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目光沉沉:“您不觉得,所有的事都太巧了吗?”
“什,什么?”陈贵妃隐隐有种不妙的猜想。
“当初冬狩一事,是咱们算计了秦王,让父皇疑心于他,之后那事故也就没有个后续,只发作了几个人只当是堵住了秦王的嘴。”
“这与如今这事又有什么相干?”陈贵妃猛地听他提起这陈年旧事,反而不安了起来。不是因为算计了秦王不安,而是生怕晋王接下来说的话会让她不安。
陈贵妃也是宫中老人了,几十年来,不知算计了多少人,可是能算计到她头上的,着实没有几个。
晋王扯了扯嘴角:“怪就怪在,那事过了之后,父皇便病倒了。”
陈贵妃瞪大了眼睛:“你是说……”
“儿臣虽没有证据,可是如今想来,那阵子父皇的情况确实不对劲儿。太极殿秋冬之后便一直烧着地龙,丁茂又是个细心的人,怎么可能会让父皇感上了风寒?不仅如此,还一病不起了。要知道在这之前,父皇极少生过什么病痛,即便有,也是三五日则好。父皇也好骑射,身子自来健壮,却因为一场病整个人都倒下了,瘦得不成样子。这事,怎么看都像是有人从中作祟。”
只可惜,当初他们身在局中,竟没有一个人能明悟。
“随后朝中逼迫父皇召秦王回京,逼父皇立储,这种种,既是逼着父皇,也像是在逼咱们。朝中局势不稳,恰在这时候,陈家却忽然献上这三颗能起死回生的丹药来。”
“景瑜,”陈贵妃欲言又止,她听这话也觉得怪异之处颇多,只是仍旧不得不替陈家开脱一二,“这丹药是你舅舅送上来的,只是他绝不会有心害了咱们去。再者,这丹药后来我们也是有查过、验过的。”
赵景瑜摇了摇头:“我也知道,舅舅不会害了咱们,只不过是觉得,有人做了个局,将我们所有人都划进去罢了。”
他叹了一口气:“至于查到的那些东西,咱们都能造假蒙蔽父皇,旁人又怎么不能蒙蔽咱们呢?”
陈贵妃浑身僵硬,竟不知所什么是好。
“是……是母妃害了你啊。”若不是她将那丹药奉上,他们母子俩,也不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当初究竟是怎么了呢?陈贵妃也想不通,为何会执迷于那丹药,为何明知它对皇上的寿数有碍仍要做局引皇上进去,倘使她还念着皇上的好,倘使她还有那么一点良知,也不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如今皇上真倒了,他们母子的依靠,也就没了。
陈贵妃越想越悔,越想越恨,只是为时晚矣,早已是追悔莫及。
晋王半是安抚陈贵妃,半是安抚自己道:“母妃,为今之计,是该想好如何处理后事,免得被秦王皇后等人反扑,届时,我们便只能被动定罪了。”
“你想怎么做?”
“上回父皇生病,私下交给儿臣三千暗卫。如今秦王只得了调令,尚在途中。倘若中途遇上了什么意外,回不来了——”
陈贵妃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了些许:“你父皇病得太不是时候了,便是秦王回不来,朝中的那些大臣,也难对付。况且,还有一位镇国公。”
“镇国公是不可小觑,可在京中无甚军队,兵部尚书如今在咱们这一边,一旦谋划好,整个京城还不是手到擒来?”
陈贵妃有些惶恐地挪了挪身子。
她是深宫妇人,有几分胆识,有几分见识。可真正到了决定逼宫的时候,又先退了几分。终究,还是担心事情不成,下场凄惨。
“你可要想清楚了,这事儿一旦开始便再没有回头的机会。”
“母妃说笑了,咱们如今,哪里还能回头?”晋王冷笑道。皇后和秦王这对母子,分明是想将他们往死里逼,一旦查出了这丹药的真相,只怕满朝文武都会觉得他们心存不轨,意图弑父。
沾了这个罪名,他们哪里还能有命?
倒不如,趁着这几机会搏一搏。晋王也是血性之人,不愿就此认输。毕竟,他与秦王的争斗,从现在这一刻,才开始呢。
陈贵妃看着儿子心意已定,终是狠下了心:“罢,罢,左右都是死,不如争上一争。”
真做了决定,反而不怕了。
陈贵妃安慰着自己,那皇位,本来就该是她儿子的。他们如今只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罢了。
第89章 逼宫
京城中, 明面上因为皇上再次病倒而流言四起,而暗地里, 则更是波涛涌动。
当日太极殿一事, 也不知是哪个有心人故意传扬了出去,道皇上多半是因为服用了陈贵妃献上来的丹药而一病不起。传这话的人都说得有板有眼, 还说这些话都是出自御前丁茂丁公公之口,更是增添了几分真实性。
另有一则, 却是陈贵妃忧心皇上病情太过, 几日忧心忡忡未曾进食,随后也不知是听哪个宫女听说了民间有一“冲喜”的法子, 便去永宁宫请了太后娘娘作主, 委屈一下晋王与未过门的晋王妃, 尽早成亲。死马当做活马医, 看看能不能有些效果。
太后心急之下,没有多想便答应了,也盼着这婚事真能冲喜。
因着礼部早前已经定好了吉日, 一切流程也都是按着规矩来的。此番贸然提前婚期,却叫礼部的人多了不少事。
这些日子,兵部孙尚书,也频繁地出入晋王府, 听说是与晋王商议婚事。人家孙家也是疼女儿的人家, 婚事虽不得不仓促了些,但是也不愿女儿多受委屈,小处还是越细致越好。
因着冲喜这件事, 原来疑心陈贵妃母子图谋不轨,陷害皇上以谋皇位的人,心中又泛起了嘀咕。这番孝顺的做派,倒不像是那等丧心病狂之辈。
回京的官道上,一对人马沿着长道不急不缓地往前走着。
少顷,北边忽然飞来一只白色的信鸽。韩七眼尖,一下子就认出那是自己养的那只,遂对着半空吹了一只口哨。
白鸽像是有所感应,迅速飞了下来,扑腾两下翅膀,落在韩七的手臂上。韩七勒着缰绳,让马儿先停下来,取下来白鸽腿上的密信。
“去吧。”他拍了拍白鸽。
白鸽像是知道自己完成了使命一般,又扑了两下翅膀,按着原路飞回去了。
韩七回望了鸟一眼,随即打开密信。上头只一行小字,只是看完之后,韩七当即裂开了嘴,朝着边上马车里的人道:“殿下,大喜!”
赵景宸从里头掀开帘子,露出一张脸来,问道:“事情进展如何?”
“一切都如殿下所料,该入局的人,都已经入局了。”
赵景宸心中有数,淡淡道:“令前头加快些,速速入京。”
韩七激动地道了一声是,赶紧前去吩咐。他们等着这一日,可等了许久。
自打收了密信之后,一行人果真加快了速度,一路疾行。韩七默默估算着,按着这个速度,不需七日,他们便能赶到京城。只是三日后,忽生了一场变故。
韩七看着突然从四面八方涌出来的暗卫,眉心一拧,当即抽出剑。
“保护王爷!”
“是!”
……
京城这边,晋王府也收到了消息。
晋王看到密信,便第一时间让人以商讨婚事的名义将孙尚书请了过来。此番大计若是想成,孙尚书必不能少。至于余下的诸多将军,赵景瑜也早已经安排好了。
京城周边的四个军营,他已经掌握了四个,那两个未曾掌握的,虽有些棘手,可若是他们先发制人,实现压制了前朝与后宫,大势既定后,剩下的军队便不足为惧了。
孙尚书掌管兵部,不仅是父皇为他培养的左膀右臂,更是他未来的岳丈,赵景瑜不说对他深信不疑,也差不了多少了。最起码,如今在所有人看来,孙家都是站在他这边的,他若能旗开得胜位登大宝自然两厢都好,孙家也能成为皇后母族;若是失败了,孙家也逃不了好。
孙尚书对此也心知肚明,只是,他已是退无可退了。如今也只能尽量信任晋王,只是他还是有些担心,遂问道:“那消息可准确?”
晋王挑眉看他:“暗卫都是父皇手底下的,父皇亲手交给我,孙尚书莫不是觉得那些暗卫会欺主?”
“微臣不敢。”孙尚书忙拱了拱手,“微臣只是觉得,秦王似乎去得太容易了。未曾见到尸身,总归是不放心的。”
“我与尚书想的一样。是以一早便吩咐了暗卫,便是死也得将尸体带回来。如今人已亡,想必再过几日,咱们便能看到秦王遗体了。”晋王随手将密信扔到香炉里,一阵明火之后,化为无形。
孙尚书走到他身边,复又问道:“后宫处贵妃可都替王爷打点妥当了?”
这事还得有个内应,才能一击必中,不生其余的变故。
“孙尚书放心,一切尽在掌握。”
孙尚书面上含笑,至于心中作何想,便不得而知了。“娘娘做事,我自然是放一百个心的。对了,王爷准备何时动手?”
赵景瑜估摸着刑部的进程,只怕再有三四日,便要水落石出了。这个结果,还是他与母妃暗中派人搅局,给查案的人添了诸多麻烦才拖到了现在。如若不然,早就察觉出来了。赵景瑜知道,只有在刑部将事情查探清楚前动手,方能保住他的声名。
是以回道:“三日后动手。”
“那微臣便提前恭祝王爷旗开得胜了。”
赵景瑜笑了笑:“本王也恭贺孙尚书。”
两人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私下里的准备,也都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明面上,宫里宫外却都在忙着查案一事。因皇后吩咐要细查,底下人并不敢糊弄,所有涉事的,都被带进了刑部审问。
宫中消停了好几日,每日除了去太极殿守着皇上,便是等刑部的消息了。太后这些日子眼泪都快流干了,日日等着儿子醒过来,却日日都是白等一场。
明明是她的儿子,如今却比她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还要苍老。太后见着了,只觉得像刀子割肉一般痛心。
她的皇儿啊,怎么就这般狠心,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太后正守在皇上面前哭着呢,皇后也站在她身边,耳边都是太后这几日反反复复说得那几句话。
眼下,她又在念叨着,却还是常说的那些话:“你那父皇也是个心狠的,皇帝都变成变成这样了,也不见他回来。莫说回来了,连带个话都没有。”
皇后听她又埋怨起了太上皇,心中叹然。太上皇对皇上,父子之情着实少得很。也就太后还看不明白。
“到底是哪个心狠手辣的,竟然将皇帝害成这样。若是叫哀家知道了,定饶不了他!”
皇后宽慰道:“母后宽心些,刑部的人想必已经查得差不多了,今明两日便会有结果。”
“拖到了今天,也不知他们是怎么办事的。”太后骂了一句,看了看左右,忽然觉得不对,“贵妃和晋王呢,平日里来得最勤,怎么今儿却不见了踪影?”
正奇怪着,外头忽然传来一声动静。
皇后嚯地一声站起来,面色眉头一竖,心中有了不大好的预感,吩咐道:“快出去看看,外头究竟何人在吵闹?”
太后见皇后这般模样,反而有些不解:“外头闹腾的话叫人过去训斥几句便是了,皇后怎得还动了这样大的气?”
皇后不似太后,镇国公府是武将出身,皇后没有去过疆场,却也是听过这种厮杀声的。因而比太后不知敏锐了多少去。
“母后,只怕今日会有不妥。”皇后回得凝重。
“这……”太后蹙着眉头,许久没有想明白。
不多时,外头忽然走进来一群人,皇后看到谢长安,吓得连站都站不稳了,慌忙走到她身边,低声呵道:“不是叫你今儿不要过来吗?”
谢长安颇为紧张:“我担心母后。”
这样大的事,谢长安焉能不感觉到一点风吹草动。刀剑无眼,她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母后陷入危险之中,有她在,危急时刻,或许能回转一二。
毕竟,她不同常人。
可皇后不知道这些,看她过来了,又急又怒,捏着谢长安的手,许久不曾松开:“你真是,糊涂!”
骂完了,皇后又有些心疼她,左右打量了一番,见她没有受伤,心情才好转了些许,“外头乱着,你究竟是怎么过来的,身边的丫鬟呢?”
“在宫外,没带进来,我是趁乱跑进来的。”谢长安信口胡诌。
“都是些不经心的,回头定要严惩他们!”好在皇后如今被她这么一搅,搅得心神不宁,无心寻她话里的漏洞。
另一头,进来的几个宫女早已经将事情禀报太后了。
却原来,晋王伙同孙尚书等人,宣扬皇后有意陷害他们母子,扭曲事实,设局谋害皇上,祸乱后宫。是以今儿一早趁着大朝会一举牵制了半数朝臣,如今已经控制了京城,意图逼宫。
外头的那些人,正是晋王带进宫的人,正同太极殿的守卫搏杀。只晋王他们准备齐全,太极殿的守卫不足,只怕挡不了多时了。
另有宫人说,外头早已传的沸沸扬扬,道秦王殿下已经死在了回京的路上。
“你说什么?”太后猛地抬头追问。
宫人木木地重复了一边:“外,外头都在说,秦王殿下回程时遇上了土匪,已经亡故在路上了。”
“遇上了土匪?完了,完了……”最后一点希望也没有了,太后吓得脸都白了,只怔怔地骂着“孽畜”。
只要是还有脑子的人,都知道秦王这事是谁做下的。皇家怎么就出了这么一个孽畜啊。亏得皇上还这般疼爱他,弑父杀兄,天理难容!
皇后见那边也还乱着,将谢长安拉到太后跟前,出了主意道:“只怕晋王蓄谋已久,不夺大位誓不罢休。我看着外头受不了多少时候了,为今之要,还是赶紧逃命得好。”
“可皇帝……”
“母后!”皇后疾言厉色,“皇上如今去与为去是一个模样,晋王不会为难皇上的,他的目的只是皇位,不是弑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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