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哪怕是原身仍在,也从未想过咒嫡亲孙子早亡,在江映蓉接收的记忆里,原身也曾因为弘晖的早殇暗地里伤心过,只不过外人没发现而已。且小说中正好赶上的那段极为伤害胤禛的话,只是乌雅氏习惯谈及胤禛的语气和言辞,或许那会儿乌雅氏正被什么事情烦忧着,说话便更加不客气了些。胤禛不知道的是他走后乌雅氏独处时也曾后悔过,怎么就脑袋发热说了那样一段绝情的话,虽然当事人不在,可这话说出来确也令人寒心,乌雅氏甚至因为这段无意识的话怀疑自个对胤禛天生没有母子之情。
乌雅氏头脑发热说完的话没多久就忘了,门外无意间听到的胤禛可是记了一辈子。之后看见乌雅氏更是不知道该如何相处,乌雅氏一颗慈母心肠又全放在十四身上,哪里有功夫关注或关心胤禛的不对劲儿。于是这个结就越结越大,成为扎在胤禛心里的一根刺儿,慢慢生根,一点点儿壮大,从一个小毛病变成一颗顽固的毒瘤,挖了伤身,不挖却又备受折磨,时刻提醒着胤禛乌雅氏曾经的所作所为有多么过分。
“贝勒爷,大阿哥醒了。”突然有下人冲出来向胤禛报告这个喜讯。
胤禛顾不上继续调查香露之事,衣摆一撩,抬脚疾步赶往弘晖所在的院落,冲到门前才稍稍放慢了一点儿脚步,摆出平日镇定的姿态跨过门槛。
“额娘,儿子梦见皇玛嬷了。”
胤禛进门听到的第一句便是此话,兴奋的脚步一顿,正巧与四福晋听到动静看过来的眼神相对,四福晋起身行了个福礼:“爷,大阿哥醒了。”露出了多日来的第一个笑容。
“嗯,爷知道。”胤禛几步走到床前,上下打量一番,除了面色苍白、身子瘦弱了些,确定弘晖的精神头不错,一颗心才真正踏实了。
弘晖见着一向严厉的阿玛,刚才在四福晋跟前展现的孩子气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端正自持,苍白的小脸也严肃起来,挣扎着小身子准备起身请安。
“你大病刚醒,无需多礼。”胤禛轻轻按住想要起身的弘晖,语气难得带了几分温和,听得弘晖受宠若惊。
“多谢阿玛。”
“劳烦陈太医再瞧瞧。”
陈太医等人一听到消息俱都乖觉的跟在胤禛身后,得了吩咐,微弯着腰行至床前,细细的请了脉,又看了看豆痂的恢复情况,整个人为之一松:“恭喜贝勒爷,恭喜四福晋,大阿哥已经渡过危险期,只要好好将养几日,待痘痂尽消,便可彻底痊愈。”
“好,赏!”
“多谢贝勒爷!”最高兴的莫过于这一批自愿照顾弘晖的下人,往后便是弘晖身边得力忠心的下人,地位定然会跟着水涨船高。
“苏培盛,给皇阿玛……,还有额娘递消息,就说大阿哥醒了,不日便可痊愈。”
弘晖醒来的消息让四贝勒府连日的低气压一扫而空,下人们的脚步都轻快不少,不再担心一个不好就惹了主子的眼。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高兴,比如难得安生的窝在院子里不挑事儿的李侧福晋,便是头一个不开心的人,这弘晖没了,四贝勒府可只剩下她一人有儿子,可惜事不遂人愿。李侧福晋暗地里如何咬牙切齿暂且不提,将弘晖安排好,回了正院的胤禛和乌拉那拉氏对于翠缕的处置开始为难起来。
“太医可曾查出香露是否有异?”乌拉那拉氏从香露事发之时一颗心都挂在弘晖身上,后来又只顾着高兴弘晖平安脱险,等回了正院才有功夫询问结果。
“除了闻出多了一股腥气,陈太医也未看出异常。”嫡子脱险本该是件高兴的事,只是香露之事疑点颇多,还与永和宫紧密相关,胤禛此时也有些拿不准接下来如何处理才最为稳妥。
乌拉那拉氏接过下人刚沏好的茶亲自递于胤禛,柔声道:“臣妾觉得无论此事结果如何,闹出来总归面上不好看,外人笑话不说,定是要伤了府里与娘娘的情分。不如将翠缕送回宫中,再将这些瓷瓶全都呈给娘娘,如何处置便是娘娘的事。”不是乌拉那拉氏不想彻查清楚,只是弘晖已醒,再无合适理由扣押翠缕,况且也未查出香露有害,若翠缕迟些回宫,定会引得永和宫生疑,届时人也是要交出去,早交晚交一个结果,何必再多添一件令永和宫不快之事,让摇摇欲坠的关系雪上加霜。倘若翠缕真的有问题,永和宫也会看在贝勒府并未越俎代庖、息事宁人的情分下严惩当事人,如此总归是能替弘晖出口气儿,只是不如自个亲自动手来的解气罢了。即便翠缕没有被人收买,可她私下瞒着给弘晖喝香露的行为,哪怕出于好心,乌拉那拉氏也觉得甚为不妥,需得小惩大诫一番才行。
乌拉那拉氏作为一个母亲,很想将翠缕留下来彻查清楚,将所有可能加害弘晖的不安定因素全都揪出来,一个不留。只是乌拉那拉氏还有一重身份——贝勒府的嫡福晋,这个身份压制着她不能随心所欲,不能痛痛快快替儿子出气,人扣下来简单,却会让娘娘觉得贝勒府不将她这个亲额娘放在眼里,竟然敢越过她直接处置,这便是明晃晃的下面子。乌拉那拉氏都可以想象为了逞一时之快,一旦贝勒府将事情闹起来,宫里会有多少人嘲笑永和宫,会有多少难听的话加诸于永和宫,甚至于贝勒府上,这绝对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所以,哪怕此刻乌拉那拉氏心里再不甘,也不得不摆出一副大度的样子劝胤禛,说这些违心的话,此时哪怕是打落了牙齿恐怕也得往肚里吞。
“难为你想的周到,福晋放心,若是真有人想加害大阿哥,爷定然不会轻易放过他。”胤禛微微一叹,却不得不承认这是目前最稳妥的法子,只是也对乌拉那拉氏做了保证,他这个当阿玛的绝对不允许有人伤害他的儿子。
怎么处置商议好了,只是二人心里到底有些意难平,选择性的忘了关在杂物房的翠缕,这也是二人准备将人送回去之前的小小惩戒,总得让他们心里稍微舒坦一点儿不是。
次日,杂物房的门终于开了,“翠缕姑姑,贝勒爷请您出去。”开门的下人态度还算恭敬。
翠缕揉了揉有些发麻的双腿,忍着因为寒冷而身体僵硬的不适,勉强站立起来,跟着来人出门。
第294章 红楼 清穿乱炖
康熙接到四贝勒府递的消息,得知弘晖无虞龙心大悦, 赐下不少调养身子的好物。康熙虽子嗣繁多, 可他自大婚后经历诸多次丧子之痛,孙辈夭折者也不算少数,哪怕已经习惯了听类似令人痛心的消息, 每每却总是忍不住伤怀一番。这次弘晖的痊愈可谓给了差点以为又要痛失一孙的康熙不少安慰, 又看到德妃与四子胤禛有恢复母子关系的希望, 之前被德妃为了救人而自伤的举动弄得颇为不虞的气闷也几乎散了。果真如梁九功之前猜测一般, 这会儿忍不住开始心疼起来,心疼德妃失了那么多精血,心疼她躲在背后默默付出。
也不怪康熙得知此事的震惊与震撼,自古孝道大过天,此事若是颠倒过来,晚辈为救长辈以血肉做药引,那传出来就是一段佳话,人人都会交口称赞这个晚辈孝心可嘉, 感动天地云云……可换成德妃以祖母身份耗费精血挽救孙儿, 旁人听到了或许会赞一声祖孙情深,可若是有心人想要说点儿难听话, 那可保不齐会传成什么样。万一不小心再累得德妃落下什么毛病,恐怕更是要众说纷纭。更可况胤禛和德妃关系不睦几乎成了宫里宫外尽知的事情,经此一役,若是四贝勒府与永和宫的关系稍有恶化,那等待四贝勒府的恐怕就是世人的口诛笔伐, 四贝勒府可能要因为这份恩情一辈子不可过分违逆永和宫。
此事若一开始永和宫就大张旗鼓的去做,那康熙完全有理由怀疑德妃用心不良,想借由此事逼得胤禛今后不得不事事以永和宫为尊,或者借此胁迫胤禛做一些违背本意之事。可德妃反而瞒过所有人悄悄行事,或许一方面考虑着因为母子二人的尴尬关系可能导致胤禛不接受这等大胆的尝试,但不排除是德妃存着不想将事情闹大的意思,免得给有心人妄肆揣测的机会。总归,从暗中派人调查的结果来看,康熙目前认为是德妃真心想救弘晖,并不掺杂其他任何私欲。
只是还没等康熙继续畅想德妃与胤禛的关系经由此事变得越来越和睦的美好场景,永和宫发生的事情让康熙的心情又变得不美丽起来。若是用民间一句话形容康熙此刻的心情,那就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母子两个怎么都这么拗呢!一个铁了心要瞒,眼见着瞒不住了还要硬挺着;一个非要猜,明显猜的方向不对,还要一条道走到黑。
还未销假的胤禛不用早朝,难得放松心神先是痛快睡了一个好觉,又用了一顿可口的早膳,才带着放出来重新梳洗完毕的翠缕进宫,准备亲自向德妃“谢恩”,顺便关心一下抱病多日的德妃,尽一尽做儿子的孝心。
自胤禛踏进宫门的那一刻起,江映蓉便得了消息,面上全做不知,支棱着两只手慵懒的半倚在塌上,由琴音伺候着吃水果。
“娘娘,大阿哥醒了,您这下可该放下心来安心养身子,想来翠缕姐姐也该回来了,等看到您这般模样,定是要骂奴婢没有好好照顾娘娘。”琴音话语里带了点儿小小的抱怨,还不是难受着娘娘不爱惜自个身子,却不知翠缕在贝勒府的事情已经露了。
“放心,本宫定护着你。”江映蓉笑道。
“到时候翠缕姐姐又该吃醋了。”琴音配合着玩笑一句,“不过,奴婢早就盼着翠缕姐姐回来,她最擅长做药膳,娘娘这次可得好好补补,不能再嫌东嫌西,用一顿丢两顿。”
江映蓉正要取笑琴音是个小管家婆,外头的宫人来报四贝勒过来请安,打断主仆二人的闲话。琴音这些天帮忙遮掩的动作已经成了习惯,一把抓起一旁的薄被,轻轻盖在江映蓉身上,正好将双手挡个严实,又要命人将刚才用的瓜果点心撤下去,却被江映蓉挡了,她这会儿需要扮演一个不想被儿子发现真相的母亲,不能太虚弱,不能太刻意,越日常越好。
“将本宫的口脂取来。”
“娘娘……”看到江映蓉的眼神,琴音到底未再多说,听话得的取来口脂,江映蓉顺着轻轻一抿,原本没有血色的唇上稍微带了点儿艳色,脸色看起来也没有之前那般苍白。
江映蓉回忆了一下原主每次见胤禛时那副不咸不淡的表情,刚调整好,胤禛已经在宫人的带领下进了殿内,后边跟着翠缕,还有几个捧着礼物的小太监。翠缕眼神克制却又仔细的看了看半倚着的德妃,即便涂了口脂还掩饰不住的苍白,眼睛一涩,微低下头不让人看出异样,上前福了一礼便自觉站在惯常伺候的位置,丝毫看不出来一夜未睡的疲惫。
殿内有着淡淡的药味,脸色确实比平时苍白一些,看来真的是有恙在身,胤禛心里起了一两分担心,本该自然的显露在脸上,正好也能让德妃知道他身为人子的关心,可也不知怎么回事,面上就是显不出来,只让人瞧出神色紧绷,语气恭敬却带着疏离的请安:“给额娘请安,额娘有恙在身,胤禛不能亲自侍奉,心里甚是不安。”这两句话不管真心还是假意听着倒是不错,只是话中机械刻板的语气让人觉得有些不舒服。
果然,这话一出德妃面上的不咸不淡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六分冷淡,三分不在意,还混合着一分讥笑,这三种神情奇异的组合在德妃的脸上,霎时让整个殿内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宫人们不由得敛息凝神,恨不得当做隐形人。学着原主说话的语气,一道明明声音听起来很是柔和却戳人肺管子话直击胤禛面门:“这么多宫人又不是摆设,用不着你侍疾,弘晖都照顾不好,难道就能照顾好本宫了?”最后一句还带出一点儿轻笑,带着□□裸的嫌弃,就差明晃晃的说你哪凉快哪呆着去,老娘还想多活两年。
本来只是两句关心的场面话,又不是真的要侍疾,胤禛作为一个从小吃穿用度都有人伺候的皇子,离了下人衣服都穿不囫囵,真要是来侍疾那就是诚心裹乱来了。胤禛本来以为德妃最多还跟之前一样不咸不淡地回一句:“你有心了。”然后母子二人再绞尽脑汁扯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他顺势将翠缕的事情拿到明面上,此行也就结束了,万万没想到,他只是十多日未进宫而已,额娘说话的方式竟然如此……,如此的……,胤禛一时之间不知用哪个词才能贴切的形容他此刻的感受。
被怼的一懵,无言以对的胤禛只好干巴巴的回一句:“额娘教训的是,胤禛受教。”
“安也请过了,没事就回吧,在这儿耗着还不如回府多陪陪弘晖。”屁股都没挨着凳子,一口水也没沾唇的胤禛就这样被无情的驱赶了。
还有正事未办的胤禛自然不能直接离开,“胤禛还有个不情之请。”胤禛边说边用眼神不着痕迹的觑着德妃的神色,德妃自然不会慈母般的接一句“咱们母子之间说什么见外话”,正好让胤禛继续接下来的话。
没有任何反应的德妃让胤禛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翠缕姑姑在府里尽心照顾弘晖,还将额娘赐下的香露全都给弘晖用了。只是弘晖念着香露的味道,不知额娘可还有余?”
德妃原本半倚着的身子不由自主的稍微抬了抬,很快又恢复正常。一旁正准备上茶的琴音端着茶水的手一抖,仿佛不小心被烫了一样,心里七上八下起来,难不成贝勒爷发现了?贝勒爷究竟知道多少?若是都知道了定不会像这样试探,是不是误会了?眼神也不由自主的瞄了一眼翠缕。两人的表现引得胤禛的眼神一暗,那双平静冰冷的眼睛越发深不见底,带着点让人看不懂的东西。
“香露可还有?”
“回娘娘,只剩下留给十四阿哥的两瓶。”琴音压住心里的慌乱,努力让声音平稳一些。
胤禛又不是真的想讨香露,只是借机将事情捅出来,再顺带试试德妃的反应,目的已达到,一听是十四弟的东西,本就被永和宫果然瞒着什么的事实打击的胤禛更不欲争抢这点儿东西,刚开了口:“既是十四弟喜欢的……”却被德妃打断:
“将两瓶香露取来。”
很快琴音将装着香露的小匣子呈上来。
“弘晖大病初愈,他既喜欢,你十四弟也不差这一口。”德妃声音难得没那么冷淡,可看在胤禛眼里越发觉得是因为心虚,才这么痛快的将留给十四弟的东西送出来,以往他可从来没能从十四弟手底下成功讨过东西,但凡打上十四弟的标签,除了皇阿玛那是谁也不能动的。
胤禛的心突然好乱,他不想揣测他的额娘可能对他的嫡子存着什么心思,可这遮遮掩掩的态度又让他不得不往坏的方面想,心乱了,面上就忍不住紧绷起来,那浑身的冷气犹如不要钱一般源源不断的往外发散,在场的每一个都能感受到胤禛突然变差的心情。除了知情的当事人,剩下的宫人百思不得其解,为何娘娘明明都将香露拿出来了,贝勒爷却突然变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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