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还是安静得过分,除了他自己和雷诺,没有来自第三人的动静产生。
他还发现今天的餐桌上没有早餐,厨房里更没有早餐的香味,空气中充满了不同寻常的诡异感。
也越发很不妙地感觉到,现在自己所置身的这栋大房子,周遭的一切都和他眼中的世界一样黑暗无际,没有光亮、没有希望,而他,没有安全感,无依也无靠。
应许心越来越乱,快步上了二楼敲了敲孟姝耳的门。
他打开门,里面空无一人。
这让他立刻变得像一个被抛弃了的小孩,回去找到手机,慌张地给孟姝耳打去电话。
没有人接……
应许僵愣在原地,仿佛遭遇了迎头打下的一记闷棍,碎掉的却是心。
*
上海飞往曼谷的航班,飞机上清早的乘客很少,普通的经济舱难得有着商务舱的清净。
孟姝耳正在补觉,戴着眼罩,塞着耳机,自得其乐。
她旁边坐着江佳佳。
这就是自由职业的好处,可以随时进行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这次出门,孟姝耳去了哪儿、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回、都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应许不知道,他的家人同样也不知道。
天不亮时她就拉着行李箱出了门,昨天深夜邀请江佳佳一同去泰国度假,江佳佳欣然答应,更早得从杭州搭高铁来上海和她会面。
两人高高兴兴地上了飞机,泰国现在是落地签,一切手续在到达目的地后再办理即可。
四五个小时后,她即将开启为期七天的快乐假期。
至于家里的那位就自生自灭吧,他是应该好好反思下自己了。
*
一整天,应许滴水未进,电话倒是打了几十个,但没有一个被孟姝耳接起来过。
他不知道她去了哪儿,也更怕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和孟安宁去听音乐会的事是他故意安排的,女人的醋劲儿最大,如果孟姝耳看到他和孟安宁在一起会不高兴,那么就代表心里有他。
这是李贺臣给出的主意。
当时他一边对这个听起来就不靠谱的主意感到不齿,一方面又跃跃欲试。
总之成也萧何败萧何,不如放手一试。
但现在,他只想掐死那个该死的李贺臣!
*
应许靠泡面、饼干和水过了三天。
期间他妈妈有打来电话问他和孟姝耳,应许听出她对孟姝耳离开的事一无所知,他也没有和他妈妈透露这件事。
这是他自己闯下来的祸,一切都是他应得的。
安宁来的时候,他刚刚拆开了一桶泡面,端到桌前准备填填肚子,过去开门,发现来的人是安宁,他客气地把她请进来,却不招待客人,坐回椅子上开始吃泡面。
孟安宁惊讶地问他:“你怎么就吃这个?我姐呢?”
应许慢慢咬着面条,停顿了会儿才说:“她不在。”
安宁环视了一圈屋中,又问:“花儿都死了,她不在好几天了吧?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应许没吭声。
安宁叹了叹气,说:“你怎么能吃这个呢?唉,我帮你叫点外卖吧。”
说着她点开美团,问他要不要吃鲫鱼蒸饭。
“不用了,多谢。”
应许埋头继续吃他的泡面。
安宁还是帮他点了。
她坐在桌旁说:“我发现姐好像有点不对劲儿,微博好几天没更新了,我微信找她也不回,我有点担心,所以过来看看。”
“你有没有认识的人可以联系到她?”应许说。
“这个……没有。”孟安宁很为难地说:“我也不敢贸然去找大伯和伯母,他们会担心的。”
“连你也不知道。”应许压低了声音,显得有些失落。
当他的泡面吃完的时候,外卖也送来了。
安宁过去取过来,递来他面前。
“你一天都没吃饭了吧,光吃泡面肯定吃不饱,再吃点这个吧。”
应许只好打开了外卖袋子,闻到浓浓的淡水鱼气味,他微垂着眼皮,心中的空落感更加强烈。
孟姝耳从来不给他做鱼,因为他看不到刺,吃起来不方便。
她也更不会给他点外卖。
孟安宁正在喋喋不休地说着:“难道她出门都没和你说一声吗?她为什么要这样,怎么能把你一个人放在家里?她就不知道让你一个人在家很不安全吗?”
应许轻拧了下眉毛,仿佛对她话里对孟姝耳的态度感到不满,但他没说什么。
这时安宁又恍然大悟道:“是不是那天我们去听音乐会让她误会了?要不要我跟她好好解释下吧。”
应许头一次向她表现出了不耐烦:“如果你做的到,也可以。”
看着他眉心的情绪,孟安宁哑然了好一阵。
其实她不明白为什么应许找她去听音乐会,全程他们的对话不上十句,音乐会现场气氛庄严,观众席上没有一人说话,应许也更是安静,她几次看向他,都觉得他可能忘了她的存在。
但他约她出来了,她还是高兴。
她曾对孟姝耳袒露过决心,如果应许心里只有她,那自己会对他敬而远之。
可那天应许突然来找她,她诚惶诚恐,又立即推翻了那个决定。
怪不到她出尔反尔,因为以前对孟姝耳的保证,也只是在“如果”的前提下。
现在事情朝另一个“如果”发展,她并不觉得答应和应许约会会对不起孟姝耳,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毕竟一开始她的话就不是绝对。
今天她过来,再次见到应许疏离的态度,就又叫她不知所云了。
正巧孟姝耳不在,她想借这个机会,好好地把那件困惑她的事问清楚。
应许慢吞吞吃着她给买的鲫鱼蒸饭,食不知味。
女人都是敏感爱猜的,她看得出他只是在应付她给予的好意,他所做的一切,连对待这份鲫鱼蒸饭的表现,都不像喜欢她的做法。
于是孟安宁认真地问道:“应许,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你说。”
安宁苦笑了下,说:“其实我一直都很不理解,去年你父母托赵叔叔上我家,帮我和你……牵线的事,如果我没有记错,我们只见过一面,不是吗?”
当初赵叔叔带着这个消息到她家的时候,他们一家三口的疑惑不解历历在目。
她妈妈也是又惊讶又狂喜的,逼她绞尽脑汁地想是怎么和应许结缘的。
她记得没错,他们只在五年前见过一面,也只有那么远远的一瞥。
当时他看她的眼神,淡得就像只见到了一个普通的路人,甚至根本就没把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一秒,为什么却自此记挂了她五年?
“抱歉,我不应该那么莽撞。”应许先跟她道了个歉,他端正了神色,意外并认真地问道:“五年前的事你不记得了吗?”
“什么事?”
“我溺水的时候,是你从泳池里救了我。”
孟安宁十分茫然,实在对这件事没有印象。
等她渐渐反应过来,她脑中开始走马观灯地回想起当初的一慕幕,怔愣着,在那些画面中找到了线索。
当年应爷爷荣耀回乡,偌大的别墅内远亲近邻欢聚一堂,她父母特意让她来参加宴席。
一身清朗的青年随着家人敬酒寒暄,笑容令人如沐春风,不知道多少妙龄女孩的目光被他勾走。
她也同样,双眼跟随了他,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见到他在长辈看不到的地方,疲惫地打了个哈欠,浓眉无奈轻皱,她和表叔家的小女儿一起捂嘴偷笑。
敬完了酒,他趁爷爷和父母不注意,偷偷撤去了后厅。
她只好收回了目光,身旁的妈妈问她伯母(孟姝耳妈妈)说:“怎么不见姝耳啊,大嫂,你没让姝耳来?”
孟母“嗐”了一声,说:“感冒了,嗓子哑得话都说不了,没让她往人多的地方来,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她妈妈便笑着说:“高考的分数下来了吧,我们家安宁考了600多,姝耳考了多少哇?”
孟母笑得很僵硬,说:“也差不多。”
由她妈妈起头,一桌子的人开始称赞起她从小学习成绩佼佼,年年当学习委员,又懂事又有礼貌,谁都喜欢。
听得她有点不好意思了,趁着表叔家女儿偷偷告诉她想去厕所的时候,为了给自己找个合适的理由逃席,她便说亲自送小孩儿过去。
华丽宏伟的别墅修建得像个宫殿,她只身朝后院走去,她记得刚才应许就是来了这里。
她沿着白色的长廊往前走,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哗啦啦的水声,附近应该有泳池。
这院子修建得太大了,她如同进入了一所迷宫。
又走到一个拐角,急迫的脚步声渐渐逼近,来人猛地出现,差点和她撞上。
这不正是那据说感冒了,一个人不知道上哪儿去了的孟姝耳?
她讶然地看着她从头湿到了脚,八月份的天气里,她抱着手臂冷得瑟瑟发抖。
“姐,你怎么了?你掉水里了吗?”
孟姝耳脸很红,指了指后面,慌里慌张地说:“别去那儿,有个男的没穿衣服。”
说完就跑了。
孟姝耳说话总是这么无厘头,才不管她,她继续往那里走去。
不过孟姝耳说得也没错,泳池的边上,应许的确脱了衣服,下半身围着条浴巾,浑身也是湿漉漉的,一定刚从水里上来。
她只瞧了一眼脸就红透了,赶紧躲到他看不到的地方藏起来。
应许脸色好像有点虚弱,缓缓走向檐下,两个孟家的男孩子急匆匆赶过来,关怀地询问着他什么。
她听见应许问他们:“刚才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
哪个女孩?
孟姝耳?
而她现在所在的地方正是孟姝耳刚刚跑掉的地方。
听到这句话,她好奇地又朝那里探了探头,正对上其中一人满含深意的目光,吓得她又迅速缩了回去。
她胆小地捂紧心口,听到那个人向背对着她的应许说:“孟安宁。”
“她叫孟安宁。”
第38章 有个人爱你很久
曼谷芭堤雅海滩。
海浪声和游客们的欢笑一阵阵响起,这里碧水蓝天, 棕榄和椰子树生长得郁郁葱葱, 风和空气经阳光烘烤得温暖而轻盈,是名副其实的度假天堂。
孟姝耳耳沿上插着一朵黄白色的鸡蛋花, 穿着遮阳小开衫和热裤,浑身白皙, 连帽子都没戴, 丝毫不畏惧女人们避之不及的阳光和紫外线,正抱着颗冰冻过的椰子,腾出手给江佳佳找角度拍照。
微信提示音响起, 她招招手示意江佳佳稍等片刻, 把发顶的墨镜架回鼻梁看手机上的消息。
孟安宁:姐,在不在?
几天前孟安宁也找过她,那条消息到现在她都没有回复, 这次同样也不会回复。
孟姝耳把手机塞回斜挎在腰侧的小包, 打算继续帮江佳佳拍照。
江佳佳从浅水湾的小船上跳下来,走过来说:“谁找你, 怎么也不回人消息的?”
“我堂妹。”孟姝耳恹恹道:“不想回。”
江佳佳接过她的椰子吸了一口,“是不是有什么事啊,要不你还是回一下?”
孟姝耳犹豫片刻, 还是听了她的话, 问孟安宁什么事。
对话框上方孟安宁名字旁边的“正在输入中……”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连续不停地折腾了半分钟后,终于消停下来了。
又过了会儿, 孟安宁只回复她道:没事。
*
假期结束的最后一天,孟姝耳和江佳佳准备回国了。
江佳佳不想再跟来时那样折腾,选择了直飞杭州的航班,早上孟姝耳还没睡醒的时候,她便起床去赶飞机了。
孟姝耳独自在酒店睡到中午,起来后感到头重脚轻,以为睡得太久了,所以没有在意,饭也没吃就去了机场。
飞机上提供午餐,孟姝耳看着面前气味浓郁的泰式咖喱鸡,再次感到了强烈的不适,这才明白,自己可能是病了。
午饭一口没动,下午四点半的时候,泰航客机落地上海虹桥机场。
孟姝耳打的回松江佘山,司机把她载到家门口,也不下车帮她搬箱子,孟姝耳用尽浑身的力气把行李箱从后备箱搬出来,耗费完这一把力,浑身更是虚软。
她摸出钥匙开门,雷诺闻声跑过来对她亲热了好一阵,家里有些冷清,她没见到应许。
孟姝耳低头对着行李箱发起愁,现在又得把这二三十公斤的重量搬上二楼。
她打开箱子,把从泰国带来的一些吃的喝的拿到厨房,这让剩下的东西减重不少,搬起来也轻松一些。
回来时,见到应许睡眼惺忪地出现在楼梯口,脸上布满了不可置信。
孟姝耳提起箱子对他说:“让一下。”
应许睫毛微微一颤,醒悟过来,却不知道自己该让去哪里。
他竟连话都不会说了。
孟姝耳没有留意到他的反常,她双手用力托着箱子上楼回到房间,一进来就疲惫地扑到了床上,好一会儿起不了身。
看来待会儿该去趟医院了。
又躺了会儿,她强撑起来换了身衣服准备去医院,往耳朵上挂着口罩带子打开了门,一抬头就撞上应许直挺挺立在她门前的一幕。
孟姝耳被他这行为吓得差点直接升天,问他:“你站这里做什么?知不知道这样会把人吓死的。”
现在面对面看着他,她发现他脸颊似乎变得更削瘦了些,这张从来都很好看的脸,现在像房间里精美华贵的家具蒙了层灰,显得暗沉枯寂了。
他就站在这儿,什么也不说,有点可怜巴巴的感觉。
“你还在生气?”应许问。
孟姝耳这时正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她不在的这些天,不会都没有人来管他吧!
她马上就问他:“你没告诉你爸妈我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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