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一没谈过恋爱的小姑娘,不懂男生追求的那些套路,不是很正常吗?
贺寻一顿。
小刀顺势擦过手指,刀锋极薄极利,瞬间划破皮肤。
一阵刺痛。
血流了出来。
“寻哥!”少年指尖一片殷红,杜威简直魂飞魄散,拼命摆手,“我随便说的!你别往心里去!”
他吓得要命,然而沉默半晌,盯着不断外渗的血珠,贺寻却突然低低笑出了声。
操。
指尖还在隐隐作痛,贺寻眼底笑意更盛。
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之前怎么一直没想明白?
*
“所以——”中午吃饭时,聂一鸣眨巴眨巴眼,“寻哥你的意思是去跟那小妹妹道个歉?”
贺寻平静道:“是。”
他也不知道自己上周怎么跟被魔怔一样摆出张冷脸,等他反应过来,小姑娘早就被气跑了。
今天没有再锲而不舍地过来打招呼,多半也是觉得不会再有什么好结果。
聂一鸣若有所思:“可小妹妹看上去也不像很生你的气啊?”
不就是早上见了面没打招呼吗,换谁对上整整一周的冷脸,多半都是这个反应。
原本是想让聂一鸣帮忙想个合适的道歉方法,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说,贺寻一噎:“你闭嘴吧。”
简直是来帮倒忙。
“那还不是寻哥你自己作的。”聂一鸣撇撇嘴,往后一倒,“那你就随便送个什么玩意,再说上两句好话呗,她们女孩子可吃这一套了。”
贺寻挑了挑眉。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吃完饭,他去了附近的音像店。
这一年人气最旺的女歌手是王菲,一张专辑《寓言》火遍两岸三地。几乎所有音像店都摆满了她的专辑,墙面上贴着大幅宣传海报,音响不间断滚动播放。
两千零零年,光盘还没有普及,最普遍的灌录方式是音乐磁带。
在聂一鸣不怀好意的笑容里,贺寻买了一盘王菲的磁带。
下午放学后就去找她吧。
把磁带揣进衣兜,他长出一口气。
然而等到放学时,贺寻却怎么也找不到时晚。
教室里没有少女的身影,书包倒是还在。
想来不会走得太远。
“哦,晚晚刚才被一个外班同学叫走了。”突然被问到,姜琦先是一愣,而后指了指操场的方向,“说有人在那边找她。”
贺寻眉头一皱。
他朝操场走去。
一中绿化做得很好,操场两边都种着槐树,枝叶茂密葱茏。是小情侣们最爱去的地方。
此刻正值放学,操场上的人很多,然而到底还是让他看见了熟悉的纤细身影。
背对着他,少女正仰头看着面前的男生。
不知道她说了些什么,男生一愣,旋即笑得开怀。
贺寻脚步一顿。
手里还紧紧捏着那盘磁带,当指尖再一次传来刺痛,他才发现磁带已经被捏碎了。
作者有话要说: 聂一鸣:呵呵,叫你作死
第17章
太过用力,塑料碎片深深嵌进上午被小刀划出的伤口中。
熟悉的疼痛感。
然而指尖的疼痛并没能压下贺寻心中陡然蹿起的怒火。
静静站在原地,他死死盯着树下的两人。
手上力道更重,脆弱的磁带不堪重负,发出有气无力的咯吱声。
终于,当男生朝少女伸出手时,磁带“咔嚓”一响,宣告彻底报废。
接着,贺寻大步朝树下走去。
挟着几乎无法克制的怒意,少年冷着脸,一路带起的风刀锋般锐利。
然而还没走到,就见时晚猛然转过身。
莹白小脸上七分无措三分惊惧,小姑娘见了他,也不再像上午等车时一样避而不见,而是几乎瞬间喊出了他的名字:“贺寻!”
然后飞快朝他跑过来。
一丝犹豫也无。
贺寻一怔。
大脑还没想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儿,身体先做出反应。他上前一步,顺势把她牢牢挡在自己身后。
“我不会帮你的!”
头一次被人威胁做这种事,时晚又懵又生气,见到熟悉的人,才总算勉勉强强安下心。
躲在贺寻背后,她冲那男生喊:“你还是自己好好复习吧!”
才转来一中,除了本班同学和常来家属院的聂一鸣之外谁也不认识,今天突然来个外班同学在班门口说有人找她,时晚还觉得奇怪。
以为是什么人的恶作剧,到了操场却发现的确有个男生在等。
还带着厚厚一沓钞票。
“同学,我在楚老师那儿看你小测成绩挺不错。”男生极其直接,上来就要给她塞钱,“这次月考给我抄抄呗?”
一中考场按名次排,转学生或者缺考的同学统一和成绩最差的学生在一个考场。
不知道这人如何得知时晚是转学生,总之知道她和自己一起考试,就早早动起了歪心思。
竟然在开考三周前便试图作弊。
一向都是听话守纪律的乖学生,时晚哪里碰上过这种事。
她拒绝得干脆,对方却误以为是嫌钱少,笑着说不够还有,价钱好商量。
最后见她着实不肯,居然恼羞成怒,想要伸手来拽她。
男生是个小富二代,要不是这次家长格外重视成绩,也不会想着掏钱来作弊。娇生惯养惯了,这还是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拒绝。
“你他妈......”嘴里不干不净地嘟囔着,他正想骂人,便对上少年面无表情的脸。
黑眸漠然。
冷冷的看着他。
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平时没少跟聂一鸣厮混,男生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站在眼前的人究竟是谁。
那句骂人的话硬生生被吞下,他梗着脖子硬撑一会儿,最后干脆直接跑了。
连无法无天的聂一鸣都要捧着的人,他有几个胆子才能得罪的起?
“真过分......”见男生头也不回地跑走,时晚小声说。
软软的声音里带了几丝愠怒。
她没想到在一中居然还会有这么明目张胆,甚至直接拿金钱贿赂同学作弊的人。
“对不起。”明明指的是那个仓皇跑走的男生,然而头顶上却传来低沉的嗓音。
简短有力的道歉。
时晚怔愣几秒。
抬头去看。
一周以来都冷着脸不吭声,如今,少年冷淡的表情终于有了些变化。
那只黑眸原本正盯着她,见她看向他,又极不自然地朝旁边瞧去:“这个送.....”
原本想说这个送你,贺寻低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手里的磁带已经被捏到破破烂烂,全然不成样子。
哪里还能再送的出去。
“送......”难得卡壳一次,他顿了顿,“我送你回家,免得那人再来找你。”
*
说是送,其实也就是两人坐同一班公交回去。
想了想,时晚并没有拒绝。
公交离一中有一小段距离,需要步行过去。
“你......你之前为什么生气?”
沉默地并肩走着,过了一会儿,时晚轻声开口。
被这个问题足足困扰了整整一周,她实在很想知道贺寻到底在想什么。
免得下次他又莫名其妙地发火,而她还不知道原因。
明明听见了这句话,然而身侧的少年只是极其平淡地哦了一声,接着就跟什么也没听到一样,低头专心致志地开始踢起路上的小石子。
显然在逃避这个话题。
这个人......
时晚对他都快没脾气了。
总是阴晴不定,一点儿都琢磨不透。
不高兴的时候能足足气上一整周,高兴了又像今天一样和她一起回家。
“你怎么想着去操场了?”想到这里,时晚又问。
还好今天被纠缠时遇见了贺寻,不然不知道那个男生恼羞成怒之下会做出什么事。
以为这是个安全的话题,然而叮当一声,那枚一直被踢着走的小石子突然偏离直线,直接骨碌碌滚进路边下水道。
时晚:“......”这也不能说吗。
衣兜里还揣着那盘破破烂烂的磁带,回想起操场上的场景,贺寻只觉得后怕。
长这么大以来,他几乎没有过这种情绪体验,直到时晚毫不犹豫朝他跑过来的那一瞬,才体会到了劫后余生的感觉。
背上全是冷汗。
还好不是......
少年有几分没由来的心悸。
垂眸看了身侧毫无察觉的小姑娘一眼,他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贺寻一直沉默着不说话,时晚就没再开口。反正多说多错,好不容易他不再生气,她索性不要在这个时候去招惹他。
两个人并肩安安静静走了一会儿。
眼看着马上就要到车站,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略带嘲讽的笑:“贺寻,我看你在这儿过得挺滋润啊。”
时晚不由脚步一顿,下意识回头去看。
是个她从没见过的陌生男人。
男人大约三十七八的年纪,在九月还没怎么降温的天气里穿着全套西装,乍一看有些怪异。
眉眼却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似乎在哪儿见过。
“贺寻!”
少女停下脚步,少年却没有回头,仿佛根本听不见有人在喊自己。
男人只能又扬声喊了一遍,见贺寻依旧不搭理,于是把目光转向时晚。
“你是他的小女朋友?”一声轻笑。
男人一笑,时晚突然明白了那种熟悉感从哪儿来。
同贺寻一样,对方嘴角的笑意也有种似有若无的轻佻感。
然而这种轻佻里带着十足的恶意,她皱了皱眉,不太想搭理这种莫名其妙的人。
转身想要走,男人却追到身边。
“小妹妹,别说我没提醒你。”他的笑声像恶魔在耳边低语,“你的男朋友可是捅过人哦。”
第18章
这年信息传递的速度慢,远不及十几年后随手一刷微博就能看见好几起社会新闻的时候。报纸上刊登的恶性案件也少,在所有版面中占比极低。
对于大部分普通人而言,拿刀子捅人是一件离自己很远,几乎不可想象的事。
所以和男人预料中的反应不一样,听到这句话,时晚的第一个念头是荒谬。
如果对方说贺寻打架,那倒还有几分可信度。毕竟骑着虎神的少年确实恣意张扬,曾经不顾她的意愿强行把她抱上机车,也曾经把飞镖狠狠拍进离杜威眼睛不到一寸的桌面里。
然而捅人?
抬头看了男人一眼,时晚又好气又好笑。
这种事不是把钱小宝送回家属院、替豌豆治伤的少年能做出的。
不知道男人和贺寻究竟是什么关系,但使用这种拙劣的伎俩去抹黑,想必已经到了势同水火的地步。
看出了她完全没把自己的话当回事,男人仿佛也并不在意。
“贺寻。”他只是再度扬高声音,语气更加轻快,“你真没告诉你的小女朋友,你因为什么才到这里来?”
一直没有回头,直到听见这一句,贺寻才停下脚步。
男人和时晚说话的功夫,他已经独自默默走出了好一段距离,车站附近种着枝叶茂盛的梧桐,在地上投下浓郁的树影。
此刻,少年正好走到阴影和外界的分界处。
风吹动衣摆,只有夏季校服被吹起的一角还沾着夕阳温暖的颜色,除此之外,他几乎整个人都站在树影中。
梧桐稠密,树影密不透风,漏不进一点儿光线。
就那么静静地站着,贺寻并不回头。
有放学回家的小学生背着书包咯咯笑着路过,蹦蹦跳跳撞过来,他也只是身形稍稍摇晃。
然后继续立在阴影中。
时晚心里突然咯噔一声。
她下意识捏紧衣角。
片刻之后。
贺寻缓缓转身。
站在树影下,那只没有受伤的眼睛漆黑深沉:“贺子安,你没死啊。”
你没死啊。
少年语气轻描淡写,神情自然,就好像在跟一个普通朋友打招呼。
说出来的话却令人胆寒。
时晚心口瞬间一窒。
她不由稍稍退开一步,拉开与贺子安之间的距离。
离得远了,看清男人的眉眼,她这才发现贺寻同对方容貌有几分相似。都是锋锐恣意的长相。
不同的是,贺子安眉宇里带着几分邪气,气质很飘。于这个年纪而言,轻佻得有些过头。
这是......
曾经帮贺寻消毒鞭痕的场景蓦然跳到脑海中,时晚攥紧手,心里突然有了一个极其不好的猜测。
“我命硬,怎么会死呢。”还没等她把猜测捋清,贺子安懒懒一笑,“我还要谢谢你,要不是你,大哥也舍不得分我一半的财产。”
他的笑容透着十足的得意。
显然是怀着激怒的目的。
“晚晚。”然而贺寻并没有理他,而是看向呆在一旁的时晚,嗓音冷静,“走了,回家。”
“哦......好......”尽管还是很在意贺子安说的捅人,但眼下的情况,时晚更愿意相信贺寻。
定了定心神,她朝他走去。
刚迈出没几步,身后,贺子安轻笑一声。
“你和你那个吸血鬼母亲真是一点儿也不像。”他语气轻松而愉悦,“你该不会真是我们贺家的种吧?”
已经侧身准备同时晚一起离开,听到这一句,贺寻脚步一顿。
从贺子安出现后,一直都是冷静克制的表情,然而此刻,他的神色终于出现一丝波澜。
“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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