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琮是嫡皇子,要娶幼宁是对她的恩赐,经过前几日齐琮的一番洗脑,宣德帝现在就觉得,只要太后不同意齐琮和幼宁的婚事,就是齐琮与幼宁有血缘关系,太后不敢让两人成亲,因此才会故意动怒,以此掩饰。
“是儿子让阿琮到母后这里求娶幼宁,儿子听说母后近来在替幼宁择婿,便想到阿琮尚未婚配,他这几年都在外打仗,如今早已到了成亲的年纪,他六弟都已经定下来亲事,就等着他成亲之后好迎娶王妃,阿琮是朕的爱子,亦是母后的孙子,天资聪慧,有勇有谋,应该配的上母后的宝贝郡主吧。”
太后冷冷的看着宣德帝,宣德帝笑了一声,道:“倘若母后觉得连阿琮都配不上幼宁,想来这大齐,也没有能配的上幼宁的了。”
太后并不理会宣德帝的先发制人,沉着脸道:“少与哀家打马虎眼,你向来不喜阿宁,又怎会让阿琮娶阿宁,哀家不管你们爷俩打的什么歪主意,趁早歇了这个心。”太后撇了齐琮一眼,手掌按在绿釉菊瓣盖碗上,失望道:“阿琮,皇祖母没亏待过你,阿宁也视你为兄长,你在战场上打仗,皇祖母与幼宁日日在佛堂为你祈祷,求佛祖保佑你平安归来,总算把你盼回来了。”太后叹了口气,“到底是祖母不比父亲亲,你一回来,就与你父皇算计你皇祖母吗?”
齐琮撩衣跪到地上,“皇祖母明鉴,孙儿绝无不敬皇祖母的意思,孙儿一心为了父皇,为了皇祖母。”
太后咬牙道:“你若真是为了皇祖母,为何明知幼宁是皇祖母的心肝肉,还要听你父皇的话,要娶阿宁,阿宁是你妹妹。”
“汝阳王一个异姓王,与皇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他的孙女,算阿琮哪门子的妹妹。”
宣德帝一听太后说幼宁是齐琮的妹妹,胸口怒火就烧了起来,他自小担着皇帝这个名号,却事事不如汝阳王世子,那些人,表面上对他毕恭毕敬,暗地里嘲笑他血统不正,说他是汝阳王的儿子。
他与汝阳王世子一同随汝阳王习武,他总要落汝阳王世子一头,每每母后去章武殿探望,他满怀欣喜,得来的却是母后失望与责备的眼神,她待汝阳王世子便不会那样。
嫉妒淹没了他,她把汝阳王世子的女儿捧在手心上,比亲孙子还亲。
“阿宁养在哀家身边,对阿琮如兄长般敬重。”
“他们终究不是亲兄妹,母后你到底是因为什么,不允许阿琮娶幼宁。”
“哀家不知道你们想对幼宁做什么,哀家绝对不允许你们伤害她。”
“母后口口声声说在你心里,没有人能比的上儿子,可母后没扪心自问,在你心里,到底是汝阳王一家更重要,还是儿子更重要。”
“阿旭,你怎么会这么想?”
“儿子想的不对吗?从前你就更喜欢汝阳王世子,如今我的儿子,还是比不上汝阳王世子的女儿,我才是你亲生的,你究竟有没有为我考虑过,我是一个皇帝啊。”
“没有人否认你的地位,母后善待汝阳王一家,因为他们是国之栋梁,当年如果没有汝阳王,哪有我们母子的安稳日子过。”
“母后不必再说这些,朕是君,汝阳王是臣,他为朕效力,朕也给了他权利地位,那几年,他在朝堂只手遮天,诛杀朕的叔伯兄弟,皇室宗亲,多少死在他的手下,他死不足惜。”
太后听了这话,再一次心寒的闭上眼睛,汝阳王诛杀的那些皇室,全都是那些谋朝篡位之辈。
“当初不诛杀你的那些叔伯兄弟,死的就是我们母子,罢了,你心中执念已深,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想要什么,直接同哀家说,不要为难阿宁,她自小养在哀家身边,什么都不懂,上一辈的恩怨,就不要施加在她身上了。”
宣德帝道:“儿子不想做什么,只是想在母后这里求一个真相,儿子的生父,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太后已经数次同他说过,他的生父是先帝,她与汝阳王之间清清白白,可他不信。
“为什么不多给自己的母亲一点信任。”
“儿子也想信任母亲。”可那些,都是他亲眼所见,让他如何能信,他咬着牙说:“便是儿子信母亲,可那些广散流言的人却不会细辨真假,儿子的身世始终是个笑柄,请母后还儿子一个清白,母后下懿旨给阿琮和阿宁赐婚,以此证实阿琮与阿宁没有血缘关系,那些流言蜚语便不辨自散。”
“原来这便是你们爷俩打的主意。”太后自嘲一笑,“旭儿啊,你自己也说广散流言之人不会细辨真假,却要为这些子虚乌有的谣言逼迫自己的母亲。”
“是母后在逼儿子,世上孤女何其多,母后偏要把幼宁养在身边,让儿子活在流言之中,这几年,母后给了幼宁郡主的尊荣,如今也到了她回报的时候了,何况能嫁给阿琮做王妃,是她高攀了,母后还不同意,就不能怪儿子怀疑母后。”
太后还是不肯松口。
齐琮拱手,恭敬道:“孙儿知道皇祖母想为阿宁选一个宠她疼她的夫君,不想阿宁与其他女人共侍一夫,想让她像众位皇姑母皇姐的驸马一样,只娶一个,不纳妾室。”大齐的驸马都只有一妻,倒没有律法明文规定他们不能纳妾,只是他们不敢纳妾。
“皇祖母放心,孙儿既娶了皇祖母的掌上明珠,必会善待,能借孙儿与幼宁的婚事,驱散流言,让皇祖母与父皇安枕,孙儿日后只娶幼宁一妻,不纳侧妃侍妾。”
宣德帝皱眉,“这怎么成?”让齐琮娶幼宁本就是委屈了齐琮,他还准备赐几个世家女给齐琮做侧妃,弥补他呢,他竟说只娶幼宁一个。
“父皇,幼宁是皇祖母亲自养大,身份非寻常郡主能比,普通郡主的夫婿尚且不敢随意纳妾,更遑论是幼宁的夫婿,她本就可以嫁一个一生只娶她一个的夫婿,何况她还是为了父皇的清誉嫁给儿臣,儿臣岂能薄待。”
宣德帝:“……”
第100章
宣德帝拧眉,瞧着齐琮不像是说话哄太后的样子,低声斥道:“寻常驸马尚公主都是光耀门楣之事,他们与你岂能相提并论,你是大齐皇子,皇室血脉延续还寄托在你身上,怎么能只娶一个。”
宣德帝现在不急着知道真相,忙着教训儿子了。
齐琮垂头立在他身侧,对他使了个眼色,言外之意,他们是一伙的。
宣德帝还是沉着脸,心中不快,让齐琮娶幼宁已是勉强,他竟然说只娶一个,他如何能同意。
他这边为儿子抱屈,太后那边亦是满脸愠怒,“宁王不必委屈,我们阿宁高攀不上你,哀家自会为阿宁挑选如意郎君,至于宁王妃以及侧妃的位子,想必皇帝心里已有合适人选。”
太后摆明不乐意把幼宁嫁给齐琮的态度,宣德帝心里隔应,什么意思,他儿子屈尊降贵要娶幼宁,且说了只娶她一个这种荒唐话,太后竟然都不答应,分明就是因为心虚。
“母后执意不肯将幼宁嫁给阿琮,只怕不是觉得幼宁配不上阿琮吧。”宣德帝负手,声音冰冷。
他句句都在暗示太后,因为齐琮和幼宁一样是汝阳王的孙子,太后才不许两人成亲,太后今日虽是与齐琮故意做戏,心底还是一片冰凉,指着宣德帝,颤声连说了几个好字。
“哀家这辈子,行的正坐的端,先帝早早的去了,哀家为了护住齐氏江山,殚精竭虑,到头来,连我的儿子都怀疑我。”
“儿子也不想怀疑母亲,是母亲在逼儿子。”
太后摇摇欲坠,齐琮走到她身前扶住她的肩膀,不想继续下去。
太后深吸口气,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齐琮抬头,黑眸扫了宣德帝一眼。
宣德帝没看出齐琮异样,还觉得齐琮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齐琮沉默片刻,淡声道:“皇祖母,孙儿说过的话,绝不反悔,赐婚圣旨下时,孙儿也愿昭告天下,只娶幼宁一人,孙儿与幼宁的婚事,也可以还您清白。”
“在你看来,这倒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了。”太后甩开齐琮的胳膊,向后退了两步,冷冷的看着这打她心肝宝贝的爷俩,咳嗽一声。
宣德帝唇角讥讽的上翘,“话已至此,母后依旧不答应,儿子已经知道什么原因了,只是可怜了父皇,九五至尊,竟生生的让自己的妃子戴了顶——”
“放肆。”
太后一拍桌子,脸白如纸的看着宣德帝,“哀家答应。”
“什么?”
宣德帝一怔,在他看来,太后刚刚的那番表现,已经证明她的心虚,所以才气急败坏的说出那种话,太后竟然答应了。
太后疲惫的闭上眼睛,乏累道:“对于这事,无论我与你说多少遍,你始终认为我不清白,愧对了先帝,对自己的母亲说出这种话,因为你是我的儿子,天下人误解我都没有关系,唯独你,我的儿子,母亲不希望至死你的心里对母亲都只有埋怨。”太后又转向齐琮,“记住你说的话,对阿宁好,只娶阿宁一个。”
太后吩咐陈嬷嬷扶她去暖阁,剩下宣德帝和齐琮站在外殿,齐琮对宣德帝道:“父皇,你误会皇祖母了。”
宣德帝一脸震惊,自语道:“这怎么可能。”
幼时汝阳王对他的管教历历在目,他听信了流言,总觉得汝阳王对他再好,都是应当的,是欠他的。
在他信誓旦旦以为母后一定不会将幼宁许配给阿琮的时候,母后答应了。
落地罩前的珠帘摇晃着,满室芬香,宣德帝满眶热泪贵在暖阁前,凝神着榻上的一点身影,陈嬷嬷出来劝道:“陛下,太后娘娘累了,您让她歇着吧,宁王殿下也回去吧。”
宣德帝跪着不愿意走,暖阁内太后长长的叹了口气,“回去吧,你心里明白,母亲不会怪你,这么多年,你肆无忌惮的挥霍着母亲的爱,不就是算准了母亲不会真的与你置气吗?去宣旨吧,你该给汝阳王府应有的荣耀,你如果对母亲还有一丁点的愧疚,对大齐拼死厮杀的将士们还有一丁点的尊重,就善待阿宁吧。”
太后倚靠在榻上,余光瞥见外面的父子二人。
这父子俩的结,终归是化不开了。
而阿旭显然没有意识到这点,他庸碌浅识,疑心重,容易受人挑拨,行事荒唐,性格古怪,太后知道他不适合做一个帝王,但这毕竟是自己唯一的骨头。
他一直怀疑自己是汝阳王的儿子,这么多年,太后不是没有解释过,可他总是不听,到了如今,太后也不想把这些说的一清二楚,汝阳王与汝阳王世子已死,大错已成,她情愿一辈子受世人误解,也不想让宣德帝活在愧疚之中。
她想让她的儿子一辈子稀里糊涂的就这么过吧,最起码在他心里,是她这个做母亲的对不起他,对先帝不忠,所以受到他怎样的冷言冷语都是应当的。
可是阿琮呢。
他已经长大成人,明辨是非,当年他的父皇是如何逼死了他的母后,他的幼妹,他都记在心底,他原该有慈爱的母后庇佑,聪明伶俐的妹妹敬重,温润和煦,最后却孤零零的一个人待在景阳殿中,面冷心狠,他是要报复的,以后这父子俩,还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样。
以他今日的权势,要娶幼宁,根本不需要经过他父皇的同意,可他偏要同他父皇说,还找了那样一个借口,就是想先让他父皇在自己亲口同意他与幼宁的婚事之后,对自己心生愧疚。
就如了他的意,日后也看在自己这个皇祖母的份上,少折腾他父皇。
她护不了阿旭一辈子。
而阿旭,一个无能的皇帝,早晚是要落入阿琮之手的。
“母后,是儿子不孝,儿子不该听信谣言,误会母后。”
“退下吧。”
太后摆手,重重帷帐垂下,彻底遮挡了外面的视线。
宣德帝不能得到谅解,堂堂一个皇帝跪在这里也不好看,没奈何只能起身。
他与齐琮走到殿外,齐琮看着失魂落魄的宣德帝,劝道:“待皇祖母下懿旨赐婚,就再也不会有人非议父皇出身了。”
宣德帝苦笑,他闹了这一场,以后也没什么颜面见母后了。
宣德帝走在前面,齐琮没有跟上去,站在他身后淡漠的看着他的背影。
他对宣德帝没有半分父子之情,害死母后与幼妹的帐,他要一笔一笔的清算。
齐琮转身去福安殿,福安殿守在门口的小宫人一见他来了,慌忙向里面通报。
幼宁丢了手中的核桃膏,擦了擦嘴,爬上床,掀开被子躺下,动作一气呵成。
齐琮走到殿内,没瞧见幼宁出来迎他,只良辰和雪兰两个带着一群小宫人跪在地上,垂着头不敢看他。
郡主刚刚也不知怎么得罪宁王殿下了,一听宁王殿下来了便急急忙忙爬床上要装病,可宁王殿下何等人物,岂是那么容易蒙骗的可怜良辰准备了一肚子假话,不敢说,好在宁王殿下也没为问她郡主怎么了,直接走进暖阁。
良辰松了口气,和雪兰对视一眼。
好歹,她们不用犯欺瞒殿下之罪了。
幼宁躺在床上,捂着肚子,看见齐琮进来了,轻轻的哎呦一声。
齐琮站在床前,好整以暇的问道:“怎么了?”
幼宁苦着张小脸,回道:“肚子疼。”
“吃坏肚子了。”
小姑娘气色红润,一点生病的样子都没有,齐琮看破不戳破,还给她找了一个合理的借口。
幼宁忙不迭的点头。
齐琮坐到榻上,问,“刚刚吃什么了?”
“香蕉,核桃糕,瓜子仁,蜜饯,辣肉干。”
为了增加自己吃坏肚子的可信度,幼宁随口胡诌了好多零嘴,“表哥,我肚子好疼啊。”
她生病了,他总不能找她算账了吧。
齐琮伸手放到到她腹上轻揉,动作温和体贴,幼宁看着他刚毅的下颌线,脸色羞红。
窗外微风细细吹进,解不了她身上的闷热,她推了推齐琮,“表哥,把窗户开大点吧。”
齐琮看着她娇羞的模样,一动不动。
幼宁催促道:“表哥,快去啊。”
也就她敢如此使唤齐琮了。
齐琮道:“病了还要开窗户。”
幼宁噎了一声,心虚的说:“那不开了吧。”她真热。
69/89 首页 上一页 67 68 69 70 71 7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