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钦那时还小,虽跟陈家几个孩子玩在一起,但后来也没多少记忆。
只是陈老太太回申城后,还一直照顾他们一家。
后来刘钦母亲返回原籍南京,也受到了陈老太太的帮助。
刘区长这次调任至申城,一方面是他的成绩,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让近年得了关节炎的母亲,来申城动手术。
“早几年就应该来看您了。”
刘区长在陈老太太面前,一点都不敢摆谱。
“但是我母亲说来了,您又要照顾我们太多,所以在我没出息前,都不敢登门。”
陈老太太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就她心里弯弯多!她人呢?”
刘区长笑了,“我先来一步,把房子方方面面都准备好,再接她来住。最晚下周三,我给她订票。”
陈老太太瞪眼,“忙这些干什么,让她先来住我这儿!跟我睡一间房!”
刘区长只好干笑,不说话。
陈家到底是富商,他走的是替老百姓干活的路。
稍不慎,就要被人说官商勾结。
另外,就是他母亲落下病根,现在关节时常痛,不方便走动,平时大多待在家里。
别说来申城,就算出个门,都是稀罕。
这几年,他大学毕业进了机关后,两家的往来频率就减少了许多。
说了几句,刘区长把见面礼送到,就准备起身。
他很识趣,知道陈老夫人就喜欢跟他母亲聊天,跟他也没什么共同话题。
但他刚把茶碗搁下,就被陈老太太叫住了。
“刘钦,我也算是你的长辈了吧?有些话,你今天不来,我也想跟你好好说道下。”
陈老太太的声音猛然压低。
刘区长动作一滞,“当然,您老要是对我不满,尽管教训我。”
他没什么幼时的记忆,但根据他母亲的意思,如果不是有陈老夫人,他连大学都没机会上,大好的年纪还要在农村扒土!
陈家,可以说是他们的恩人。
陈老太太缓缓嗯了声,“我记得,你母亲跟我说,你也就上周刚调职到这儿。可怎么,我这几天就在群里听说你的好事了?”
“好事?”
刘区长的手一抖,心脏就一紧。
他走马观花地把这几天的事情来回想了一遍。
不该啊!
他哪怕偶尔犯糊涂,但从不做偷鸡摸狗的事,来了这几天,那些想送礼、想打探消息的人,他一律都没给回复,拒之门外!
“您都听说什么了?”
他是真不知道。
陈老太太慢腾腾地抿了口茶,“我在朋友圈看见你爱画,转身就见到顾家也在求画。”
刘区长皱眉。
朋友圈是个很敏感的东西,尤其是公务人员。
他发个吃喝玩乐不合适,发个兴趣爱好,更不合适,总有些人要钻营,以为他是在暗示他们送礼的方向!
“大姨,我发朋友圈从来都是只有家人可见。”
为了避嫌,什么都不说也难受。
就发发自己可见、仅家人可见,还设置了只能看见三天。
“顾家?景德地产吗?顾江信?”
但刘区长的反应很快。
陈老太太笑眯眯地,“总之你自己小心些,有些人的东西,可不能收。”
刘区长愣了下,转而脑子里就想到了张秘书。
当时自己喜欢那画展的作品,只有那几人在场。
能跟顾江信有联系的,就只有张秘书了!
果然,佛系人生,不用刻意猜忌,有些人自会露出马脚!
刘区长心里顿时了然。
“您放心,我不会做糊涂事的。”
陈老太太温和地点头,“有些事你刚来,所以不清楚。”
刘区长愣了下。
陈老太太摸了下老花眼镜,“今年,顾家可是圈子里有名的大新闻。先是抛弃亲生女儿,后又是跟老妻离婚,转而……哎,我老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都看不懂,也都说不出口了!但,道不同不相为谋,刘钦,姨只能提醒到这了。”
刘区长吃了一大惊,“顾总?”
他可是听张秘书说,顾总很有良心,哪怕跟老妻不和谐,也一直等女儿手术康复后才办了离婚手续。
陈老太太当即就摇摇手,“不说了,你快走吧。”
刘区长听到一半,心里哪里能就这么算了。
但再问老太太不合适,他当即利落站起来,“大姨,那我先走了。您保重身体,下周我带母亲一起来拜访您。”
说罢,他就急匆匆地离开,在车上就问了几个业内的老板。
顾总的事迹,本不是什么秘密。
只是刘钦新官上任,才不清楚情况。
他随便一问,就立刻知道顾总逼着亲生女儿嫁人,又找了小三生了私生子、让老妻子净身出户的事。
刘区长还没到家,脸就黑了。
这样的人,还想着给他送礼?
这简直是四六不分!这是黑他、想把他拉下马吧!?
刘区长第二天上班,就默默地调了景德地产的报告。
把竞标清单里需要做的抽样调查,重点放在了景德地产上。
这公司老板的人品,看着就很有问题!
*
顾江信千算万算,都算不到这卦。
他原本已经放弃了求画,但奈何第二天火烧眉毛,区里的项目组竟然空降,登门查账。
参加市区的项目,就需要账目分离,随时备查。
但私企的帐……谁查谁知道,就没有干净的水。
他心里突突的跳。
“那个水墨大触是美术协会的吗?走,现在去。”
上次画展的举办方是本市水墨协会。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顾江信咬咬牙,就不信邪了。
难不成整个协会,就没有比水墨大触更厉害的画家?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买一副差不多的山水画,给刘区长送过去得了,把审查的事先顺利度过!
他亲自出马,这次连助理都不信任了,还带上了公司的市场部周总。
周总这几年喜欢出没拍卖会场,最爱山水画,说起来头头是道。
“黄川会长的画,我就买过一副,我认识他!老顾,包在我身上!”
周总刚进协会的门口,就把胸拍得啪啪作响。
顾江信顿时安心,“行,待会给我参谋下。”
而五分钟后——
今天正好被放出来、参加协会一周一聚的顾师师,正坐在椅子上,品茗、并且听众前辈们吵架。
但谁料,她转眼,就冷不丁看见从转角楼梯口冒出来的一张隐约熟悉老脸,她骤然张大了嘴!
作者有话要说: 嗷呜,六点完工的感觉真好!
以后还是定时六点发布,么么扎!
第117章
水墨协会日常活动地,是美协下的一栋历史悠久、秋天坐落在两边金黄落叶林荫道边的陈旧小洋房。
顾师师今天出来放风,霍司慎并不放心,带着林嫂跟司一全程在洋房对面的咖啡馆喝下午茶,坐等老婆结束活动,一起回家。
他千叮万嘱,她如果有事,就电话他们,只要三分钟,他们就能到。
然而,顾师师看见顾江信侧脸从二楼楼梯口冒出来时,顿时把大佬的叮嘱忘得一干二净!
卧槽,这狗爸爸追到这里来了!
卧槽,这狗爸爸知道她身份了?
卧槽,这狗爸爸是来堵她的?
她满脑子WOC,等反应过来立刻抱着肚子,像只小鹿一样嗖地蹿到了身后的小隔间里。
顾江信第一次来这协会的楼。
所以他上楼后,第一时间就把目光放在了正站楼梯口跟人说话的黄川会长身上,笑眯眯地上前问候。
一时也没发现有人进了小房间,也没发现顾师师在场。
而几个原本在顾师师身边、跟她说话的老人,却是被她猛的逃窜吓了一跳。
“诶?”
“这小家伙怎么了?”
站得最近的高秀娥,看她抱肚子的模样就吓地赶紧跟了进去,进去前就冲着周围爷们喊了声,“男人别进来!”
而那边顾江信已经向黄川说明了来意,“我是来求画的,黄会长。”
黄川面色不喜。
之前这顾江信来会展找他,他已经婉拒了。
都明确告诉他不行了,怎么一而再、再而三地不识趣?
黄川不由朝屋里瞥了眼,发现顾师师不在,心里倒是放下了心,“顾先生,我与你说过了,……”
说到一半,他也愣了下,两人都姓顾。
而现在顾师师提前就离开了,是因为看到这位顾先生了?
他们认识,而且关系不好?那这人怎么还来求画?他不知道她就是画者?
黄川活了这么多年,瞬间就想到许多。
顾江信笑着开口,说今天就是来求一副黄川会长的画。
黄川的表情一变,当场拉下脸来,“我可没有什么大作!”
之前他还以为对方是真心求画,现在看来,根本不是。
这逮谁买谁的急吼吼样子,着实让他不喜!
顾江信脸色僵硬。
他做了一辈子的生意,本来很是圆滑,但这次竟是碰了一鼻子灰。
“黄会长,是我表达失误,您还请听我说……”
*
外面在掰扯不休,顾师师却是捂着肚子跑进小房间,把门关上后,靠着墙壁站着,才有些醒悟过来。
她跑什么啊?
她又不心虚、又没做错。
“师师,是例假来了吗?裤子脏了,我有个外套,拿来给你披着?”
高秀娥跟着进来,六七十的一个和蔼奶奶。
“没、没有,高奶奶。”
顾师师脸红。
高秀娥一愣,“那你捂着肚子跑进来干什么?”
顾师师顿时怔了下,低头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就把肚子掩得牢牢的。
她瞬间找到了答案。
她跑进来,这是潜意识里怕顾江信发狂。
他如果知道她就是水墨大触、又要不到画,万一发神经,这一屋子老爷爷老奶奶怎么拦得住他这样的壮年男子?
她现在可不能跟他火拼。
她摸摸肚子,赶紧找个地方坐下来。琢磨着,现在是不是发条救命短信给大佬。
“你有了?!”
高秀娥看她这样子,顿时悟了。
顾师师脸上更红,点点头。
“不舒服吗?那要叫医生啊,你跑进来做什么?这屋里只有笔墨,没有床可以躺下来。”
高秀娥赶紧过来握住她的手。
“别怕别怕,外面的老齐就是医生,我让他进来先给你看看。”
“高奶奶,我挺好的,是外面来了人……”
顾师师身上一点疼一点痛都没有,只好把自己防患于未然、先一步躲进来的前因后果说出来了。
不费多少时间,三句话搞定了。
高秀娥张大了嘴,半天才回神,“老天爷!还有这样的人!?”
她一辈子琢磨画,还真不知道人心龌龊成这样。
高秀娥同仇敌忾,立刻连按了一番手机。
顾师师挑眉。
转眼,她手机就跳了信息出来!
【秀秀:@所有人,外面那男人是师师的爸!但从没养过师师,还把她嫁走联姻!现在想求师师的画,去讨好市里领导,他还不知道水墨大触就是师师!】
【秀秀:你们可别给他好脸色看!也别暴露师师就在小房间里!知道吗!】
这一下,屋里屋外的人,但凡看手机的,顿时望向顾江信的目光就变得十分不善了。
没来得及看手机的人,也被身边人指了指屏幕,被示意去读消息。
顿时,整个二楼气氛都变得十分诡异。
老人通常是护短的。
在组织里的老人,更是极其护短。
黄川看到这消息,差点老脸没绷住,当场就要赶人。
“顾总,请回吧。我们这里,不售卖画作。”
“黄老先生,您还记得我吗?我是上次拍卖会……”
跟着顾江信一起来的周总笑道。
但还没说完,黄川就不耐地挥手,“不记得!我年纪大了,哪里记得住?!”
周总当场尴尬。
顾江信更是胸闷,前所未有的难堪。
“黄老,我敬您是老艺术家,但您这样是不是太不客气了?来者是客,就算买卖不成,但仁义还在。”
周总也是下不来台。
顾江信已经黑着脸,“黄老会长,您可能不知道,这块地的所有方是属于谁的?这几年,我们为了支持政府事业,也牺牲了很多利益,这栋楼按照市场价,每月租金就是五万。”
顾江信也是来到这里,才发现这件事情。
这房子是二十年前就租赁给郭嘉的,房租只上调过三次。
如果不是他,别说这些老人把活动地点放在小洋房了,就连个一室一厅可能都租不起!
这些‘艺术家’都看不清自己的斤两!
就算拿画去拍卖,如果不是他们有钱的人追捧,根本也一文不值!
黄川心里吃惊。
这楼是市区拨下的地方,不归协会任何人所有。
他没想到,这是租赁的。
但他讶异了下,很快板着脸,“那顾总可以收回,我们搬走就是。”
顾江信脸庞微黑,只能挥袖准备离开。
然而,一道声音却从小房间里传来。
“请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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