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干干净净,身上的铠甲也整洁如新,应该是过来前,特意收拾了。
幼宁看着齐琮,齐琮突然往她看了眼,四目相对,幼宁有一瞬被捉到了的尴尬,扯了下唇角,齐琮眸色无波,收回了视线。
皇后仔细打量着齐琮,见他没瘦,脸上也没伤,虽然知道在外打仗,身上肯定有伤,但如今见人平安回来了,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母后先回宫歇息,儿臣先去面圣,稍后便去给母后请安。”
他说的是面圣,便是先以臣子的身份见宣德帝。
皇后点了点头,齐娴一早蹦跶着要见她五皇兄,这会人回来了,也不敢靠前说话。
众人给齐琮让出路来,幼宁看着齐琮被众人簇拥着往衍庆殿里,心里也说不上来什么滋味。
她和齐琮这几年信里交流的很亲切,如今见着人,却感觉生疏了。
待齐琮从宣德帝那里出来,天已经黑了,他脸色不太好看,刚刚殿里面传来摔碗的声音,如此气急败坏的行径,肯定是宣德帝干的。
为了什么大概也能猜到,殿下还在北边的时候便接到陛下的密旨,让他把罗卫汝私下处置了,可是殿下没听,不仅没听,还让罗卫汝驻守鄎国,光明正大的护着陛下要除的人,陛下能不气吗?
站在游廊上的齐琅迎上去,不放心的问,“皇兄,父皇发那么大的火,没事吧。”
下午他和齐瑛跟着齐琮一起,刚进殿便被宣德帝逐了出来,只留下齐琮一人在殿内说话。
齐琮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无事。”
在外面,齐琅也没有多问。
“要去给皇祖母请安吗?”
“先去景阳殿。”穿这身衣服,晚上去见老人家不太好。
齐琅这么久不见他皇兄,话比较多,齐琮在里面换衣服就听他在外面不停的问边关怎么样,新攻下的鄎国疆土怎么样,当然,最重要的是,皇兄身上现在还有没有伤。
齐琮换下铠甲,穿了身黑色锦衣从屏风后走出来。
前面的问题齐琮一个都没回答,齐琅又想到了什么,问道:“皇兄,父皇一心要惩治罗卫汝,你做主把罗卫汝留在北边,父皇那里真的没事?他会不会迁怒于你。”
父皇一直偏心齐瑛,皇兄在外面吃了那么多苦,眼瞧着父皇这几年提起皇兄就笑的合不拢嘴,若是因为此事被父皇迁怒,就太不值了。
齐琮回身看着他,冷笑道:“怕他作甚。”不过是个草包罢了。
齐琅背脊一挺,看着他皇兄锦衣华冠,面容冷峻,觉得他皇兄比从前更高大了。
他站起身,眼眸微动,“皇兄,臣弟以后是不是就可以继续斗鸡玩蛐蛐了。”他皇兄不在这几年,他天天盯着老六那边,勾心斗角的脑壳疼,如今皇兄回来了,他也该乐呵了。
齐琮伸手拍在他的肩膀上,“斗蛐蛐?”
齐琅被这一下拍的心虚,差点直不起腰,支支吾吾的说:“就,老六那边,我是不是可以不用盯着了。”
齐琮:“你不是做的很好。”
齐琅:“臣弟不行,老六的心眼子太多了,有皇兄你在,哪里还用的着臣弟。”
他大大咧咧的一副有兄万事足的样子,不用努力了。
齐琮说:“正好,父皇信不过罗卫汝,想重新派人过去接管鄎州,我需要信得过的人,你若不想在皇城待着,就过去吧。”
齐琅脸上一僵,“我觉得,我现在盯着老六,挺好的。”
第86章
晚上太后在永寿宫中命人备了菜,皇后娘娘敬妃娘娘幼宁和齐娴都陪坐着,等着齐琮和宣德帝说完话,过来拜见太后用晚膳。
皇后娘娘坐在太后身侧,不时的往门外瞥一眼,这会已经过了平日里太后用晚膳的点,皇后许久不见齐琮,心中甚是挂念,在衍庆殿待了这么久,定是宣德帝老毛病又犯了,刚传来齐琮把罗卫汝留在鄎州的时候,他就总爱去永宁宫转悠,时不时的要提一嘴子罗卫汝当初不遵皇命的事。
皇后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也没理他。
皇帝这人,越给他脸,就越蹬鼻子上脸拿乔,在她这里没讨着什么目光,又跑太后这里闹了一场,这狠心的王八蛋知道太后心里有多在乎他,也知道怎么拿捏太后,也不知道发了什么邪疯,把太后都气病了,这些日子一直汤药不断,咳嗽头疼总也不见好。
如今齐琮回来了,他可不得逮着齐琮好好耍耍君父的威风。
齐旭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太后生养他,他稍有不顺心便要翻来覆去的计较他出身受人诟病的事,让太后陪他一起难受。
汝阳王拼命保他登基为帝,忠心耿耿,替他卖命开疆扩土。
他转脸就把汝阳王世子困死在邺城。
阿琮在外面几年,替他踏平鄎军,人才刚回来,他就忘了是谁无将可用,又担心御驾亲征让自己置身险境,把阿琮派了出去。
“母后,您先用膳吧,我们等阿琮便可以了。”
齐琮今日回来第一天,让齐娴幼宁不等她就用膳也不可能,但太后不行,太后年纪大了,这几日身上还不舒服,皇后担心她用膳太晚身体不适。
“阿琮刚回来,去见皇帝又是为了国事,哀家这个做祖母的怎么能不等她就用膳。”
太后笑着,眼角皱纹肉眼可见的比前阵子深了许多。
她命陈嬷嬷端几盘糕点上来给幼宁齐娴两个小的垫肚子。
敬妃起身冲着太后和皇后行礼,“臣妾去衍庆殿瞧瞧吧。”
敬妃也担心齐琮在衍庆殿被骂,眼下太后和陛下母子之间闹了矛盾,互相较着劲,不好派人去帮齐琮,就看今日宣德帝会不会顺势同齐琮一起过来,给母子之间一个台阶下。
万一陛下拉不下脸过来,她过去正好也能劝一劝,她虽然也不喜陛下,但太后一片慈母心肠,母子之间冷战,陛下狠心肠,最难过的还是太后。
太后轻咳一声,道:“不用去瞧了,皇帝要是说完了,自会放阿琮过来,你若去了,只怕他火气更大,不肯放阿琮。”
太后还不了解她那个儿子吗,让他自己由着火气骂齐琮没关系,敬妃要是去了,他那个多疑的性子又要多想,觉得所有人都站在他的对立面,他做什么都是错的。
皇帝已经因为罗卫汝的事生了齐琮的气,没必要让敬妃过去受连累。
敬妃叹了口气,和皇后对视一眼。
这要是太后娘娘不在,她和皇后娘娘早就开始讥讽奚落皇帝没脑子还死要面子了,只是当着太后的面,她们这做儿媳的也不好说皇帝的不是。
幼宁和齐娴正在下棋,幼宁见齐娴手里握着棋子,托着腮,看着自己突然不动了,心里隐约觉得有些不妙。
这个阿娴,又打什么鬼主意呢。
她警告的瞪了齐娴一眼,警告她不许乱说,齐娴咧着嘴一笑,声音微扬,“阿宁,今日在宫门前,我见着五皇兄有些激动,竟没想起来看看五皇兄和从前有没有哪里不一样,你瞧出来了吗?”
皇后娘娘听见齐娴说话,饶有兴致的看过来。
做娘的,都想听听自己儿子在小姑娘眼里有什么评价。
太后和皇后对幼宁和齐琮的关系从来也没有多想,太后给幼宁选夫君,目光都是放在朝中大臣家里,从来没有想过把幼宁嫁到皇家。
不过太后宝贝幼宁,觉得自己的明珠不是一般人能配上,选了好几年,除了一个闻铮,其他的竟都没有特别入眼的。
幸好太后眼光高,才给幼宁拖到现在还未定好亲事,生生等到了齐琮回京。
齐娴觉得这就是她五皇兄和幼宁的缘分。
五皇兄要选妃的时候,幼宁年纪还小,刚好鄎军骚扰大齐,五皇兄带兵出征,选妃的事便耽搁了,五皇兄在外面这几年,皇祖母给幼宁挑夫婿,不是这里不入眼,就是那里不合适,一般的小姑娘在她们这个年纪,早就定好亲事了,幼宁到现在都没定下,她也从来没跟皇祖母说过喜欢五皇兄,中间出了一点错处两人就都是有家室的人了。
男未娶,女未嫁,年纪都不小了,就是皇祖母和母后从来没把这人想到一起去。
幼宁把自己的心事藏的太深了,她若是能在皇祖母跟前透漏一点,以皇祖母对她的宠爱,怎么可能不让自己的掌上明珠如愿以偿。
幼宁看着齐娴不怀好意的笑,睨了她一眼,在众人的目光下,慢悠悠又诚恳的说:“我从入宫起便时常见着表哥,他在我心里的印象一直都是第一次见面那样,表哥就是表哥,他长什么样子都是我表哥。”
这个答案和齐娴想要的可一点都不一样,她想让幼宁说的是五皇兄更英俊了一类的话。
她轻轻摇了摇头,心想,阿宁你这么说,可是找不到夫君的。
太后听了幼宁的话,笑着向她招手。
幼宁把手中的棋子放到盘子里,走过去偎在太后身边,“皇祖母。”
太后拍拍她的后背,笑着问:“你还记不记得你刚进宫的时候,你表哥出宫回来总喜欢给你和阿娴带礼物,你却总也不肯喊他表哥,只喊他殿下,弄的你表哥也不好意思喊你的名字,就唤你幼宁郡主。”
齐娴附和道:“是呀,皇兄明明就对阿宁很好,却总是叫阿宁郡主,听着怪生疏的。”
幼宁笑着说:“我那时候刚来,你们哥哥妹妹的从小一起长大,身份尊贵,皇子公主,我一个外头来的,可不得懂规矩些,免得被人嫌弃套近乎。”
齐娴切了一声,“你可是皇祖母最宠爱的小郡主,谁敢嫌弃你呀。”
“郡主怎么了,你可是大齐身份尊贵的公主,在你跟前我哪敢造次。”
众人被幼宁和齐娴斗嘴逗的直乐,门帘从外面被挑开宫女雅茵神情愉悦的走进来,还未说话,幼宁就见皇后整个人笼罩着激动,背脊微微挺直,只是一瞬,又摆了下宽大的袖子,恢复了大齐国母的端庄。
倒是太后,在雅茵通报说宁王殿下和瑞王殿下来了以后,直接起身从凤榻上走了下去,此刻她只是一个寻常的祖母,顾不上太后的仪态。
“孙儿见过皇祖母。”
齐琮进门走到太后身边,躬身行礼。
太后扶住他的胳膊,齐琮跪到地上,不顾太后喊他免礼,行了跪拜大礼。
太后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看着孙儿晒得浅麦色的肌肤,身形挺拔,肩上肌肉硬邦邦的,连声说了几个好字,“这才是齐家的好男儿。”
孝端皇后容貌倾城,宣德帝虽然做事令人不忿,但一张脸生的却极其俊美。
齐琮遗传了爹娘的好样貌,五官之间有几分像宣德帝,只不过相由心生,肖似的五官放到宣德帝脸上风流多情,在齐琮脸上就异常的清冷,他的棱角本就比宣德帝刚毅,加之性格沉冷,和宣德帝气质截然不同。
如今在外征战那么多年,他的眉梢染了边关的风沙,深入骨髓的肃杀,和宣德帝就更不像了。
太后一句这才是齐家的好男儿,夸的有点瞧不上宣德帝的意思。
齐琮也未谦虚,给太后磕了头后,又给皇后和敬妃磕头。
皇后垂头,手指在眼皮上飞快的划过,再抬头时,眼圈就有些红了。
太后见了,拍了下她的胳膊,“阿琮回来了。”
皇后吸了下鼻子,齐琮起身,站到皇后身侧。
皇后问道:“你父皇呢?”
幼宁明显见太后的脚步顿了一下,幼宁走过去,拉住太后的手,手掌在太后手背上轻轻拍了拍,这是她安慰人时,习惯性的动作。
当然,她只安慰亲近的人。
太后牵起唇角,回拍了几下她的手背,示意她没事。
幼宁抿着唇,心想怎么会没事,今日齐琮回京,宣德帝要是有心和太后和解,就该过来了,今日都不过来,太后心里得多难受。
齐琮虽然多年未回皇城,但他父皇什么德行他一清二楚,看了眼面容憔悴的皇祖母,道:“儿臣惹父皇不快,父皇不想见儿臣。”
宣德帝压根没提到永寿宫用膳的事,齐琮把过错揽到了自己身上。
太后声音疲惫,“不来就不来,摆膳吧。”
齐琮垂下眼帘,若有所思。
幼宁扶着太后坐下,忽然喊了声皇祖母,太后应了她一声。
幼宁又喊,“皇祖母。”
太后答应道:“阿宁要说什么?”
幼宁笑着俯身,额头在太后肩膀上蹭了蹭,“无事,便是想喊一喊皇祖母。”
太后反应过来幼宁这是在故意逗自己开心,捏捏她白嫩的脸蛋,佯怒道:“坏丫头,就知道拿祖母寻开心。”
幼宁笑嘻嘻的说:“我才没有拿皇祖母寻开心,我就是想皇祖母了。”
小姑娘杏眸清澈,性格活泼,聪慧会哄人开心,皇后娘娘和敬妃见了都很欣慰,有幼宁陪在太后身边,太后心情也能好些。
皇后和敬妃依次落座在太后两侧,齐娴自是坐在了敬妃身侧。
齐琮走到皇后右手边坐下,齐琅原本是想和他皇兄坐一起的,刚好妹妹和阿宁关系好,两个小姑娘平时用膳参加宴席,都是坐一起,他才刚迈步准备往齐琮那边去,就被齐娴拽住衣袖,挤眉弄眼的说:“皇兄,你和我坐一起。”
最疼爱的妹妹都发话了,齐琅哪有不依的。
看妹妹主动拉着自己一起坐,心里异常激动,小没良心的妹妹总算知道和哥哥亲了。
桌子上还剩好几个位子,幼宁也不能挑个独立的位子坐,太后左手边坐了敬妃娘三,右手边才皇后母子两人。
她走到齐琮右手边,朝他问好,“琮表哥。”
齐琮淡淡道:“坐吧。”
都落了座,宫人们端着盘子上菜。
除了齐琮这几年在外面,剩下的几个都是经常一起吃饭的,太后娘娘爱热闹,也不拘着小辈们的性子,没有食不言寝不语这一套。
皇后娘娘和敬妃也都不是古板的人,几个小辈都是话痨,齐娴不停的问齐琮打仗时的事。
齐琮面上没什么表情,看起来很冷淡,不像有耐心回答问题的样子,但齐娴问他,他都不厌其烦的回了。
“五皇兄,你带兵袭击上蒙的时候,一共俘虏了鄎军多少人?”
“男女一共九千人,这个你刚刚不是已经问过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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