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迟迟直起身子,她有些不解,“疏疏怎么了?”
薛惊冷笑一声:“那要问它自己。”
听到这句话的老树精,闭紧了嘴巴,只一个劲儿想把自己藏到迟迟的袖子里去。
迟迟被它挠得有些痒,她抬起手臂:“这里不行。”
说完话,屋子里的两个人俱是一怔。
薛惊将目光放在她身上,迟迟也懵懵地抬起头。
老树精正好又在她的袖子上滑了一下,迟迟被吸引了注意,低下头将老树精从自己的袖子里拉出来:“不行,不可以。”
“为什么不行……”老树精轻轻嘟囔了一句,不过还是被迟迟乖乖放回了桌面。
迟迟红着脸,小声开口道:“就是……”
“就是不行。”薛惊替她说完了下半句。
这下连老树精都忍不住看向薛惊了。它小心翼翼地问:“尊上,你是不是真的学会读心术了?”
*
“没有那种东西。”
薛惊心平气和,第不知道几次回答了迟迟关于读心术的问题。
“真的吗……”迟迟坐回自己的位置,有些闷闷的,“可是疏疏说的呀。”
“它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吗?你不是才认识它几天吗?”
好像是有那么一点道理。
薛惊继续往下帮她捋:“它还说什么了?”
“说——”迟迟偷偷看向他,又飞快将眼睛转回来,“没有说什么。”
“真的吗?”
老树精从迟迟的怀里探出圆脑袋,它抬起头,正好和迟迟的眼神对上,迟迟于是斩钉截铁回答:“真的。”
为了不让薛惊问下去,迟迟换了个话题:“我们要去哪儿呀?为什么这么快就起身?”
她连行李都没有整理,薛惊说,等到了地方,他会给她买新的,所以衣裳首饰都不用带。
连仆从都没有带。
迟迟还奇怪,不过薛惊说,他们先走,等到了地方,那些仆从自然会跟上来。
等到了地方,等到了地方,可是迟迟连他们要去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马车走得还算平稳,迟迟抱着怀里的老树精昏昏欲睡,之前的老树精细细长长,迟迟觉得怎么拿都不对,还要小心不要把老树精的身体掐住了。薛惊就替她把老树精变大了一点。现在的老树精,大概有小猫小狗那么大,抱在迟迟的怀里,大小正好。
刚变完的时候,被换了模样的老树精愣在原地。它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是可以变大的,它呆呆地摸了摸自己的胖胖小手,对着薛惊目露期待:“可以再变大一些吗?”
薛惊掀起眼皮,淡淡看了它一眼。
老树精:“哦……”
它以后去求求迟迟好了。
现在,迟迟坐在马车里,困得头一点一点。老树精看着她点头,自己也困了起来,打了个哈欠,准备缩进迟迟的臂弯里睡一觉。
不过它的美梦没有成真。
马车忽然剧烈地一颠,老树精被吓得睁开眼,它第一个看的人,就是平平稳稳坐在另一边的薛惊。
但薛惊安安静静,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是错觉吗?
老树精在心里嘀嘀咕咕,闭上眼睛准备再睡一次。
很快,第二次颠簸又来了。
这回老树精可确认得真真的了,它连忙摇迟迟的手:“迟迟,迟迟,马车晃了吗?”
迟迟迷迷糊糊被它摇醒:“什么晃了?没有晃呀。”
老树精很是怀疑地看向薛惊,只是薛惊还是原先的模样,一点都没有变化。
看到老树精望向他,薛惊还皱了皱眉:“什么?”
老树精自然不敢对着薛惊说出自己心里的话,它动了动圆脑袋,往下一搁,搁在了迟迟手臂上。
搁上去的那一瞬间,马车又猛地晃了一下。
“哇呀呀呀呀!”老树精吓得一个激灵,手脚乱挥,“救命啊救命啊!”
薛惊见状,伸出手,将迟迟身上的结界往下拉了一点,把老树精也罩了进去。
他起身:“我去外面瞧瞧。”
被放进结界里了,老树精才体会到迟迟说的“没有晃”是什么意思。
平平稳稳,安安静静,连马车轮滚过凸起的碎石都感觉不到。
老树精抱着迟迟的手臂,心内愤愤。
尊上真偏心!
偏心的魔尊,这会儿正停在半空,神色淡淡,对着面前一大帮不知何时聚到这里来的修士。
薛惊略略扫了一眼对面人的面孔。
不认识。
薛惊不说话,但对面的人已经忍不住了,一个瞧上去大约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对着薛惊质问道:“是你消去了我爱徒的记忆吗?”
听见有人出声了,薛惊的目光于是落在了他的身上,他奇怪地问:“什么爱徒?我不知道。”
中年男人像是很气愤,他往前一步:“早上的三个蓝衣修士,你该不会现在就忘了吧?”
薛惊忽然一笑:“嗯。”
“你——”
中年男人气得抽出剑来,隔空直直对着薛惊:“魔界的人果然说不了道理。如今明目张胆来犯我且末仙山,难道千年前的大战还没有让你们死心吗?”
看见中年男人的举动,薛惊皱起眉嘀咕:“我可不想杀人。”
平常人听不见薛惊随意的一句嘀咕,但中年男人好歹修炼了数十年,这么一点细小的声音,完完全全传进了他的耳朵。何况薛惊并没有隐藏的意思
中年男人立马气得跳脚,他自小接受的教育,一直都是告诉他,且末仙山与魔界水火不容,魔界的人也都是茹毛饮血无恶不作的。如果有朝一日遇上魔界的人,万万不可犹豫,一定要将其斩杀,以行天道。
面前的这个魔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与书上说的满脸横肉,状似野兽,一点都不一样。反而除了有些冷淡,与且末仙山的修士倒更为相近。可是他身上既然存在着魔气,况且还在且末仙山与人界的交界处肆意行动,那就必定要将其击杀。
中年男人握紧手里的佩剑,方才灵雎三人一被找到,他就觉得不对劲了。尽管问起话来,三人的回答滴水不漏,丝毫没有异常。但中年男人执意要出山查证,结果却被他遇上这滔天的魔气。
面前的这个年轻男人,很棘手。
看见对面十来个人一脸敌意的样子,薛惊也觉得棘手。
摆脱这些人并不是问题,就算马车里还有迟迟和老树精,薛惊也自信能平平安安带着他们离开。麻烦的是,这些人既然盯上了薛惊,那就意味着以后很长一段日子,薛惊都会是他们的目标。
他不能带着这样的隐患去往京城,只将这群人就地解决。
那么问题来了,怎么个“就地解决”法?
首先,他不能杀人。
……这还怎么玩?
薛惊立在半空中,很是认真地考虑,将面前这些人的记忆全都抹掉,大概要出动多少黑雾,出动这些黑雾,会不会被其他的修士发觉?要是发觉了,他能在人界找个地方躲起来,然后等着修士自己放弃吗?
但且末仙山这群人自诩天道,如果放薛惊这么大个这么明显的魔界祸害去人界,怕是绝对不可能停止搜寻。说不定还会主动联系人界的统治者,请他帮忙找出薛惊。
也就是老皇帝。
这他妈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薛惊严肃地思索这些问题的时候,对面的人群已经隐隐不满起来。
一个来自魔界的魔人,竟然敢无视他们这么久?
其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少年气冲冲开口:“喂!你到底什么意思?是不是怕了且末仙山?要是如此,不如快点自我了断,也不用白费这么些工夫。”
薛惊一愣。
少年人仗着师父在前面,气呼呼又道:“哼!魔人也不过如此,这么久都没有动静,该不会是在等你的同伴来吧?怎么样,是马车里的人吗?”
说着,少年人就举剑冲向停在半路的马车。
中年男人连忙拦住他:“灵玉不可!”
但少年人已经冲了出去,只是奇怪的是,明明他想去的方向是马车,却在半途忽然变道,直直冲向了停在空中的薛惊。
少年人立刻大惊失色,软着手将剑格在胸前:“我、我不怕你!要杀就杀!”
薛惊让他停在自己面前,然后开始仔细打量他。
少年人大约十三四岁的模样,一张脸生得很嫩,只是此刻他的神情满是惊慌,对上近在咫尺的“魔人”薛惊,少年人记起往常所学的魔人都是如此残暴血腥,他忽然白眼一翻,生生吓死过去。
薛惊一怔。
对面的人也是一怔。
这算什么?活生生就把一个修士吓死了吗?
但其余弟子都在自己身后,中年男人不敢莽莽撞撞冲过来,只好对着薛惊喊话:“快将灵玉归还,否则不要怪我撕破脸皮!”
薛惊看了他一眼,然后把全部的注意都放在了天边隐隐传来的雷声上。
什么意思?不是这小子自己死的吗?关我什么事?
薛惊抬起头,雷声渐渐明显起来。天色很快昏暗下去,黑幕压下,在场的每个人听见这雷声,都觉得有着无比难言的压抑。
除了薛惊,以及被他的结界保护起来的迟迟和老树精。
于是他忍不住动了动嘴唇。
“他在说什么?”迟迟抱着老树精,和它一起躲在马车窗下,看到薛惊好像说了一句话。
老树精全神贯注盯着薛惊的举动,因此它很快就分辨出来,薛惊到底说了什么。
然后老树精老老实实对着迟迟回答:“他在骂人。”
薛惊:我*******(已消音
第一更
第82章 天雷
天雷居然来了。
身为修士,在场的中年男人还有他的弟子们,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如果有人修炼有成,有所进阶,天道便会降下天雷考验。
但这好端端的,难道现场竟然有人要升阶了吗?
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中年男人都忍不住用怀疑的眼光打量着自己的徒弟。
每个人眼里都是十分明显的一句问话,“你要升了?”
而得到的答案也都是一样,“不是我。”
都不是。
众人一噎,这回是用惊奇的眼光看着对面的“魔人”。
难道是你?
薛惊微微一笑。
——正是他妈的本人。
他自然不能在这群修士面前经受天雷。薛惊只考虑了几息,就飞速转身回了马车。
中年男人见对面的“魔人”走了,先在原地观察了片刻,确认对方不会再回来之后,中年男人才领着其余徒弟赶到先前“魔人”立着的地方。
被称作灵玉的小修士确实已经被吓死了。中年男人接连用了几个小阵法,将他的魂魄守住,然后带上灵玉的尸身,准备先回且末仙山再说。
至于那个忽然逃走的“魔人”,他也要禀告上去。
*
“逃走”的“魔人”薛惊,此刻正坐在马车外,一脸严肃赶着马车往前走。
迟迟抱着怀里的老树精,乖乖坐在马车里面,但一阵阵隐约的雷声,就好像追在马车后头不肯离开。
“要下雨了吗?”迟迟偷偷问怀里的老树精。
老树精摇摇头,又缩回了她的怀抱。
马车没有走多远,薛惊很快就跳下车,然后撩起了帘子。
外面已经变换了天色,迟迟抬头看看黑漆漆的天空,薛惊就将自己的手伸到她面前。
拉着薛惊的手下了马车,迟迟才发现,他们似乎来到了一座规模颇大的城镇。这座城镇的风格极为粗犷,见到的房屋都是用巨石垒成,门窗也比先前迟迟见到过的大了不少。只是没有见到有人。而且这些房屋多半都已经倒塌。
是什么荒城吗?
迟迟不懂,而薛惊已牵着她的手,沿着同样是用巨石铺就的路往前走。
一出马车见到的天色太暗,等迟迟适应了,她才发现原来不是天黑了,而是在半空停留的烟尘太多,掩盖了原本的天色。
她也渐渐闻到了淡淡的焦味。
这里是烧了什么东西吗?
薛惊全程都没有出声,他带着迟迟朝前路走去。迟迟不时打量着周围的房屋建筑,眼神好奇。似乎越往前走,房屋破损得越厉害,等到后面,就看不到屋子了,只有满地的废墟与飞灰。
比起她还能随意查看,老树精却已经快要吓得不能动了。
“迟迟……”老树精呜呜叫,“你不觉得难受吗?”
迟迟愣了一下:“什么难受?”
老树精呜咽一声。
可恶的魔尊,又把它拎到结界外面来了。
薛惊听到他们的对话,随手一挥,把老树精重新放了进去。老树精这才安静下来。
巨石铺成的路走完,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座似乎望不到头的石阶。
迟迟霎时间觉得腿酸起来。
不过薛惊自然不会让她费工夫一步一步走上去,他揽住迟迟的腰,只是眨眼间,两人就到了石阶最高处。
原来石阶上是一座黑色的宫殿。
迟迟还在打量这座似乎也被烧得不成样子的宫殿,薛惊已经转过身去,正对着石阶。
怀里的老树精先发现了不对劲,它拉拉迟迟的袖子:“迟迟……”
迟迟顺着它的意思回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石阶下密密麻麻,已经站满了人。
她朝四周看去,原来她与薛惊站着的这个地方,是这里的最高处。以宫殿为中心,他们前方的那一条路上,好像被人用火暴力清扫过一样,一路都是焦黑,离宫殿越近,焦黑也就越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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