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短暂的片刻,她是完全懵的,揉着眼睛问:“发生什么事了吗?这么多人……”
肖樾难得看到她这么傻的样子,“现在在哪儿,你知道吗?”
殷遥赖在座位上缓了缓,渐渐从恍惚中回神,记起来:“啊,电影完了吗?”
肖樾:“嗯,完了。”
殷遥反应过来,顿觉愧疚,“对不起,我睡着了。”
他只说没事。
离开影院,走出商场,晚风一吹,殷遥那点残存的睡意很快消失,整个人清醒起来。
穿过一片小广场,沿着石阶走去道路,肖樾在路牙边停步,回过身:“你现在回去吗?我叫个车?”
一株行道树遮住路灯洒下的光,他恰好站在阴影里,殷遥无法看清他的表情,只觉得今晚自己似乎扫了兴,不知他是否有些失望。
真是奇怪,昨晚他们之间的气氛分明很好,怎么今天反倒有种莫名的生分。
这难道是冲动之后的冷静?
殷遥不知肖樾是否有同感,但这让她觉得不太舒服。
她想补救,便说:“要不我们走走吧,也不算远。”
肖樾:“你不累吗?”
“我不是已经睡了一觉?”
“也是。”
也许是看错,殷遥觉得他讲这句时好像笑了。
他们在深夜的路灯下沿着人行道往前。
殷遥主动提起那部没看完的电影,问后续如何,肖樾寥寥几句给她讲明剧情,比电影本身更吸引人,殷遥听完,说:“你果然是为了电影来的。”
这是之前在车里调侃他的话。
肖樾朝她看去,殷遥这时走上路口的斑马线。
对面显示红灯。
她停下脚步,侧过头说:“可我是为你来的。”
这分明是另一句调侃,可她的声音在夜风里显得过于温柔,轻易让人失神。
对面跳了绿灯。
殷遥伸手牵他:“走了。”
短短四米斑马线,转眼走完,殷遥没有收回手,过了一会儿,发觉肖樾轻轻地将她的手指握住了。
之后,他一直没松开,殷遥便觉得自己的左手热了一路。
好时光总是过得飞快,原本一刻钟车程的路,走完居然也没费多久。
这个时间,大家都已经下班,夜色里的Yin Studio一片宁静。
肖樾送她进去,殷遥看了看空荡荡的办公区,临时起意,问他:“要不要上去坐会?”
肖樾:“方便吗?”
“方便啊,只有我们两个,当然方便。”说完觉得这话怪怪的,听起来像要拐他过去做些什么似的,便又解释,“我没别的意思,就是……也许可以喝杯咖啡?”
肖樾没有拒绝。
殷遥带他上楼,去了自己的办公室。
她是真的要给他冲咖啡。
殷遥的办公室不小,设计感是有的,只是简洁得过分,色调以灰白为主,走进去只觉得“空”和“冷”。
肖樾坐在沙发上,随意翻看手边的一本时尚杂志,抬起头时,看到殷遥在茶水间忙碌,他起身走过去,站在门口看着。殷遥端了热咖啡走来,“可能没汀汀泡得好,你将就一下。”
“汀汀是谁?”
“我助理。”
肖樾接过杯子,放到嘴边。
殷遥看着他的唇,“小心烫到。”
肖樾尝过之后说:“不错。”
“真的?”
“嗯。”
他又低头慢慢喝一口。
两人就站在这一处,一个喝咖啡,一个看着,其实有点儿傻。
直到一小杯咖啡喝到快见底,殷遥才说:“不过去坐吗?”她指指沙发。
“我该回去了。”肖樾稍稍垂眸,目光落在她白皙的脸庞上,“有件事和你说。”
“什么事?”
“昨天说22号去杭州,现在改了,明天要走。”
殷遥一愣,“明天什么时候?”
“上午。”
殷遥顿了顿,没有说话。
肖樾将她的表情看进眼里,似乎研究了一番,然后淡淡地问,“你舍不得我吗?”
殷遥回他一句:“其实也没有多舍不得。”
肖樾盯着她看了片刻,眼里明显有了笑意。
殷遥有点儿恼火,将他往后推了一把,他的身体贴到门框上,殷遥抬手摘掉了他的眼镜,踮脚亲他。
第14章
殷遥这一出实在突然,肖樾还真没有防备,他后退时脚碰到地板收口处的扣条,甚至趔趄了一下。
殷遥觉得他的唇又热又柔软,她尝到咖啡的味道,也赞同他那句“不错”的评价。
她认为肖樾应该也不讨厌被亲,因为他并没有反抗,到最后甚至还有所回应,不仅低头迁就她的身高,还轻轻抱了她的腰。
殷遥于是抬手搂住肖樾的后颈,与他更亲近。他的嘴唇是湿润的,身上的气息清爽干净,颈后皮肤的温度缓缓升高。她想感受他的一切。
今晚的约会到此刻为止,殷遥才觉得不算虚度,弥补了电影院里被她睡掉的那部分。
整片办公区阒然无声,喘息的声音因此清晰可闻,发酵成不可避免的旖旎氛围。
这大概是殷遥在这里做过的最放肆的事。
放肆完了,她低头缓了缓,靠到另一边的门框上,脸颊红晕未退,眸中像浸了些潮湿的雾气,她手里还拿着肖樾的眼镜,好像拿着战利品一样。
与他对视的时候,她眼里内容丰富,倘若非要解读一番,大约是三分志得意满的狡黠,三分迎难而上的挑衅,余下四分都是愉悦。
如果她再仔细一些,就能看到肖樾微微红起的耳廓,只怕会更加春风得意。
呼吸平顺以后,殷遥才将眼镜递给他:“还你。”
肖樾不接,她便放进他口袋,手被反捉住。
本以为他要报复,却只是被他稍稍捏了一下手指。
“我走了。”有些郑重的语气。
殷遥于是也收敛,“好,我帮你叫车。”
她这样说,便不管他拒不拒绝,为他叫了车,将人送到楼下,道别后,看他出门走远,身影没入夜色中。
殷遥回身上楼,走到台阶处,却听到意料之外的一声:“殷遥。”
她蓦地一愣,转过身,是肖樾突然折返,他站在自动打开的感应门外,脸庞清隽,微扬着眉梢说:“你可以给我打电话。”
不需要他说这个,殷遥也一定会这么做,但她此刻的关注点不在这里,她惊讶于肖樾刚刚叫了她的名字。
这还是头一次。
殷遥走下台阶,朝他点头,“好啊。”
门外,肖樾没有多做停留,得到回应就走了。
感应门重新关上。
这几天于殷遥来说,原本可能会是不好度过的一段时间,但因为肖樾,她几乎没有去想梁津南,也隔绝了关于他婚礼的一切消息。这年头,热度升得快,降得也快,热门话题一天一换,更迭频繁,一周后便再也看不到有人谈论梁白两家的联姻,而小花程怡默疑似恋爱的消息成为近期的头条。
殷遥最初得知这事是午间吃饭时,无意中听见汀汀与两个拍摄助理聊天,但她没多关注,也没有兴趣,毕竟与程怡默的交集仅限于之前的那次拍摄,后来程怡默主动关注了她的微博,薛逢逢代她回关,殷遥有自己的私人号,不上这个挂着她大名的认证号,对此并不知情。
程怡默的绯闻发酵好几天,殷遥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八卦的另一个当事人她也认识,当红男演员凌凡。
在殷遥这里,他有另一个身份—黄婉盛的男朋友。
记者的偷拍图画面模糊,仔细看能辨认出的确是程怡默,但男方只有背影,有人通过他当天的服装深扒了一波,才将目标锁定凌凡。
男女主角都是有名有姓的一线演员,关注度自然低不了,新闻消息每天推送后续进展。
几天以后,程怡默和凌凡先后站出来辟谣,口径统一,只说是朋友。
网友吵吵闹闹,没个定论,随着时间推移,事情不了了之,往后旁人提起,也只会说程怡默曾经是凌凡的一个绯闻对象。
从始至终,殷遥没在热门话题里看到黄婉盛的名字出现,她微博最近一周无更新,朋友圈也是。
殷遥担心,想问一句,又想到她可能已经承受许多这样的问候。
十一月初,北京气温骤降。
黄婉盛新戏杀青,从厦门回来,殷遥傍晚收到她的消息,晚上驱车去机场接她。
天正下着小雨,寒气逼人,殷遥接到人,见她清减了不少,容色困倦。
黄婉盛上车便给殷遥递来个盒子,“给你带了礼物。”
她总是如此,但凡换个新地方拍戏总要带点什么。
将黄婉盛送回家,殷遥没立刻走,也不知道黄婉盛怎么想的,大晚上非要给她做沙茶面,连酱料都带了个齐全。
殷遥看她在厨房煮面,一举一动都温婉动人,觉得凌凡大概脑子有洞。
面做好了,殷遥坐在桌边吃,黄婉盛就在对面看着,她向来意志坚定,这个时间绝不会再吃任何东西。
等殷遥吃到一半,黄婉盛开口:“你怎么都不问问我的?”
殷遥抬起头,“你想说吗?不想说就算了。”
“在你面前有什么想不想说的?”黄婉盛的脸色并没有多沉重,甚至还笑了一下,“你肯定猜到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分个手而已。”
“娱乐新闻里那些是真的?”
“谁知道呢?”黄婉盛笑笑,“他演技可是被张导夸过的,骗骗我也未必很难,可我还得费力气去分辨,戏里同他飙飙演技是挺过瘾,戏外就算了,我嫌累得慌。”
她想得这样通透,殷遥也就没什么话好说,毕竟她的人生经验不足以指导黄婉盛,安慰人的功夫又不怎么样,于是就闷头把面吃了。
黄婉盛看了看她,问:“这么好吃吗?”
“还行。”
“你最近怎么样?没什么事和我说?”
于殷遥而言,薛逢逢是催人奋进的严师型朋友,黄婉盛则属于另一种,她不爱做评判,却乐意接纳,殷遥在她面前一贯坦诚,和肖樾的事也没打算对她隐瞒,但现在聊这个显然不太合适,便没有提及。
她们聊起了别的话题。
殷遥说:“忘了跟你说,你没猜错。”
“什么?”
“谢云洲……”她停顿了下,不大情愿地改口,“我哥哥,前段时间他来了我家。”
黄婉盛立刻明白了,“我就说吧,你们两个犟脾气,先走下台阶的肯定是他。”
殷遥说:“你没看到他当时的样子。”
“什么样?”
“无法描述,就像视察扶贫项目,你想象一下。”
黄婉盛听得笑出来,“这么夸张?我想象不出来,感觉你哥哥挺有意思,刀子嘴豆腐心。”
“你要是跟他相处了就知道,可不是刀子嘴那么简单,他嘴巴坏起来比我刻薄百倍,能讽刺得你怀疑人生。”
黄婉盛笑道:“你说得我都好奇了。”
殷遥见她好像开心了点,说,“有机会的话,让你体验一下。”
晚上十点,殷遥从黄婉盛家离开,取了车,先翻看丢在副驾的包,找到手机,果然有新消息。
她坐在车里给他回复:我刚刚在朋友家,手机落在车里。
消息发出了,她也没走,车停在原处。
等了一两分钟,有新消息进来。
肖樾:什么朋友啊?
他们最近聊天频繁,几乎每天都有联系,说话的语气熟稔许多。
殷遥回复:女性朋友。
肖樾:懂了。
聊天中回这么两个字,特别能终结话题,殷遥差点要问:“你又懂什么了?”
但就在这时,他的电话打了进来。
刚接通时,电话那头十分聒噪,有很多人讲话,夹杂着最近流行的一首网络歌曲的旋律,还有不太清晰的争吵,后来那些声音渐渐远去,很快消失。
殷遥说:“你在哪儿?刚刚好吵。”
“在外面,在吃宵夜,我现在出来了。”
殷遥不清楚他找了个什么地方打电话,听起来很清晰,有轻微的风声。
她调侃地问了句:“你能吃宵夜啊?不怕胖吗?”
之前他们曾经讨论过一回,关于演员减肥的事,那时肖樾反问:“你看我要减吗?”当时好像不大想理她的样子,这次倒是明确回答:“我没有胖,有做运动。”
诶,好像误解了她的意思。
“我知道。”殷遥笑道,“又没说你胖,你急什么。”
肖樾似乎有点无语,不再跟她继续这个话题,问道:“你今天收工很晚?”
“没有。”殷遥说,“今天不算晚,天没黑就结束了。”
“那你微博……”
殷遥清楚地抓住了重点,“你看我微博?”
“……”
电话里静默,他不回答。
气氛有点儿尴尬。
殷遥知道肖樾绝不会对她承认,不过,证据如此充分,也不需要他承认,她挺想笑,但忍住了,说:“那微博不是我在用,是薛逢逢管的,她是不是又发了我深夜拍摄的花絮?”她直白地告诉他,“假的,那不是今天。”
薛逢逢这个名字,肖樾不是第一次听她提起,知道是她的合伙人。
“她总干这种事,以后你别看那个微博了。”殷遥说,“我从来不上的。”停了下,说,“你不会关注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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