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缠婚——李暮夕

时间:2019-12-05 07:58:29  作者:李暮夕
  真没见过这种人,真是孤傲乖戾到了极点!简直冥顽不灵!
  “我只是想帮你。”容嘉说。
  “帮我?”他轻哂,说不清是嘲讽还是冷漠的语气,冷淡的目光再次掠过她的脸颊。
  那种冰冷,像是如有实质的刀锋,锐利地滑过她的每一寸皮肤,带着难以遏制的战栗。
  容嘉下意识退了一步,潜意识里觉得这样的他很危险。
  许柏庭敛了表情,轻笑,笑容却毫无温度:“就这样,还说要帮我?”
  容嘉愤然,心里也生出极大的不服输,上前几步,按住了他的手臂。
  许柏庭愣住,没防备,人已经被她推到了沙发里:“你需要休息。”
  他不置可否,冷冷地瞅着她。
  容嘉却没退缩,鼓起勇气跟他对视,重复道:“你病了,要休息。”
  多久没看到这样诚挚又执拗的眼神了?旁人也关心他,不过都是出于表面,浅而辙止,更像是客套性的关怀。
  从来没有人这样孜孜不倦,执着地要他休息。
  哪怕是相交多年的沈蔚。
  许柏庭是孤独的,从出生那一刻开始,他就注定是孤独的,父亲早亡,母亲放养,回到许家前,一直在社会底层挣扎求生,且从来就没有朋友。
  他捡过垃圾,做过乞丐,混过社会,见惯了他那个年纪不该见到的尔虞我诈、冷漠和背叛。
  因为经历过最黑暗的生活,知道底层的艰辛和痛苦,他才会用尽一切手段往上爬,谁挡他的路他就灭了谁,就跟当年的许远山和许延庭一样。
  他们怕他,却没有人真的关心他,更没有人敢直面他冰冷严酷的面具——揭开它,强硬地进入他的世界——去关心他。
  他们害怕他,或者表面恭敬,心里不屑,把他当做怪物。
  这一刻,他是抗拒的,但其实,内心深处也不是那么抗拒。
  他目光复杂地看着她,良久,收回了视线,淡淡道:“我二楼房间的床头柜里有药,麻烦你了。”
  容嘉会意,连忙说:“你等一下。”
  她“蹬蹬蹬”跑上楼,因为动作急,差点还摔了一跤,手忙脚乱地爬上二楼。许柏庭一直仰头看着她,看着看着,眼睛里露出笑意。
  ——在犯病时,他从未放松过的那种笑容。
  但是很快,那种笑容就消弭,转而被更深的沉郁和默然取代。
  “快吃吧。”容嘉拿来药时,还去厨房给他端了一杯水。她扶住他,低头想要把药喂给她。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
  容嘉也看向他。
  两人之间,距离近得只有咫尺,他温热的呼吸好像就扑在她的脸上,像羽毛缓缓拂过她柔嫩的脸颊。
  容嘉的脸不由自主地升温,心跳快得超出了她能承受的极限。
  他身上的气息很干净,像是松木香,也像是清冷的薄荷味,一瞬间驱散了夏日的暑气,让人有种徜徉在葱郁林间的感觉。
  容嘉手抖了抖,把盛着药的手往他面前推了推:“快……快吃药吧……”
  他却笑了,没动。容嘉怔了怔,总感觉他这个笑容有点恶意,跟以往大不相同:“……怎……怎么了?”
  他好整以暇地靠在猩红的沙发里,衬衫半敞,眼中已经不再是一贯的冰冷,而是一种让人看了不自觉发热的东西。
  直勾勾的。
  偏偏他自己神色如常,只有她暗暗紧张。
  容嘉不懂他什么意思,愣愣地看着他:“……不吃药吗?”
  “吃啊。”他说,语气再自然不过,“但是,我现在有点不方便,还是要麻烦你。”他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
  可能是被病痛折磨了很久,此刻稍微舒缓,他的神经也放松了些,有种慵懒的倦怠。
  容嘉莫名感觉到了一丝不适,但是,又说不出哪里不正常,只能按捺着心里的躁动,扶起他,把药送到他的唇边。
  夜凉如水,月光安静地洒在室内的地板上。
  许柏庭就躺在沙发里,微微抬起的手扶住了额头,有汗下来,顺着他侧脸紧绷的弧线滑入了衣襟。
  黑色的衬衣,此刻湿漉漉地贴在他坚实的胸膛上,越是寂静无声,越是蛊惑人心,有种颓废堕落的感觉。
  容嘉手抖了好几次,才把药送到他的唇边。
  他看着她,薄唇微抿,没有开口。
  “吃药啊……”
  黑眸捕捉到她狼狈紧张的表情,许柏庭冁然而笑,像是大发慈悲似的,张开嘴巴——把那枚白色的药片含在了唇间。
  却不吞下去。
  容嘉觉得这个人真是过分极了,他肯定是故意的!
  以前总觉得他高高在上,举手投足都是上位者对下面人的矜淡有礼,虽然温和,却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阶级俯视。
  这一刻,不知怎么,总感觉两人的距离拉近了些。
  但是,与此同时也有些不得劲儿。
  容嘉逃也似的站起来,飞快说:“你休息吧,天色很晚了……”话音未落,手已经被他抓住了。
  她前倾要离开的动作也是一滞,被他连人一块儿拉了回来,拽到了沙发里。
  容嘉还没反应过来,他反客为主,把她压在了沙发里,整个人隔空覆在她的上方,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容嘉挣了挣,却根本无法挣脱他的禁锢。
  她一颗心慌乱无比,呼吸都不稳了:“……你要干什么?”
  他就在她的头顶望着她,看着她如溺水的鱼儿一样徒劳挣扎,黑眼睛里蕴满促狭的笑意。
  扣着她手腕的手,也不算用力,但是,她就是怎么都无法挣脱。
  “快放开我——”
  清浅的笑意传来,他稍稍俯低了身子,气息便和她的呼吸混在了一起。
  容嘉的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只觉得陷入了他如墨般的眼睛里——那里有一个漩涡,撕扯着她,将她拖下去。
  无法躲藏、无法摆脱。
  他仍是那么镇定,但是,握着她的手,却像牢笼般紧紧缚住了她。这一刻,他是猎手,她是笼中之鸟。
  从来没有感觉,这个人这么危险过。
  “你知道你现在的表情像什么吗?”他一瞬不瞬地望着她,慢慢说。
  容嘉紧张地望着他,他的语气却非常平和,甚至还有淡淡的笑意,闲话家常的样子:“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居然露出这种表情?”
  容嘉涨红了脸,偏偏还不知道怎么反驳。
  他看着她。
  她不能呼吸,只觉得被他沉沉的目光压得喘不过气来,油然而生的,也有一种说不出的愤怒。
  “快放开我——”
  “害怕了?”
  他伸手要去摸她的嘴唇——
  容嘉猛地别过了头,满脸狼狈。
  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凝滞了。
  容嘉发丝凌乱,心跳加速,有种说不出的彷徨。
  许柏庭静静地望着她。
  乌黑的眸子,不再平静如水,像是被染上了夜色,变得暗潮涌动。渐渐的,有了一种蓄势待发的味道,像是席卷而来的乌云。
  压在头顶。
  沉闷、湿热。
  容嘉睁大了眼睛,一动都不敢动。他衣衫半解的样子,真的让人有种想要沉沦的冲动。
  她目光下移,落在他撑在她身侧的手臂上,肌肉流畅、结实,柔软的沙发被撑得往下陷了一大块。
  把她,禁锢在这一小块天地里。
  女孩表情茫然,甚至有些怯怯的,娇小软糯地蜷缩在沙发里,让人有种想要毁灭的欲望。
  “许柏庭……”
  她红唇轻启,迟疑的语气。
  许柏庭却听不到她的声音,目光只停留在那不断张合的樱桃小嘴上。有那么一刻,想把她抱入怀里,攫取她所有的呼吸。
  让她,只属于他一个人!
  ——他用了三年,居然才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好像也不太晚。
  他不想放开,也绝对不会放开!
  容嘉被他的眼神吓到了,有种被眼睛猩红的狼盯上的感觉。
  长久的静谧。
  她忽然用力推开她,连滚带爬地下了地,朝楼上跑去。
  脚步飞快。
  他的声音在楼下传来,平静,又像是极力压抑的平静:“早点休息吧,这么晚了。”
  “嗯,你也是。”容嘉语速极快。
  “晚安。”许柏庭道。
  “……晚安。”
  ……
  躺到床上时,容嘉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今晚的许柏庭,跟她以往的认知有些不大一样。
  莫名其妙的。
  容嘉抱住被子,狂跳的心渐渐冷却下来,有些迷惑。
  ……
  许柏庭似乎有某种隐疾,虽然掩饰得很好,但是,容嘉还是发现了。
  那天他发病,不是偶然。
  她无意探听他的隐私,他也没有跟她说,两人心照不宣。
  但是,容嘉还是觉得,那日之后,他对她有点不一样了。好像,有时候,目光灼热地像是要吃了他一样,有时候又莫名其妙的冷淡,眼神闪烁,像是有意躲着她似的。
  虽然她好奇,又不是EQ低到负数的长舌妇,难道会追着他问他的隐私吗?
  真是的。
  而且,这人总是这样,孤僻独断,有事情自己扛,自己解决,从来不跟她商量,也不告诉她。好像,她就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一样。
  容嘉心里不得劲儿。
  但又不好做什么,连这几日,像是憋着一口气。
  许柏庭也发现了,这日吃早饭时,迟疑了一下:“我最近有点不舒服,抱歉。”
  “……哦。”傲娇的小语气。
  许柏庭多看了她一眼。
  在她这儿,“哦”等同于“哼”,就是不想鸟你的意思。
  但是,如果你真不继续说了,她就真的生气了。
  许柏庭说:“以后不会了。”
  她把脑袋别开。
  他反而笑了,捏住她的鼻子。她瞪他一眼,张嘴要咬,结果被他捂住了嘴巴。
  见她真生气了,他才放开。
  容嘉的表情却正色起来:“你是不是真的生病了啊?我看你……”
  “没什么。”他垂下头,低头吃饭,似乎不想多提。
  容嘉气闷,也不再多问。
  就这死性子!阿呸呸呸,她还不管他了呢!
  第二天,她就跟周琦去血拼了。
  她这人心大,不开心都是一时的,花钱的时候,心情就会好一点。
  反正花的是他的钱。
  最开心的还是每月那一长串的签单和账单被寄到他那里,放在他那张实木办公桌上,由魏洵一字一句读出来汇报给他听时的样子。
 
 
  第037章 误会
  这日。
  许柏庭回到屋里后,抬手打开了灯。
  屋内很安静,客厅的沙发里却坐了一个女人。虽然年过四十,保养得非常不错,白皙紧致的皮肤上看不出任何皱纹。
  她默默抽着烟,红唇间吞云吐雾,看到他,淡淡地扬了一下眉毛,抖掉多余的烟灰:“回来了?”
  许柏庭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朝楼上走去。
  许岚山也不生气,轻描淡写地说:“看到你妈,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吗?”
  他正好走到楼梯口,这才停下步子,微微侧转回来。
  许岚山抬起头,正好看到他面无表情的脸,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她冷笑,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手里用力,烟头发出“滋滋”的冒烟声:
  “许柏庭,你长大了,翅膀硬了,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许柏庭连眉毛都没动一下:“有话就说,没事别到我这儿来,我不想看见你。”
  许岚山蹙了蹙眉,语气略缓:“这么多年了,我们母子俩,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吗?”
  他不置可否。
  许岚山说:“罢了,那我就开门见山,利比亚那块油田,多方角逐,一时半会儿也拿不下,卡岱是我的朋友,你就卖我一个面子,别太较真了。”
  许柏庭忽地轻笑一声,语气婉转:“你朋友?难道不是姘头?”
  “许柏庭!”忽然尖利的女声。
  随即是带着风声朝他砸来烟灰缸。
  他躲都懒得躲,眼见烟灰缸砸在栏杆上,木质的扶手被砸出了一个凹陷,笑了笑说:“你还是这么容易动怒,我不过是实话实话。这就受不了了?”
  许岚山好不容易才平复下胸口翻涌的怒气,不再掩饰,冷冷睨着他:“我怎么样都是你妈。”
  许柏庭说:“你不是。”
  “……”
  “我但愿你不是。”
  “……”
  他一字一句,说得清晰又缓慢:“你只爱那个神经病,我就是你的一个筹码,当你发现这个筹码失去了他的利用价值,压根留不住那个人时,你就把我一脚踹开。”
  “……”
  “你从来没有管过我,也没有爱过我。所以,请你不要再侮辱‘妈’这个词。以后没事少来,免得影响我心情。”
  糟糕无比的见面。
  虽然许柏庭早就不在意了,但心情多少还是受到了影响。
  最明显的就是犯病的几率加重,要吃比平时多两倍的药量,严重时,甚至去不了公司。
  容嘉有好几天没看见他了。
  “许总还是没来吗?”忍了两日,容嘉终于忍不住问魏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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