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买了两套校服,贺寻把其中一套递给时晚。
“给你。”眼底笑意深邃。
沉浸在突然被溅了一身红墨水的震惊中,时晚还是有点儿懵,下意识伸手接过校服,却发现里面好像还有什么东西。
小小一包,软软的。
她一怔。
几秒后,脸颊蓦然滚烫起来。
“去吧。”小姑娘的脸通红得快要滴血,低着头不敢看他,耳尖更是绯红。贺寻懒散一笑,扬了扬手上的校服,“我也去换衣服。”
他、他怎么会看出来?
根本没想到贺寻会发现这件事。又害羞又尴尬,时晚躲在卫生间里,整理好自己之后,好半天才鼓起勇气,磨磨蹭蹭地走出去。
贺寻也刚好出来。
换完衣服,依旧是神采飞扬的恣意模样。
见到他,时晚脸颊一红,下意识又咬紧了唇。
娇嫩绵软的唇瓣禁不起这么三番五次的折腾,轻微刺痛,有些出血。
晕开一片艳丽的色泽。
“谢谢......”她声音很小,轻得几乎听不见。
这年生理知识普及得并不好,正常的性知识在老师和家长看来都是避之不及的洪水猛兽。连生理期这种再寻常不过的事也显得敏感而尴尬。
一想到居然被异性发现,时晚难为情得要命。
只想一直埋头装死。
而贺寻这么神来一笔也把她搞得有些糊涂。
不正经的时候是真不正经,让人恨不得想要捶他。关键时刻却又总是出人意料的靠谱,居然能想出这种方法。
这个人......真的好奇怪啊......
“喂。”还在想着,头顶传来少年低沉的笑声,“这个怎么办?”
时晚抬头,贺寻正举着换下来的校服。
一瓶红墨水大半都泼在了他的身上,校服斑斑驳驳,一片狼藉。
“我......”时晚眨了眨眼。
两手紧张交叉在一起,格外局促。
挑着眉,少年好整以暇地盯着她。
神色慵懒。
“我......”磕磕绊绊好几下,时晚的脸红到快要爆炸,声音细不可闻,“等回家我会把钱给你的......”
平常没有什么花销太大的地方,身上带的钱一般不多。今天为了帮她,贺寻买了两套校服,就只能等到晚上到家再说。
并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问题,然而垂着头,时晚一直没等到回应。
楼道空旷,不知道哪个班的读书声遥遥传来,更衬得眼前静默的状况格外诡异。
终于意识到似乎有哪里不对,她抬头。
贺寻的表情有些熟悉。
仿佛又回到当初抱着豌豆等车的那个雨夜,他的脸上笑意全无,瞳仁漆黑。
神色倒是很平静,透着种轻描淡写的冷漠。
时晚一怔,正想开口,不妨贺寻却突然伸出手。
少年稍显冰凉的指尖落在唇上,挡住她即将要说的话,而后略微施力,干脆利落地抹掉那点鲜艳的红。
又疼又茫然,她仰脸看他。
不知所措。
“你可真有意思。”收回手,贺寻淡淡丢下一句。
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
时晚压根没想到贺寻会生气。
然而从对方骤然冷淡的表情来看,显然是在不高兴。
这......这也太莫名其妙了。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啊?
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贺寻会不高兴,下午放学,时晚想去问问他。眉目冷淡的少年却跑得比谁都快,一放学就没了人影。消失无踪。
她只能暂且作罢,一个人回家。
破天荒的发现家里还有别人。
“二哥,我真没别的意思。就是来看看你!”有些秃顶的中年男人一开口,时晚就知道这是那个素未谋面的小叔叔,“哟,这是晚晚吧,都长这么大啦!”
昨天才听父母讨论过对方的奇葩行径,时晚对这个小叔叔的印象很不好,礼貌点点头便不再说话。
“晚晚,你带着小辰去你屋子。”一向好脾气的时远志沉着脸吩咐。
直到时远志开口,时晚才发现家里还有一个人。
沙发上坐着个背着包的小男孩,因为太过安静,她一时间居然没注意到。
小男孩皮肤很白,睫毛浓密纤长,一双眼睛和豌豆乌溜溜的眼眸很是相似。五官格外精致,有种和这个年纪不相符的美。
这是时辰?
时晚有些惊讶。
小小年纪长得这么俊秀可爱,小叔叔怎么会想着把他送人?
牵起时辰的手去卧室,她就懂了。
落地时看不出端倪,然而一迈步子,时辰的步伐便一深一浅。
显然是腿脚有毛病。
但他每一步都走得很认真,也不要时晚抱,自己坚持走到卧室。
“我不是说把小辰就放到你们家了!”薄薄一层木门起不到什么隔音效果,小叔叔高亢的声音轻而易举传过来,“就是暂时,暂时拜托二哥你看一下!他这个腿你也看到了,放到我们那边是要被人说闲话的嘛!”
根本没想到小叔叔会这么口无遮拦,时晚一惊,连忙看向时辰。
还是那副安安静静的模样,时辰垂着头,似乎听不见父亲对自己的嫌弃。
小叔叔的声音继续在客厅里响起,不外乎都是什么“生了个瘸子会被大家瞧不起”“现在大儿子要找对象,家里有个瘸腿弟弟影响太差”一类的话。
话里话外都透着对自己亲生小儿子的轻视。
这个人是怎么回事!
时晚一下有些生气。
奶奶家那边的亲戚重男轻女她是知道的,可万万没有想到居然好面子到了这种程度,为了那点虚无缥缈的面子,连骨肉都可以随便抛弃。
向洁不在家,时远志嘴笨,被亲弟弟的歪理气得说不出话,一时间落了下风。时晚实在听不下去,想要出去和小叔叔理论。
“姐姐。”衣角被拽住。
声音还是那种稚嫩的童声,时辰说出来的话却很冷静:“我不会住在二伯家给二伯添麻烦的。”
说完,他把背上的包取下,有些吃力地掏出一个小猪存钱罐。
“我有钱。”仰脸看向时晚,他小声说,“我自己可以过。”
六七岁的孩子正是最无忧无虑的年纪,时辰的神色却很严肃,一点儿不像是在开玩笑:“钱花完了可以去孤儿院,那边有饭吃的。”
时晚一怔。
“别瞎想。”摸了摸时辰的头,她帮他把存钱罐收起来,“这个要放好,小心别摔碎了。”
这么说着,她不禁皱眉。
小叔叔平时到底是如何对时辰的,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知道孤儿院?
“砰!”时晚还在想,门外传来重重的关门声,接着是时远志愤怒的吼叫:“老幺你个混蛋!给我回来!”
她一惊,起身朝窗外看去,发现小叔叔已经身手敏捷地跑下楼,转眼便消失不见。
*
时辰就这么被扔在了时晚家。
傍晚回家,听时远志描述了今天的经过,向洁简直要气疯。
时晚偷偷把时辰说的话告诉爸爸妈妈。
“你们时家人都有病吧?”向洁脾气爆一些,听完就开始骂时远志,“这是怎么养孩子的?”
一天之内先被幼弟气,又被妻子骂,时远志心力交瘁。索性不再吭声。
小叔叔跑得飞快,打电话也不接。夫妻俩又做不出把时辰扔出去不管的缺德事,只能一面同那边联系,一面把时辰暂时留下来。
没过几天,时晚发现这个堂弟乖巧懂事得过分。
是个六七岁的孩子,腿脚又不方便,他却会做绝大多数的家务活。
向洁第一次发现他站在小板凳上烧开水的时候简直快要吓疯,时辰却毫不在意地说他本来就会做这些。
类似拖地扫地、浇花淘米之类的杂话,在家都是他做。
早就习惯了。
于是时远志又被向洁骂了一顿,最后叮嘱时辰不要再干活。最多帮时晚喂一喂豌豆。
心疼这个腿脚不方便的堂弟,时晚放学后有空就会陪着他玩,再怎么早熟也是小孩子,姐弟俩很快就熟络起来。
开学第一周过的飞快,转眼到了周末。
担心时辰一直在家呆着会闷出病,吃过早饭,时晚带着他在楼下晒太阳。
八月已经过去,九月初的阳光温柔些,落在身上暖洋洋的。
没晒多久,她看见贺寻从楼道里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少年神色微沉,很快别开头,然后一脸冷漠地离开家属院。
一句话也没说。
这个人......
时晚无可奈何。
这一周她去找过贺寻好几次,他总是冷着脸不吭声,一副她惹到他的样子。
可她到底哪里惹到他了?
问了也不答,而偷偷把钱放到抽屉里,会被杜威神情古怪地送回来。一连被退回好几趟,到最后,时晚只好暂时放弃还钱的事。
贺寻真奇怪.....
心里这么想,嘴上无意识嘟囔出声,一旁专心编草环的时辰抬头:“姐姐你说什么?”
没想到自己居然说出了口,时晚摆手,“没什么。”
但又实在想不通少年怎么会生气,身边一时也没个可以说的人,最后她掐掉生理期那一段,大概给时辰讲了一遍。
并没指望时辰能做出什么回应,时晚只是找个倾诉对象。
她自己都想不明白,六七岁的小孩更不会懂。
“哦。”然而,听她说完,时辰一脸淡定,“那个哥哥肯定会生气。”
“呃?”时晚一愣,“为什么?”
被这么一问,时辰也很困惑,一连看了时晚好几眼,确定不是在逗他,这才偏了偏头:“因为他喜欢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 时辰:我这双眼看透太多了
贺寻:感觉小舅子很不好惹_(:з」∠)_
第16章
时晚一怔。
“小小年纪瞎说什么呢。”下意识朝周围看去,发现院里并没有其他人,她这才轻轻拧了把时辰的脸,“都是谁教你的。”
什么喜欢不喜欢。
哪里是一个小孩子该说的话。
时辰并不反抗,坐在那儿乖乖让时晚捏脸,等她终于捏够了,这才慢吞吞开口:“就像我喜欢姐姐一样,姐姐给我零花钱我会开心,可是我更想让姐姐亲自带我出来玩。”
时晚哭笑不得。
“那个哥哥和你不一样。”她摸摸时辰的头,顿了顿,又补充道,“这些话以后可别乱说了。”
原来是小孩子眼里那种天真烂漫的喜欢,差点儿把她吓一跳。
如果被贺寻听见,肯定又要别别扭扭地生气。
时辰点点头:“好的,我知道。”
坐在槐树下,他继续编草环,偶尔偷偷抬眼看向一旁安静看书的时晚。
姐姐难道不明白吗?
他想。
男生那么费尽心思地去照顾一个女生,肯定不是为了听一句公事公办的还钱。
*
周末很快过去。
新的一周开始。
清晨,一如往常去车站坐车,时晚又遇到了同样在等车的贺寻。
以前是她拼了命地躲他,现在换成贺寻远远站在站台另一边。瘦削的身影笔挺,风吹动衣襟,透着几分冷漠的孤高。
正准备上去打个招呼,想起上周少年冷淡的态度,时晚脚步一顿。
算了......
她有些丧气地垂头。
反正他也不会理自己的。
真的是搞不懂贺寻这个人。
遥遥看了对方一眼,她咬了咬唇。
生气至少要给个理由呀。
车还没来,时晚拿出单词书,开始认认真真背单词。
一中学习氛围很浓,开学不过一周,绝大多数学生的心都收了回来,开始准备三周后的月考。
尤其是想要继续留在一班的人。
在站台另一端沉默地站着,许久都没有等到时晚像往常一样步伐轻快地走到身边,贺寻稍稍偏头。
清晨天气好,暖融融的阳光给少女勾了层柔软瑰丽的边,碎光落在眼睫上,显得格外温柔。
那双清凌凌的眼眸却没有再看向他。
操。
贺寻忍不住咬紧牙关。
他又想起那天她红着一张小脸看他,然后声音软软地说要还他钱。
这姑娘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
闭了闭眼,贺寻把心里的火气和烦躁强行压下去。
自从医生说眼睛状况逐渐开始好转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么焦躁过。
就像心里被小猫一下一下地挠,又刺痛又痒,还往外冒血。
一大早,看见贺寻沉着脸进班,杜威就知道又是糟糕的一天。
他也不敢说话,老老实实缩在墙角装死。
然而今天的少年似乎格外暴躁,先是把指节掰得咔咔作响,然后又一脸阴沉地掏出一把小刀开始磨。
敛着眉,他磨刀速度很快。不过一会儿,原本迟钝的刀锋被磨得锃亮锋利。
隐隐泛着银光。
其实磨的不过是把寻常削铅笔用的折叠小刀,根本伤不到人,但杜威已经快被吓死了。
“寻哥。”为求自保,他胆战心惊地咽了口唾沫,弱弱出声,“那个......时晚同学一看就是个好学生......以前肯定没谈过恋爱......”
上周他来来回回送了好几次钱,再怎么傻也能瞧出来两个人之间不对劲。尤其对上贺寻那张冷脸,一切简直昭然若揭。
虽然具体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大概能猜个七七八八。
“所以......”杜威小心翼翼,“没什么可生气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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