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探了一阵,没有找到玉佩, 就这么被抱出了房间。她挣扎想下来, 捶了他几拳。
他不放手, “你很久没有给我捶背了,我想念得很。”
二公子真是越来越无耻了。
才到转角,撞见了寸奔和杨桃。
主子如此嬉戏, 两人没有一丝尴尬。双双面无表情:“二公子,二十姑娘。”
慕锦笑着放二十着地。
二十低头, 丢大脸了。全是二公子害的。
——
吃完了, 二十心有闷气。回房捶被子去了。
慕锦和寸奔、杨桃留在房中。
“二公子,向阳城钱庄的管事回报,没有找到杀手尸体。义庄的人说, 尸体拉回去没多久就不见了。”
调遣京城护卫,一来一回耗费时间,寸奔联系了慕家在向阳城的钱庄。管事一听二公子命令,立即派人打听。
“不见了就证明了有诈。”慕锦问:“李石的身份,京城回消息了没?”
寸奔答:“还没有。”
“杨桃。”慕锦问:“昨天听戏,李石有没有说什么?”
“她讲起自己的故事,是一场苦恋。以及对世间女子的厚望。”杨桃回忆:不过,李石给二十姑娘送玉佩时,话语含在齿间,说得十分模糊。怕她发现我在窃听,我没有上前。我注意了二十姑娘的手势,二十姑娘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至于喜不喜欢主子,这是二十姑娘的自由。杨桃也就没报这事。
“你跟着。别跟太紧,就装作一个普通的丫鬟。”说完,慕锦挥挥手。
“是。”杨桃出去了。
静了一会儿,寸奔说:“二公子,李石接近二十姑娘,是另有企图。”
“嗯。”慕锦想的不是企图,而是其他。“李石要接近我的女人,有的是其他方法,为何要冒险派杀手过来?”
寸奔知道主子有答案,没有出声。
“那天发生的事,其实是两件事。暗杀甄妧妧是其一。凭甄妧妧的样貌,在雅戏赛应该声名鹊起,以后传到京城,传到宫中。若是皇上知道有神似前皇后的女子,就会招进宫。”慕锦越说越冷:“为了杜绝后患,萧展一定会杀了让皇上感兴趣的平民。可是现在,甄妧妧吓得不去雅戏赛了,也不敢再扮前皇后。传不到宫里,就无法威胁到皇后。因此,甄妧妧不必死了。李石的出现,是另一件事,冲我女人来的。”
“只是不知何人,将两件事牵在了一起。牺牲了一个暗卫,却保住了甄妧妧。”寸奔说:“二公子,若对方有备而来,杨桃一人恐怕难以胜任。需要加派护卫保护二十姑娘吗?”
“不。”慕锦摆手,“李石救人,说明她并不需要取人性命。现在皇上与萧展斗得激烈,杀手和李石大约是萧展设的局。我们要谨慎行事,免得卷入皇室纷争。那探子进府多久了?”
“有十几日了。”
慕锦笑笑,“萧展居然还没对我放下戒心。”
“属下觉得,太子紧追不放,或许有所发现。”
“儿时,师傅给我做过推骨术,我长得既不像皇上,也不像娘亲。无人认得我。倘若,萧展知道我是四皇子,以他的谨慎,一定会亲自前来确认。他只是派手下过来,说明我对他没有足够的威胁。”慕锦说:“无论他如何试探,始终要让他相信,我只是慕二公子。所以,该玩的玩,该乐的乐。向阳城逛得差不多了,明日去平山。”
“是。”
——
二十和李琢石又去听戏。
见了面,二人落座。
李琢石仔细打量二十,说:“昨日才知,你住的那座别院,是京城大名鼎鼎的慕老爷友人的。”
这些事,二十不清楚。二公子安排时不会和她解释。
李琢石轻声问:“那么,你的公子就是慕公子了?”
二十点头。
“是大公子还是二公子?”
二十伸出二指。
“原来是二公子。”李琢石微笑,“我曾在京城目睹他的英姿。”
二十讶然。二公子还有“英姿”?
“以往听家父说,慕二公子品行不端……我们听信了小人言。”李琢石有些羞惭:“前一个月,慕二公子上灵鹿山为百姓剿匪。实不相瞒,我前两年行事鲁莽,狼狈地输给了山匪。我……万般钦佩他鲜衣怒马。那日的一列护卫,让我刮目相看。没想到,你家公子有枭雄气概,我的玉佩送得是多余了。”
二十那天经历了许多事,被二公子裹在红披风里了,没见过英姿的二公子。
一旁的杨桃竖起了耳朵。
李琢石看向杨桃,“丫鬟也武力高强,慕府真是藏龙卧虎。”
“回李姑娘。”杨桃说:“家父曾是国兵,我自幼习武,家父退役之后,承蒙二公子收留,我就当了丫鬟。”
李琢石点头:“我在京城听说,慕二公子收了一批国兵,当时觉得误传,没想到……”见到二十有些茫然,李琢石问,“二十姑娘,没见过那群国兵吗?剿匪那日,街上百姓传开了。”
二十摇摇头。四皇子肯定有护卫队。
李琢石观察二十的神色。二十的茫然是真的。莫非连近身侍妾都不知道那群护卫?可杨桃的功夫,不是普通国兵的身手,分明经过特殊训练,招招夺命,像是……杀手。
李琢石认同了萧展诡异的直觉。越是查不到护卫的藏身之处,慕锦越是可疑。
听戏完毕,二十让杨桃代为转述,明日将离开向阳城。
李琢石心里有了计量。杨桃在场,她不再说其他,道:“二十姑娘,他日有缘,自会再见。”
萍水相逢的几人,就此别过。
——
夜晚,慕锦搂着二十,说起平山的传说。
二十迷糊,听了没几句睡过去了。
清晨,腹中有些不适,她悠悠转醒。
说是倒霉吧,明日就要远行,二十突然来了癸水。
又是幸运,二公子没有在她肚子播种。二公子爆发惊人,二十难免担心避子汤的药效,有时觉得是不是要多喝两碗三碗。
这下癸水来了,她安下心。
不知是不是水土不服,以前顺顺当当的癸水,今日让她坠痛难受。二公子昨日说了,要在辰时出发,否则到平山就是半夜了。
二十在肚子上垫多了两条帕子,揉了揉就出门了。
从向阳城去平山,不走水路,换了一辆大马车。
二十始终不适,不时地抚抚肚子。
慕锦懒洋洋地靠在软垫,说:“你好久没有过来捶背了,过来。”
二十听话地捶背。
睡得晚,心情紧张,早上吃得少,几重压力之下。二十越来越难受,光坐着就腰酸腹痛。捶背的力越来越小,速度越来越慢。
慕锦睁开眼睛,“干嘛呢?早上让你吃,你不吃。才捶几下就没力气了?”
二十费劲地捶他。岂料阵痛袭来,她脸上血色顿失,嘴唇泛起青紫,眉头蹙成了麻花。
他察觉到不对劲,猛地抓起她的手,冰凉凉的。他坐起,“怎么了?”
二十坠痛不已,咬住了下唇。
慕锦整日在想各种手段,把这平平坦坦的脸蛋给撕开。这时见她不再板着一张脸,却不满意。他捧起她的脸颊,发现她沁出了冷汗。“不舒服?”
二十想板起脸,无奈疼痛逼她流露出了一丝脆弱。
“着凉了?”慕锦探向她的额头。
见她捂起肚子,他一把抱起她半躺,他伸手放在她的肚子上,揉了揉。“是不是吃坏东西了?”
会不会那个李什么给下毒了。这念头一闪而过,慕锦也沁起了汗。
这也不好解释。二十摇摇头。脸色实在是惨,可怜兮兮的。
“寸奔,去医馆!”
“是。”寸奔扬起马鞭。
“杨桃!进来。”
“是。”杨桃急慌慌地进来。
“有没有帕子,给她擦擦汗。”慕锦抚过二十的脸,“说话,什么时候了,也不知道喊疼么。”
杨桃有经验。见二公子捂着二十的肚子,问:“二十姑娘是那里痛吗?”
二十点了点头。她身强体健,以前癸水从来不疼。这月恐怕是被二公子折磨成这般痛苦的。
杨桃说:“二公子,我来照顾就好。”
慕锦看着二十惨白的脸,“那痛是指哪痛?”
杨桃噎住了。
大霁有言,癸水是阴水,于男子不吉。尤其这些尊贵的主子,那更是见不得的。杨桃不知如何说好。
既然杨桃知道病因,可见不是被下毒。慕锦缓和过来,问:“你们打什么哑谜?”
二十缩了身子。二公子平时看着挺聪明的,关键时候却回不着神。他的大掌抚起她的肚子,是比她自己抚更舒服。但这是女儿家的私事,哪能轻易告知。
他面不红气不喘,命令:“杨桃,说。”
杨桃微微脸红,直言说:“二公子,二十姑娘是癸水来了。”
“哦。”慕锦神色自若,“出去吧。”
杨桃听令。
二十想,二公子这下要放开她了吧。他却没有,大掌将她的腹部捂得更紧。她感觉有一股暖流从他的掌心传来。
慕锦搂紧了二十,轻声一句:“你也有疼的时候。”她不是中毒,他放心了。
二十扁扁嘴。
“休息吧,不是说要休息。”慕锦笑了下:“眼睛瞪那么大,没见过美男子啊。”
二十赶紧闭上了眼。说来也是奇怪,自从他大掌将源源不断的热度传给她,她确实舒服许多,冷汗止住了,抽搐般的疼痛缓了过来。
“我娘亲也有这毛病。以前用巨石暖玉烘着就没事了。”他没有暖玉,唯有运用内功,给她渡了渡气。
二十此时也顾不上什么淡然、平静了,无力地倚着二公子,休息养神。
就在这时,慕锦觉得,有一位姑娘知道他的身世,也不是坏事。
在姑娘面前,他才能说起他的娘亲。寸奔再忠心,慕锦也不会跑去跟他絮叨自己的童年。
偶尔,二十纤细的身子,会和慕锦记忆中的娘亲重叠。明明长相不一样,可是她调皮时,她冷静时,她胆大时,给他一种怀念的感觉。
譬如现在,她疼得冷汗直冒。
慕锦忆起,儿时的娘亲同样有过这般痛苦。
他的娘亲,原来日子过得好好的。临盆在即,在御花园摔了一跤,险些胎死腹中。
难产大出血,她的身子日渐衰败。他当上了太子,她更加心事重重。她走之前的那两年,每个月要疼上一回。只有他陪在娘亲身边,为她抱玉烘暖。
他小时候不懂,为何娘亲痛苦时,皇上从来不出现。
长大了方知,皇上是九五之尊,阳爻称九,乾卦六爻,至刚至阳。女子癸水是阴水,颇有忌讳。
去他个阴水。
慕锦从来不和人讲自己的童年。于是,慕老爷对外宣称慕锦失忆了。
久而久之,慕锦觉得真的失忆了。儿时的片段,再也想不起来。
唯有某个瞬间。二十的身影会挑动他深藏的记忆。告诉他,那些过去从未离他远去。
“你一定不能背叛我。”慕锦抱紧了二十。
第47章
马车返程, 慕锦到了医馆。
大夫给二十仔细把脉,说:“姑娘体质不弱, 但寒湿凝滞。是不是膳食寒凉?”
慕锦正想, 膳食都一样。
杨桃机敏地想起一事,上前说:“大夫, 我家姑娘近日有喝避子汤。”她递了药方过去。
大夫接过,看一眼。“避子汤性味偏凉,偶尔饮之无碍。不宜长期食用。”
“谢谢大夫。”慕锦横腰抱起了二十。
四人回了别院。
二十躺在床上, 半梦半醒。
中途,杨桃熬了大夫开的止疼药方。
慕锦扶着二十,亲手喂她。
二公子终于有让她舒心的时候了。她伸手将他抱住。
“怎么这么乖?这么乖都不是你。”话虽如此说,慕锦十分享受她的拥抱。他给她拨了拨头发,“宫中有一秘术, 皇上宠幸妃子后, 由宫女为妃子推拿, 泄其龙种。”
二十蹭蹭他的胸膛。
慕锦说:“以后少喝避子汤。”
她点头。也许是迷糊了,她竟然听得二公子像在怜惜她。
——
“琢石未归。”萧展瞥目高空,“这座东宫孤迥寂寥。”
清流不敢应声, 因为只有主子可以说宫殿寂寥。
这时,门外一人传话:“太子殿下, 朱文栋求见。”
“让他进来。”萧展回到了书房。
“臣参见太子殿下。”朱文栋行礼。
萧展问:“琢石何时回来?”
“臣不知。”朱文栋不关心李琢石的去向。
太子赐她太子妃的身份, 是因为觉得她可用。萧展的心腹没有将李琢石视为真正的太子妃。
奴才听令主子,李琢石的这般处境,某些程度上可以说是萧展默许的。萧展开口:“今日来, 所为何事?”
“回太子殿下,上鼎城的探子回来了。”
“说。”
“林季同无父无母,是一个孤儿。大约七岁或是八岁,被城里一个性情古怪的林大夫捡到,跟在林大夫身边学习医术。易经八卦也是林大夫所授。”朱文栋说:“林季同是早产儿,体质孱弱,有气喘,时不时咳嗽。性子乐善好施,常给当地穷人义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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