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你们办公室主任宋樾。”商稚言说出林健给的名字。
“宋主任今天不在,你改天再来吧。”门卫说。
商稚言笑道:“我进去等她就成。”
门卫:“你先和她约好时间再过来。”他倒是一点不肯让步。
黑三不悦,上前说理:“你们吉阳怎么回事,以前可都没有这么严格。”
“记者不一样。”门卫嘀咕,“一个女的,来乱查什么。”
林健说过,今日他们看到宋樾的车子就停在吉阳停车场,她在厂子里。商稚言不愿就这样放弃,但门卫态度坚决,正僵持着,身后传来问声:“怎么回事?”
门卫一抬眼,忙打开了侧门,让那辆电动车入内:“刘科,这位是浪潮社记者,说要找宋主任采访。但没有事先预约,我不敢给她进啊。”
那中年人冲商稚言伸出手:“你是浪潮社的人?”
商稚言忙递过去一张名片:“你好。”
“我是吉阳装配人事科刘弘毅。”刘弘毅看了眼名片,“浪潮社啊……崔成州还在你们单位吗?”
“当然在,他是社会新闻中心的记者。”商稚言说,“也是我的老师。”
刘弘毅忽然笑了:“什么?你是他徒弟?”
他把电动车停在门口,伸手冲商稚言做了个“请”的手势,指向的却是工业园出口的方向。“我送你出去。”他冲黑三点点头,“张班长,你去做你的事情吧。”
商稚言只好随着他往路上走,离吉阳装配渐渐远了。一路上刘弘毅没怎么说话,只问了商稚言来的目的。商稚言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可隐瞒的,她这次做的并不是暗访。她说出林健找到浪潮社记者,想为自己讨个公道的事情。
刘弘毅点点头:“那你知不知道,让他们找记者这句话,是我们宋樾主任说的?林健和他的工友当时把我们办公室都差点给砸了,宋主任是女人,他们不敢动粗,桌子椅子可都遭了殃。打得可真热闹啊那天,宋主任说让他们要是不服气,去找劳动局,或者找记者。原来劳动局不是他们的首选?”
商稚言一愣。直觉的警铃此时忽然铃铃作响,她瞬间察觉这起工伤事故背后还有些别的东西。
“商记者,你说你是崔成州的徒弟,那我信你一次,我相信你是客观公正的。”刘弘毅一直把商稚言带到工业园门口,他很坚决,但也很委婉,“你不能单听信一面之词。”
商稚言静静看他。
“别录音,你记住就好。”刘弘毅声音压低了,“我建议你不妨查一查林健和他那些工友的身份背景。你会查到很有趣的事情。”
他说完笑笑,向工业园的保安借了支笔,在商稚言名片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和电话,递还给她:“如果你查完了,仍想到吉阳采访,你先联系我。”
刘弘毅与她道别,留商稚言一人愣愣站在原处。
事情比想象中似乎更复杂。商稚言有点儿紧张,但更多的是兴奋。崔成州的叮咛和“方寸”专栏对她来说,无疑有巨大的诱惑力。
她在路旁把方才的一切记录在录音笔里,收拾好心情,往不远处的高新科技园区走去。
新月医学的大楼一如往常,光滑墙面在日光里闪闪发亮。商稚言在新月医学门口做访客登记,在“事由”处写上谢朝名字。
新月的保安看了一眼,“咦”了声。
商稚言忙冲他摆手:“我悄悄来,你别通知他。”
保安:“谢工不在这里。”
商稚言一愣:“他放假了?”
保安:“谢工已经收拾东西走了,可能被炒鱿鱼咯。”
商稚言:“……???”
她朝园区出口跑去,又气又急地拨电话。这个时间段不好打车,公车也难等,太阳又凶猛。
谢朝接起电话时,商稚言冲他喊:“你又骗我!”
谢朝:“工作不顺利吗?怎么了?”
“我在新月医学门口。”商稚言喘着气,“保安说你被炒鱿鱼了?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跟我说一切都在处理中吗?还说事情已经解决了,你这人怎么这样!”
谢朝沉默一瞬:“对不起,不想让你担心,你最近很忙。”
“我再忙也有空考虑你的事情。”商稚言说,“你在哪里?我要立刻见你。”
“我在家。”谢朝说,“你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些即将发生的事情,晋江说:大家想想就好,不要写出来。
(这几天疯狂改锁章但改完又被锁的我已经完全无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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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及:明日(周六)请假一天,我们周日见。
第52章 有门禁吗?
商稚言按照谢朝给的地址来到公寓楼下,谢朝已经等候许久。他今日穿一身轻松宽大的便服,愈发显得人瘦高。商稚言下了车就朝他冲过去,谢朝一把拉着她手:“回家再慢慢跟你讲。”
商稚言压下心头一股气,边走边说:“我讨厌别人骗我。”
“下不为例。”谢朝态度很好,“但,我们的工作是有保密协定的,具体工作内容我不能透露,所以没法细说,只能讲个大概。”
公寓楼门禁严格,谢朝用手里的卡刷开大门和电梯,然后把卡递给商稚言:“这是我家钥匙,给你了。”
商稚言没接:“给我干什么?”
“原本是阿清拿着的,她还我了。”谢朝放进商稚言的小背包里,“你拿着,以后什么时候想过来就过来。我家里养着一缸鱼,有空帮我喂喂,我工作忙起来可能顾不上它们。”
商稚言收下了,咬着嘴唇不让自己暗笑。她要保持住心中已经快要消散的怒气,好好地责备谢朝一顿。
可她太容易消气了,进门时谢朝蹲下帮她换鞋子,商稚言吓得要跳起来:“没必要!”
谢朝:“那你气消了吗?”
商稚言想了想:“这倒还没有。”
谢朝笑着起身在她额上亲了下,让她进客厅坐下,自己钻厨房里去了。商稚言在来的路上想象过谢朝的家。谢朝这种性格的人,家里也必定是冷冰冰的工业化或性冷淡装修风格,灰地毯灰沙发,墙上几副阴郁的热带雨林挂画,所有器物棱角分明,颜色寡淡,一切物什摆设追求少而精,风格一定要统一——但实际上不是的。
靠墙的大鱼缸里养着许多色彩斑斓的鱼,阳台上热热闹闹种了许多小雏菊和矮牵牛,春天里全都开爆了盆。餐桌铺着淡黄与草绿相间的格子桌布,木制托盘里放着草莓、樱桃和苹果,都是新鲜的。客厅一角有猫爬架和猫窝,但没看到猫的影子。客厅里有一台索尼的大尺寸电视,没有想象中的冷色调挂画,电视柜上摆放造型古怪有趣的泥塑和相框。
相框里嵌着照片:谢朝学士毕业和研究生毕业的时候身为学生代表上台致辞,神情严肃;他在研究室里面无表情盯着外骨骼,头发乱如鸟窝,下巴一圈胡茬;他抱着一只蓝眼睛的布偶猫,笑得像个孩子;还有他坐在吉普车车顶上吃汉堡,人被晒黑了,帽子上插着一根鸟类羽毛,照片边缘是谢斯清模糊的笑脸。
其中有一张像素模糊的四人合影,商稚言在里面看到了十七岁的自己和谢朝,还有当时未拆除的灯塔。
但整个房子里最引人注目的部分,是占据了大半个客厅的工作台。谢朝把非承重墙部分打通,书房与客厅之间没有隔阂,工作台是从书房延伸出来的,上面摆满了各种零件和大大小小的仪器。这是唯一一处有谢朝风格的地方。
“特制热奶茶。”谢朝端了两个杯子走出来,“阿清的最爱,也是我最拿手的饮品。”
见商稚言盯着工作台,谢朝解释:“这是我家里唯一一处阿清不能碰的地方。”
商稚言看出来了。这个家里处处都有谢斯清的痕迹。如果不是谢斯清在这个宽大的房子里添加了许多杂七杂八的物件,她怀疑谢朝真的会把它装修成毫无人气的工业化样板间。
“猫她带走了,小东西太调皮,等我把工作间隔离好再带它回来。”谢朝说,“它很黏人,你一定喜欢的。”
商稚言的目光落在电视柜的摆件上。谢朝立刻接话:“这也不是我的审美。你喜欢放什么,下次带过来摆上就好。”
商稚言:“……我,我喜欢的东西?摆这里?”她指着自己。
谢朝:“对,想摆多少摆多少。”
商稚言一下就笑了。奶茶入口顺滑香浓,确实好喝。她感觉自己一点儿都气不起来了。谢朝已经回忆起和商稚言相处的许多方式,比如用一些好吃的、可爱的东西,就可以抚平她的情绪。
她又喝了口奶茶,从杯沿看谢朝。谢朝把自己的空间和世界,对她敞开了。她有点儿高兴——不,她非常高兴。
“所以,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商稚言还是捡起了这个话题,她可一刻都没忘记。
谢朝坐在她身边,牵着她的手。“我被调离医疗机器人项目组了。”他说,“简单来讲,触觉反馈系统的专利技术现在被我们的竞争对手拿到了,而泄密的源头在我的电脑上。”
商稚言吃惊:“谁干的?”
“正在查。”谢朝说,“所以我暂时不能回新月工作。”
但他看上去并没太大忧虑。
“嫌疑最大的,是小陆。”
谢朝的办公室并非他一人使用,他是新进新月医学的高级机械结构工程师,同样身份进入新月的还有其他几位同事。数人恰好都在医疗机器人项目组里,便共享了这个大办公室。但小陆是谢朝的助理,谢朝电脑的密码只有小陆和他自己知道。谢朝并不提防小陆,他有许多事情,比如撰写报告、提出预算、总结分析,需要小陆帮忙整理数据,小陆平时是可以使用谢朝电脑的。
虽然邮件的收发记录已经全部清除,但技术人员在谢朝电脑里找到了一个被多重隐藏的访问记录。记录显示,“谢朝”多次进入这个隐蔽的邮箱,发送了数次加密的技术文件。
“他常常和我一块儿加班。”谢朝靠在沙发上笑道,“能下手的机会太多了。”
商稚言不解:“你笑什么?”
“除了笑我也不知道该跟你做什么表情好。”谢朝坦白,“整件事情都非常好笑。我信任他,他聪颖、机敏,在接人待物上比我优秀太多。这对我也是个教训,有些事情是不能完全假手于人的。”
商稚言实在不能相信。她跟小陆认识的时间不久,但小陆是个话痨,又特别热情,俩人聊天的频率并不低。她这时又想起,小陆确实常常在她这儿打听谢朝的事情,但商稚言不会跟任何人分享谢朝的私事,所以说出来的并不多。
她甚至还想起,在谢朝去浪潮社找自己那天,似乎也是泄密事件暴露的时候。那时候小陆还在满世界找谢朝,想知道谢朝去了哪儿。
见她怔忪,谢朝安抚地摸她头发。“这没什么,做研究的人,本来就得防备这些事情。是我太大意了。”他说,“为了利益,人是什么事都可能做出来的。”
他的工作不会受影响。只要公开谢朝与谢辽松、远潮集团的关系,他泄密的嫌疑就会消失。而小陆将不可能再出现在这个研究学界里。
“不用担心,我可以处理好。”谢朝说,“不告诉你,一是不方便,二是不想让你担心。”
商稚言放下杯子,认真掰正他的脸,让他和自己对视。
“我没那么脆弱,不要打着怕我担心的旗号骗我。再有下一次,我真的会生气,我不原谅你。”她郑重道,“而且,你跟我说这些事情,不会给我压力。我们本来就应该坦率,应该分享彼此的生活和工作,对不对?”
谢朝笑了,点点头:“商老师说得对。”
商稚言气得锤他:“认真点!以后不许隐瞒,好的不好的,我都愿意听。”
谢朝乖乖点头:“嗯。”
商稚言放缓语气:“我知道你做什么事都很厉害,但你可以多信任我一些吗?”
谢朝不吭声,悄悄凑近她,又去吻她唇。这个吻有点儿深,商稚言听见他的低笑声:“你刚刚说了很危险的话。”
潮湿春日过去了,日子一天天热起来。轻薄的春衫挡不住寒意,也挡不住热念。谢朝不像他看起来那么瘦,手臂和背脊有结实的肌肉,摸起来手感新鲜。商稚言被他亲得有些晕,昏昏然中,被铃声惊动。
谢朝:“……”
商稚言:“……”
两人笑得颇有些羞涩,帮彼此理了理衣服。谢朝去应门,原来是楼下的访客铃,他订的海鲜到了。商稚言心想今天也太热了,她拎着领口扇风,跑上阳台吹了几口新鲜空气,怦怦跳的心才稍稍安静。
谢朝下楼取海鲜,家里十分安静,只有鱼缸发出的水声。
商稚言蹲在阳台上看谢斯清种的小花。她觉得自己不得体,很放肆,但被谢朝拥吻抚弄的感觉太新鲜太刺激,她有点儿沉迷。
谢朝回来后见到商稚言一本正经地坐在沙发上看手机,还从包里掏出了几张纸看个不停。
“我看看今天采访的资料。” 商稚言说。
“那我去做饭。”谢朝走进厨房,又探出个脑袋来,“有什么过敏的东西吗?”
“没有,什么都能吃。”
谢朝没缩回去,倚在厨房推拉门边看她,眼里盈着笑。商稚言被他看得脸热:“去做饭,快。”她希望谢朝别老露出这种表情,她快要禁不住诱惑了。
林健的资料再看不出什么新鲜内容,刘弘毅说的“背景”此时此刻也查不出更具体的细节。林健是S省人,商稚言发现他年纪比看起来的要小,瞧着有二十来岁,实际上今年才刚刚18。他是禾仔村村民,家里只有务农的父母和姐姐,高中学历,到吉阳装配工作之前一直在家中务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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