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起扔着漂流瓶,像小孩子似的比谁扔得更远,扔完池黎容开始撒娇:“景宝都好久没抱妈妈了。”
景宝拿傻瓜妈妈没辙,伸手抱住了池黎容,池黎容轻轻拍着景宝的背,像是小时候和景宝挤一个被窝一样,拍着景宝的背哄景宝睡觉一般,轻轻的,柔柔的。
景宝埋在池黎容肩头,听到傻瓜妈妈在她耳畔轻轻说:“我们景宝都快比妈妈高了呀……”
景宝没有说话,她轻轻“嗯”了一声,鼻头就止不住地冒酸气,她想到小时候傻瓜妈妈受了伤瞒着她还要她哄的时候,以后没了她哄,她的傻瓜妈妈会不会难过啊。
夜深了,夜风凉凉,池黎容撒着娇要敖怀亦背,她趴在敖怀亦背上,轻得几乎没有重量,她见过了这个世界的美好,点燃了可以燎原的星火,遇见了最灿烂的星星,拥有了世上最好的珍宝,完成了刻印在基因里的使命,她已然无憾。
她该回到属于她的时代了,当她完成使命的时候,两个时空就成了两条交叉的线,此后再无重叠,一如她早就知道的一样,他们的未来注定没有对方。
他们的未来一如她纹在敖怀亦身上的纹身,那是三千年后的文字,上面纹着——我们都要好好的。
当夜色淡去,黎明来临,第一抹晨光照亮大地的时候,池黎容眨了眨眼,她窝在敖怀亦的怀里醒来,她愣了一下,手中多了一封信,上面写着一句话:妈妈爸爸,我走了,你们要好好的。
她的女儿,就连离别的话都和她说得一模一样,被虫族打得断了腿的时候她没有哭过,被一百个激光炮轰炸的时候她没有哭过,知道注定要离开敖怀亦的时候她没有哭过,可是这会儿她的眼泪却不受控制啪嗒啪嗒得落在信纸上。
抱着她的敖怀亦把头埋在她发间,眼睛润了。
根据人类道德法规定,人造人是不具备生育能力的。
信纸干了,上面的字迹渐渐消失。
小大人似的小豆丁,说话一套一套的小豆丁,飒爽如她的少女,当着一群糙汉老大的少女,渐渐消失了全部的痕迹,星际正在走向一个新纪元,一切都将是崭新的。
五年后,池黎容和敖怀亦走在牙子滩上,他们走累了,坐在长椅上翻着以前的旧照片,蓦地翻到一张他俩的合照,他们一个头戴红光星贝,一个头戴黄光星贝在夜色里笑得有些傻气。
他们互相笑对方在照片里傻乎乎的,笑着笑着,照片上显出一个身影,多了个和池黎容差不多的少女,头上戴着一个绿光星贝,敖怀亦轻声说:“我们仨好像红绿灯啊……”
池黎容靠在敖怀亦怀里,眼睛一涩,风一吹她好像听到了她的景宝在对她笑。
第34章
地洲界,三星洞比之仙界名胜之地,没有什么特别的风景,郁树匆匆,重峦叠嶂,祥云缭绕,清幽淡雅,流水淙淙。
然此刻,三星洞却是难得的热闹,仙鹤遨游,门庭若市,清幽之地却热闹得宛如南天门。
原来今天是菩提老祖授艺的日子,按照司命星君的批命,菩提老祖寿数将近,终将坐化于天地之间,此次授业解惑是菩提老祖最后一次了。
菩提老祖每次授艺都会足足有九九八十一个天日,点化了不知道多少游荡在仙界找不到门路的小仙。
这年头,六界太平,仙界安稳,空缺自然是少的,九重天别的地方不说,仙界的岗位却是明明白白一个萝卜一个坑,若是背景深厚,修为高强,手头宽裕,自然是悠哉游哉,成日里在天街晃荡也不打紧,但多的是没有靠山又不想去下界过苦日子的小仙,这样一来,也不难理解小仙们寻着门路求造化的心情了。
荣乐就是这样的一个小仙,他于三百年前修道圆满,闯了昆仑山,过了昆仑守护兽,入了仙们,一脚踏进了仙界,万事皆空,斩断凡尘旧事,好不容易修道圆满,空缺就只剩下了凡人界的土地公公,困于一地,守护千年,想想都无聊得紧。
他下了仙鹤,他看着前头云雾缭绕中黑压压的一片,觉得自己估计要另寻出路了,不过来都来了,也不差等这么一会儿,便听一旁的小仙们唠嗑。
他身前站着一对娇嫩嫩的小仙,估摸是妖界来的,化了人形也还保留了部分原型,一个头上有着毛绒绒的猫耳朵,一个身后甩着蓬松的长尾巴。
顶着毛绒绒猫耳朵的姑娘显然颇有几分紧张:“听说菩提老祖授艺不看资质,只看缘分,这还真看运气了,若非是怕赶不及这边的授艺排队,我定然是要去锦仙子那排个队求个好运符……”
闻言,长尾巴的小姑娘尾巴一甩,语气可惜:“可别想了,你是忙着赶路没留意打听最近的消息吧,锦仙子最近闭关呢。”
“怎么地突然就闭关了?”猫耳朵姑娘有些诧异,“我还想着要是这边没那个运气,再去锦仙子那头排着呢?”
长尾巴小姑娘悄悄凑近猫耳朵姑娘,用着艳羡的语气道:“据说是长生大帝训斥了司禄星君一回儿,然后就把锦仙子带走了,锦仙子怕是要升官了,真好呀。”
两个小姑娘交谈并未刻意传音,荣乐搁在后头听得一清二楚,这锦仙子是最近的一个风云仙子,与他们这样实力普通,又无背景的小仙不同。
这锦仙子原先是条凡人界的锦鲤,按理说凡人界升仙至仙界,不管是六道哪一道,都是从昆仑仙门而至,但这锦仙子是从九重莲花塔来到仙界。
荣乐不清楚锦鲤怎么回事,就他所知道的,凡人若是到了增城,踏了九重莲花塔是可以直接到上九重,去往神界的。
而六界虽太平无事,神界和魔界却因十几万年前神魔大战而一直很安静。
故而,这九重莲花塔也甚少开启。
说不定这锦仙子,就是哪个远古神转世呢,就如同那八大上神中的陵光上神一般。
而且,锦仙子的不一般,不仅如此,锦仙子福运通天,开口一言能破厄运,似有言灵之能,这可不就是通天的本事。
南斗六星君中的司禄星君眼疾手快,早早就把锦仙子带回了南极宫,给锦仙子落了户。
如今小女仙们都道就算能去南极宫当个仙婢也是顶好的,南斗六星君掌管卜算六界生死姻缘命数,如今又多了个看着与度厄星君有几分相似的福运锦仙子,还不是随便呆着都能日子颇为有趣。
荣乐听着前头的两个小仙唠嗑,自己也随意想东想西,他无聊地看了四周一眼,他有些自己的本事,能看破各种障眼法,他一眼就看到队伍最前头,有个小女娃穿着一袭杏红的裙子。
豆丁点大,眨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小手和老夫子似的背在身后,大摇大摆地在队伍里穿梭着,打量着队伍里头的每个家伙。
荣乐来了几分兴致,便留心这小女娃要做什么,他稍稍对自己五感下了个术法,让自己愈发耳清目明,只见小女娃在一个男仙面前站定,那男仙毫无所觉,还与一旁的人说着话:“那锦仙子我远远瞧上过一眼,凡人界来的,长得着实一般,看着不像有那本事的,我觉着啊,还是夸大其词了。”
“想来不过是个走后门的,少不得和司禄星君有些关系,这里头水深着呢。”
南极宫隶属长生大帝,在仙界地位并不低,大多数神仙对锦仙子的风头还是道听途说,这话头一起,男仙一旁的几个有的若有所思,有的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然而,下一刻,男仙脸一皱,猛地就是一声惊呼:“诶哟,谁打我?!”
旋即,男仙手正揉着腰,脸色又是一变:“谁偷了我的法器?!”
眉毛刚一立,“哐当”一声,重重的大刀就落在了他的脚背上,他登时金鸡独立般地抱住了自己脚,他对着大刀的主人怒目而视,一个火球术就扔了过去。
大刀主人眼见着被火球砸到,往后退了一步,火气也上来,一来二去,两个男仙就光天化日地打了起来,队伍里多的是不嫌热闹大的主,趁机起哄,围观得就差来两碟瓜子了。
围观了全程的荣乐,一眼认出那大刀主人就是刚刚点头认同男仙说话的人,而此时把队伍乱成一锅粥的罪魁祸首,坐在祥云上,美滋滋地磕着瓜子,圆圆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好不得意。
荣乐看不出小女娃的深浅,不经意间对上小女娃的视线,小女娃向他眨了两下眼睛,叼着瓜子壳,扬着嘴角。
……
等荣乐觉得自己难得好运得了菩提老祖眼缘坐在三星洞里的时候,一抬头就看到了坐在菩提老祖身旁的小女娃,他居然觉得一点都不意外,小女娃这会儿没有用任何障眼法,乖乖巧巧地盘腿坐着,精致可人,像是凡间话本里观音座下的小仙童一般。
这小女娃却绝对不是简简单单的仙童,果然,菩提老祖让荣乐确信了心中的想法:“刚刚教你们的你们自行琢磨,若是你们有哪个想找人切磋,可以自行切磋,莫要伤了对方性命,也可以找景云这孩子。”
话音刚落,闭眼打坐了两个时辰的小女娃,眼睛猛然就亮了,满眼都是跃跃欲试。
看着这么豆丁点大的小女娃,一堂看得出小女娃骨龄的“老家伙”们都面面相觑,显然是不好意思欺负这么个孩子。
就在这时,有个红衣小仙,容貌清丽,手执长鞭,腾空而起,声音清朗:“还请赐教!”
风一起,便是一阵噼里啪啦,猎猎风声,小女娃完全不在怕的,只十息不到的功夫,红衣小仙就撞在了柱子上,轻咳了一声,双手合十,一拱手:“多谢赐教!”
紧接着一连两三个都打算试试自己新学的招数,纷纷与小女娃开始切磋,这里头也包括荣乐。
最后被小女娃一掌掀翻在地的荣乐这会儿看出来了,小女娃分明是个小祖宗,完全是找不到人切磋,特地跑来菩提老祖这儿玩的。
……
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吐槽的景宝,打得爽快,心情也好了,不枉她从蓬莱逃出来,她躺在祥云上,双手叠在脑后,翘着腿,哼着小曲儿,然后身下祥云一散,她整个人瞬间往下坠,她一个翻身,动作利落地要立在空中,娇喝道:“哪个不长眼的?!”
下一瞬,她脸一僵,手挠着后脑勺,嘿嘿一笑,语气略带讨好:“娘,你怎么来了啊,累不累啊,怎么没骑小白啊,小白是不是又偷懒了?”
对面气质淡雅的女子,眉头微挑:“能耐了啊,都会瞒着娘逃学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景·熊孩子·云:逃课被抓怎么办?很急!在线等!
第35章
“哪能啊?”景宝挠了下头,就凑到女子身前,牵起女子的衣袖摆了摆,软着声音,卖着乖,“娘,我这不是看菩提爷爷太忙了,我省得他累着了,才过来的,我可没捣蛋!”
女子也就是露锦看着小不点摆着她的衣袖,大眼睛一眨一眨的,显而易见的讨好让她不由好笑,弯下腰,额头的流苏轻轻一动,她扬起了一抹笑,如莲花绽放,清雅幽丽,声音温柔,另一只手轻轻屈起手指,弯起的指节落在景宝的脑门上。
“我们景宝这么乖巧啊,”景宝一只小手仍拽着女子的手不放,另一只手捂着被敲的脑门,眼里挤出了两滴眼泪,却是一脸“小诡计得逞”的窃喜表情,不料下一刻,就听女子道,“少给娘来这一套,娘奖励你,这就带你去找茗元仙子领罚!”
景宝瞬时就耷拉下了小脸,小老头似的叹了口气:“嗨呀……”
露锦看着不由摇了摇头,长袖一甩,就出现了一叶扁舟,屈身把景宝抱了起来,景宝就自发地窝进了她怀里,拉着她的衣襟,撇了撇嘴:“蓬莱一点都不好玩,还是三星洞好。”
景宝出生在南极宫,南极宫除了一些仙婢,一些分位低的小女仙,就是一水儿的男仙,南极宫最大的长生大帝连带底下的六个南斗六星君都是一溜没有娃的男神君,各个都把景宝当自家小娃娃宠,简直把景宝宠得无法无天,上房揭瓦是常有的事。
景宝还在襁褓的时候,菩提老祖感受到了天命,来了南极宫一趟,还在襁褓里的景宝就一爪子拽住了菩提老祖的衣袍,菩提老祖一瞅景宝,眉目一扬,就给了景宝三粒菩提子,得了菩提老祖眼缘的景宝,打小与菩提老祖亲厚,在南极宫闹腾得厉害了,就会离家出走到三星洞。
露锦倒是能把景宝治得服服帖帖,可景宝机灵儿着呢,抱大腿抱得贼溜,往几个星君后头一躲,就一口一个“娘,我错了”“娘,别气了嘛”,所幸景宝的折腾,再怎么闹也有个度,露锦就这么个闺女,打一棍子给颗枣,倒也护得住景宝。
只不过前些日子,景宝南极宫里呆着无聊,溜出南极宫一不小心把太上老君的药炉给玩炸了,太上老君仙界出了名的抠门,吹胡子瞪眼地“诶哟哟”直呼心疼,加之那炉丹药是为了凤族的某个小皇子炼的,小皇子脾气乖张,比之景宝的熊孩子劲儿更是有过之而不及,硬是要与景宝打一架。
露锦没辙,拿起柳藤把景宝狠狠地打了一顿,景宝跪在地上,被打的时候一声不吭,小身板挺得笔直,“啪啪啪”地柳藤落在景宝的细皮嫩肉上,几鞭子下去就皮开肉绽,后背的血和景宝圆溜溜眼珠子里的泪一同落在青石板上,也落在露锦和南极宫几个男神君心上,都心疼得不行。
偏生等打完了,景宝红着眼眶,声音哑哑的:“娘,景宝错了,娘,手疼不疼?”
露锦看着心里头再多的气,都通通散去,只余下疼,打在景宝身痛在她心,她一边搂着景宝给景宝抹药,一边偷偷扭过头趁着景宝不注意抹泪。
待景宝熟睡后,她看着景宝的伤口渐渐愈合,却下定了决心,要把景宝送去蓬莱。
蓬莱有仙界最好的仙学,却不受仙界管辖,六界的学生都收,自成一派,若是能够从里头学成出来,哪个不是如今六界响当当的人物,不过蓬莱仙学并不好进,没有天赋的不要,没有背景的不要,没有缘分的不要,年龄太大的不要。
次日,她就求拜长生大帝为师,长生大帝长叹了口气:“吾可以吾之名将云儿送入蓬莱,然,你若要拜入吾门下,你可知,他日三生石你将亲手抹去你的名字,往后生生世世再无生死姻缘。”
她点了点头,目光清冷坚定,这一事就这么定下了。
冷着脸不管景宝怎么不肯上仙学,一定要赖在南极宫的撒泼打滚,也不管其他几个星君的求情,冷着脸把硬是把景宝送到了蓬莱,然后才闭关了没几日,就收到了蓬莱茗元仙子的传音:锦仙子,景宝可是归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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