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发愣的方少仲醒过神儿来,不好意思道:“义父, 我没事儿,时辰到了,咱们该起床了。”倒是没有直接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看来没那么可怕,贾赦的心稍微定了一点儿,如果少仲这娃能不要时不时偷瞄他一眼就更好了。贾赦迈着沉重的步伐踏出营帐,看着忙碌的众人并没有过分注意他,心里才好受点儿,估摸着009是故意吓他。
贾赦与往常一样清扫马厩,除了今天的马格外听话,见着他便自动让开蹄子方便他打扫,看马的马夫也分外和善,“贾老弟”“贾老弟”的叫着,其他没什么不同。
扫完马厩就该用膳了,贾赦沿着走惯的路回去,半路就被抓了壮丁。
“贾赦,贾赦,你等等……”
听到身后有人叫他,声音还挺熟的,贾赦扭头一看,原来是伙房的大管事儿,贾赦还没来得及打招呼,手里就被塞了一个食盒。
“那个我突然肚子疼,中军大帐你知道在哪吧,帮我把早饭送到中军大帐。”说完一溜烟往茅厕方向跑了。
“哎……”贾赦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管事已经一骑绝尘不见了踪影,跑的真快。
贾赦拎着食盒慢悠悠的往中军大帐走去,这管事儿心真大,就这么把大将军的口粮交到他手里,也不怕他动手脚。不过中军大帐乃是重地,一般人根本靠近不了,像给大将军送饭的都是熟脸才不会被阻拦,今日突然换了他这个陌生脸,估摸着半道就能被截下来。反正饭送不到,贾赦也不着急,晃晃悠悠慢慢走。
贾赦想得好啊,可这光环也不是盖的,一路上越往中军大帐走守卫越多,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那是层层布防,可那些面容严肃、身姿端正的站岗哨兵仿佛没看见贾赦这么大个活人儿一般,连象征性的拦截都没有,更别提盘查询问搜身了。贾赦就犹如进入了无人之境,轻轻松松走到中军大帐外头,这感觉也是挺酸爽的。
其实在那些哨兵眼里,并非没有注意到贾赦,只是贾赦整个身上散发出一股我绝对无害、我绝对忠诚、我非常值得信赖的气息,让那些哨兵觉得他没有一点儿问题,自然是一路畅通。
眼见着马上就要踏入大帐,门口的两个守卫还没有意思盘问一下,贾赦干脆自己停下来,端着笑脸:“军爷,我是来给将军送早饭的。”
那两人看了贾赦一眼,痛快的放行,“进去吧”,这感觉仿佛贾赦这张脸已经打上了自己人的标签,这张脸就是证明身份的标志。
正准备接受严格盘问的贾赦绝望了,要不这会儿干脆把他送到敌军大帐试一试,看能不能直接取了敌军大将的首级。当然,这也是只是想一想,贾赦提着食盒低头进了营帐。
“将军,我来给您送早饭。”贾赦眼睛的余光瞄到大将军正站在沙盘前做推演。
“先搁那吧。”大将军一心扑在沙盘上,连头都没抬,甚至没有察觉贾赦用了“我”这个称呼。
“是。”贾赦走到矮几旁,将食盒里的早饭拿出来摆在案上。这大将军的饭食很是简单嘛,两个馒头,也混了少许粗面,一碗粥,还有两样小菜,没有比普通将士们的饭菜好多少。
摆完早饭的贾赦,提着空食盒准备悄悄退出去。眼见着最后一步马上要踏出营帐,身后传来了大将军浑厚的声音:“等等,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贾赦只得转过身,微低着头回道:“回将军,往常给您送饭的管事临时不舒服,这才派我给您送过来。”
袁成和倒是没有太过怀疑,因为能进入中军大帐定是经过了层层盘查,确定没有问题了才会放进来。他压根想不到贾赦一路走来犹如逛自家后花园一样畅通无阻。
因着贾赦低着头,只瞧身形看着像是三十多岁的壮年人,站在那里一副不卑不亢的姿态,身上那股气度不似普通人,袁成和只觉眼前这人让他有一股深入了解的欲望。能做大将军的人岂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立马察觉到其中的古怪之处,遂沉声道:
“抬起头来让本将军瞧瞧。”声音都威严不少。
贾赦无语的微微抬了头,只是眼睛并未直视袁成和。
原来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袁成和心内有些失望,也不知是为刚才自个看走眼,还是旁的什么原因,挥挥手:“下去吧。”
“是。”贾赦很听话的快速出了中军大帐,他是想慢慢引起袁成和的关注,可不是想用这种方式吸引人注意啊,否则十日时效一过,到时候人家察觉出不对劲怎么办?说不定还会起防备之心让他的任务难上加难,贾赦可不是那种自以为是的人,觉得这世间除了他以外旁人都是傻的。一般人也就算了,像袁成和这种级别的人定然能察觉出一两分古怪。这个009绝对是坑队友。
果然,贾赦的担心很快应验。原本因为贾赦的年龄暂时放下防备的袁成和,一边用早饭一边仔细回想刚才那种微妙的感觉,那可是他这一辈子头一次有这种感觉,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
“来人。”
帐外的守卫进门领命:“去查一查刚才送饭的人是什么来历,事无巨细务必不放过一分一毫。”
“是!”
安排好这桩事,袁成和才有心情吃饭,与正常将士一样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很快将早饭扫荡的干干净净。没办法,这是职业病,军中讲究的就是速度,特别是战事频发之时,时间更是宝贵,容不得细嚼慢咽。刚才有一搭没一搭的用饭,那是因为他在想事情,一旦事情放下,自然恢复了正常吃饭速度。既然袁成和发现了贾赦的古怪,为何竟敢大咧咧用他送来的早饭,咱袁大将军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人不是敌人,自然没什么好怕的,由此可见咱袁将军对于自己的判断还是非常自信的,称得上艺高人胆大。
不到半个时辰,袁成和的书案上已经放了一份贾赦进入西北大营之后详细的日常活动,包括目前与方少仲父子的关系,方文光半月之内突然身体大好;还有贾赦平日里结交的人员,送出去的那些不常见的珍贵药材,哪怕与之换的一针一线都被记录在册;连第一晚与同屋的犯人打架的事情都被翻出来。这探查的守卫还是很有本事的。
因为贾赦三人外出割马草时不受人看管,所以白天外出的活动守卫并没有查出来。不过聪明如袁将军,从贾赦不着痕迹一点点换取的东西和时不时送出去的好东西,就能分析出这人在割草之外还干了不少其他事情,比如打牙祭,比如帮人看病,既然懂得药材,会点儿医术也属正常。还有怕是身手也不错,否则不会在同行犯人中隐隐成了老大的存在。
怪不得这人不似一般犯人面黄肌瘦,一副饱受摧残欺负的模样,反而精神奕奕,一点儿也不像五十多岁的老头子,差点还骗过了自个的火眼金睛,原来磋磨犯人们的重活在人家眼里恐怕就是个小儿科。
“贾赦?流放犯人?京城来的?”袁成和看完记录后,抓住关键字,联想到了刚被陛下清算抄家的荣国府,那家人可是姓贾。袁成和努力回忆,试图从脑海中搜寻到荣国府最后一任当家人叫什么名字,苦思半晌也没想起来,可想而知原来的贾赦混的有多惨,好歹是荣国府的当家人,旁人连他的姓名都没记住。不过,若真是从荣国府出来的,既然有点儿本事,不至于混成个抄家流放的结局吧,思及此袁成和又觉得不太可能,或者只是巧合,这天下姓贾的人多了去了。
不管这贾赦来自哪里,袁成和已经觉察出这人的古怪,自然不会放任他继续在军营游荡,虽然他平日里做的事儿细究起来也无伤大雅,不过还是放在眼皮子底下观察两天为妙。若真是多心了,再哪来的哪回去,若确有不妥,也好及时防范。
“去吩咐后军管事,往后本将军的饭食都由今早送饭的人来送。”袁将军大手一挥定下了贾赦继任伙夫这个事实。
还在苦思冥想究竟吃坏了什么东西才会突然闹肚子的管事接到大将军的命令后,火急火燎亲自去找了割草的贾赦回来,顾不得继续疑惑早上怎么就鬼迷了心窍让犯人去给将军送饭。反正他一见着贾赦就不觉得早上的行为有何异常,甚至贴心的告诉贾赦,在将军没有找其他人接替送饭这个活之前,贾赦啥都不用干,就等着一日三餐为将军送饭。
第197章 被流放三世的贾赦
“什么时辰了?”袁成和按了按因为处理军务而有些疲累的脑袋。
亲卫看了眼外边的太阳:“回将军,已经巳时末了。”平日里一处理起军务或者查看军事布防就容易忘了时辰, 忘了用膳的将军难得询问, 引得亲卫有些莫名,将军似乎在等什么人,想必定是重要人物, 否则将军不会这么重视。要是亲卫知道英明神武的大将军在等一个送饭的犯人, 也不知作何感想。
“哦, 快用午膳了。”袁成和瞄了一眼帐门, 不经意间来一句。
“属下去催催伙房,将午膳早点送过来。”亲卫以为将军饿了。
“无妨!”袁成和面上阻止,内里却有些不耐,今天时间似乎过得特别慢。
又经过漫长的等待,贾赦终于提着食盒在午时三刻左右姗姗来迟。来之前管事已经让贾赦先行用了饭,这是防着将军可能让他在一边伺候,毕竟是亲自点名要的送饭人,无缘无故没道理换一个犯人管着这么重要的事情。若是此人不可信任, 大将军怎么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思来想去管事只能想到一个理由, 那就是贾赦是袁大将军罩着的人,将军故意给他换了个轻松的活计, 就差明晃晃的告诉大家这是本将军罩着的人,你们把眼睛都擦亮了别欺负他。
自觉摸到关键的管事,努力回想之前貌似没有对贾赦拳打脚踢或是言语辱骂过,一直还算客气,心中暗自庆幸, 对贾赦的态度更加和善。连午餐配置的都提升至正常水准,还是从给将军们准备的小灶里舀出来的,虽然是剩下的,菜色也一差不多,可总比大锅饭味道要好上许多。
“将军,您的午膳到了。”已经与中军大帐周围的守卫打过照面的贾赦一路行来更是畅通无阻,到了营帐外先通报了一声。
“进来。”袁成和手中正拿着一本兵书在研读之前问过时辰后他便无心再处理公务,索性读读兵书。
贾赦依旧低眉敛目将午膳一一摆放好,一个荤菜,两个素菜,一份汤,一碗饭,分量看起来刚刚好,既能吃饱又不会浪费。这袁成和果然名不虚传,身为大将军也不过分搞特殊化,凡事讲究上行下效,看来这西北大营风气确实不错。
敏感如贾赦,自然察觉到背后不着痕迹打量他的眼神,却仿佛没有察觉一般镇定自若。见贾赦如此表现,袁成和的目光更加火热了一些,眼下这情形要么就是贾赦真的一无所觉,那说明他也就些许本事,没有想象的那么特殊;要么就是贾赦已经察觉,却还能在这样的目光下泰然自若,那说明他的心理素质极强,寻常的外表下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以袁成和的眼光看来,他更愿意相信是后者,就他这压迫人的目光连下属中都没有几个能承受得了,不自主露出些痕迹来。袁成和才不相信贾赦真的蠢笨如猪,毕竟哪怕是普通人现下也应该察觉到他的注视,表现的战战兢兢才是。
想的再多不如试上一试,袁成和身随心动,将兵书一卷作为武器,身形快如闪电从背后偷袭贾赦。眼见着马上要打到贾赦身上,贾赦手提空食盒看似不经意的一侧身,语气间颇为老实:“将军,午膳已经准备好,请您用膳。”那模样就好像以为袁成和是过来用餐的,不是在背后偷袭他。
反应不错,袁成和暗自赞了一声,目光中露出点儿欣赏,却并未就此住手,继续拿着兵书攻击贾赦的要害。贾赦露出震惊的神色,仿佛想不明白为何将军突然袭击他,扔下食盒,瞪大眼睛看着即将打到面门的兵书,又像是想起什么,身形有些僵硬的一扭,堪堪躲过袭击,却站立不稳身形晃了一晃险些摔倒。
“将军饶命。”贾赦趁机带着一丝惊惧求饶。可袁成和并未停下攻击,反而变换招式继续试探,又交手了三四个回合,贾赦虽表现的越来越狼狈,甚是呼吸都粗重了不少,额头上也渗出不少虚汗,可却总能在最危险的时候刚刚好躲开,哪怕身形和招式越来越滞涩沉重,看起来仿佛第一次使用一般。
有趣,真有趣,这人就像一个正在蹒跚学步的幼儿,眼见着就要摔倒,每每却能及时稳住。应对的招式看起来笨拙无比,并不熟练,可细看下来竟然刚好能化解他的攻击,就好像根据他每一个出招动作临时想出来的应对之法。倘若真是如此,那此人的天资绝对是世间罕见,只是不知道为何这把年纪却没有表现出非凡的成就,浪费了这足以让世人眼红的天赋。
袁成和越打眼睛越亮,就像发现了一颗蒙尘许久的明珠,而这个明珠在他的指引下破除迷障,已经慢慢的在展露属于自己的光华。
帐外的守卫很早就察觉出帐内的动静,已经冲进来准备保护大将军,却发现大将军正在和送饭的人切磋,是的,切磋。身为时刻守在大将军身边的人,自然知道袁成和什么时候是在和人切磋,什么时候是在和敌人交战。既然没有危险,几名守卫则持刀站在一边,免得有意外发生,却并不上前打扰大将军的雅兴。
渐渐的,守卫们看向贾赦的目光里也不自觉升起一股淡淡的敬佩,这人虽然疲于应付,看起来越来越狼狈,却能在将军手下坚持这么久还没有败下阵来,单就这一点就值得他们钦佩。要知道整个西北大营现下也找不出来几个能与将军对战的人,虽然将军此刻并未使出全力,可这人明显不是行家出身,能在这种本该是压倒性胜利的局面下坚持许久,不容易,确实不容易。这也是行伍之人的秉性,简单粗暴,这里信奉的就是实力为王,只要你有本事,多的是人拥护仰慕你。
最后以袁成和一手制住贾赦的手臂,一手命中贾赦脖子上的要害结束,袁成和明显感受到手中人因为脱力而有些打颤的身子,若不是他一手拽着,怕是这会儿已经倒在地上。还有贾赦因为要害被人控制而害怕的闭上眼睛,颤着声又一次求饶:“将军手下留情。”袁成和眼中带着三分笑意,恶趣味的故意松手,果然这人如愿坐了个屁股墩儿,挣扎着爬不起来。
“哈哈哈,痛快!”袁成和心情大好,朗声一笑,将手中的兵书随意弃置在书案上,也不管贾赦,洗了手坐下来吃饭。
被丢在一边的贾赦只好将演技发挥到极致,装傻充愣,一脸困惑和纠结,就像一只迷途的小羔羊,没想明白今日这一出到底为何,只是送个饭而已,为何要被大将军强行拉练。甚至自以为没被发现的悄悄摸了摸脖子,感觉到人头还好好的在脖子上立着,不着痕迹的用袖子擦了擦汗,舒了一口气儿。
正在吃饭的袁成和见此,强忍笑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士?为何来了西北大营?”仿佛刚才已经了解的消息都是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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