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苏云朵绝对不会容许错失这个稍纵即逝的大好机会。
不待杨氏转过身,苏云朵弱弱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奶,还有爹爹预支的工钱……”
“哪里有什么预支的工钱?”杨氏用通红的眼睛瞪着苏云朵,那模样实在令苏云朵有些惊心,仿佛只要苏云朵敢多说一个字,就会扑上来撕了苏云朵一样。
这时七叔公由长子柳春生搀扶着上前来:“杨氏,到底苏秀才有没有预支工钱,这事你认也好不认也好,与廪米一样的道理,只需派个人去学堂问问就知道。
如果秀才公真因为你家大丫头家里的事向学堂预支了工钱,还是赶紧地将那预支的工钱给平了才好。
这事咱们不能凭云朵丫头一个小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也不能凭杨氏一个妇人说没有就没有,总归要去苏家问过当家的才能清楚。
这样吧,东林你喊两个人跟咱们一起去,问明白了,今日将廪米和预支的工钱一并算算清楚。
秀才公余下三个月的廪米得赶紧地给他送家去,他家一个病人一个大肚婆,还有几个正在长身体的孩子,正是最需要粮食的时候,这事不能再拖了。
云朵丫头,你若信得过我这老头子,你就带着几个读书郎赶紧去看看你爹,别误了他们读书时间,这边的事让轩小子跟着我们去。”
苏云朵真的很想去老宅走一趟,找机会与老宅彻底撕撸干净,七叔公却再一次绝了她的路,可是苏云朵能说不吗?自然不能!
既然七叔公已经点明了让她带着几位读书郎回家探望苏诚志,苏云朵肯定不能再在这里墨迹下去,唉,只能又白白浪费一次好机会!
经过今天上午的事情,苏云朵对七叔公和柳东林的能力已经深有体会,有他们陪着苏泽轩去老宅,就算不能拿回三个月的廪米和预支的三个月工钱,多少总能缓解一下家里目前的困境。
因此苏云朵的心里还是相当欣喜的,虽然她什么都没说,可是眼底闪过的惊喜却也瞒不过人,她也没想要瞒着人,在这样的情况下要是还没有一丝喜悦的话,岂不寒了七叔公和柳东林的心?!
想想马上就要到手的廪米,苏云朵就雀跃不已。
如果能够拿回苏诚志接下来三个月的廪米,一个月六斗那就是一百八十斤,别说挨饿似乎还难匀出些来换银子给家里备些过冬的衣被,这样的好事刚刚从饥荒走出来的乡亲谁能不羡慕?!
就算只能拿到一半廪米回来,一个月九十斤似乎也可以支持一家人的吃饭问题。
有了这些廪米,苏云朵觉得自己更有底气了,她可以将主要精力放在囤积柴火上,也有更多的时间考虑这个家以后的日子该如何安排。
第40章 挑衅
相对于苏云朵的喜悦,杨氏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所谓的还廪米事实上也不过只是说说而已,就算要给也不会将真正的廪米拿出来,那可都是好粮——大白米呢!
若是柳东林带着人现在就跟着她去,她还怎么动手脚?
再说什么预支的工钱,杨氏恶狠狠地瞪了苏云朵一眼,却看到苏云朵因欢喜而变得明丽的小脸,差点伸出手去直接抓烂苏云朵的这张脸。
杨氏拼命压下心头的愤恨和不甘,在心里狠狠地想道:“要廪米,老娘给,要银子想都别想!”
对着苏云朵咬牙切齿的杨氏在七叔公和柳东林的催促下,不得不怏怏地带着由七叔公和由柳东林选出的几个壮汉去苏家老宅帮助清算苏诚志的廪米和预支的工钱。
苏云朵匆匆将苏泽轩拉到一旁,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她不能亲自去老宅却绝对不想放过这个好机会,就算不能完全如她所愿,总要给老宅制造一些麻烦,否则如何甘心?!
苏泽轩对着苏云朵使劲点头,说真的他也不愿意再与老宅继续牵扯不清,就如同姐姐方才在他耳边所言,只要爹爹身子好了,他们家的日子肯定过得比在老宅的时候要好得多。
爹爹不但有廪米,还有工钱,再加上娘和姐姐的绣品,说不定还能送他去上学,他想上学可是想了许久许久了!
要达到这个目的,姐姐说得没错,必须先与老宅将关系扯清,最好彻底斩断,要不然到时候老宅以没有正式文书为由,见爹爹身子好了又要一起过日子,他们一家岂不又要回到以前,那他哪里还有读书的可能?
苏泽轩在心里暗自打气,今日他一定不能让姐姐失望!
目送苏泽轩紧跟着七叔公往老宅而去,苏云朵纵然有再多的不甘心和不放心,也只得将心收回来,赶紧先带着这一群书生去探望苏诚志才好腾出手来,说不定等下还有去老宅的机会。
看了一场大戏的读书郎,先是默默地跟着苏云朵走,没多久苏云朵就听到身后传来的说话声。
“泽凡兄,真没想到今天还能看到出如此精彩的一场戏!”最先说话的是特地来葛山村探望苏诚志的书生之一,话语自然充满了嘲讽。
“行了,赶紧去看过夫子回去温习,咱们可没某人那么好的条件,接下来这小半年还得好生用功才行!”这是另外的一个书生,那话里的意思一听就明白也是在挤兑苏泽凡。
这大概是在说苏泽凡生在福中不知福,硬是浪费了苏诚志这大好的资源。
“走了泽凡,赶紧看夫子去。”这是柳玉立的声音,想必是苏泽凡还站在原地发愣,故而催了他一句。
“走走走,先去看过先生。”苏云朵听出来,这是袁腾飞的声音。
虽然苏诚志是这些读书郎的夫子,原来的苏云朵却几乎没有与村里的这几个读书郎说过话,当然对这几个读书郎倒也不陌生,毕竟他们经常找苏诚志讨教学问。
苏云朵不知道的是,袁腾飞的心里还有句话没说出去,那就是要喊上家里的弟弟一起帮苏先生捡柴火,怎么也不能再冻着先生。
袁腾飞在几个读书郎中看着最不像读书人,长得人高马大更像个习武之人,心思却相当细腻。
“泽凡兄,言之这人你还不知道嘛,他那张嘴毒是毒了些,却也不会出去胡乱说道。今天这事大家可得记住了,都把它烂在心里。”身后又传来柳玉书安抚苏泽凡的声音,最后那句自然是说给在场所有读书郎听的。
虽然看不上苏泽凡这个人,也不关心经过今天这场闹剧苏泽凡会怎样,不过对于柳玉书的细心,她还是在心里给了个赞。
“对了,云朵妹妹,刚才看泽轩拿着把砍刀,你们不会正准备去砍柴吧。”袁腾飞还真的是个细心的人,居然注意到站在一旁的苏泽轩手上拿着把砍刀,苏云朵的心里有些惊讶。
被袁腾飞那么一提,回想起刚才看到的,苏泽轩手上似乎真拿着把砍刀呢,于是一群读书郎投向抱着苏泽臣走在他们前面的苏云朵的目光就很有些微妙了。
他们既感到好奇又觉得很不可思议,苏诚志是个性子相当温和的人,因此这些读书郎觉得他的儿女也应该没有那么暴力才对,堂兄弟之间的吵闹哪里就用得着拿把砍刀来?
苏云朵回过头来对上的就是几双询问加困惑的目光,不由无奈一笑,从后背拿出一把砍刀,正是刚才苏泽轩拿在手上的那一把。
只见她比划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道:“刚才我和大弟正在山上砍柴,突然发现二弟从家里偷偷跑了出来,怕他出意外我都没来得及与大弟打了声招呼就从下山冲下来了。
大弟一定也很担心二弟,丢了柴火也跟着我跑下了山。这砍刀虽然生了锈钝了些,砍柴没它还真不行,想必大弟舍不得把它丢在山上。”
“砍柴?”几个书生又同时看向苏云朵,就她和苏泽轩这瘦骨嶙峋的身板居然还要上山砍柴,能砍得到柴,搬得动柴吗?
苏云朵又是羞涩一笑用力点了点头:“对啊,是砍柴!可惜柴都没来得及背下来呢!都怪这个小子,偷偷溜出门!怎么样,吃亏了吧,看你下次还听话不听话!”
最后一句自然是对着苏泽臣说得。
苏云朵就着苏泽臣的掩护,对着苏泽凡挑了挑眉,那挑衅意味十足的动作,让本就已经被呕得心里如同堵了块大石的苏泽凡差点暴跳如雷,却还得在同窗面前努力压下心头被挑起的怒火佯装冷静。
将苏泽凡憋成了便秘脸,苏云朵心里大乐,要的就是这样效果,我就挑衅你了,你能奈我何?
转瞬间苏云朵却又板起了小脸,佯装生气地瞪了苏泽臣一眼,拿着砍刀的手在他的小屁屁上轻轻拍了拍。
苏泽臣知道自己今日犯了错,有些萧瑟地往苏云朵的怀里躲了躲,小脸蹭在苏云朵粗糙的衣服上,不由小小地吸了口气。
自然是疼的!
第41章 名声
苏云朵的脸上闪过一丝心疼,却还是没饶他,又狠下心来责备了苏泽臣几句。
今日若非她心血来潮要去探探院后那条路的深浅,自然无法及时发现他偷偷跑出门,那样的话,不知他还要在苏泽良手上吃多少亏!
他这样偷偷跑出来实在是件相当危险的事,当然苏云朵也没舍得多责备苏泽臣,说他几句又接着哄他几句,刚才发生的事只怕又在他幼小的心里留下了阴影。
苏云朵的心里还有件为难的事,她在考虑等会该如何向苏诚志和宁氏述说刚才发生的一切,心里还有些担心苏诚志知道以后会责怪自己向杨氏要粮要银。
苏云朵等人回到院子的时候,正好遇到宁氏挺着个大肚子着急慌忙地到处寻找苏泽臣。
看到苏云朵抱着苏泽臣进来,还以为是苏云朵带着苏泽臣出门的,看着苏云朵慎道:“你带着小五出门怎地也不告诉娘一声,急得我到处找他。”
待宁氏看到苏泽臣脸上的伤痕,责备之意更甚:“你到底带他去了哪里了,怎地弄出这一脸的伤?!”
宁氏“噼里啪啦”对着苏云朵不分青红皂白就是好一顿责备,苏云朵的心里自然很不痛快,可是对上宁氏苍白的脸和惊慌的眼神,也只得先压下心中的不痛快,将身子往一旁让了让露出身后的几位读书郎,尽量用平静的声音说道:“娘,你别急,二弟身上没什么大碍,也就脸上有些青紫,这事等会我再与你慢慢说。先让客人进来,是爹爹的学生来探望爹爹。”
宁氏微微一愣,刚才她所有的心神都放在儿女身上,还真没注意到跟在儿女身后的几个读书郎,不由有些羞赧,到底是秀才娘子,基本的应变能力还是有的,赶紧笑着将人让进院子,却也知道不好让几个读书郎进苏诚志的房间,只引着几个人在苏诚志的屋前站定,对着屋里说道:“他爹,有学生来看你了。”
几个读书郎扬声问候苏诚志。
这几个人应该都是苏诚志的得意门生,想必听声音也能分辨出来的到底是谁。
屋里苏诚志的咳嗽声,然后是他略带喘息的声音:“多谢你们来看我,我身子不便就不请你们进来了,待我身子大好再与你们秉烛夜谈。”
师生也就隔着门说了几句,苏诚志就催着几位读书郎赶紧离开,虽然苏云朵一再让他相信他所患并非肺痨,苏诚志依然不敢让人在自家多停留。
送走读书郎,苏云朵终于有时间给宁氏解释苏泽臣脸上的伤痕。
宁氏知道自己错怪了苏云朵,真正是既窘又恼,拉过缩在苏云朵身后的苏泽臣对着他的小屁屁就是两巴掌。
“娘,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不敢偷偷跑出去了。”苏泽臣倒是乖觉,既不哭也不躲,只是对着宁氏讨饶求放过。
看着苏泽臣那萌哒哒的小模样,苏云朵心里那点因为宁氏不分青红皂白责备她的不愉快也都烟消云散了,心里想着该如何就廪米和银子先跟宁氏通个气。
“娘……”
“轩儿呢?”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宁氏问到苏泽轩正好给了苏云朵解释的契机,开口说起廪米和银子就没有那么难开口了。
“你是说七叔公和村长带着轩儿去老宅要廪米和银子了?”宁氏听了苏云朵的解释,心里既惊又喜。
当然惊的成份要多些,另外还担心苏泽轩的安危,毕竟要杨氏和苏富贵吐出已经进了他们口袋的东西,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
苏云朵点头:“我的心里一直就有个疑惑,七叔公和村长那么公正的人,为何眼见着爷奶只给咱们三十斤黑面也不吱声。今日才知道原来他们以为爹爹的廪米是按月领取的,想到咱们家有那三十斤黑面再加大舅送来的米面,也能让咱们一家撑到爹爹领廪米的日子。还有啊,他们谁都不知道爹爹为了大姑还预支了三个月的工钱。”
宁氏沉默地看着苏云朵,半晌才长长地叹了口气:“朵朵,这事你想得太过简单了!你爷奶,特别是你奶,是那么容易屈服的人吗?
还有你大伯、大伯娘、二伯二伯娘……
也许能要到一些廪米,银子只怕是拿不到的。”
宁氏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就那么呆呆地坐在床沿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着苏泽臣的后背哄他入睡,许久才抬起头来看着苏云朵略带责备地说道:“你这孩子怎地也不与爹娘商量一下,就算要向你爷奶要粮要银那也是爹娘的事,今日这事要是被有人传扬开来与你名声大大有碍。”
名声,能吃吗?
家里眼看就要断粮,连命都快没了,谁还在乎那什么劳什子的名声!
“娘,咱们家如果不能要到廪米,再过几日连稀得能照出人影的面糊都吃不上了,连命都也许没有了,我要那好名声有何用?”原不想与宁氏反着来,最终苏云朵还是没忍住,鼓了鼓嘴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宁氏愣愣地看着与以前大不相同的苏云朵,半晌又是一声幽幽的叹息,倒是没再继续责备苏云朵,眼睛木然地看向院外,显然此时此刻她更担心的是苏泽轩。
苏云朵岂有不知道宁氏的担忧,事实上她心里也正担心着呢:“娘,你别太担心,有七叔公和村长大伯还有袁家二爷爷,定然不会让大弟吃亏的。”
袁家二爷爷是袁腾飞的亲爷爷,袁家虽然与苏家一样都是外来户,却因为袁家人个个为人刚正又勤奋,在葛山村很有人缘,已经是村里很能说得上话的人家。
当然苏云朵说是这样说,心里对苏泽轩的担忧并不比宁氏小,在心里斟酌一番之后,决定找借口去老宅那边看看情况。
不待苏云朵找借口出门,就听外面一阵动静,出来一看却是袁腾飞父子各挑着一担柴火出现在院子里,不用说袁家父子这是给他们送柴火来了!
一番推辞,宁氏收下了柴火,然后又是好一番感谢,连屋里的苏诚志也被惊动,硬撑着从床上坐起来向袁家父子表示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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