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廷规定,显赫贵妇人入宫,身侧只可携带一名丫鬟。
一行人上了台阶,绕过长廊,又过了御花园,见着了百花争艳的繁荣之景,再一次绕过更长的长廊,终于到了醉霞阁。
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李德玉道:“漠北王,漠北王妃到!!!”
话落,一众目光打过来,虞烟和傅少廷正准备行礼,就被上头的太后温声制止,“好了,昭阳和少廷无须多礼,快坐下。”
一瞬间,百官低头,心思各异,谁也不敢抬头去看上方的皇帝,脸色难看至极,就连皇后也有几分尴尬。
没想到太后来这出。要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后养大的是傅少廷,而不是傅少廷的父亲,语气亲昵得像亲祖母似的。
傅少廷对太后没丝毫印象,就算小时候已死去的漠北王要上京,也只会带傅少泽及傅少远两兄弟,谁会带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庶子。
好一会儿,皇帝只得牵强的笑笑,道:“昭阳、少廷坐。这本就是给你们的接风宴,何需多礼。”
傅少廷和虞烟依言坐下,男女不同席。
虞烟一坐下,便看到一个笑脸,女子与她的年纪相差无几,身着玫红色宫装,却不刺眼,那一笑,就如同桃花被春雨润过,很是舒服,她不禁回以一笑。
忽地听到一个娇娇声,“哟,原来这就是漠北王啊,长得可真好,可惜了可惜了,还是漠北王妃有福气。”
说这话的是嘉和郡主,生得貌美,知书达理,是太后的娘家小侄女,被娇宠着长大,太后对她也很是溺爱,可不是么,这郡主的名号还是太后跟皇上提的,那时候嘉和郡主刚出生,这得是多大的荣耀啊。
如今二八年华,依旧没有定亲,这话、话里的意思莫不是看上俊美无俦的漠北王了!?
一时间,如有若无的目光朝虞烟打过来。虞烟倒是丝毫不受影响,正襟危坐,嘴角含笑,这让一众人傻眼了。
谁不知虞烟只是个下贱的奴籍,这副样子看起来还真有皇室血统似的,嘉和郡主可是上京正儿八经的贵女,又是大半在太后身边长大,想当年,太后还是皇后时便被世人冠以贤淑,温婉大气,那么养出来的女孩儿也差不到哪儿去,想想,这上京有多少人想娶嘉和郡主,身为男人的漠北王又怎么可能没有一丝心动。
闻言,皇帝大笑道:“莫不是嘉和也对少廷上心了,正好,少廷府中只昭阳一人,是该添人了,毕竟昭阳嫁到漠北也有小一年了。”
这话很明显,只要嘉和郡主愿意,这事就成了。
边上的皇后一袭正红色宫装,嘴角噙着笑,嗔了皇上一眼,柔声说:“可不是么,偌大的王府中只昭阳一人确实冷清了些,再说,少廷年纪着实不小了,膝下无一子,再看看太子,比少廷还小两三岁来着,膝下也有两女一男了。这嘉和啊,就是为平妻也委屈了些,不过也没法,谁让昭阳早了一步呢……”话落便咯咯笑了两声,看起来是在看玩笑,实则在试探三人的心思。
一为漠北王傅少廷,二为嘉和郡主,三为虞烟。
嘉和郡主和虞烟只远远对视了一眼,前者微微挑眉,唇角的弧度微微大了些,后者则不动声色,很快别开了眼。
整个过程,傅少廷一眼都没往嘉和郡主的方向看,只轻轻道了句,“嘉和郡主身子矜贵,漠北风沙大,怕是习惯不来。”
皇后看了眼虞烟,反驳道:“我们昭阳也是金枝玉叶,本宫这远远看着,昭阳啊还像是圆润了一圈,看样子是漠北的水养人,少廷可就别谦虚了。”
闻言,傅少廷嘴角的笑微微凝固,显然,连应付都不想应付了,轻咳了一声,沉声说:“若是皇后觉得皇宫不养人,那大可到漠北去,少廷定不敢怠慢半分。”
话落,虞烟不由垂眸捂嘴浅笑,她就知道,傅少廷没那么多耐心。
这一刻,所有人都不由自主低下了头,屏住呼吸,生怕火一不小心烧到了自个身上。漠北不愧是荒蛮之地,漠北王竟如此粗蛮,不知尊卑,不知礼仪,在鄙视的同时又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漠北王还真有这个资格,不要便拒绝,不说皇后,就是皇上又如何,至少目前还不敢跟漠北王正面对上。
这不,上座的皇帝就怒瞪了皇后一人。此后,皇后不敢再言,她何时受过这样的气,她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谁敢不听,一个小小的藩王,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等着吧。
接风宴结束后。
虞烟被皇后‘请’到了坤宁宫,这是虞烟预料之中的事情,心里有几分底,一言一行都谨慎至极,“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吧。”见虞烟的态度与离宫前没什么两样,之前她又是虞贵妃的左膀右臂,这么卑微的跪着,就相当于虞贵妃跪着在求她原谅,如今虞烟又是漠北王妃,想到前不久在宴会上被漠北王反击,心头堵得慌,这下舒畅多了,话语里藏不住傲慢,“起吧。”
“谢母后。”
“去了漠北小一年,可还习惯?”
“一切都好,母后勿挂念。”
片刻,皇后有几丝诧异,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道:“看来你倒是个可人儿,离宫小一年,没忘本。”
“母后说笑了。”就在这时,后头传来厚重的脚步声,以及宫女带着哭腔的声音,“太子,不可,娘娘正与漠北王妃谈话,吩咐了任何人任何事不得入内……”
话音未落,身着明黄色衣袍的太子就站在虞烟斜对面,正直勾勾的看着她,看得她头皮发麻,连道:“见过太子。”
太子对她的遐想虞烟没去漠北前就知道,没料到,她去了漠北,都已为人妻,太子的目光还是跟以前一样,灼灼不敢直视,那份肖想还是不加掩饰,主要是还带着几分戾气,盯得让人发慌。
“虞烟。”看着看着,太子便有些沉浸其中,忘了身处何地,这个女人是他一直想要的却又得不到的。
她没去漠北前,母后劝他以大局为重,虽说父皇早已立他为太子,可还早着呢,虞贵妃圣宠不衰,且膝下有六皇子,也是个稳重上进的孩子,若虞贵妃给圣上吹几句耳边风,不定就改变主意了。
最重要的是那沈家,可恨的沈家,还暗地里站在虞贵妃那边,这才是六皇子的最大助力,万不可掉以轻心。
虞烟是谁,是虞贵妃的隔房表侄女,又是她的左膀右臂,就算去讨要对方也不会给。如今你是太子,是一国之君,等你继位了,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不过是个虞烟罢了,还不是任你采撷。
没想到后来,虞烟就被册封为公主去了漠北。这终于回来了,那脸红润得像水蜜桃似的,那身段是东宫任何一个女人都比不上的,太子禁不住咽了咽口水。
目睹这幕,皇后的脸已经拉下来了,若是眼神可以杀死人,此刻虞烟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这人都去了漠北,已经是个残花败柳了,没想到太子还恋恋不忘,她一直知道太子在寻跟虞烟长得相似的女人,这档事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如今不过是真人站在他面前,就已经忘了东西。
这要是虞烟使个美人计什么的,太子怕是神魂颠倒了,心里还能有什么国与民。作为一国太子,这是大忌,再说这个还是漠北王的女人,一个对皇室有威胁的藩王。
“太子。”皇后急急喘了几口气,沉声道。
太子没有应声,整个人还僵在原地,显然没听到。太子没听到,虞烟可听到的,低声道:“太子,母后叫你。”
“啊?”太子很激动,没想到虞烟主动跟她说话了,还是这般含羞带怯,轻言细语,整个人都沸腾了。
皇后咬牙切齿的盯着这幕,可不是咬牙切齿,最初她跟皇上提议虞烟的目的的,一是除去虞贵妃的一个心腹,二是让太子死心,没想到如今人又活生生回来了,看样子,日子过得还可以。
“少胤!!”皇后坐不住了,起身走过来推了把太子,直呼其名。
太子的思绪终于被拉回来,愣愣的看着一脸怒气的皇后,又看了眼虞烟收回目光,道:“母后,可是谁惹你生气了?莫不是虞烟,你可别生她的气,生气伤身体,而且老得快,你赶紧消消气……”
这么一说,皇后更气了,气得上气不接下气。紧接着朝虞烟挥手,压制住怒气冷声道:“出去,本宫乏了。”
虞烟忙应声。
太子一听虞烟要走,顿时慌了,他来可不就是看虞烟的,这人一走,他还待在这做什么,就想着转身走,却被皇后一把揪住衣领,沉声问:“你想去哪?”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啦
第45章 太后
太子被拉回,脸面上有些挂不住,沉声道:“母后,你这是做什么?快放开,我回东宫还有事情。”
“你有什么事情?一个贱人都能把你迷得神魂颠倒你还能有什么事情,还是姓虞的,你心怎么能这么大。”皇后倏地将他放开,冷哼了一声,接着说:“太子,本宫早就跟你说过,以大局为重,别为了你一己私欲,坏了大事。”
“况且,那人早已是残花败柳,你身为一国太子,要什么样的干净女人没有,非要去稀罕漠北王用剩下的?”
闻言,太子冷声说:“母后,你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人虞烟怎么样我最清楚不过,要不是你们自私,你们冷漠,她怎么会成为漠北王的女人?怎么会成为残花败柳?这一切都是拜你们所赐。”
皇后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她已经到了人老珠黄的年纪,生了一子两女,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了这个儿子身上,两个女儿生下来就丢给嬷嬷,从小跟她就不亲,就连过来请安也是战战兢兢的喊一声母后,她付出了这么多,这么多年,就换来太子这两句话。
“什么?你说什么?我自私,我冷漠?你就是这样对我的,少胤,你怎么能这样对我?还为了一个贱人。”
“我不准你说虞烟贱。”这话刺在他心上,太子不看皇后的脸色,顺应心将话出来。
皇后忽然觉得这么多年,她的努力和付出都是一个笑话,生他养他教养他,到头来还比不上一个姓虞的贱人。
虞这个字她恨之入骨。虞贵妃抢走了皇帝的宠爱,让皇帝彻底疏远了她,虞烟又夺走了她儿子的心。
不,她不能这样认输,很快整理好情绪,抬眸看着太子,压低声音说:“少胤,母后的良苦用心你以后会知道的,你是一国太子,往后本就应当由你来继承皇位,可如今虞贵妃和六皇子起了不该起的心思,觊觎本来是属于你的,你怎么能任由她们觊觎呢?况且还喜欢上对方的人。”
“你不该的,你不该对虞烟这么上心,母后这心里头怕啊。”
太子厉声反驳:“父皇身体很好,母后不必焦虑这事。我不是继承皇位的工具,我是人,我有七情六欲,我好不容易有喜欢的女子,母后你是怎么做的?往外推,这事你准备瞒我一辈子吗,还说什么为我好,好在哪?”
“你是男人,你是一国太子,本就不该感情用事。”皇后硬着头皮再一次重复这话,看着皇帝沉醉于温柔乡,她发誓,从生下太子的那一天起,绝不能让自己的儿子如此,一定要让儿子做个明君。
她做这一切都错了吗?
你是一国太子。
这句话太子早已铭记于心,真的受不了皇后一而再再而三的说,他不想再过多争论了,转身就走。
他是太子,他也是人。如果做这个太子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得不到,那做这个太子还有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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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烟疾步出了坤宁宫,下意识长长呼了口气,事情没她想得那么复杂,也没傅少廷说得那么吓人,若是战事在即,兴许皇帝等人会把她押在皇宫当人质。可如今连苗头都没,都在各自观望,不敢轻举妄动,确实如傅少廷所说,不会有事。
一侧的秦艽低声道:“王妃,王爷在前面等你。”
虞烟“嗯”了下,紧接着加快步伐,一刻都不想逗留,只感到压抑和不自在,以前在宫中多年不觉得,或者说她根本不敢这么想,毕竟很大可能一辈子被困在宫闱中。如今也不过去了漠北一年,心境竟有了这么大的转变。
连她自个都觉得不可思议。
两人走到长廊尽头。
“虞烟!!!”绿央惊呼,瞪大了眼睛,她不敢相信虞烟还活着,并且活得好好的,比起在宫里头的时候更加光彩照人,看看,身上穿的衣裳竟是云锦,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就算是宫里的娘娘,还得是皇后或者虞贵妃这等人才有资格穿云锦,没想到虞烟就穿上了,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
按照前世的发展,她阳春三月去了漠北,犹记得入冬之际她便被人折磨死。
临死那一刻都没见着漠北王的面,更何况是太后的寿辰,为何,为何这一世不过是换了个人去漠北,结局变得这么不一样,虞烟到底哪点好?
为什么?为什么虞烟没有死,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这些日子她还时不时给虞烟祈祷,死后定会投胎一个好人家,不再做侍候人的低贱丫鬟,定是个有身份的贵女,幸福安康一生。这一刻,不可否认,嫉妒在她心里埋下了种子,正慢慢生根发芽。
当然,漠北王和漠北王妃进京为太后祝寿,这事她是知道的,不过她想的是,肯定漠北王妃早换了个人。
见着了老熟人的虞烟也有几分诧异,见她有几分恍惚,忙唤,“绿央。”
绿央怔怔的看着她,下意识呢喃了一声,“虞烟?”
秉着两人公事多年,说不上多好的感情,至少没红过脸,虞烟礼貌的问了句,“绿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虞烟,你没事吧?”绿央打了个冷颤,上前握住虞烟的手臂,这会不会是梦一场,她心里想。
有可能虞烟早就死了,只是如她般,魂魄没散,所以她能看到她,不过她已经重生了,肯定碰不着她。
虞烟拢了拢眉,不解的反问:“我有什么事?”
绿央一眼就看到了虞烟身侧的随从,长得丑,一脸严肃,还虎视眈眈的看着她,绿央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证明了一个事情,虞烟没死,虞烟还活得好好的,看她这面相,跟虞贵妃很像,一看就是被男人宠爱过的。
真是同人不同命。
“你这是要去看娘娘吗?”她瞬间转换语气问。
不一会儿,前方一个嬷嬷走过来,在虞烟跟前停下,不卑不亢的说:“给漠北王妃请安,老奴是慈宁宫的桂嬷嬷,太后娘娘让老奴过来请王妃过去一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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