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三答应了,晚上便给商稚言来电话:他顺利约到了林健。林健对黑三怀有感激,毕竟是黑三找到了浪潮社的记者。黑三没说商稚言会去,只说知道林健最近心情不好,让他也过来玩玩。
到了周末,出现在黑三家门口的除了商稚言,还有一定要跟来的谢朝。
开门的是黑三的女儿晓晓。她听见商稚言的声音,蹦蹦跳跳来开门,却猛地看见一个陌生的男人在商稚言身边,盯着自己。
小孩一下愣住了,哇地大喊着跑到妈妈身后,抱住她的腿,探出半张脸警惕地看谢朝。
谢朝:“……我很吓人?”
商稚言把谢朝介绍给黑三和表嫂。表嫂没见过谢朝,黑三倒是对这个年轻人还留着点儿印象。他讲话直接,知道谢朝余乐关系很好,随口便说:“我还以为言言跟乐仔是一对呢。”
商稚言彻底无语了:“怎么回事啊?怎么你们都觉得是乐仔?”
表嫂插话:“你爸妈以前跟我们说的就是乐仔啊,说你俩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在一起很合适。”
商稚言:“他们是不知道余乐从小到大怎么欺负我的。”
她回头,看见谢朝攥着手机发信息。
“我约余乐出来打球。”谢朝表情古怪,扭了扭手腕,“他赢不了我。”
商稚言:“……干醋好吃吗?”
谢朝咧嘴一笑:“真好吃。”
黑三在厨房忙活,表嫂已经把小家装扮好,出门去取蛋糕。林健和罗哥一家人还没到,客厅里就剩商稚言、谢朝和小姑娘。
小姑娘仍怕谢朝,坐在商稚言身边,紧紧抱她胳膊,注意力却放在谢朝身上。
谢朝小声问:“这么小的孩子有审美吗?她知道我长得好看还是吓人吗?”
商稚言见她小辫子松了,便帮她重新扎好:“这是表姑的男朋友,你可以叫他谢朝哥哥。”
“辈分不对。”谢朝诱导,“叫表姑丈。”
晓晓不理会,扭头小声对商稚言说:“这个人好高。”
商稚言点点头:“他还很聪明,从小到大都是第一名。”
晓晓:“我也是第一名!我吃饭第一名,睡觉也第一名,大班里我小红花最多。”
她鼓起勇气看向谢朝:“我现在有22朵小红花。”说着还亮出两只手,各比两根手指。
谢朝被她逗笑:“你叫什么名字?”
“张林晓,我爸爸姓张,我妈妈姓林。”她从凳子上跳下,在桌下找出水彩笔和白纸,很神气,“晓字很难写,但我会写。”
谢朝从小照顾谢斯清长大,自然懂得怎么和小孩打交道。他拉着塑料凳子凑过去,装作不信:“真的吗?我不信。”
晓晓认认真真:“你这么大都不会?那我教你,你也拿笔,你跟我写。”
她把另一支笔塞谢朝手里,握着自己的笔先歪歪扭扭画了个日字。
商稚言目瞪口呆。她完全没想过谢朝居然能跟小孩聊到一块儿。谢朝撞上她惊奇目光,悄悄冲她眨眨眼。
商稚言竖起大拇指。
一大一小乱写乱画玩得开心,谢朝打算教晓晓画机器人,晓晓却执意要他画公主,并且点名要画Elsa公主。谢朝不懂那是谁,不得不开手机搜索图片。晓晓一看到Elsa的照片就激动,口齿不清地唱歌,手脚并用地跟谢朝讲故事。
商稚言进厨房去帮忙,但被黑三赶了出去。她无所事事,听见门铃响了便去开门。门外的林健吓了一跳:“商记者?”
“请进请进。”商稚言忙收拾表情,客气笑道,“我来给我表侄女过生日的。”
林健手里拎着一个包装好的小礼物,稍作犹豫才迈进门内。
作者有话要说: 有烟火气的谢朝其实我也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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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有一件很让人难过的事情。有个我很有好感的艺人在录制综艺节目时猝死了。从早上看到这个消息到现在我都是懵的状态,满脑子都是怎么可能,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看到这里的各位读者,不要忽视自己的身体,一定要充分休息,“年轻”不是煎熬自己的资本,累了就歇一歇,调节自己的情绪和生理。
以及大家有机会有时间都去学一学急救课程吧,看看当地的志愿者协会、红十字会或者图书馆是否有相应课程,我在本市图书馆上的急救班,公益性质,课程免费。
在今天这个新闻之后,有个在四大行工作的小伙伴跟我说,她们公司也猝死了一位员工,北大毕业的硕士生。普通人的逝去是悄无声息的,996和高强度加班工作完全不可取,那些鼓吹和宣扬996是人生意义的KOL们、意见领袖们、才子们,他们是既得利益者,根本不会为普通人的生命惋惜。
愿大家都爱自己,愿大家身体健康。
第56章 林健(2)
晓晓不认识林健,又重复了一次见谢朝时的惊讶和躲藏。林健也不擅长跟小孩沟通,就只是呆坐着,之后走进厨房给黑三打下手。直到罗哥一家人和拎着蛋糕的表嫂回来,小孩才又开始活蹦乱跳。
商稚言把林健叫出来,和他走向阳台。关上阳台门,林健便知道自己被邀请是有目的的。但他也不显得十分抗拒,面对商稚言的问题,有时候还流露几分轻快表情。
他是被陈成才带出来的。学历低,不想下地干农活,陈成才描述的大城市和工作令他向往。吉阳装配工作强度确实很大,但林健在这里工作,做得挺开心,也认识了一些新朋友。
关于工伤的事情,还有如何赔偿、如何准备资料和找吉阳的人闹,都是新朋友们教的。
林健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在他的描述里,这些新朋友全都“很讲义气”。而诸多朋友中,又以陈成才最为可信。工伤如何分级,如何索赔,如何保存证据,陈成才没有一项是不晓得的。
“他哥哥死了嘛。”林健说,“做工的时候摔下来,人就没了。陈成才就是因为他大哥的事情,才了解这么多。”
“二十万也是他建议的?”
林健点头:“我受这个伤,现在看起来不严重,可是等到老了,每天都会疼。十二万不行的,一定要二十万。”
商稚言又问:“为什么一定要二十万?”
林健:“精神赔偿费不能这么少,至少要十万。”
商稚言:“十万是给你的,还是给陈成才的?”
林健一下慌了。他眼神游移,面部肌肉微微抽搐,在某一瞬间居然露出了凶狠的表情。商稚言非常镇定,只平静看他。
“……给我的。”林健说,“这跟才哥没有关系。”
商稚言点点头,又说:“真危险啊,那零件这么重,如果你躲得慢一些,砸中的就是手腕了。手腕胳膊要是断了,接起来可没那么方便,不说以后老了疼不疼,以后还能不能用,都是问题。”
她似在感慨:“真是千钧一发,幸好你反应快。”
林健不说话。他脸色阴沉,直直盯着阳台外面的楼群看。这是一个老小区,黑三夫妻买的是二手房,午后群音寂静,日光灿烂。他目光不知聚焦何处,对面楼房上有一户人家开着窗,有隐约乐声传出。
商稚言没再提这件事,她转了个话题:“你18了,对吧?”
林健缓了几秒才应:“嗯。”
“在车间工作,其实也挺危险的。你这么年轻,一定要懂得保护自己。”商稚言拍他肩膀,“还要懂得识别人心。”
林健虚弱地开口:“才哥很照顾我的。”
“他对你非常好,像你亲哥哥一样,是吗?”
林健似是想回答“是”,但是最终说不出一个字。
林健给晓晓带的礼物是一个娃娃,谢朝和商稚言给她准备了上学用的新书包和文具,罗哥一家人送的是一套漂亮的童话绘本。小姑娘最后果然还是最喜欢那娃娃,抱着不放手。
告别时,林健有些忧心忡忡。商稚言叮嘱他有任何事都可以来找自己或者黑三,不要一个人闷在心里。
谢朝问她到底说了什么,商稚言不答。她不知自己今日对林健所说的话是否有用,是否恰当。但旁人已经看出,林健受陈成才影响太大。崔成州直接推断,是陈成才要林健配合提高索偿价格,商稚言当时还觉得他的推测太过分。
但现在看来,确实是有可能的。
甚至,林健遭遇的那场工伤,极可能也是人为制造的。
谢朝送她回家,俩人本打算去咸鱼吧喝酒吃串,约余乐应南乡聊聊天,但途中谢朝接到了父亲的电话。
谢辽松让他立刻回新月开会。
挂断电话,谢朝有些无奈:“他知道那件事了。”
机密资料泄露一事,谢朝一直没有任何举动。新月说要查,他就任由他们调查,新月的调查结果显示谢朝有问题,谢朝也没想过辩白。
新月医学的院长知道谢朝身份,但调查报告送到他面前,他也没有亮明谢朝与谢辽松的关系,只是将此事压下,暂时不提。
和商稚言道别后,谢朝开车回到高新科技园区。许久没回新月,他进门时还觉得有些怀念。在保安那里登记领取访客卡,他甚至觉得好笑。
“谢工,你是要回来了吗?”保安问。
谢朝笑笑,并不回答。
会议室在十楼,谢朝步出电梯时,正好看见在抽烟处发愣的小陆。听见电梯声音,小陆应声抬头,随即脸色一白。
“你好。”谢朝向他打招呼。
离开新月那一天,谢朝没来得及好好看小陆。他和小陆相处的时间不长,虽然偶尔也有争执,但他自认为尚算愉快。但最近商稚言才告诉他,小陆对他常找自己加班的行为充满怨言,却不敢顶撞。
谢朝当然不会认为眼前的年轻人会因为这种原因而出卖自己。小陆进入新月时间很短,一入职便在医疗机器人项目中工作,他在许多专业问题上都能给谢朝建议,谢朝已经做好了让他提前转正和安排新职务的准备。
但一切来得太突然了。
小陆看着谢朝,不敢应声。谢朝走近他,又问:“最近怎么样?”
小陆愈发紧张:“谢工。”
“工作还顺利吗?”谢朝笑了笑,“你脸色不太好。”
小陆把手里的半支烟按入粗砂之中。“你也回来开会?”
“嗯,你知道是什么会吗?”
“你不知道?”小陆震惊,满脸怀疑。
谢朝轻叹一声:“小陆,可能你曾经对我有所保留,但我可以坦白告诉你,我跟你说的每一句话,让你做的每一件事情,都不是没有意义的。至少对于你,绝对不是无用功。你可能觉得我让你留下来加班,很辛苦,是我在折磨你。但你加班的每一次,都是我跟我的导师进行视频讨论的时间。我以为你会知道这是很珍贵的学习机会。”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小陆的嘴唇有些颤抖,“谢工,我……”
“有时候同样一件事,能成全你的前途,也能毁掉你的前途。”谢朝走开时说,“可能你这样做是为了有更好的前程,我想过去理解,但我做不到。你违背了一个科研工作者最基础的良心,你对你的工作,你的伙伴,还有你自己的研究以及你自己,都做不到诚实二字。”
他没再看小陆的苍白脸色,径直走向会议室。
会议室里是一张巨大的方形会议桌,座无虚席,列席的全都是医疗机器人项目的人。见谢朝出现,全部人都十分惊讶。很快,许多人皱着眉转过头,并不理会他。
他们之中的许多人,至今仍以为泄密的是谢朝。
谢朝感受到了怨气和愤怒,他挑了个最远、最边缘的位置坐下。
他居然跟小陆说了这么多掏心掏肺的话,着在以往是绝不可能的。他给商稚言发微信:【我感到自己有所成长。】
这句无头无尾的话,换来商稚言一串“???”。
谢朝看着她的回复发笑。他能想象到商稚言此刻脸上充满困惑的好笑表情。
“新月的叛徒为什么还能大摇大摆走进来?”会议室里忽然有人开口,“有的人脸皮未免也太厚了,知不知道羞耻两个字怎么写?”
谢朝抬起头,说话的是项目的总负责人张允的助手。
张允没阻止,只冷冷一笑。
这就像一个讯号,紧接着,会议室里响起了嗡嗡的低议。
无一例外,全是针对谢朝的。
他从美国回来,如何空降到新月,如何因为长相外形而取代更有说服力的研究者成为成品展示的代表,如何目无尊长,如何大放厥词,如何与真正有经验的研究者针锋相对,不肯让步。
谢朝遥遥看着张允,凝神细听包围在自己身边的一切。
很奇怪,他发现自己相当平静。手机时而震动,是商稚言在询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谢朝一点儿没有愤怒,也不觉得他们议论的那位可恶、卑鄙、无耻的人是自己。他甚至在想,把这件事情告诉商稚言之后,她是会笑,还是会愤怒地骂人呢?
他发觉,这些恶言恶语,已经无法伤害自己了。
得不到回应的愤怒很快冷却,众人只以为谢朝自大到如此程度,连脸都不要了。有人大喊:“我早说了这件事情就应该报警!这是职务犯罪!不能内部处理!”
会议室的门开了,新月院长与谢辽松等几个人走进来,嗡嗡喑喑的议论声这才渐渐停止。
谢辽松出场,这注定不会是一场普通的会议。等外面所有的人都进入室内就坐,院长起身清清嗓子,准备说话。
但他还没开口,谢辽松抬手制止。
谢辽松盯着人群,沉声道:“坐这么远干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正对谁说话。
“坐过来,坐在我旁边。”谢辽松说,“这事情和你有关系,你不要这么无所谓!”
谢朝这才站起。众人面色惊疑,看着他在谢辽松身边落座。
“给大家再正式介绍一次。”新月的院长有些尴尬,毕竟父子俩对彼此都没什么好脸色,“这是我们远潮集团谢总的大公子,谢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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