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抬眸看向风秋。
风秋神色焦急,她急道:“大师兄,我知道这样会乱了你的计划,但我真的不能再陪你走这一路了。我得去救人。”
无情道:“燕大侠未必会败。”
风秋道:“所以我不是去帮大哥,我是去救他们!”
风秋简直急得头大:“你不知道,他们俩个看着好像挺正常的,其实思路和咱们正常人不一样!杨叔不通知他们的理由我大概能猜到,一是觉得我们关系没那么好,二是明白就算我的死讯传到了移花宫他们也不会相信。”
“没有亲眼见到我的尸体,他们不会信我死了!”
“他们之所以出谷——”
黄河赈灾银前,传说中的移花宫宫主踏月而来。
他手执一并碧色短剑,乌色眼瞳冰如寒铁,似是九天仙人的面容上瞧不出一丝半点的情绪。
虽执着剑,但他却与一般的剑客截然不同。
他站在这里,却又像是立在云端。
他完美得几乎不像人。
冷血从对方的身上感到了极大的压力,他甚至没有发现这人是何时来、又是从何而来的——!自他成为“冷血”起,他便再没有遇见过能给他带来如此压力的对手!
这样的压力甚至在他出现的那一刻就诞生了,冷血甚至还未拔剑,便已明白了两人之间的差距——他能赢的概率几乎没有。
但冷血从来都不是个未战而怯的人,他从死中向生也不知凡几。
他握上了手中剑柄。
燕南天拦住了他。
他看着眼前的人,毫不意外地念出了一个名字。
他道:“邀月。”
邀月终于动了一瞬。
他对燕南天开口问:“你是燕南天。”
燕南天眸光凝肃,他颔首承认:“我是。”
邀月道:“是你一路再说江枫死了?”
燕南天道:“不错。”
邀月问:“你有她的尸体吗?”
燕南天:“没有。”
邀月颔首,下一刻,碧血照丹青已直向燕南天的面堂此来!他的身法比风更轻,比风更快,你甚至看不清他是怎么动的,他的剑以抵上了燕南天的剑柄!
燕南天的纯阳无极剑挡住了邀月的剑锋。
他冷声道:“你这是要挑战我?”
“不。”邀月道,他的声音淬着最冷的可怕杀意,“我来取你的命。”
“燕南天,你入江湖的时候,有没有人教过你,谣言不可信、也不可说——有些话,说了要命!”
风秋道:“他们之所以出谷,怕是对这传言感到愤怒。所以,他们直接冲大哥去了!”
无情感到不可思议:“听到你死的传闻,他们第一个要收拾的是传话的人,不是杀你的人?”
“这样的行径,可不是简单的一句‘不相信你死’就能解释的。”
剩下一句无情没说,他想,这得是直接从心底里拒绝你的死,方才会做出的疯子行径。
作者有话要说: 风秋:我得赶紧去救这两兄弟!不然他们就要被大哥砍死啦!
明天请假不更,最近太累了,今天就写的迷迷糊糊了,有点吃不消了嘤嘤。
第46章
——如果不能及时赶上, 邀月可能会死!
风秋自认这些年的相处下来, 她已算是很了解这对兄弟的性格了。
天命赋予他们超然的天资,又赠予他们移花宫威赫江湖的权柄, 自然也就给了他们自我、甚至狂悖的个性。你想要他们学会体谅旁人的苦楚是不能的,他们不仅无法体会到,甚至根本不会去在意这世间的苦楚。
风秋很早就发现了,邀月和怜星缺乏共情的能力。别人的悲喜与他们并不相通。
怜星因幼时与邀月争执落得残疾一事, 多少明白些所谓的失意和无可奈何。邀月却是一生顺遂,又有前任移花宫宫主的私心偏爱, 可谓从未尝过人间疾苦。可也正因太过顺遂,他同样从未有过欣喜若狂的时刻。
风秋有时候想,原著中的邀月或许正是因为从没有遇上过挫折, 所以才会因“江枫”的拒绝而怒不可遏。她未必是真的爱江枫, 只是不平于江枫竟然宁可选择婢女也不选择自己。她忍不下这口气。
而怜星则不然,她一直都活在邀月的影子里。求不得和不可求她几乎时时刻刻都在体验着,江枫不要她, 却也不要邀月, 她从中得到的情绪要复杂多了。这样复杂的情绪让她甚至对江枫生出了同情,这点同情,是她与邀月最大的不同。
风秋小时候非常害怕邀月, 却不怎么害怕怜星, 也是因为这个。做江枫做习惯后,风秋渐渐便能将她认识的“邀月”和“怜星”同记忆里的故事分开了。他们和她们其实有很多地方都不太一样了,有些地方比她们要更好, 但有些地方他们却又比她们更糟。
风秋在移花宫那么久,瞧见邀月笑的次数寥寥无几,他的脸上除了没有表情,出现的最多的就是怒意。只需一星半点的怒意,就能让移花宫阖宫上下惴惴不安。——因为他的怒意,从来都不是普通那般情绪化的生气,他的怒意是至高而下的,比起怒,更像是一种降罪。
风秋有时候会觉得,邀月将自己一个人放在了极高的地方,从那个地方看世间一切都会显得尤为渺小。就如人类不会在乎蚂蚁的悲喜,他将自己放在了神佛的位置,不能容许自己被冒犯,所以也同样不能被亲近。
这行为其实挺傻的。
人活一辈子,本就是从红尘滚滚里来,烟火人间中长。你非要挣脱出去,又有什么意思。倒不如自在人间,求一个和光同尘。
“……所以吧,虽然小时候关系是不怎么样,但这些年下来,我倒也没那么不喜欢他们。”风秋对无情道,“我有时候甚至会觉得,看啊江枫,你见过这样广阔的世界,但他们俩却因莫名其妙的性格守在绣玉谷,这样一对比,你不觉得自己应该更和善一点吗?”
她叹息道:“我们金风细雨楼的人,宗旨就是助人为乐嘛。”
无情原本还有些肃穆的心思,就这么被风秋这两句话给逗散了。他颇为无可奈何,对风秋说:“我并不打算和他们为敌,不过如果你真的想救他们,怕也来不及了。”
“燕南天的能力你比谁都清楚,若他们只是单纯挑衅,或许尚能留下性命,但他们这一路屠戮无辜,以燕南天的个性,估计不会手下留情。”
而燕南天如果不手下留情——邀月很可能会死。
风秋下意识道:“所以我们得去救他们——”
无情问道:“救一个杀了不知多少无辜的修罗?”
风秋被问住,她一时答不出话。
无情见风秋一时不说话,知道她心里也在挣扎,便多说了一句:“如今是第五日。我们与燕大侠的距离尚需两日的功夫。从白楼的消息看,移花宫有所行动已经是四日前的事情了,从移花宫往四师弟他们那儿,大约需要五到六日的功夫,也就是说——你大可什么都不必去想,也不必做了。”
“没有人能在燕南天的剑下活上一日。”见过燕南天出剑的无情慢悠悠抿了一口茶,他目光锐利,说出的话却轻描淡写:“就算是习有明玉功的移花宫宫主也不行。”
“师妹,你若是不知道这两人到底是活着好还是死了好,不妨就什么都别想。把一切都交给天命。”
“如果天命护佑,那即是你不去,他们也能在燕南天的剑下活着。如果天命不佑,如今你赶去也是第七日了,这场比试已经结束,该死的人,也已经死了。”
风秋有些茫然,说实话,她心里是从没想过有一天邀月怜星会死的。燕南天是个不杀无罪之人的侠客,他虽憎恶邀月和怜星,但这个世界的邀月怜星毕竟从未犯下过罪无可赦的事情,加之金风细雨楼又曾受过移花宫的恩惠,他对这两兄弟一直是眼不见心不烦的态度。
如今邀月自己主动撞上去,还杀了一路的人,燕南天会手下留情就怪了。他怕是手起剑落连停顿都没有。
现在已是第五日。
无情说得对,风秋其实根本不必着急,也不需要紧张。因为一切已经有结果了。她就算速度再快,现在赶过去,也不过只是见证个结果。
“不行——”
就在无情以为风秋已经默认了他的建议,放弃介入这件事的时候,忽然听见了声音。
那声音有些微小,却又实实在在的存在着。
无情看向了微微垂着头的风秋。
风秋道:“不行——”
“我知道杀人偿命这个道理,他们杀了人,那自然也活该被杀。但这一切的源头——或许这么说有些托大,但的确是因为我。”
风秋道:“我明明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却没有叮嘱白楼通知到位。他们出谷,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我也有推脱不开的责任。”
“或者撇开这些冠名堂皇的话。师兄,我们三个是一起长大的,我没法看着他们被我大哥杀死。”
她抬起头,瞧着无情:“说我伪善也好,说我自私也罢。我想去救他们。”
“我能去救他们!”
无情的眼中隐隐有些情绪,他道:“你能救便要救吗?”
风秋问:“为什么不呢?”
无情意识到了什么,他又问:“今日若惹怒了燕南天的是追命,你也救吗?”
风秋毫不犹豫:“我救。”
“因为追命是你三师兄。”
“对,因为他是三师兄。”
“所以西门吹雪你也要救,陆小凤你会救,花家和金风细雨楼的所有人你都会救。因为他们是你的朋友,你的亲人。但你同样也会救左轻侯,救松江府的改纲,甚至是路边素不相识的人,因为你能救。”
风秋点了头。
就好像她救冷血、又帮着冷血救无情。在风秋的心里,这和她答应大李帮他照顾弟弟没什么区别。她本身并不喜欢李琦,可她还是护着李琦一路到了移花宫,甚至最后让他利用自己挣脱了李园去。
无情恍然,他说道:“但你不会救薛笑人,不会救无敌,更不会救江琴。因为你与他们并无干系,并且他们在你心里被认定为恶。”
风秋平静地点了点头:“对。”
无情指出:“所以你的救不救,其实关键只是在于你想不想。其他都不重要。”
风秋坦然道:“是。师兄是不是有些失望,我不是个奉公守法笃信正义的好捕快,我只是个虚伪的普通人。”
无情盯着她,那双识破过万千诡计的黑色双眸似要看进风秋最深处的灵魂里去,剥开所有在这层灵魂上包裹着的糖衣,看到她最核心最本质的地方去。
风秋不明所以,她就这么任凭无情打量着。
她先前答应了无情要扮演好江琴,所以就算是再着急离开,她也得从无情口中得到“可以”这两个字。
无情微微笑了笑,并未再接她先前说的话。
相反,他向风秋颔首道:“你去吧,断魂谷不会来了,你在这里也是无事。”
得到了无情的认可,风秋和只鸟般,上了一匹马便直往燕南天所在的方向奔驰而去,她走的是那样急,以至于连行囊都没有收拾。
无情在驿站里喝完了一盏茶。
茶尽之后,他方才道:“阁下若是仍不现身,在下便要先离开了。”
就在他驱动轮椅真打算离开的那一刻,一枚铜钱正向他的方向袭来!
只可惜他不该在无情面前玩弄暗器,便是唐门,也不敢在无情面前玩弄暗器!
没人看清无情是怎么动的,他似乎仅仅只是指尖动了一下,又或者他连指尖都没有动。
那枚铜钱原原本本地打回了原路。
驿站里原本议论着的青年微微偏了头,那枚铜钱便正好砸进了他身后的木板里。
他向无情露出了笑,声音也在一瞬间变了:“暗器之王,名不虚传。只可惜你偏了一瞬,若是你打回时再右两寸,那枚铜钱便会打在我咽喉上,而不是我的身后了。”
无情也笑了,他冷声道:“让你借我的手灭口吗?”
“偏右四分,你若是能够躲开,那铜钱射中的就是你身后的人。”
那青年闻言笑意愈大,他道:“射中他有什么不好吗,他是与我一同来的,也是我的同伙啊。先杀一个就少一个对手,我敬重盛大人,特意给您的机会,只可惜您不太想要。”
无情的眸色终于变了那么一瞬。
这桌上原本议论移花宫的另一明青年站了起来,他脸上的神情早已不是先前大肆谈论逸闻时的轻慢,而变得十分恭敬。
他走到了射出铜钱的青年身后,毕恭毕敬道:“主人。”
那青年没有理会他。
无情看了青年一会儿,慢声道:“名字和相貌。”
青年微怔:“什么?”
无情道:“能将移花宫都构陷入计谋的人,特意在这里拦着我,想来也不是真要与神侯府为敌,而只是想借我一战成名吧。”
“既然是为了成名,瞒着脸和名字有什么意思,我要是回头弄错了人,对你岂不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那青年想了会儿,竟笑道:“有理。”
他让手下打来了水,又将药粉倒进水中,就这么当着无情的面悠闲的洗净了面上的易容。无情一直盯着他,只消他露出些破绽,便即刻出手。但无情竟是一直都没有寻到!
面对这个洗干净易容,瞧着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无情竟未能寻到先机!
少年洗干净了易容,又仔细看了看自己的面容,满意后方才转过脸对无情笑道:“我的本名用起来太麻烦,若是被我哥哥知道了,怕还会惹上更大的麻烦。大人不妨称我为石观音。”
他面容明艳,眉目弯弯,少年正是雌雄莫辩的时候,瞧着倒真有几分菩萨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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