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大将军,犯人贾赦来自京城,因为犯了错被流放至此。”说到这儿一副心虚不好意思的架势,声音越来越低,头也不自主的垂下。
这么个年纪的人竟然做小儿姿态,袁成和看着一边的贾赦低头蜷缩着身体坐在地上,全身上下散发着我很羞愧,我没脸见人的气息,却不觉得违和牙疼,这人该怎么形容呢?袁成和绞尽脑汁想要想个合适的形容词,半晌未果,只得放弃,若他熟知现代新兴语言,定然会脱口而出“萌蠢”二字,虽然初初看来并不贴切,有点儿往贾赦这个老帮菜身上贴金的意味,可细细品味却愈发觉得合适。
“姓贾?京城荣国府贾家与你是什么关系?”袁成和继续问。
贾赦猛地抬起头,像是没想到大将军这么快联想到自个与荣国府的关系,本来还想遮掩来着,现下却被人一语戳穿,蔫蔫儿的重新低下头,微微点了两下。
又想到大将军在用膳,可能没留意他这边,破罐子破摔,不再隐瞒:“我是荣国府第三代继承人。”
“怪不得,你的功夫是跟着先荣国公学的?”难怪有那些从未见过的招式,原来有先祖的渊源在,只是这人明显没有好好继承先祖的遗志和衣钵,否则大齐又能多出一位保家卫国的良将。
“功夫?什么功夫?”贾赦似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不明白何时学了功夫,面带迷茫。
“呵~~~”袁成和已经用完午膳,咂了一口茶,轻笑一声,“你没有功夫,刚才怎么与本将军对战许久?”
贾赦看起来脑子没有转过来,想了许久,才恍然大悟:“原来将军说的那些招数,那是我小时候见我祖父和父亲练武时无意间记下的,我不会什么功夫。”
袁成和有些气结,这人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只是幼时的一些记忆就这般难得精妙,若是这人学个全套岂不是更加厉害,简直就是有眼不识金镶玉,误把宝藏当石头的大呆子。
“时隔几十年,你的记性倒是挺好,还能记得这么清楚。”袁成和半嘲讽半试探。
贾赦这厮就以为真的是在夸奖他,嘿嘿一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将军谬赞,我小时候因为记性不好,背书总是记不住,常被我爹骂,还是第一次有人夸我记性好。”
刚喝了一口水的袁成和只觉胸中堵了口气儿,憋闷异常,不知道这水该不该咽下去,这人莫不是专门来气他的吧,自个早上到底是怎么看出他与众不同的?果然是让他大开眼界,呵呵~~~
第198章 被流放三世的贾赦
袁成和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既然书读不好, 为何不专心学武?你的先祖可是大齐的能臣良将。”语气间不免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我爹经常说他最喜欢学富五车的读书人, 荣国府是军功起家,他一直想要子孙后代能由武转文,光耀门楣, 所以从小安排先生教导我和二弟读书, 可惜我读书上不如二弟有天赋, 后边就放弃了。至于学武……”贾赦有点儿为难, 又似是难以启齿,有些打结。
“嗯?”
面对袁成和如炬的目光贾赦怂了,吭吭哧哧道:“学武多辛苦啊,要寒暑不论,日更不辍,我坚持不下来。再说当时荣国府家大业大,也不用非得我有出息挣出个前程。”前半句还带了点儿羞耻心,后边句竟越说越觉得有底气, 干脆理直气壮起来。
没想到武将出身的贾代善贾公竟然骨子里也与那帮文人一般轻视武将, 虽然这些年大齐越加安稳繁盛,帝王也有些重文轻武, 可边关仍旧时不时就有动乱,还是需要有优秀的将领带兵保家卫国,毕竟千军易得良将难求。明明手握好资源,还有好苗子,竟然视而不见强迫他学文, 学文不成也不严厉一点,好歹把本家精髓传承下去。在袁成和看来,小孩子家家大都没有定性,需要有父母约束管教才能成就良才,一味由着小孩子的性子,自然人人都想过安逸舒适的日子,还谈什么上进心。
其实这倒是有些冤枉贾代善了,要是被他知道,怕是棺材板都盖不住了,非要从地底下出来为自个争辩一番。贾代善为着荣国府百年基业考虑,再加上武将素来地位较低,尤其在相对和平的年代没有战事更是难以出头,为了保住荣国府的荣耀,便想要儿子们都能走科举路线,可也没有完全把持着不让贾赦贾政学武。
贾赦辅一出生就被祖母教养,老人家带孩子自然是偏疼偏爱,养的精贵娇气,吃不得苦,受不了罪。贾代善又是个过于严厉的父亲,大部分只会板着脸训斥,以为这样就能鞭策贾赦上进,谁知起了反作用,弄得贾赦在老子跟前总是战战兢兢,有时甚至吓得连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贾老夫人每次看到乖孙见了老子回来就一副蔫吧小白菜的可怜样儿,自然心疼的无以复加,为了补偿受委屈的孙儿越发纵着贾赦,还拦着贾代善管教。有贾老夫人在,读书习字还能勉强接受,学武那是万万舍不得孙儿遭罪的,更何况若是去挣军功,那是有生命危险的,贾老夫人能同意才怪。
贾代善又有后代子孙走科举之路的打算,自然没有狠命要求必须学武,遂请了名师在家中教导读书。可贾赦于读书一途并没有天赋,或许是他本身太过惫懒,反正读了好几年仍旧是一团乱麻,没多少长进。贾代善此时倒是有让贾赦多少学点武艺的打算,将来袭爵后也是武将的官职,书读不好,若是再没点武艺更是在朝堂中无法立足。
可原来的贾赦已经大了,没有小时候那么好管教,容易掰过来,一听说要习武那是哭爹喊娘不同意,直接告到贾老夫人跟前儿。贾代善对老娘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若真是为贾赦考虑定要为之计深远,贾老夫人这才闭上眼狠狠心,不阻挠贾代善教儿子。可原主根本不是学武的料,教了半年连个最基本的马步都扎不稳,还把他累成个苦菜花,连带着让心疼忧心他的贾老夫人生了几场病。贾代善长叹一声,为着老娘的身体着想,也对贾赦失望不已,遂丢手不再管贾赦,专心教养贾政读书。
但是这些陈年往事袁成和不知道啊,他是亲眼见识到贾赦的资质,这把年纪都能让他眼前一亮,若是再年轻一些岂不更是天资非凡。再结合贾赦的话,袁成和顺理成章的以为贾代善忽视贾赦的天赋,强逼着他去做不擅长的事儿,自然对已故的贾代善如此暴殄天物有些无语。
贾赦看着袁成和沉着脸色,周身的气压都低了些,为了显示自个不是那么一无是处,赶紧找补:“袁将军,虽然我文不成武不就,可是我无聊的时候看了不少杂书,还有一些枪法招式,现在都还记得呢,我只是不喜欢读诗词经义这等无聊至极的书。”说完还带了一点儿自豪之色,仿佛为自个这么多年还没忘记这些东西而得意,反正自个不是一无是处就行。
袁成和直接气笑了,发现这贾赦还有一个破毛病,蹬鼻子上脸,给点儿阳光就灿烂的那种。亏得自个之前还以为这人藏着多少秘密,身怀宝藏值得挖掘,什么会看病,什么会武功,什么心理素质极强,恐怕都是歪打正着让他蒙上了。认识名贵药材,出身荣国府自然见识的多,不足为奇;帮人治病,说不定是人家自己慢慢痊愈了;捉野物打牙祭,说不定是那野物傻,自动送上门来;面对自个压迫性的注视依旧泰然自若,说不定就是这货真傻,反射弧还比一般人长,是真的没察觉;至于结交关系,这点儿倒是真的,可作为一府掌权人若是连这点儿能力都没有,那才是让人笑掉大牙。之前是自个一叶障目了,因着这么多东西多少都有贾赦的影子,就以为都与他有关系,现下看来恐怕都是巧合。唯一一点儿让人欣慰的就是,贾赦练武的天赋是确确实实存在的,袁成和才觉得心里好受一点。
“既然你都记得,往后除了给本将军送饭,空余时间都来练习武艺,本将军要定期抽查,若是达不到本将军的要求,哼哼……”袁成和话没说完,可脸上的表情和神色绝对能让人脑补出即将受到多么残酷眼中的惩罚。
贾赦一脸惧色的赶紧应道:“我学,我一定学。”生怕惹了袁成和不高兴又拉着他开练,他这会儿手软脚软已经没有力气了。
“你现在倒是乖觉。”
这句话让贾赦又恢复了蔫蔫儿的状态,只见他脸上带着些羞愧悔恨之色道:“我犯了错,能免于死罪发配至此,已是皇上格外开恩。自从被抄家关押之后,我一直在想我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荣国府百年基业如何被我亲手毁于一旦?我想了一路都没想通,直到来了这里,看见将士们日夜操练,不怕辛苦,不怕流血,不怕牺牲,里边甚至有十四五岁的小少年,我才觉察到我这五十多年的生活过的是多么不堪,若是我能早早的听父亲的话,多少有一两分上进心,恐怕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境地。”
“你这会儿能想明白也不算晚,到了西北大营,无论是十二三岁的少年,还是五六十岁的老人,无论是将军还是犯人,只要敌人来了,都有责任拿起手中的武器将他们打出去,哪怕流干最后一滴血,战到最后一个人,也要誓死守好边关这第一道防线,大齐百姓的安稳生活必须由我们一起来守护。”袁成和的脸上带着严肃和郑重。
“将军说的这么高尚,贾赦我却是一个贪生怕死、怕苦怕累的俗人,恐怕永远也做不到这么伟大,不过我已经下定决心一步一步改变自己,争取在面对敌人时不拖后腿。”贾赦恢复了精气神儿,颇有些信誓旦旦的味道。
“将军你说我还有机会在这个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吗?我这半个月都在努力回想少时看过的武功招式,抽空一个人悄悄比划两下,可总是不得章法,笨手笨脚,我都这么大年纪了,会不会还没学成就去地下见祖先了。”贾赦瞬间又有些期期艾艾,眼巴巴的看着袁成和,希望对方能鼓励鼓励他。
“前朝有位老将军过了七十岁还能单挑敌军数十名大将,你今年也就五十来岁吧,怕个什么劲儿!”袁成和上下打量了一下贾赦。
“真的吗?”贾赦确认道,“不过练武确实能让人强身健体,我才练了半个月,就觉得身体好了不少,干活也没那么累了。”不等袁成和确认,贾赦又找了过说服自己的理由,总归练武是没坏处的。
你这傻子哟,还不知道你自己天生适合练武,要是练武这么简单,那大齐的百姓再也不用担心外敌来犯。不过袁成和并未明说,就贾赦这德行,若真的知道自个天资非凡,怕是又要翘尾巴,刚刚起了头的决心肯定用不了多久就没了。看来往后必须对他严加要求,给他一种资质一般的错觉,务必让他勤加练习,才能不辜负这一身天赋。
至于贾赦是戴罪之身这个事实,袁成和并未太过放在心上。他是皇帝的心腹,自然知道清算四王八公是因为皇帝再也受不了这些人占着偌大的好处,享受着祖辈的荣耀,却不思进取,腐朽到根里。再加上朝中诸人贪污腐败者甚多,也是借这个机会杀鸡儆猴,威慑那些还有用但却暂时不能动的贪官污吏。荣国府的罪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真比起某些人却着实是小巫见大巫,基于此哪怕培养贾赦也不会出太大问题。若贾赦真是个罪大恶极、罪行罄竹难书的大恶人,哪怕天资非凡,袁成和也不会放在眼里。
大将军自然是很忙的,能抽出一点儿时间指点贾赦已经很不错了,尤其下午还要与几位将军商讨布防之事,打发贾赦沿着中军四周跑圈,便专心处理起军政要事。
贾赦带着一脸苦相跑圈去了,还得演出一副体力不支、随时要倒下、要放弃的假象。不过,今天的目的差不多达到了,该做的铺垫也做的差不多,贾赦还是很满意自个的演技滴。
第199章 被流放三世的贾赦
接下来两天贾赦就在练武和送餐中度过,只不过练武时趁着没人看管他没少偷懒, 把一个眼高手低, 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演绎的淋漓尽致。他自以为没人发现,便越发惫懒起来,马步扎一个时辰有半个时辰都是松垮垮的歇着, 跑步跑十圈有五圈都是慢悠悠走步, 可是这样偷奸耍滑糊弄人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太久。
其实袁成和并非没有察觉, 一则是他知道像贾赦这种享受惯了的人想要彻底改变绝非一日之功, 人总是这样,哪怕思想上站的再高,可长年累月的身体上的习惯总是促使自个维持原有状态。二则这两天陆续与瓦勒人有了几场小范围的接触战,虽然规模不大,可眼见着瓦勒人随着天气回暖竟又有了频繁犯进的架势,袁成和正和几位将军紧锣密鼓的商讨新的布防方案,不能让瓦勒有机可乘,故而一时间顾不上贾赦。
说到瓦勒就不得不提他与中原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宿世的仇敌, 这其中的渊源可以追溯到前朝甚至再往前也不为过, 瓦勒之前西北最大的游牧部落是西突,曾经与东突横跨整个东北和西北两大地带, 对中原构成极大的威胁之势。可东西突为何最后直接败落,离不开两个大部落之间的内斗,谁也不服气谁,谁都想统一整个东西草原,成为这片广袤土地的王, 本来只是小摩擦,可斗着斗着就成了不死不休的仇敌,只要正面遭遇绝对没有二话,只有一个字“干”,每次都是奔着打死对方的架势。
聪明的恐怕就能想到东突西突之间的战争绝对不是只有他们两家的影子,这离不开前前朝在两个部落之间不余遗力的斡旋、挑事儿。前前朝没办法啊,倘若东西合并绝对是对中原地区毁灭性的打击和伤害,而且那时候中原骑兵很是薄弱,不仅品种优良的战马数量少,连马鞍、马镫这等有助作战的东西也没发明出来,人是坐在光溜溜的马背上作战的,光是为了练好骑术就要花费极大的精力,更别提骑着战马作战了,在自小在马背上长大的游牧一族面前,那就跟小孩子闹着玩儿差不多。
前前朝的皇帝愁,大臣们也愁,俗话说树挪死人挪活,活人总不会让尿憋死,就有人提议让东西两地自己先打起来,正面刚敌不过,那就只能用阴谋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家死。果然两个部落渐渐成焦灼之势,一时间就顾不上觊觎中原大地这块肥肉。前前朝趁此悄悄休养生息,大力蓄养战马,训练骑兵,时不时再跟东突或者西突来点儿交换,换些品种优良的种马、母马,当然这些都是潜移默化一点点做的,让对方根本没察觉到其中的真实意图,后来又有马鞍、马镫这等可以让人固定在马背上的伟大发明问世,前前朝的骑兵力量开始有了空前的发展和进步。
期间有不少次东西突打累了,准备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休战问题,而且打着打着,时间一长他们也渐渐察觉出哪里不对头,没把对方打趴下,自个倒是损失不少。还没庆幸素来直肠子、脑子不会拐弯的突厥人终于学会思考了,前前朝马上就通过各种方式花式挑起两边的矛盾,还没想到关键的两方人马顾不上继续追根溯源,嗷嗷叫的重新干起来。
终于有一天东西突察觉到前前朝这块本来落于下风、香喷喷的大肥肉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快速发展成已经风干了几十年的老牛肉,啃一口会崩牙,砍一刀会毁刀的那种。可这会儿东西两边已经停不下来了,胆敢停下来那就是坐等着被对方彻底打趴下,不说两边已然结下的不可调和的大仇,单就草原大汉的骨气也容不得他们退缩。最后在前前朝暗搓搓的帮助下,东突险胜了西突,可这会儿基本上到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地步,连年的战争让东突的人口快速缩减,梦寐以求的西边草原是拿下了,可派不出人去收拢管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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