场去,庄重而严正的册封大典便是在那举行,那里有一系列的礼节正等着她一一行过。要走上高位的路,注定不会那么简单舒适。
当她最终接过册、宝,行完六肃三跪三拜礼的时候,半个身子都僵硬麻木了。
半日后回到宸福宫,将金册宝印放置好,却还不能除去这一身隆重,略歇歇脚便还要再到乾泰宫跪拜谢恩。
盛临煊已等了多时,当见到盛装极艳的沈珺悦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欢喜与骄傲涌上心头。
行过大礼,他便立刻离座,携了她手坐下。
眼瞧着她起身时的动作不畅,盛临煊关切地问道“累坏了吧?”
沈珺悦盈盈水眸秋波流转,涂了口脂鲜红欲滴的朱唇微启:“累——”却又回握了他手接着道:“但臣妾心中快活,身子累些便也不算什么了。”
盛临煊闻言,唇边亦勾起了笑意,想要抚摸她的面容安慰,抬起的手指方触到她傅粉涂脂的脸,却沾了白白的细粉。
沈珺悦见他愣愣地搓着手指,抿唇笑出两个小小的可爱梨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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册封礼第二日,沈珺悦去慈恩宫拜见周太后,不知怎的,这回见面她态度好似和缓了许多,令沈珺悦十分讶异。
原本只想着走个过场,若周太后不待见自己,便拜见完了早些离开,殊不知她说了些勉励的话后,还问起了沈珺悦一些事情,大有要与她闲聊的意思。
又有春嬷嬷从中斡旋,不多会,盛临煊下朝也过来了,几人陪着周太后一起说说话儿,又一起用了午膳,沈珺悦恍惚中竟觉得有小夫妻陪着婆婆用饭的感觉,气氛倒也相宜。
回去时便忍不住问盛临煊:“太后娘娘怎么忽然......”
“许是想开了罢。”盛临煊唇边噙着一抹笑,“既母后有心与你和睦相处,你便好好敬着她便是。”
总觉得是他又做了什么周太后才妥协的,只是他们母子之间的事情,做媳妇的也不好插手,更何况她还不是正经媳妇呢。
便乖巧道:“臣妾会的。”
他点点头,又道:“不过,若母后又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你也莫往心里去,回来告诉朕便是,朕总不会让悦儿受委屈的。”
她努力压下上翘的嘴角,眨巴着大眼睛说着卖乖的话:“太后娘娘是皇上的母亲,臣妾孝敬伺候是应当应分的,便是娘娘教导几句臣妾也该恭敬受着才是,怎么能说是委屈呢。”
“哦~”盛临煊玩味地看她。
那笑便再压不住了,沈珺悦脸上绽开一朵笑花,抱住盛临煊的手臂,半歪着头爱娇道:“但是,皇上这样维护臣妾,臣妾心里很高兴。”
盛临煊曲着食指,亲昵地刮刮她挺俏的鼻子,笑着道:“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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