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蠢货,一点小事都办不好,死不足惜!”傅晚恨恨说道。
“那我大哥呢?”沐桑桑抬高了声音,“六月九日申时到酉时,你从安西都护府跑到粮仓驻地去找我大哥,跟他说了什么?第二次会审时你半路拦下我大哥,又说了什么?我大哥为了你的闺誉宁死也不肯供出你,你对得起他吗?”
傅晚笑了起来:“好妹妹,也有你不知道的事?沐长弓自己情愿呢……”
“闭嘴!”一个阴沉的声音蓦地打断了傅晚。
傅晚大吃一惊,是赵启。
他快步从墙后出来,到她跟前甩手便是一个重重的耳光,骂道:“贱人!”
傅晚被他打得摔倒在地,嘴也出了血,但她顾不得去擦,急急忙忙爬起来去扯赵启:“陛下,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她说的那样,我什么也没做,我只是被她激怒了,一时口不择言!”
赵启又是重重一耳光甩在她脸上:“贱人还敢狡辩!你竟如此心肠歹毒,朕定将你碎尸万段!”
他知道她两面三刀,很会做戏,但他自信能够掌控她,所以才放手让她去做,只是没想到,她竟敢对他心爱的人下手,甚至还扰乱后宫,害他不得不处死王青罗。他曾许诺会给她荣耀,但她碰了不该碰的人,她不配!
他飞起一脚,傅晚猝不及防,一下子被踢出老远,吐出一口血。
“皇帝暂且息怒,”太后慢慢从墙后走出来,沉声道,“贱婢死不足惜,但哀家还有许多事情要问她,暂时留她一条性命,等问出了实情再打也不迟。”
跟着她一起走出来的还有诸位王爷,有吴邕和王士紘,他们看着瘫倒在地的傅晚,像看着一个怪物一样,眼中满是鄙夷和厌恶,傅晚浑身发冷。她中计了,她竟然被沐桑桑这个娇滴滴的笨蛋算计了,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她怨毒的目光看向沐桑桑,她正站在太后身边,收敛了刚刚面对她时的得意与狡诈,亭亭而立,端庄优雅,十足一个大家闺秀。傅晚恨透了她这副天然高贵的模样,同样都是武将人家的女儿,凭什么她就要被人嘲笑是暴发户,而沐桑桑却能得到天底下最好的东西,包括那个温文尔雅的,天底下最好的男人!
她一直都嫉妒沐桑桑,但在从前,她还能努力控制这些阴暗的情绪,安慰自己要各安天命,直到那天,她跟着沐桑桑入宫,在御园里落单的时候,她遇到了赵启。他向她温柔地笑,柔声跟她说话,就像他对沐桑桑那样。从那一刻起,嫉妒的种子迅速长成大树,她再也无法将那颗毒苗塞回心里。
她要得到他。哪怕付出一切,她也要得到他。
再后来,当她听赵启说起沐家的权势如何让他昼夜难安时,她知道,机会来了。父亲需要一个挤进最高层的机会,赵启需要一个更好掌控的武将,而她,需要一个贵为天子的夫婿。傅家背叛沐家投靠赵启,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
可现在,她竟然被沐桑桑那个笨蛋算计,在这么多人面前招认了罪行,所有的心血都白费了!
就在此时,她听见赵启说道:“她做的那些脏事朕想起来就恶心,还审她做什么?直接关起来,等傅守义回来,交给他处置吧。”
傅晚心中生出几分希望,他对她到底还是有情的,否则怎么在这时候还维护她?她含泪看向赵启,一时间柔情无限。
沐桑桑冷了脸。他竟还想蒙混过去!刚刚傅晚即将承认六月九日的事,他立刻跳出来打断了她,现在又拦住不让审问,他以为可以只手遮天吗?
“陛下,六月九日申时到酉时,我大哥被傅晚约出来,在大帐附近的密林中幽会。”沐桑桑沉声说道,“我大哥顾忌傅晚的闺誉不肯交代,求陛下提审傅晚,还我大哥一个清白!”
“我没有!”傅晚立刻嚷道,“陛下,我没见过沐长弓!他里通敌国,死有余辜!”
“是与不是,朕会查清。来人,押傅晚回家,在傅守义回京之前不得离开傅宅半步!”赵启厉声吩咐。
羽林卫很快上前带走了傅晚,太后哂笑一声,缓缓看向了在场的众人,道:“诸位,方才你们都在这里听着,六月九日申时到酉时沐长弓到底去了哪里想必你们心里都有数。皇帝怕是有什么顾虑,所以拦着不让审,不过今天不审,明天也会审,明天不审后天也会审,真相总有大白于天下的时候。”
赵启冷冷道:“不是朕不肯审,此事涉及宫闱,如何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审问?母后稍安勿躁,等傅守义回来,朕会让他问清楚。”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敢说话,心里却都断定,两宫果然失和了。眼下他们该如何选择?
赵启上前扶住太后,道:“母后大病初愈,不宜劳累,请去净室歇息吧。”
太后嘲讽地一笑,没再多说。
人群很快跟着御驾离开,花架下重新安静下来,不多时,沐桑桑匆匆返回,从隐蔽的角落里扶出一个人:“大哥,你都听见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日万分两次更新,下午三点还有一次哦
第37章
翌日一早,沐桑桑刚刚梳洗完,侍女便走来说道:“姑娘,二公子请你过去一趟。”
沐桑桑匆匆来到沐旬鹤院中,抬眼一看,不由怔了一下,赵恒正站在廊下看着她。他怎么来了,这么早?
沐旬鹤脸上有几分无奈,道:“妹妹,安王殿下正在收拾王府,他对京城并不熟悉,所以想请妹妹帮忙买些摆设的东西,不过我记得妹妹今天要陪母亲去探望父亲,应该没时间出去吧?”
沐旬鹤一边说,一边给她递眼色,示意她拒绝。赵恒一大早就上门来请沐桑桑帮忙买东西,沐旬鹤知道他无非是找借口想见妹妹,于是婉言谢绝,赵恒被拒绝后也没有多说,只是负手站在廊下看着院里的海棠树,好似在欣赏枝头累垂的果实似的。
他对着这棵树看了整整一盏茶的功夫后,沐旬鹤醒悟到了他的意图:若是妹妹答应跟他出去,他就能和妹妹独处一天,若是妹妹不答应,他守在沐家不走,一样能见她,虽然不太方便,好歹也算达到目的。
沐旬鹤并不想一整天都陪着一个费尽心机想拐走妹妹的人,于是吩咐下人去请沐桑桑过来,满心以为只要妹妹开口拒绝了,赵恒就不得不走。
沐桑桑并没有领会他的心思,长平那么大,乍然来到这里人不生地不熟的,买东西的确很不方便。她想了想,向沐旬鹤说道:“阿娘说的是下午去探望阿爹,若是时间赶得紧些,一个上午应该也够了。”
在沐旬鹤郁闷的目光中,她向赵恒说道:“殿下,我可以去。”
赵恒瞟了眼沐旬鹤,脸上露出一丝极浅淡的笑意,轻声向沐桑桑道:“那么,走吧。”
沐旬鹤总觉得他的目光里流露着炫耀,他徒劳地进行最后的劝阻:“妹妹,你还没用早饭,怕是来不及吧?”
“我已经备下了,”赵恒又瞟了他一眼,跟着转向沐桑桑,声音温柔,“我们走吧。”
沐桑桑全然没有觉察二哥与他之间的暗中较量,忙向沐旬鹤道了别,跟在赵恒身后向外走去。
沐旬鹤黑了脸,早知会碰上赵恒这样难缠的,当初就不该把妹妹教养的那么乖巧单纯。
东市最大的食肆中。
赵恒与沐桑桑在净室中相对而坐,几名侍卫很快端上几个碗碟放在食案上,沐桑桑看了一眼,托盘中间放着的,竟然是两大碗面。
京城人吃早饭,多半是各色米粥细点,沐家的男人多是武将,早饭时经常会加些炙肉,但是一大清早吃面,她还是头一回看见。
赵恒拿起一碗,仔细把各色浇头都放进去拌匀了,这才送到她面前,道:“你尝一尝。”
沐桑桑犹豫着夹起一筷吃了,浇头是各色菜蔬,还有一点儿海味,鲜美中带着一点点辣,极是独特,面条也很劲道,但与她平常吃的面味道又有细微的差别,似乎不纯粹是小麦粉。
“吃得惯吗?若是吃不惯的话我让人给你做些别的。”赵恒看着她,声音温柔。
沐桑桑忙道:“很好吃,只是尝不出是什么做的。”
赵恒笑了起来,冷峻的眉眼顿时融化在春风里:“这是并州的吃食,并州天气寒冷,况且临着海边湿气重,所以早晨起来都习惯吃些热热辣辣的东西暖身,我今天想起来吃这个,就让人多做了一份给你也尝尝。这个面是小麦面掺着绿豆面做出的,与京中常吃的细点口味很不一样,只是没想到这种粗糙的东西你竟然能喜欢。”
他心中异常地欢喜。并州僻处边疆,无论饮食还是器具都是粗糙豪放居多,难为她一个京中娇养的女儿,竟然能吃下这种粗粮做出的东西——也许这就是天意,她既然喜欢并州的吃食,自然也会喜欢并州来的人。
他笑起来的一刹那,沐桑桑突然感觉眼前有骄阳的流光划过,令人目眩神迷。她在恍惚中傻傻地看着他,心想,原来他笑起来这么好看!
下一时,她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连忙低了头,一言不发地吃了起来。赵恒没得到她的回答,疑惑地看向她,她小小的脸向着大大的面碗,一丝不苟地夹着碗中的面,急急地吃着,赵恒突然意识到她是在紧张,然而这种紧张也意外地可爱,让他久久不舍得移开目光。
许久,他才带着一丝袅袅的笑意,端起自己那碗面,三两下便吃了个罄尽。
沐桑桑一直低着头努力吃面,吃了几口才意识到,对面的赵恒没有发出一丁点而声音,连碗著的声音也没有,沐桑桑恍然想到,他出生在天下最尊贵的家族里,曾经是最尊贵的一个孩子,这样的世家教养,对他来说已经是融进血液里的东西。
那么,当初他从京城逃往并州的时候是几岁呢?五岁还是六岁?那时候她还没有出生,而现在,她与他相对而坐,一起吃着并州这种古怪又有趣的面食。
她想着想着,忍不住看了赵恒一眼,然后她发现,他竟然早已吃完了,碗筷被整齐地放在一边,他坐得笔直,正专注地看着她。
沐桑桑一下子红了脸,低头看看自己还剩了一大半的碗,低声说道:“我吃的太慢了。”
“是我吃得太快。”赵恒语声温柔,“事情总是很多,没多少时间能坐下来好好吃饭,所以总是吃得很快。你不用理会我。”
可沐桑桑并不能不理会,让人等着自己吃饭是很失礼的事。她努力扒着碗中剩下的面,想要尽快吃完,可越是着急,越是咽不下那么多,而那些面也好像带着魔力似的,她吃掉一口,立刻又变回来一点,怎么吃也不见少。
她又开始觉得耳朵上发热,就在此时,突然听见赵恒说道:“我还得再吃一碗。”
沐桑桑松了一口气,还有一碗面的时间,这次总该在他吃完之前吃完了吧?不过,好大一碗面呢,他食量倒是大。她又悄悄看了他一眼,他身材那么高大呢,便是吃的多些也是正常吧。
面很快送过来,赵恒一筷子下去,小半碗就没了,他又夹起一筷,正要吃时突然反应过来,忙又放了回去,只夹了一根慢慢吃着。他得尽量吃得慢一些呢,不然她会着急害羞,虽然她红着脸的模样很美,可他怎么舍得让她窘迫?
等沐桑桑终于吃得差不多时,抬头一看,赵恒碗里还剩下一大半,她松了一口气,还好,这次总算没有让他等。
一碗面终于吃完,沐桑桑放下筷子坐直了,却发现赵恒碗里还是刚刚剩下的那些,怎么突然这么慢了呢?沐桑桑正在疑惑,却见赵恒用筷子在碗中一捞,还没等她看清楚,大半碗面立刻消失无踪。
沐桑桑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他吃的未免也太快了吧!
她忍不住劝道:“殿下,吃饭不能太快,会伤身体的。”
她在关心他?一阵奇异的感觉迅速遍布周身,赵恒笑了起来:“好,我知道了。”
沐桑桑再次看到骄阳的流光,他笑起来可真好看啊!
一旁侍立的青釭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天,主上一顿饭的功夫笑的次数比从前一年都多,今天的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吧!
下楼梯时,赵恒走在前面,伸手要来扶她,沐桑桑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伸手搭着他,一步一步地走了下来。他的手依旧是她熟悉的微凉,这种凉意无比适宜,每次都能让她不安的心绪安静下来。
“傅守义已经动身返京了,大约十天左右就能回来。”走下最后一级台阶时,赵恒低声说道。
沐桑桑心里一紧,到那时,就是一场恶战。
“你三哥暂时不会回来,他目前虽然还是白身,但此次立下了战功,按例能升校尉。”赵恒又道,“不过皇帝那边恐怕不会答应,太后与我正在想办法。”
暂时见不到三哥呢……沐桑桑有些难过,转念一想,三哥生平的志向就是像阿爹那样驰骋疆场,如今能够实现夙愿,必定也是高兴的。于是她轻声说道:“劳殿下费心了。”
赵恒看着她,柔声道:“你我之间,不必客气。”
沐桑桑瞬间又红了脸。你我之间,你我之间,这话说的么多亲密!他与她,真的已经这么亲密了吗?
东市是长平城中最繁华的集市,
“殿下想买些什么东西?”沐桑桑跟着赵恒一连走过两条短街后,忍不住开口问道。
他说要她帮忙买东西,然而他们走了半天,他的目光却根本没有在任何一家店铺里停留过,他只是带着她慢慢地走着,时不时跟她说一句话。
“随便买些什么都行。”赵恒看着她,又露出浅淡的笑意。
沐桑桑不解地看着他。
于是赵恒俯下身,飞快地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只是想见你。”
热意最先沾染在耳廓上,而后是整个耳朵,脸颊,最后蔓延到脖颈,整个人都是热的,沐桑桑抬不起眼皮,只是低着头,紧张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她突然有些幽怨,假如他是刚刚在楼梯上时说的这话就好了,那时候她牵着他的手,那样舒适的凉,恰好可以消融这令她紧张不安的热。
天,她居然在盼着他牵她的手?沐桑桑猛然意识到这点,差点没忍住想捂脸,她都在乱想些什么呀!
赵恒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那样害羞,白皙的皮肤蒙上了一层浅浅的粉色,让他想起沾了晨露的水蜜桃,突然有冲动想咬上一口。
“沐桑桑!”
一声叫喊突然打断他的绮念,赵恒冷了脸抬眼望去,就见一个穿红衣的女子骑着马直直地冲他们撞了过来,赵恒脸色一寒,正要出手制止,沐桑桑已经扯着他的袖子退开了,低声说:“是乐陵县主。”
25/94 首页 上一页 23 24 25 26 27 2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