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告,这是公堂,容不得你放肆。”孙大人揉了揉眉间,阻止薛蟠继续犯蠢,公然藐视公堂也不是小罪,任由他再说出什么话,孙大人处理也不是,不处理也不是,真是愁死个人。心里又忍不住吐槽:薛公这么个深明大义、品行过关的人怎么生出这样一个熊孩子。
薛蟠颇为不服气的重新跪下。
“明明是我家公子先买了人,你却非要仗着薛家势大抢人,若是你不抢人,我家公子怎么会受这场无妄之灾。”冯伯继续道。
“那人将人许给我时,我根本不知道他之前已经卖过一次,大家都出了钱,你怎么能怪到我头上?”薛蟠又不服气了。
这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也不让谁。
正巧这时有差役来报:“启禀大人,薛家已安排数位名医全力救治冯家公子,并承诺冯公子受伤后所有花费全都包了,直到其痊愈为止。”
“原告,如今还是全力医治你家公子要紧,待你家公子醒后孰是孰非便立时见分晓,本官也会派人尽快将卖女之人抓获,本案暂且押后,容后再审,你可有异议?”
冯伯的目的达到,自然不会再傻傻的继续坚持下去,大人说得对,什么都比不上自家公子的性命要紧,那薛家为了摆脱嫌疑肯定会全力救治他家公子,那公子醒来的机会便又大上一些。
“大人英明,小人叩谢大人。”
原告安置妥当,对于被告,孙大人刚想说话,却被一旁的师爷打断,悄悄递上一句:“刚才薛老爷派人传话,说大人尽可秉公处理,不必为难。”
这是几个意思?孙大人觉得他明白了薛老爷的意思,可又不敢相信,当爹的大义灭亲到这个份上真不常见,本来他还想着暂且让薛蟠回府,但在此案结束之前不可离开薛府一步,他会派人寸步不离看管的。只是如此一来,难免被大家议论假公济私,收了薛家的好处,毕竟作为头号嫌疑人的薛蟠这会儿应该收监,而不是放回家中。
算了,既然当爹的都发话了,他还不用担心被人议论,便及时改了口风:“被告薛蟠暂且收监,待事情查明再行定夺。”
这话一出,让堂外以为孙大人要给薛家行方便的众人愣了,呆愣过后,大家便忍不住鼓掌,真是位公正严明的大人,说收监就收监。
“等等,我不要住牢房,我不是故意的,我爹回来救我的。”薛蟠发出倔强的挣扎。
孙大人略带同情的看了一眼薛蟠,挥手道:“带下去!”小子,不是本大人故意为难你,是你爹,你可不要怪错对象!
第266章 薛大老爷诈尸啦
薛蟠被关进大牢这事儿在薛府犹如油锅里溅入了一滴水,顷刻间沸腾起来, 闹得阖府人心惶惶。薛姨妈首先慌了阵脚, 其次是安瑶,再次是宝钗,最淡定的不用想就知道是薛老爷。
薛姨妈头一个念头就是给京城的王家和贾家写信, 向他们求助, 无论如何先把薛蟠保出来再说, 这牢房怎么能是人待的地方, 她可怜的蟠儿怎么会摊上这样的事儿。这时候薛姨妈的老毛病忍不住犯了,遇着事儿先不管对错第一想法就是心疼薛蟠,当然这是人之常情,做母亲的本性,只是若事事只顾袒护自家孩子,于长久来说总是不利于教育,往小了说纵出个熊孩子,往大了说保不齐哪天就能干出伤天害理的事儿。
写信求助一经提出就被薛老爷否定, 理由也是现成的, 以往薛蟠但凡干点啥儿坏事总能立时应到薛老爷身上,这次到现在还没不舒服说明此事薛蟠并不是主要责任人, 虽与他脱不了干系,可至少也能表明不是他故意为之。如此,只要冯渊醒来,查清真相想来便能化险为夷,现下待在牢房只是受些皮肉之苦, 也正好让薛蟠长长教训,往后切不可意气用事。
本来薛姨妈被这套说辞弄得将信将疑,受点儿皮肉之苦事小,怕就怕薛蟠在此事上占主要责任,不早点找人托关系,那冯渊万一真的一命呜呼,到时候就再想活动就怕来不及了,人毕竟在大牢,不如在自家里好安排。等安瑶闹着自愿要到应天府作证薛蟠当时并非故意伤人之时,听她说了前前后后的事情,薛姨妈一颗心才稍稍定了下来,如此,当真不算薛蟠大过,又有薛家的人情关系在,总归不会坏到哪里去。
薛姨妈暂且想通,可安瑶这会儿正是愧疚自责的时候,说到底一切皆因她而起,倘若不是她,冯家公子不会昏迷不醒,薛蟠也不会锒铛入狱,薛父、薛母也不必跟着着急上火。一想到这几日整个薛家上下对她的好,越发不能当做没事儿人一般继续过贵小姐的生活。
安瑶跪在地上泪水涟涟,哭的不能自已,怎么劝都不起来,最后还是薛老爷过来劝道:
“好孩子,这不干你的事儿,再说你现在进了薛府,即便去应天府作证,那府尹大人也不见得全然相信你的话,为今之计最好是那冯家公子早一点醒来,这样便能水落石出。不过,为父想问你句话,你可要说实话,你与那人究竟是不是父女关系?”
安瑶张张嘴,有点天人交战的意味,仿佛在顾忌着什么似的。
“都这会儿了,没人再能威胁你,尽管大胆的说,自有为父替你做主。”
“不……,不是,我虽不记得爹爹妈妈是何人,可却也知道那人不是我父亲,我记忆中的家里总能听见木鱼声。”安瑶总算敢说出深埋在心中一直不敢吐露的话。
“这就错不了,为父怀疑那人是拐子,还是个惯犯,拐了你想要换些银钱才会一女许两家,也是你那哥哥莽撞,遇着事儿不好好商量,非要动拳脚才惹了这一桩祸事,你不必忧心,为父已经请府尹大人派人去抓那拐子,等他一落案,说不定还能寻着你的亲生父母。”
“拐子?”安瑶跪着的身子有些瘫软,呆愣愣的重复这二字,要说心里没起过疑那是不可能的,可她一个小姑娘家家怎么能拗过一个成年男人,只能装傻充愣的在他手底下过活,日子长了竟渐渐将怀疑压在心底,有时候连自己都骗过去,这会儿被薛老爷直接点出来,心中那种滋味可真是难以言说。
“是啊,为父已经查到他前些年拐了不少女童,这几年反倒改名换姓躲了起来,现如今看来就是看着你长得齐整,准备养大一些多卖些钱。”反正那人是拐子无疑,为了让安瑶进一步相信,薛老爷少不得撒一点善意的谎言。
“怪不得我第一次见着安瑶就觉得不像普通人家的姑娘,老爷,你可得跟府尹大人好好说说,早点将那拐子抓获归案,好问清楚安瑶亲生父母家在哪里,让她们一家子早日团聚。”本来薛姨妈因着薛蟠入狱多少对安瑶带了点儿迁怒,可这会却因为安瑶的身世将那点子不满抛到九霄云外,心中只剩下满满的心疼,越发对安瑶怜惜起来。说到底要不是蟠儿的小心思,非要跟那冯家公子抢人,也不会闹这么一出,怨谁也怨不到安瑶头上,更何况现在看来安瑶也是受害者,而且更可怜。
“找到了亲生父母可就要回家去,到时候你舍得?”薛老爷故意问道。
薛姨妈擦了擦眼角的残留的一点泪,将安瑶揽在怀中:“这么可人爱的姑娘我自是舍不得,可也舍不得她一辈子都不能与家人团聚,她父母亲在家也不知如何寻她。”当父母的最有同理心,薛姨妈设身处地想一想,换做她丢了女儿也不知该如何伤心难过,怕是眼泪都要哭干了。
“母亲,有了安瑶姐姐你都不疼我了。”一旁的宝钗故意装作吃醋的模样,也赖到薛姨妈身上求安慰。
薛姨妈点了点宝钗的鼻头:“我还不疼你?再这样说,我就真不疼你了,只疼你安瑶姐姐。”
母女三人看起来其乐融融,温情满满,一时间竟忘了薛蟠还蹲在大牢里受苦,最后还是安瑶先反应过来,呐呐出声道:“那哥哥怎么办?”
这一世薛蟠并没有在一开始就露出一副色眯眯对安瑶感兴趣的模样,再加上一到薛府就被薛老爷和薛姨妈打配合立即给认了女儿,让安瑶误以为薛蟠真的只是好心买了她,给她个栖身之地,所以对薛蟠的印象还算良好,真真是当哥哥看待。
“安姐姐放心吧,有父亲在哥哥不会有事的,你不是也说了哥哥不是故意伤人,那就更加不用担心了。”薛姨妈另一旁的宝钗先出声回道,还调皮的吐了吐舌头。这一世有薛老爷这个顶梁柱在,薛宝钗面临的再不是母亲软弱无主见,哥哥骄纵混账,自然多了几分小女孩的娇俏和天真,不再如原著中那么早熟世故。甚至于对于薛蟠这次进牢房多了一点点幸灾乐祸,当然这是确认了薛蟠不会有大事之后才有的,谁让兄妹两个平日里总是时不时对着干。而且薛宝钗私以为经过这场牢狱之灾,说不定薛蟠能改一改冲动火爆的脾气,真正长大一点儿,没见着上次庄子之行后他就改变不少,相信这一次定能好上加好。
薛府这里一心想着全力救治冯渊,好早点让薛蟠出狱,而牢房里的薛蟠巴巴的守在牢房门口,期待着有人接他出狱。可惜,薛蟠的期盼一降再降,从一开始期待着薛老爷立马带人保他出狱,到后来期盼着薛老爷和薛姨妈能亲自来看他,再到薛家下人能给他送点舒服的被褥和吃食,要求降得不能再降,陪着薛蟠的只有角落里那只膘肥体壮的灰黑色大老鼠和稀得能看见人影的稀粥以及硬的能将牙咯掉的窝窝头。
尤其过了两三天之后,吃喝拉撒都在一个屋子里,那味道可想而知有多难受,薛蟠生无可恋的躺在草垛上,突然觉得这次牢狱之灾比那次被绑的经历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一次的时间更长,更让人心中煎熬。薛蟠不觉得薛老爷、薛姨妈会放任他蹲在牢里不管,到现在都没将他救出去,那说明这次的事儿是大了,才让薛家觉得棘手和为难,才会这么久连个探视的人都没有。
薛蟠想着想着突然觉得难受,他会不会被砍头?会不会一辈子要待在牢房里出不去?他旁边就是一个在牢里关了十几年的老犯人,整个人蓬头垢面不说,精神看起来都失常了,天天在草堆里掏虫子吃,还说那是香喷喷的肉,甚至还热情的举着虫子招待他一同享用,那次他差点将胆汁都给吐出来,现在想想胃里都忍不住直犯恶心。薛蟠一想到有一天他也可能变成老犯人那样,就觉得不寒而栗,浑身打冷颤,还不如直接杀了他,好让他重新投胎来的痛快。
躺着的薛蟠不知不觉竟泪流满面,后悔的情绪在心中蔓延,一会儿想到若他真的死了,他母亲会有多伤心;一会儿想到这些年他总是调皮捣蛋,每每却总是被抓包,不是罚跪就是挨打,要么就是抄书,可总是好了伤疤就忘了疼继续再犯,简直堪称屡教不改的典范,惹得母亲生气不说,还累的父亲不是吐血就是生病,这么想想真是枉为人子;又想到他还没娶媳妇,没享受过美人恩就要这样结束了,心里又不甘起来……
也不知道父亲这次是不是又被连累的生病昏迷,家里是不是又乱成了一锅粥,说不定就是这样才无暇顾及到他,薛蟠叹了一口气,自我安慰着。此刻的薛蟠终于领悟到薛府这些年的鸡飞狗跳基本都与他自个有关,宝钗和父亲母亲在一起就是相亲相爱一家人,加上自个后就变成男女混合双打,他爹虽然没有真的上棍棒打他,可罚他那法子可比他娘段位高明多了,总是能戳着他的痛处,不打胜似打。
脑袋中走马观花想了许多的薛蟠对于外边的开锁声已经免疫,继续任由思绪飘荡,前头两天他一听见开锁声就巴巴的望着门口,以为是薛府来人,结果每每都不尽人意,这会儿嘛,已经不抱希望了,反正饿的手软脚软的他也爬不起来,就这样摊着吧。无非就是别人家的娘子来送衣服,或别人家的老子来送吃食,又说是一家人来接人出狱,总归跟他没关系……
第267章 薛大老爷诈尸啦
“薛公子,薛公子?”随着牢房的锁链咔嚓一声, 外边的狱卒喊道。
薛蟠继续摊在草堆上, 僵硬的转过脑袋,半晌才反应过来是在叫他。这是叫他开堂过审?还是要放他出去?恐怕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薛蟠已经被关的近乎绝望。
“薛公子, 您可以出来了。”外边狱卒的态度透着和善, 似乎还带着一分谄媚。
“出去?真的要放我出去?不骗我?”薛蟠睁大眼睛确认道。
“千真万确, 小人怎么敢骗您呢!那事主冯渊昨个儿已经醒了, 亲自写了陈情书将那日情况说的明明白白,还主动撤了诉状,您可以回家了,府中的管家已经备好马车在应天府外等着您了。”狱卒面对已经无事的薛蟠免不得谄媚,这可是顶顶有名的富贵人家,金陵城谁不巴结着。
薛蟠头也不晕了,浑身力气仿佛回了笼,一个骨碌翻身起来, 兴冲冲的往外走, 恨不得马上离开暗无天日的牢房,边走边摸着身上可曾有赏人的东西, 幸而入牢房时狱卒碍于他是薛家大爷并未搜身,袖口里还有几两碎银子,全部掏出来扔给狱卒:“本公子只有这点儿银子,都给你了,改日去府上定有重谢!”
狱卒高兴的接过银子, “多谢薛公子,您这边请。”狱卒能白得几两银子已经很高兴了,哪会将薛蟠最后的话当真,真的上门讨要。
出了味道独特的牢房,薛蟠深吸一口气儿,才觉得重新活过来。带有薛府标志的马车已经在街上等候,管家迎上来关切的上下打量了薛蟠几眼,才眼含热泪扶着薛蟠上马车,也不嫌弃几天未洗澡的薛蟠身上一股子味儿:“大爷,您没事儿就好,没事就好,这几天您受苦了。”
管家年纪不小了,亲眼看着薛蟠和宝钗长大,几乎当做亲孙子、亲孙女疼,这次可不是要心疼坏了。
“管家,我没事儿,反正我祠堂都跪过不知多少回了,这次只是换个地方而已。”出狱的薛蟠这会儿说的很是轻松,也不知是谁偷偷在牢房里哭过不知多少回,一会想着万一冯渊死了可能要给他偿命,一会儿想着会不会一辈子都要坐牢,差点想象出十八班结局来。
管家跟着薛蟠一同上了马车,吩咐人快点儿往府里赶,一家人都等着呢。
“大爷,恕老奴多嘴,您是薛家的独苗苗,将来不光老爷、太太要您奉养,两位小姐出了门也要您这个当哥哥的撑腰才能在婆家有底气,更别说薛家偌大的家业要靠您维继。您往后行事前可得多想想家里,这次是万幸,您平安渡过此劫。您是不知道那冯家公子几次好悬没了气息,是老爷太太请了许多名医用了上好的药材才从鬼门关给抢回来的,否则您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可不敢说。”
“我也没想到事情变成这样。”薛蟠不后悔是假的,在狱中的几日一想到可能会背上人命官司,薛蟠心中就没着没落的,他纵然总干些猫狗都嫌的事儿,总惹父母生气,可从没想着要草菅人命。这会儿管家苦口婆心的规劝让薛蟠越发感到心虚,总觉得回了家也少不得一顿竹笋炒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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