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瑛那个未过门的王妃是林贵妃亲自去向陛下求的名门世家的嫡女武国公府的三小姐,荣郡王的外孙女,武国公府原本是保持中立,并不想把自家女儿卷入朝堂争斗之中,但林贵妃亲自去求宣德帝,宣德帝知道林贵妃打的什么主意,他一向偏心小儿子,那时候齐琮在边关打仗,威名远播,他想着齐瑛比他皇兄声势上弱了太多,便亲自下旨赐了这门婚事,安抚林贵妃。
武国公府即便对这门婚事不满意,也不能抗旨不尊。
不过如今武国公和荣郡王的态度不明,林贵妃担心夜长梦多,想着早点将武国公府的三小姐娶回去,把武国公府和荣郡王府都拉到她那边。
皇室最讲究规矩,齐琮没有成亲,宣德帝自然不会允许齐瑛越过齐琮先娶王妃。
如今齐琮回来了,贵妃那里估计又要去宣德帝那里吹枕边风,最好让齐琮快些成亲,随便挑一个家世普通的王妃。
皇后问了几遍,齐琮嘴很严实,直说皇后会喜欢,依旧没告诉皇后是谁。
皇后见实在问不出来,就把齐琮撵出了永宁宫。
当晚宣德帝原准备歇在衍庆殿,被贵妃以身体不适为由请到了重华宫。
翌日早朝之后,宣德帝就把齐琮单独叫到了衍庆殿。
齐琮去时,宣德帝正伏案批阅奏折,齐琮过去行了一礼,宣德帝抬起头,笑眯眯的问道:“朕近来听闻英国公夫人想将傅小姐许配给你。”
齐琮垂首道:“儿臣是大齐皇子,婚事理应由皇祖母父皇母后做主,何来英国公夫人想将谁许配给儿臣一说。”
言外之意,英国公府夫人没资格做主他的婚事。
宣德帝听他这么说,眼底的笑意更浓了。
他一向不喜皇子跟外祖家走的更近,好像比对他这个父皇更亲,跟着外祖家一起算计他这个做父亲的一样,齐琮刚刚的话,让他格外舒心。
宣德帝道:“不过你也到了成亲的年纪了,傅小姐从小在宫里听讲,时常出入永宁宫,你母后挺喜欢她,你与她也是从小一起长大,朕还听说你与她两情相悦。”
齐琮知道他这么说,必是贵妃昨晚同他这么说的。
英国公府本就是帮他的,林贵妃不可能拉拢过去,就合计着让他娶英国公府的姑娘,免得他借着宁王妃之位,拉拢朝中其他中立的大臣。
齐琮诧异道:“父皇这些话听谁说的,儿臣怎么不知自己竟于傅小姐两情相悦?”
宣德帝噎了一声,“你不喜欢傅小姐?那不是你表妹吗?”
齐琮淡淡道:“儿臣这些年都在外面打仗,对皇城里这些姑娘都没什么印象了,不过请父皇在为儿臣指婚的时候,莫要带上傅小姐了。”
宣德帝问,“怎么说?”
他以为齐琮跟他外祖父关系好,应该是想娶英国公府的姑娘的。
齐琮道:“父皇,儿臣也不瞒着您,这次回皇城,英国公夫人确实有意插手儿臣的婚事,但儿臣先是大齐的皇子,之后才是父皇母后的儿子,英国公夫人的外孙,尊卑有别,母后是英国公府出身,儿臣的王妃,不能再选英国公府的了。”
他事事以皇家为先,宣德帝心里乐开了花。
齐琮又奉承了宣德帝几句,宣德帝更觉得齐琮还是和自己亲。
齐琮撇着他的神色,突然跪到地上。
宣德帝一愣,道:“你这是做什么?”
齐琮捏着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愤慨道:“父皇,有人要挑拨父皇与皇祖母的关系。”
宣德帝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皱着眉,故作不解,“这是何意?”
“儿臣昨日去见了皇祖母,皇祖母身体抱恙,儿臣便询问了她身边伺候的宫人,说父皇已经许久没去见过皇祖母。”
宣德帝脸色微沉,“这是父皇与你皇祖母的事,你小孩子家不要管。”
齐琮膝行上前,道:“怎么与儿臣无关,儿臣是大齐的皇子呀,事关大齐皇室颜面,岂容他人置喙。”
宣德帝一愣。
齐琮竟是与他想法一样?
“你是怎么想的?”
齐琮唇角微抿,“儿臣是相信皇祖母清白的,但这种事,民间流言是止不住的,无论皇祖母是否清白,百年以后,整个大齐皇室的血脉都要受人诟病。”
这正是宣德帝一直耿耿于怀的,不能过去的坎,今日被齐琮直言,宣德帝看着齐琮的目光温和了几分。
当年他与孝端皇后诸多不快,都是因为孝端皇后始终不能理解他,觉得他纠结自己的身世,是在无理取闹,可她从来都不会站在他的角度为他想一想,他是一个帝王啊,正统血脉受到质疑,是多大的羞辱。
“快起来。”
宣德帝俯身扶住齐琮的肩膀让他起身,看着已经比自己高的儿子,叹了口气说:“不是有人挑拨朕与你皇祖母的关系,是你皇祖母护着汝阳王,她对汝阳王如此推崇,又把汝阳王的孙女养在身边,比亲孙女还宠,百姓那里如何不议论。”
说到这里,宣德帝更加痛心,“阿婉阿娴她们的婚事,她一概不问,反倒是那个幼宁,你皇祖母盯着世族的那些青年才俊,千挑万选的给她择婿,她这样的态度,那些被她召进宫问话的女眷,都疑心她了。”
齐琮皱着眉,沉吟片刻道:“确实不可如此,别人会议论父皇的出身。”
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宣德帝暴怒的拍了一掌桌面,双手叉腰,“你皇祖母就是要护着姜家那些人。”
齐琮见差不多了,顺势道:“儿臣倒有一个法子,可以使流言不攻自破,日后也无人会议论父皇出身。”
宣德帝赶紧问道:“什么法子?”
齐琮面上有些为难。
宣德帝催促道:“你说呀。”
“父皇刚说皇祖母在为幼宁择婿,刚好儿臣也在选妃,不如儿臣去问问皇祖母愿不愿意把幼宁许配给儿臣,如果皇祖母愿意,不就证明儿臣血统纯正,父皇是大齐正统吗?皇祖母总不能把汝阳王的孙女许配给孙子吧。”
外面人质疑宣德帝是太后与汝阳王所生,那么他与幼宁就是堂兄妹,堂兄妹是不可以结亲的。
第94章
“你要娶那个幼宁?”
宣德帝拧眉,半眯着眼凝着齐琮,面色逐渐复杂起来,语气里带着探究,“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个法子。”他一向多疑,齐琮这么一说,他下意识就联想到之前外面流传齐琮刻意接近幼宁,是为了讨好太后,得到太后支持的话。
齐琮淡然道:“儿臣也是想了许久,才想出这样一个两全之法,既可止住民间流言,又能让父皇和皇祖母之间的关系免受奸人挑唆。”
宣德帝抿了抿唇,被齐琮的凛然正气说的有几分心虚,这事哪有什么奸人挑唆,都是他自己心意难平,迈不过那个坎,时不时的就要同太后闹一闹。
每次他心虚的时候,总要想着给自己找一个借口,把过错都推到别人身上,这么一想便没再想齐琮要娶幼宁是不是有所图谋,满脑子都是当年汝阳王汝阳王世子和母后站在一起时的场景,他像一个局外人一样,耳边又传来齐琮的声音,“父皇有心结,做儿子的,应该为父皇解忧,若皇祖母愿意把幼宁嫁给儿臣,那么便是咱们误会了皇祖母,如果皇祖母不愿意……”
齐琮还未说完,宣德帝便气愤的打断他,“你皇祖母一心给那丫头觅得良婿,你踏平鄎州,立下大功,是朕与你母后的嫡子,整个大齐也找不到能比的上我儿的男子,如果你皇祖母不愿意把那丫头嫁给你,那不就证明是你皇祖母心虚。”
“儿臣愿意替父皇寻得真相。”
宣德帝盯着齐琮的脸,心里有几分触动,坐回椅子上,沉吟道:“朕是想要知道真相,可也不能用这样的方法去试,万一你皇祖母同意了,岂不是要你娶那个丫头。”
齐琮眼眸带着笑意,“儿臣当然希望皇祖母能同意,如此一来,可解父皇心结,与皇祖母重归于好,皇祖母也不必忧心幼宁的婚事,皆大欢喜。”
他语气轻松,听在宣德帝耳朵里却有几分心酸,齐琮真是越来越懂事,越来越像孝端皇后了。
当年孝端皇后就是为了他与母后的关系,受尽委屈。
如今齐琮提的这个法子,固然能让他知道埋藏自己心中多年问题的答案,可却牺牲了他自己的婚姻大事。
“可你皇祖母一旦答应了,再同她说你不娶幼宁,就难了。”
“父皇说的这是哪里话,儿臣娶她。”
宣德帝没注意齐琮说要娶幼宁时,语气里的坚定,只觉得齐琮是孝顺才这么想。
“父皇最在意的,难道不是民间的闲言碎语吗?”
宣德帝被说中心事,叹气道:“那也不能用你的婚事堵住流言,你这个年纪还不知道,妻子对一个男人来说有多重要,你别看父皇是一国之君,可你母后——罢了,不提朕与你母后的事了。”他也不好意思同儿子说这么多年了,他与皇后最亲密的事情就是拉手,这还是当众皇后不好拒绝,私底下碰都不给碰一下。
“除此以外,儿臣想不到其他办法可以堵住悠悠众口。”
其实这事已经过了这么多年,百姓不过是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对宣德帝并没有什么影响,那些议论这事的人,真到了宣德帝跟前,估计连头都不敢抬,不过是宣德帝自己心里想不开。
齐琮专往他心坎上说。
齐琮又假意提了几个馊主意,毫无意外,宣德帝听了都觉得不妥,于是宣德帝想了一个更馊的主意。
“你是父皇的嫡子,你的几个兄弟都不如你,将来这江山都是要交给你的。”
这是他第一次在齐琮跟前明确表示出他想传位给齐琮,而不是他偏宠的齐瑛,也不知是真有此意,还是故意哄骗齐琮。
“让你娶幼宁那丫头,太委屈你,也太便宜了她,你的嫡妻,将来是要做太子妃的,不如用阿琅去试试吧,阿琅与你一样,都是朕的儿子,如果朕真的与汝阳王有关系,你皇祖母亦不会同意把幼宁嫁给阿琅。”
齐琮听宣德帝说出这话,脸都黑了,声音低沉,“此事便这么决定吧,儿臣今日就去永寿宫向皇祖母提亲。”
宣德帝一怔,看着他面色不快的直接拍板定案,直到齐琮的背影消失在衍庆殿才反应过来,齐琮刚刚似乎不是来与自己商量娶幼宁的事,倒像是决定好了,只是过来通知他一声。
……
“你要娶阿宁?”
永寿宫中,太后皱眉看着面前跪的挺直的少年。
宣德帝喜欢拉红线,齐琮怕他乱点鸳鸯谱,真把幼宁指给齐琅,到时候又要多出些没必要的琐事,出了衍庆殿便直奔永寿宫。
太后虽然重视这个孙子,但也不能他说要娶就把幼宁嫁给他。
“是。”
“为何突然要娶阿宁,是因为罗卫汝?你当年,是怎么让罗卫汝为你所用的?”
齐琮知道瞒不过太后,坦言道:“罗卫汝是汝阳王义子,他因为邺城一战和父皇对汝阳王的打压,怨恨朝廷,昔日汝阳王麾下将士,也不愿意再替朝廷征战,出生入死,我便同罗卫汝说,幼宁将来是要嫁给孙儿的。”
“罗卫汝是因为幼宁,才心甘情愿为你效力的?”
“是。”
“罗卫汝是良将,替你镇守鄎州,你是为了牵制他,才向哀家求娶幼宁?”太后语气责备,“阿琮,在外征战,用些计谋,皇祖母能体谅你的难处,如今战争已经结束,你可以向罗卫汝解释这个误会,他脾性耿直,与你并肩作战三年,不会不知道,你与你父皇不同,你是明主,他是良臣,即便没有幼宁,他也会为你效力,幼宁是无辜的,也许你从小学习的制衡之术,教你的都是理智,可幼宁与别人不同,她自小养在哀家身边,也算是你看着长大的,叫你一声兄长,你忍心让她成为牵制朝臣的牺牲品吗?”
太后捂住胸口,咳嗽几声,唇角发白,端起一旁的茶盏灌了口水,压下喉间的痒意,缓缓的坐直了身体。
她就是病了,也要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看护着幼宁。
齐琮知道皇祖母误会了,解释道:“孙儿当初,确实是因为幼宁才那么快的让罗卫汝为孙儿效力,但对罗卫汝说要娶幼宁,并不是利用幼宁,孙儿是真心要娶她,才说出那样的话,今日求娶幼宁,亦不是为了牵制罗卫汝。”
齐琮拱手,“孙儿记得当年皇祖母找到孙儿,同孙儿说,希望孙儿以后能替皇祖母护住幼宁,孙儿知道幼宁对皇祖母很重要,从那一刻起,保护幼宁,便是孙儿的责任。”
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初的责任,早随着时间,慢慢潜移成了习惯,边关的那几年,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太后阖目,殿内静悄悄的,茶盏里的热气渐渐消散,太后道:“你父皇那里你打算怎么说?他能愿意你娶幼宁?”
“父皇那里儿臣已经说好了,只要皇祖母同意,父皇不会反对。”
太后佯怒道:“合着你这早就算计好了。”
齐琮连声道:“自然是要安排好,才敢来叨扰皇祖母。”
“你父皇性子执拗,他一向不喜幼宁,哀家倒是好奇,你是怎么说服他同意你娶幼宁的。”
“办法孙儿有,不便同皇祖母说。”
太后要是知道他是怎么忽悠宣德帝的,估计他就没那么容易娶到幼宁了。
太后冷哼一声,“你要娶阿宁,哀家不反对,但是也得阿宁同意才行。”
齐琮心里有数了,皇祖母不反对幼宁嫁给他,幼宁那里,他很有信心。
第95章
齐琮向太后表明对幼宁的心意后,沉默的坐在椅子上,平日里他都是给太后请安后便走,今日一直不走,太后身上有些乏了,看了他一会,知道他是在等幼宁,也不好直接开口撵他,齐娴近日在跟着女官学刺绣,一早便派人过来把幼宁也叫了过去。
太后歪靠在榻上,膝上盖了一条大红色花团锦簇绒被,蓝釉桃果纹炉内吐着雾气,太后眼皮子耷拉着没什么精神,齐琮见状起了身,拱手道:“皇祖母歇息吧,孙儿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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