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齐昇就是这么打算的。
可是齐月盈真的没有暗生情愫啊。她知道自己老爹的打算,但也只是一笑置之。常远这样前程远大的好儿郎,她怎么能让他做个被世人耻笑的男/宠?
但其实,她并不明白人家常远的‘目光远大’和‘野心勃勃’。
在常远的打算中,只要齐月盈会喜欢他,他就有办法有信心,让她只喜欢他。
他非常了解这位小主子,知道她虽然有父亲纵着,可并不是那种会骄奢淫逸的贵女,她喜欢一个人,就是会忠于一个人。她是不可能有三千男宠的。
所以他觉得她值得他花那么多的心思。他愿意把整颗心,整个人,以及未来所有的功名前程,全都压在她一个人身上。
如果将来有一天,齐昇大业得成,齐月盈自然就是位高权重的长公主,到时候,他自然也就成了驸马,美人与权势,他都能握在自己的掌中。
这是他的设想里,最好的局面,但是现在,看来他的盘算要落空了。
不过也不算是全无所获啊。至少,他用了这四年的时间,让齐月盈把他当成了最亲近的人之一。
假以时日,未必不能让她喜欢上他。
或许,她说的对,他应该去北疆建功立业了。等到他满身军功的回来,或许她会对他另眼相看呢?
但若是就这样离开,她的身边自然会有其他殷勤奉承的人取代他的位置,她会不会就此疏远他,或者忘了他?
常远的内心患得患失,表情也是一会儿一变,纠结的不行。
齐月盈在旁边看的好笑,最后只是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今天你也累了一天了,回去好好休息吧。等你想明白了,再来告诉我就好。”
常远点了点头,无奈退下。
过了正月十五,年就算是彻底过完了。
大臣们重新开始上朝,而之前一直暗中酝酿的波诡云谲,也终于开始爆发。
首先发难的是承恩伯府这一系。
朝中御史参首辅刘焦之妻弟徐柏,在任江苏布政使期间,大肆发放大周宝钞,强迫当地富商百姓兑换。
御史方良还曾专门到江苏去实地调查,方良言,“臣于弘宝二年十月初三抵达江苏,才一抵达,便有当地官员向臣举报徐柏卖钞害人之事,起初在十一个府卖钞,每贯宝钞易银二两,徐柏还嫌太贱,竟要增至每贯四两,......最后以三两一贯实行。......自弘宝元年起,朝廷已有禁令,凡是倒卖宝钞的世家豪族必定治罪。......但是由于徐柏之令,江苏当地仍旧在大肆发卖宝钞,百姓不堪忍受,却求告无门......”
方良这一番话说出来后,朝堂上不少官员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所谓大周宝钞,不过是大周开国之时,朝廷缺铜,所以才发行了这种纸钞。
□□皇帝曾设‘钞法’,设宝钞提举司,其下再设抄纸、印钞二局和宝钞、行用二库。
但此法却因纸质较差,宝钞难以耐久,且朝廷只发不收,亦不分界,致使市场上流通的纸币越来越多,宝钞泛滥成灾,发行当年就通货膨胀,贬值极快。
先帝时此弊政便十分明显,顾今上登基之后,内阁颁布法令,废止大周宝钞。也就是说,徐柏强迫江苏百姓购买的宝钞,不过是废纸而已。
徐柏如此嚣张跋扈,巧取豪夺,盘剥百姓,所依仗的,也无非就是首辅刘焦的势力而已。
刘焦当时的脸色就很难看,因为徐柏曾经倒卖宝钞的事他知道,但是他早就已经警告过徐柏,徐柏也保证不会再做这样的事,但偏偏,还是让人抓住了把柄。
方良不止参徐柏,还拿出了切实的物证,人证,刘焦纵使想保下徐柏,众目睽睽之下,也无计可施了。怪只怪徐柏狗仗人势,嚣张太久,全然不带脑子,所以才会让人一抓一个准。
以往刘焦一手遮天时,是没人敢办徐柏,现在齐昇回来了,承恩伯府一派开始发力了,徐柏自然成了第一个炮灰。
徐柏入狱,首战,刘焦一系失利。
但这仅仅是个开始。
很快地,刘焦那边也开始发力。
御史赵天参奏吏部尚书云逸收受贿赂,借官员任免之权,横征暴敛,结党营私,排除异己等等罪状。
众所周知,云逸的女儿是齐昇府上的姨娘,云逸之所以能坐上这个位置,全因他背后有齐昇的支持,如果搬倒云逸,就等于砍掉了齐昇在朝中的一条臂膀。
刘焦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他自然也不会是等闲之辈,他这些证据也是收集多年,拿的很实,且他不是在栽赃污蔑,他所罗列的每条罪状都是属实的。
云逸在吏部尚书这个位置上,替齐昇做了太多事,敛财受贿不过是顺带手的事,但结党营私,排除异己是真的,承恩伯府一派势力之所以能够和刘半朝抗衡,云逸功不可没。
故而,云逸暂时被停职,回家反省。待三司会审之后,再行发落。
徐柏是直接入狱,而云逸却只是停职回家,从这两人落/马的姿态上看,承恩伯府小胜一局,这和皇上以及洛修明显的偏袒态度有关,朝堂上名眼的人都看出来了,皇上和洛修都站在了承恩伯府那边,刘焦此战......估计悬了。
接连几天的朝堂交锋,刘焦压力倍增。他直觉不好,但是却又不甘心就此败北,况且他手上还握着那么多张牌,他就不信,玩到最后,皇上和洛修还能站在齐昇那边!
第20章 对决(一)
一个月之后,承恩伯府一系和首辅刘焦一系各自落/马了十数个官员,双方的‘战事’愈演愈烈,以至于大臣们每天上朝都战战兢兢,生怕一不小心就会被殃及池鱼。
而刘焦的心腹们革职的革职,查办的查办,原本那些依附于他的官员,有许多竟然开始明哲保身,重新站队,这让刘焦大为光火。
但他也知道,现在还不是最后翻脸的时刻,舆论现在并不向着他,他必须要做好铺垫,打断现在对他越来越不利的节奏,占据道德制高点,而后,才好对齐昇彻底发难,一举将其置于死地。
于是宫里出了一件大事,这件大事直接让硝烟四起的朝堂大战暂时熄火,所有人都被惊住了。
刘贵妃死了。
并且据她宫里的奴才所述,害死刘贵妃最大的嫌疑犯,就是淑妃齐月盈!
这事可真是奇了,更奇的是,东厂刚刚拿人审问,可是当晚,刘贵妃身边的那些奴才就全都中毒死了,一看就是被人杀了灭口的。
而淑妃害死刘贵妃这件事,本来就没有证据,现在人证也全没了,彻底的成了死无对证了。
一时之间,流言四起,所有的冒头全都指向了齐月盈以及她背后的齐昇。
听说刘焦在听闻此噩耗之后,当场吐血昏迷,现在都两天两夜了,还没醒过来呢。
“现在外边都在说我是恶毒妖妃吧?还有我父亲,想来也是被污蔑为迫害当朝首辅的大奸之人了。”齐月盈说着,轻笑了一声。
她望着窗外的鹅毛大雪,紧了紧身上披着的牙色斗篷,一头乌发没有挽起,而是随意的披散在身后,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的娇柔慵懒。
洛修站在她的身后,望着她那如云如瀑的乌发,说道,“娘娘不用担心,这不过是刘焦的魍魉之计,待一切水落石出,自然会还娘娘和伯爷公道。”
“什么公道不公道的,我从来都不介意。我年纪虽小,但也明白成王败寇的道理。先生觉得,最后的胜者会是谁呢?”
她伸出手,一片晶莹的雪花落在她的手中。
洛修走到了她的身旁,握着她微凉的手,将其从窗外收回来。
“娘娘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刘焦不过是只秋后的蚂蚱,他蹦跶不了几天了。这次关雎宫那些奴才的死是我疏忽,我定会给娘娘一个交代。”说完,他收回了自己的手,叮嘱她,“娘娘本就体弱,不宜受寒,今年天气反常,这个时候还在下大雪,你就别玩雪了。”
“刘焦把手伸到了你的东厂,可你好像一点都不生气啊?”
洛修勾起唇角,“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东西二厂和锦衣卫又不是铁桶,被人渗透其实也在情理之中,只是我之前并没有意料到刘焦会这么蠢而已。不过呢,我并不太在意这些事,因为他大概不懂,有时候,杀了人也不一定就灭了口。他有所动作,刚好让我顺藤摸瓜,这岂不是比守株待兔强得多?”
齐月盈:“好啊,那我就等着先生查清楚真相,还我清白了。”
“这是自然。只要娘娘不怪我办事不利就好,我是生怕你误会,所以才第一时间就来跟你解释。”
齐月盈笑了笑,“不会误会的,先生待我极好,我怎会不领情?”
.....
刘贵妃死后的第三天,昏迷中的刘焦终于清醒了过来,他是直接让人抬着他上朝的,为的就是以‘凄惨无比’‘痛失爱女’的形象对齐昇发难。
可谁也没有料到,刘焦对齐月盈和齐昇发难,首先站出来和他怼的,不是承恩伯府一派的人,而是——掌印洛修。
说起洛修这个人,他在朝中向来都是不偏不倚,八风不动的,所以他稳居掌印之位多年,还没有传出什么恶名,大家提起他,反倒要赞一声谦谦君子。
但近来洛修先是大肆讨好荣华宫的淑妃,然后又是站出来和刘焦对峙,所以洛修这是打算彻底站队到承恩伯府那边了吗?他不要他的名声脸面了吗?
刘焦因为站都站不稳了,所以皇上在朝堂上给他赐了座,他颤颤巍巍的,声音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强势,他上来就先哭自己的女儿,近而逼迫皇上惩治齐月盈,以安刘宜地下亡魂。
萧允宸没有开口说话。
洛修却直接说,“刘阁老既然说是淑妃害了刘贵妃,那么还请阁老拿出证据。”
刘焦:“我又不在宫里,我有什么证据?找证据难道不应该是你们东西二厂的事?”
洛修回怼:“是啊,这案子我们东西二厂还在查,目前什么证据都没找到,证人还被人灭了口,所以谁是凶手谁是主谋还没有定论,刘阁老又凭什么说是淑妃害了刘贵妃呢?我还以为你有证据呢。”
刘焦气的直喘气,怒骂,“我的确没有证据,可是所有人都知道,是淑妃害了我女儿!他宫里的奴才们都是这么说的,所有人都知道,是淑妃心虚,这才派人将那些奴才全都杀了灭口。还有你,身为司礼监掌印,却一味的偏袒淑妃,那些奴才在你的东厂都能教人灭了口,可见是你刻意纵容,说不得你早就和淑妃狼狈为奸,是你们串谋,害死了我的女儿!”
现在洛修明显是要与刘焦为敌了,那么刘焦自然也就不会客气。能把洛修一起拉下马也是好的。
洛修脸上温和的笑意不变,“什么时候查案审案都不讲证据,只凭臆测了?刘阁老说我和淑妃一起害死了刘贵妃,那么我还说,刘阁老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罪行,转移众人的视线,故意派人杀了自己的女儿,栽赃陷害淑妃娘娘,然后博取众人同情,颠倒是非黑白呢。”
“你!”刘焦被说破心思,脸色涨的通红,险些当场吐了血。
洛修继续乘胜追击,“刘阁老是想指责我信口开河吗?但很可惜,我还真不是。我有证据的。刘阁老要看吗?”
噗——
刘焦吐出了一口鲜血,当场晕了过去。
真晕假晕不知道,但是很显然,刘焦不敢去看洛修的证据。
虽然刘焦很确信自己手下人做事干净,不可能留下什么把柄,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如果洛修那边真的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是他自己害死了女儿,那么他可就真的身败名裂,万劫不复了。
事后,齐月盈问洛修,“你真的有证据?”
“假的。捏造的而已。”洛修轻笑,其实到了他这个位置,有时候真假并不重要,人证死了,他可以安排个假的人证,证据没了,他可以重新捏造新的证据。
总之办案审案的都是他,他说是真的,就没人能说是假的。
底下那些官员,谁敢质疑他,先去诏狱里走一圈,然后其余的人就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了。
在权利中心的争斗,讲究的从来就不是什么是非黑白,证据确凿,大家比的无非是谁手上的筹码多,谁背后的靠山硬,其余的全是小节,谁又有胆子去真的较真?
刘焦身为首辅,岂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只是他没有想到洛修会真的这样义无反顾的站在承恩伯府那边,以他的实力,对付齐昇倒还勉强,现在在加一个洛修,他真的有种大限将至的感觉。
但他不能就此认输,他宦海沉浮二十载,自然知道该如何取舍。
于是接下来他偃旗息鼓,装作无力施为的样子,但暗地里,他开始让人在民间散布谣言,还把齐昇外戚专权,齐月盈妖妃祸国的事编成了歌谣,编成了话本,在那些故事里面,齐昇就是个大奸臣,齐月盈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妖妃,小皇帝昏聩不堪,受奸臣妖妃蒙蔽,他们害死了贤良淑德的刘贵妃,还企图迫害一心为国尽忠的首辅刘焦,等到刘焦也被他们逼死之后,他们就会谋朝篡位,改朝换代了。
刘焦如今虽然四面楚歌,但他到底号称刘半朝,就算折损了许多人手,可仍旧还是有不少人在为他效力,所以这些故事流传的非常迅速,一时间,齐月盈和齐昇的名声彻底被抹黑了。
那些话本齐月盈还专门让人买来看了,然后大赞,刘府的那些门客文笔相当不错,故事写的跌宕起伏,催人泪下,她要不是当事者,都忍不住要同情这忠肝义胆的刘氏父女了。
刘焦不再上朝,还声称要辞官回乡,他现在也不追究刘贵妃的死了,甚至什么都黑不提白不提了,就做出一副受迫害的姿态,分外引人同情,全然不是他当初作为刘半朝时骄纵跋扈的模样了。
齐昇其实一直都知道刘焦手中还握有底牌,所以他一直都在等着刘焦亮底牌,但等来等去,刘焦似乎也什么大动作的样子,于是他这边就开始出招了。
弘宝五年三月初,承恩伯齐昇参首辅刘焦篡改盐引,贪墨军饷,在抗狄关键时刻,致使边关四十万将士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动摇军心,戕害国本,实乃罪大恶极,天地不容。
篡改盐引制度这个事,朝中所有人都知道,也有许多人借着这件事暗中拿了不少好处。但他们也知道,这就是个雷,早晚都会炸,到时候谁死谁伤可就说不准了。而刘焦如此横行霸道还能稳居首辅之位多年,其根源,也和盐引这件事差不多,虽然他此举苦了边军将士,可是他却着实的养肥了满朝文武,谁没从这件事上捞好处?既然捞了好处,那大家自然也就闭紧了嘴巴,黑不提,白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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