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北边城没有人回来接运第四批战备物资,经过最初的忙乱,经过陆名扬这几个月的监督和运作,朝中能得圣上和陆名扬共同信任,可以押送战备物资的人手并不是没有,完全没有必要由年过花甲的陆名扬亲自押送。
此时一直在江南一带收购粮食的升贵正好押了一批粮食回京,这次苏云朵并没有直接将这批粮食交给陆名扬,而是提出从杨家集的庄子里抽调一批人手押送这批粮食随同陆名扬前往北边城。
“康哥儿媳妇这是不相信祖父能将这些粮食送到北边城?”听说苏云朵要派自己的人押送粮食,陆名扬微皱着眉道。
苏云朵却淡然一笑道:“祖父老当益壮,老将出马一个顶俩,孙媳妇怎会不相信祖父?!祖父也知杨家集那个庄子里的汉子本就是圣上潜龙时期的后备军,虽说他们后来成了孙媳妇的人,却一直没有放下手中的功夫。
自北方起了战事,他们已经数次向孙媳妇请战,就算没有机会亲自上阵杀敌,也希望为国为民尽些绵薄之力。
如今既然有这样的机会,孙媳妇又如何能阻了他们报国之路?”
陆名扬默默着看了苏云朵,半晌总是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明日我自会报于圣上定夺。”
第二日苏云朵就接到了圣上的回复,圣上应允杨家集出人出力随陆名扬押送战备物资前往北边城,大赞御洁坊大义。
圣上虽说将这份赞誉给了御洁坊,可谁都知道御洁坊的这支队伍属于苏云朵,圣上的这份赞誉事实上还是属于苏云朵,就算苏云朵如今已经不再是御洁坊最大的股东。
六月二十,第四批送往北边城的战备物资,在陆名扬亲自押送下启程运往北边城。
自此除了几位在京城各部当差的老爷无法前往北边城助战,镇国公府老中青三代成年男丁可以说全部都上了战场。
自北方起了战事,安氏雷打不动每半月都会前往西山禅寺礼佛祈福。
自陆名扬押送战备物资也去了北边城,安氏索性在西山禅寺住了下来,陆老太太和苏云朵的外婆得知消息,也先后去西山禅寺,为各自的亲人祈福。
苏云朵倒是有心去西山禅寺陪同,却也明白自己这种状况下是不可能得到同意的,只得让人多往西山禅寺送些冰和新鲜蔬菜瓜果,又特地与府里主持中馈的几位婶娘商量着往西山禅寺多送了些侍候的保护的人手。
战报依然隔三差五送进京城,内容几乎千篇一律,战事依旧胶着,而苏云朵也始终没能收到陆瑾康等人的书信,进了七月甚至连杨傲群也断了书信。
整整一个月没有陆瑾康的信件,这人就这样杳无音信,苏云朵自是担忧不已。
虽说北边城的战报不断,战事也没有什么新的变化,如今不但陆瑾康杳无音信,连一直与她保持联系的杨傲群也突然断了书信。
苏云朵心里越来越不安,恨不得收拾行装亲自前往北边城,可是看了眼已经高高挺起的肚子,已经快八个月的肚子,连起卧都困难,又如何能长途跋涉,只能抚着肚子,幽幽叹息。
叹息过后,苏云朵拿起针线给陆瑾康缝制贴身衣物,将她的思念和担忧全都化为针线细细密密地缝在其中。
距陆瑾康离开京城已经整整六个月了,这这半年时间里,只要想念陆瑾康,苏云朵不是给陆瑾康写信,就是拿起针线来给陆瑾康缝衣做鞋。
虽说每日做针线的时间不长,随着孕期的深入,能做针线的时间自然越短,饶是如此,苏云朵替陆瑾康做的贴身衣物和鞋袜已经满了一橱柜。
“主子怎么又做起针线了?主子已经替世子爷做了一橱柜,可不能再做了,就这些待世子爷回来,必定得责罚奴婢们,主子再继续做下去,奴婢们可顶不住世子爷的处罚。”杨妈妈端了碗燕窝进来,看到苏云朵歪靠在软榻上做针线,不由嗔了在屋里侍候的白桃一眼,将手中的燕窝放下,从苏云朵手中“抢”过针线道。
苏云朵惊讶地抬头看了杨妈妈,又转头看了眼里屋,她真替陆瑾康做了一橱柜?不可能吧!
杨妈妈自是明白苏云朵这个眼神,不由摇了摇头无奈一笑道:“主子可是觉得奴婢夸大其词?不如待会儿主子用了这碗燕窝,奴婢扶了主子进屋看看。”
苏云朵被杨妈妈给逗乐了,再想想也许真就做了那么多!
这半年来府里府外自上而下,都不让她操一份心,就算筹备粮食药材,她也就开始的时候动了动嘴,说起来她还真过了半年的米虫生活,除了看看书,散散步,做得最多的事还就是动动针线给陆瑾康做衣裳鞋袜。
只是她真的没想到自己在这半提的时间里居然给陆瑾康做了一橱柜的衣服鞋袜,如今还真是不能再做下去了,一是身子越来越重,能坐着做针线的时间也越来越短,二也是担心陆瑾康回府之后看到这一橱柜的衣服鞋袜会生气,会觉得她身边侍候的这些人不够尽心,而下手处罚这些人。
只是这样一来,连能够转移她注意力的事情也没有了,苏云朵就算不愿意让自己陷入胡思乱想中,却也时不时会陷入其中。
孕期进入八个月之后,肚子里胎儿的活动越来越频繁,有的时候苏云朵睡得好好的,能被肚子里的胎儿的一脚一拳给惊醒。
随着肚子越来越大,她的睡眠质量也是越来越差,身边的人侍候得也越来越尽心尽力,府里侍候的人几乎时刻睁着眼睛,只要苏云朵有一丝动静就会有人上前来查看询问,可饶是如此苏云朵的心里总觉得有一块地儿是空着的,她清楚地明白那一块空着的地儿是因为陆瑾康不在身边。
府里早早请了稳婆和医女,连神医谷主在苏云朵怀孕八个月之后就隔三差五进城来给苏云朵请脉,随着苏云朵产期的日益临近,安氏也从西山禅寺回到府里,就怕苏云朵有个意外无法与陆瑾康交待,每日总要亲自到啸风苑问过苏云朵才放心。
就这样一日日逼近苏云朵的产期,陆瑾康却依然杳无音信,而苏云朵也一直不知原因。
第784章 音信杳无的原因
撇开最后一次假癸水,苏云朵自是按照前世的预产期计算法,算过自己的预产期,知道自己的产期应当在八月底九月初。
中秋节前终于收到陆名扬到达北边城之后发回的书信,苏云朵同时也接到了杨傲群中断了将近一个月的书信,终于让苏云朵知晓陆瑾康音信杳无、杨傲群的书信突然中断的原因。
原来为了打破胶着的战事,经过商议,决定由陆瑾康与陆坤、宁忠平带着一队精兵翻过连绵的勃泥山脉跨过被称为死湖的勃泥湖直插北辰国后方。
勃泥山脉连绵上百里,乃是两国边境共同的屏障,山高林深,极易迷路,所幸苏云朵在得知陆瑾康迟早将成为北边城的守城将帅,故而早早寻得望远镜和指北针,虽说比起前世的望远镜和指南针,苏云朵千方百计寻觅得到的望远镜和指北针实在是再简陋不过,在这个时代却是难得的稀罕物事。
望远镜和指北针年前才送到苏云朵手中,看着如此简陋的望远镜和指北针,苏云朵倒是很想进行一番改造,只可惜她虽说懂医懂药,机械和光学方面的原理懂得却并不多,再说就算懂她也不能明晃晃地拿出来说道,只得带着惊讶带着些许嫌弃隐晦地提出了一些建议。
陆瑾康对这两样东西很是看重,特地让府里精通机械的人对这两样东西进行了研究,看看能不能加以改进。
因为时间短,陆瑾康押送医用白酒出发的时候,这两样东西也只是仿制出来几个,并在小处进行了细微的改进。
经过改进的望远镜和指北针,不但更方便随身携带,最让人惊喜的是,经过改进的指北针,指示方向的功能更加稳定。
陆瑾康前往北边城的时候,自然将仿制出来的望远镜和指北针都带去了北边城。
陆瑾康请命随队深入敌后,陆达开始的时候是无论如何不骨答应的,毕竟陆瑾康身负镇国公府未来,可是在陆瑾康的坚持下,又亲自体验了望远镜和指北针的强大功能,加上陆坤和宁忠平的强势加入,为了早日打破僵局,这才不得不放手让陆瑾康随队深入敌后。
只是陆瑾康等人这一去,却整整两个多月音信杳无。
北边城的争夺战却越演越烈,北辰国再次调集十万人马,围攻北边城的人马增加到近三十万大军,而东凌国在北边城的军队加上前来的援军也不过二十万之数。
因为北边城易守难攻,北辰国虽说加大了攻势,战事却依然胶着,只是北边城的形势越发严峻起来。
在这种时候,为了城中百姓的安危,也是为了随军家眷的安危,陆达不得不考虑暂时让城中百姓往北边城后的第二道防线庸城撤离。
杨傲群突然中断与苏云朵的通信,正是因为忙于撤离和安置,她一方面要照顾孩子,一方面还得安抚从来不曾面对过战争的小徐氏和贝氏,还要抽出时间来会同其他等品级的将官家属安慰撤离家园的百姓和其他随军家属,自是忙得脚不沾地。
待陆名扬亲自押送战备物资前来的时候,才蓦然发现自己已经有一段时日不曾给苏云朵写信。
当然中断与苏云朵通信的原因自然还有一个,那就是无法回答苏云朵在信中的询问,毕竟陆瑾康不在北边城的原因,连她也是不知晓的。
就算陆瑾康在离开北边城之前,交给她七、八封信,让她隔三差五按顺序往京城送信,自小长于北边城的杨傲群也知晓这件事她只能照做却不可多嘴。
只是当她代陆瑾康发完了信件,却依然不见陆瑾康回来,而苏云朵与她的通信中就算没有直接询问陆瑾康的情况,却开始越来越多地询问起边城的情况。
杨傲群虽说性子大大咧咧了些,却是个聪明人。
虽说没人告诉过她陆瑾康的去向,却从陆瑾臻越来越紧的眉头中看出些端倪,陆瑾康突然从北边城消失必然非同寻常。
以前杨傲群总是期待收到苏云朵的信件,如今杨傲群最怕的就是收信,因为她不知道该如何给苏云朵回信。
因为苏云朵太敏锐太聪明,她很怕自己一句不够严谨的话就被苏云朵察觉出端倪来,毕竟苏云朵如今的身子越来越重了!
陆名扬押送的战备物资到达庸城,自是与小徐氏和杨傲群见了面,虽说依然不可能从女眷嘴里得到确切的消息,却从保护这些女眷的镇国公府亲兵领队闪烁的言辞和躲闪的目光中看出了端倪,自从失去陆瑾康消息之后的猜测也就带回确定了。
陆名扬心里那个怒还真是无可言说,他知道陆瑾康必定带人想办法深入敌后去了!
陆名扬在北边城驻守了几十年,为了更好的打击北辰国,没少派斥侯和精兵进勃泥山脉探险,甚至曾经数次亲自带人意欲翻越勃泥山脉,却每次都不曾如愿,勃泥山脉深处的险峻,令每次进山都几乎是九死一生。
为此在陆达接过他手中的驻守重担之时,陆名扬就曾经郑重其事地告诫过陆达,在没有完全的把握之前,切不可深入勃泥山脉,万没想到为了打破战事的僵局,陆达居然派陆瑾康带队进了勃泥山脉,最让陆名扬生气的是,陆达居然一直隐瞒不报,而陆瑾康一去两月杳无音讯。
陆达也是没想到陆瑾康一去就是两月没有任何音信,而与北辰国的战事除了北辰国再次增加兵力也没有什么大的改观,反而让他不得不安排城中百姓和随军家眷撤往庸城。
按照出发前商议的计划,陆达只给了陆瑾康一个月的时间,无论陆瑾康此次深入勃泥山脉顺利与否,一个月内必须有回营。
可惜陆瑾康随队进了勃泥山脉之后再无音信,随着时间一日日过去,陆达心情越发沉重,而随着陆名扬的到来,陆达更是觉得头上乌云密布。
陆名扬的确十分生气,待到了北边城见到一脸忐忑的陆达,甚至恨不得直接送他一个大巴掌,心里到底还有几分理智,到底记得陆达是北边城大帅,而非当年那个冲动的小儿。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可有派人寻找康哥儿他们?”等在帅帐中分主次坐下,陆名扬盯着陆达直截了当地问道。
老爷子亲自前来边城,陆达哪里还敢玩什么花样,自是一五一十地将当日的决策告知陆名扬。
“康哥儿不让你派人接应,你就真的不管不顾了?还真是天下好爹!”陆名扬心系陆瑾康那一行人的安危,听了帮倒陆达的汇报,被压下去的怒火再次熊熊燃烧,出口的话除了怒气少不得带着讥笑和怨怼。
陆达沉默不语,说真的,陆瑾康那一行人,一去两月无音信,他心里自是又急又悔,当初他就应该想另外的法子来打破战局,而不是答应陆瑾康翻越勃泥山脉深入敌后的计谋,当然更不应该让陆瑾康亲身犯险。
只是当日陆瑾康拿出珍藏的望远镜和指北针,实在让他无法舍弃陆瑾康的计谋。
那两样东西一样可以看清远处的一物一景,一个可以指明方向,实在是太好用了!
只是没想到陆瑾康会一去两月没音信,陆瑾康这一行两百人都是军中精锐,除了陆瑾康和他的亲卫,还有宁忠平和陆坤,这两人比起陆瑾康来,有着更丰富的阅历,这才是陆达同意陆瑾康亲自带队的原因。
陆瑾康是镇国公府的世子,虽说深得圣上器重,却总归也要有自己的军功才行。
至于为何不派人进山接应,一是陆瑾康带队进山之前的确有言在先,为了此行安全,陆瑾康出发之时虽说只带了两只望远镜,却带走了他此次带来北边城的所有指北针。
没有指北针,就算派人进山接应也是无济于事。
再说随着北辰国调兵遣将,陆达也实在抽不出人手来进山,只能按照陆瑾康进山前留下的话,一心应对战事。
陆名扬何尝不知道陆达心里的算盘和面临的困局,只是实在生气陆达明如此低估勃泥山脉的险峻、山脉深处的危机,忘记了他曾经再三的叮嘱,自然也生气陆达对他的隐瞒。
“原本与康哥儿定好,不管康哥儿此行能否成功,最多一个月返回军营,而康哥儿进山之前也是做了妥善的安排……”陆达被陆名扬盯得全身发毛,这话自然也是越说越没底气。
“妥善的安排?就是让臻哥儿媳妇给他往京城发信?!你们怎么不直接备上一年的书信!”陆名扬冷哼一声斥道。
陆达无言以对。
他自是很想将实情告诉陆名扬,可他有太多的顾虑,再说陆瑾康在进山之前再三告诫他,此事万不可露出风声。
虽说陆瑾康带走了两百精锐,知道陆瑾康此行目的的也只几位主要的将领,从北边城到京城千里之遥,就算他与陆名扬的通信用的是专门的渠道,却也不能保证书信绝对安全,这才顺应陆瑾康的意思,没往京城送信。
当然也担心身子越来越重的苏云朵接受不了,到时伤了腹中胎儿,陆达硬是挺着没有将消息传回京城。
待帐中只剩下陆名扬、陆达、陆瑾臻祖孙三代,陆名扬对着陆达猛喝一声“跪下”,陆达二话不说扑通跪在了陆名扬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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