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对于有些事情,总是能够无师自通。
虽然是自己点的火,不过在掐了叶孤城一下才得以脱身的陆浮白摸了摸自己唇角的血迹,觉得自己真实亏大了。这人根本是属狼的,食肉!
陆浮白心中想到,却忍不住笑了。
叶孤城见她笑,垂首顺着她的眉眼吻了下去。两人脸上身上还带着汗水,明明爱洁的人却丝毫没有嫌弃之意。
“叶孤城——”陆浮白笑着叫了一声,声音中带着几分不曾有过的娇意,只是余下的话语都已经被堵了回去。
陆小凤看着站在月下的两人,气得想要跳脚,低声质问道:“你不是说他们两个比剑么?”
“……我真是看到大人与叶城主比剑,担心才找陆大侠你过来的。”牡丹委屈道。
虽然她在无名岛上求生多年,见识了无数江湖人,可是对于江湖人,牡丹心中依旧不甚懂。这种半夜起来比剑,比着比着就“合体”了什么,不要太会玩。
陆小凤表示妹妹太会玩,严防死守,防住了叶孤城,没想到他妹子主动把人给收了。眼看大势将去,陆小凤只想回去好好喝一杯,然后寻个温柔乡困觉,陆大爷表示决绝被秀恩爱。
“不过,大人这般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大约也只有叶城主这等人中龙凤才能匹配。”牡丹笑道,“有叶城主在大人身边,我也就放心了。”
“难道叶孤城不在就会有什么问题啊?”陆小凤不服气道。
“陆大侠再好也只是兄长,我们大人到底是女孩子,值得有人珍惜啊。”牡丹理所当然道。
第717章 无情剑道(二十八)
“陆小凤,你昨夜又去哪里鬼混了,一大早满身酒气。”花满楼语气嫌弃,却贴心地给陆小凤倒了一杯不浓不淡不冷不热的绿茶。花满楼真心怀疑,他这个老朋友有一天会泡死在酒缸里。
“没去哪里,只是夜色不错,就在月下多喝了两杯。”陆小凤端起茶杯牛饮了大半杯,靠在石桌上丢了一块点心进嘴里,“西门送给小白的点心师父手艺真不错。”
西门吹雪自然没有那么细心,这点心师父是陆浮白搬家后,万梅山庄的管家让人送来的,不仅有点心师父还有一个厨子。陆浮白还在万梅山庄的时候,老管家就对她这个主子的陪练伺候周到。
“一个人也能喝那么多酒,小心小白又让人给你煎补药。”花满楼笑道。
“女生外向,小白如今哪里还记得我这个大哥?”陆小凤有些失落道,“对了,这一早的,小白人呢?是不是又与叶孤城一起?花满楼你不知道,叶孤城这厮太——”
陆小凤话没有说完,就见叶孤城提着剑从武场回来,从亭子外经过时甚至停顿了一下对他们微笑着点了点头。哪怕昨夜被陆浮白从床上挖起来,也没有阻止他准时起来练剑,然后沐浴更衣。不过一夜功夫,陆小凤和花满楼就感觉到他身上的孤寂感和冷杀之气消退了不少。
“叶城主身上的气息变了,是小白做了什么吗?”花满楼问道。
“你说呢?”陆小凤叹息道。
“这是小白自己的选择,感情的事情非外人可以插手。”花满楼亦叹了口气,“我只希望小白可以幸福,她已经受过太多苦。”
花满楼并不是一个会给别人做决定的人,他尊重陆浮白的选择。可是心中到底有些放不下,担心叶孤城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有朝一日他的热情又全部投注给了剑道。花满楼是男人,却也看多了风流男人痴情女的恩恩怨怨,他心中总是希望小白永远是小白,而不是那些求而不得痴情怨女。
陆小凤点了点头,他致力于给叶孤城搞破坏,也并非真的要阻止。选择权从来都在陆浮白手上,作为兄长,陆小凤只是不喜欢叶孤城觉得他的妹妹是可以随意追求随意抛弃的女孩子而已。
“对了,小白不在家里,莫非是出门办案去了?”
“昨日小白不是说在银钩赌坊没有见到蓝胡子么?大约是去找人了。”花满楼道,“今早她属下的江沙曼带了消息过来,说蓝胡子可能与黑虎堂飞天玉虎方玉飞有关系。”
“等等,蓝胡子不是方玉飞的仇家么,这两人有什么关系?”陆小凤奇道。
“陆小凤你可认识这两人?”
“不曾见过蓝胡子,可与方玉飞有数面之缘,还算有些交情。我记得方玉飞曾说过,他和蓝胡子有些旧怨。”陆小凤道。
“有件事,陆小凤你肯定不知道。”花满楼笑道,“江沙曼是方玉飞的妹妹,不过她很小的时候,就被方玉飞卖进了妓院。后来江沙曼被数次转卖,到了无名岛,学了武功,被小白带了回来。”
“亲兄妹?”
“亲兄妹,一从母姓一从父姓。只哪怕不是亲兄妹,将一个六七岁的女孩子卖进妓院,都绝非正常人所为,算不得什么英雄豪杰。”花满楼叹道。
若非今早江沙曼来见陆浮白主动说出此事,怕是谁也不会想到名震北地的黑虎堂主还有这样的过往。依着江沙曼和方玉飞的年纪向前推,方玉飞将妹妹卖掉时也有二十多岁了。
那个时候,方玉飞虽然还没有发迹,可是卖掉一个年幼的女孩子,能够让他积累多少本钱?花满楼不想知道,也不愿知道。花满楼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伦理惨剧。
“这不过是沙曼的一面之词。”陆小凤犹豫道。若不是还有花满楼、西门吹雪这样的好友,他现在真有点怀疑自己看人的眼光了,这都交的什么朋友。
“我相信江沙曼没有说谎。”花满楼只见过江沙曼几次,但他相信陆浮白的眼光。陆浮白如此信重江沙曼,江沙曼一定有她的过人之处。
再次到了银钩赌坊,陆浮白终于见到了银钩赌坊的老板蓝胡子。蓝胡子矢口否认玉天宝失踪之事与他有关,却提供了一条线索,玉天宝失踪那日,在赌坊掌事的是他的妻子李霞,可是李霞在几日前忽然离家出走了。
陆浮白一面令人通缉李霞,一面以赌坊发生斗殴祸及百姓为由,直接将银钩赌坊封,让京兆府狠狠敲了蓝胡子一笔。
“大人为什么不直接拘捕蓝胡子,还要这么麻烦请京兆府上门找麻烦?”江沙曼不解道。
“你觉得蓝胡子会这么好心,主动提供线索?不过是他与李霞之间有什么龌龊,想要借我们的手去对付李霞罢了。”陆浮白轻笑道,“我让人通缉李霞是因为李霞可能也是知情者,没有拘捕蓝胡子,自然是要引蛇出洞,看他下一步行动了。蓝胡子这样的人,靠锦衣卫的那些刑罚是不够让他开口的。你去带人去盯着蓝胡子,一定要知道他每天到过那里,见过什么人。”
江沙曼很聪明,武功也不差,自从离开无名岛,身上倒是少了几分死气。尤其是开始调查玉天宝的案子后,就莫名的多了几分生气。看来要让一个“死人”死而复生,不仅爱可以,恨也可以。
不过,江沙曼是个聪明人,并没有为了报仇,而故意隐瞒误导什么。她很清楚陆浮白的性格,也很明白自己的身份地位。
锦衣卫有自己的消息网,陆浮白将自己要找的人画像散出去,将手下的人分批派出去,自己便回府等消息了。锦衣卫又十四卫所,并非所有卫所都负责皇帝安危,小皇帝显然很是知人善用,明白相较于护卫天子和京师安全,陆浮白更适合处理这些江湖有关的大案。
“大哥!”陆浮白回府见陆小凤与花满楼在院中说话,上前道,“你是不是与黑虎堂的堂主方玉飞见过?能否帮我画一张方玉飞的画像,说一说与他有关的事情?”
“没问题!只是你真的怀疑方玉飞与玉天宝和罗刹牌失踪的案子有关?”
“不完全是,不过黑虎堂这两年一直在向关外扩张。江湖和朝廷看似井水不犯河水,其实休戚相关。”
“你是怀疑黑虎堂与鞑靼人有联系?”
陆浮白点了点头:“也许不仅仅是怀疑而已!”
自从玉天宝和罗刹牌入关,北地和京城都多了许多细作,陆浮白怀疑这些细作出现和江湖势力有关。如今边关盯得很紧,关外人想要进关并不容易。可江湖上是朝廷难以管制的一块,若鞑靼人借着江湖势力潜入,也不无可能。
“我明白了,希望方玉飞没有那么糊涂吧!”陆小凤有些唏嘘道。
哪怕知道方玉飞可能并非自己认识的那般英雄人物,陆小凤也不希望他会参与通敌卖国。陆小凤身在江湖,却也有身为汉人的自觉,始终不愿意看到百姓因个别人的私心陷入战乱之苦。
花满楼见两人公事谈的差不多了,才开口道:“小白,你与叶城主如今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浮白愣了一下才坦然道:“其实,我也不太懂,之前有些事情我并不是很明白。现在我觉得或许我亦心悦于他。”
陆浮白不曾经历过感情,不明白爱情与亲情有什么关系。面对叶孤城的追求,她不知道如何回应,因为她根本不懂自己是否也抱着一样的感情,又或是只将叶孤城当做西门吹雪这样的知己。
然而昨夜与西门吹雪的一席谈话,以及和叶孤城做的那些事,却让她明白了。叶孤城对于她而言和陆小凤他们是不同的,他们每个人于她都是很重要的至亲之人,然而昨晚的事情她只想与叶孤城做,不是其他人。
“你比我更懂得剑客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就不担心有朝一日叶孤城为了剑道重新走入无情道?”
“若是如此也无妨!自古都是痴情容易情难,七童哥哥担心叶孤城有朝一日会为了剑道弃六情,为什么不担心先离开的是我呢?”陆浮白笑道,“人不会没有谁活不下去的,两个人不管感情多么深厚,总有分开的一天。是为了各自的道还是生死别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当下。”
“感情之事难道不该一生一世吗?”
“一生一世太长,谁知道呢!”若她只是叶孤城的一个情劫那也无妨,谁能知道叶孤城是否也是她的劫呢?只要付出过真心,没有三心二意,就算不得谁辜负谁。
陆浮白犹豫从来不是因为担心叶孤城不是长情之人,不过是怕自己并非真心,叶孤城并非真心。她担心叶孤城只是在剑道上少了几分进取,孤寂之下的冲动,而非因为爱。
可当亲历其中,她又觉得到底是孤寂而起还是情之所至竟然都不那么重要。那一刻,她只是觉得不舍他的怀抱,眷恋他的存在,或许这就是爱情。在陆浮白看来,两个人只要在一起时是真心,日后如何并不重要。人走过的路就如同吃过的饭,哪有许多后悔可说。
“小白啊小白,我以为我是世上最大的混蛋,没想到你这个混蛋的妹妹竟然也不遑多让。”陆小凤摇头道。
他们担心叶孤城修无情剑道,终是无情之人,焉知陆浮白就是有情人了?无情和有情本就是悖论。以陆浮白的“忘性”及洒脱,他们确实有几分杞人忧天了。
“大约是因为我姓陆,还是陆三蛋的妹妹。”陆浮白促狭道,“若我还姓白,断断不敢这般了!”
第718章 无情剑道(二十九)
陆浮白并不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就算明白了自己对叶孤城的心意,也没有因此放下原想做的事情,依旧留在京城调查玉天宝的案子。
早就在京城待不住的陆小凤自告奋勇去调查蓝胡子的妻子李霞,陆浮白就留在京城继续调查蓝胡子这条线。锦衣卫一天十二个时辰盯着蓝胡子,终于寻到了疑似蓝胡子关押玉天宝的密室。可是等他们找到密室,密室的人已经不翼而飞。
对于玉天宝的失踪,蓝胡子亦是吃惊非常,显然玉天宝原本是在这里的,可是现在却不见了。线索在此断了,陆浮白当机立断便抓了蓝胡子。
洪武二十年,太祖为太子朱标继承大统铺路,下令焚毁锦衣卫刑具,所押囚犯转交刑部审理,同时下令内外狱全部归三法司审理,将锦衣卫废除。成祖时,锦衣卫又得以恢复,并由北镇抚司专门处理诏狱。
诏狱,主要是指九卿、郡守一级的二千石高官有罪,需皇帝下诏书始能系狱的案子。靳宋娓娓与蓝胡子介绍着锦衣卫的职责,又开始介绍锦衣卫诸般刑具,蓝胡子始终闭口不言。
“自诏狱伊始,如你这样的江湖人能够劳动锦衣卫出手委实不多,往常便是有也不过是从犯。”陆浮白招了招手,令靳宋退后,站起身道,“我知道你是江湖人什么断手断脚的刑罚怕是吓不住你。只事到如今,罗刹牌你是留不住的,何必平白搭上一条性命呢?”
“说不说都是死,我有何必说呢?”
“难道你以为自己不开口,我们就找不到了么?不过多费些功夫罢了,受苦的只会是你。”陆浮白卷起袖子,侧首看向身后的江沙曼道,“他家中可搜过了?”
“都搜过了!”
“那就搜身吧!”陆浮白轻笑道,“将衣服扒了,一寸寸找。亲生儿子不如贴身钱,想他这样的人东西若非藏在每日守着的密室,定然就是带在身上。记住不仅仅是衣服,还有他那层皮。”
最后一句,陆浮白故意放慢了语速,果然见蓝胡子的神色有些异样,心下了然,这罗刹牌十有八九便在蓝胡子身上了。
“是,大人!”
锦衣卫上前剥了蓝胡子的外衣,一寸寸检查,果然在他腹部发现了一块硬物。揭去外面的易容皮子,里面的伤口已经发炎红肿。此人对自己倒是狠得下心,竟然割开皮肤将玉牌藏在里面。
只是当玉牌洗干净被送到陆浮白面前后,陆浮白却发现这枚罗刹牌是假的:“这牌子是玉天宝给你的?”
蓝胡子见大势已去,倒是没有继续隐瞒:“玉天宝将牌子输给我后,我立即仿制了一块新的牌子,故意叫李霞偷走,这快真的便一直藏在身上,不曾离身。”
“大人,莫非罗刹牌有问题?”
“罗刹牌乃是玉罗刹创教时所制,这枚牌子做好绝不过三年。”陆浮白轻笑道,“且玉罗刹名扬江湖时,做这枚牌子的人只怕还穿着开裆裤呢!”
“罗刹牌是假的,不可能,绝不可能,这牌子是玉天宝给我的,怎么可能是假的?”蓝胡子喃喃自语道。
“这是假的罗刹牌?”靳宋闻言猛地按住了蓝胡子的脖子道,“说,是不是你替换了罗刹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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