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是,不是的。
一直强忍着所有委屈的许羚突然爆发了。
她猛地抬起头,瞪着红彤彤的眼睛看他,“我没有身体不舒服。”
张教练盯着她,“你什么意思?”
许羚艰难地咽下了口中的涎水,强行忍住要溢出喉咙的哭音,“我按照李教练给我的时间去了,但是他给我的时间是错的。”
张教练呼吸一窒,不敢相信似的,“你说什么?”
许羚攥紧了手中的糖,想要重复,可是嘴一张,却只能发出哽咽。
几秒后,张教练狠狠将手中的文件夹摔到了地上,“我找他去!什么东西!”
他看着许羚,“你给我在这里训练,哪都不许去,我去问个清楚!”
话音落下,张教练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操场。
许羚看着张教练的背影,觉得自己这些天所感到的委屈难过终于要有个结果了,可是不知为何,她却没有丝毫开心和兴奋。
她深呼了几口气,极力安抚着自己的情绪,给自己做着心理劝慰。
许羚对自己说:你没有做错,错的是李教练。
可是,对自己说了几遍后,许羚却感觉更难过了。
因为许羚始终没有办法否认李教练那天的话:这个机会给她,她不一定会被选上,但是给孟娇娇,就一定会被选上。
-
下午第1节 课是英语,整个班的人都有些昏昏欲睡。
“铃铃铃——”
下课铃刚响,班主任便推开门进了教室。
“李老师有点事,下节体育课不上了,上数学。”
这话一出,整个班的人都发出了齐齐的嘘声。
班主任环视一眼教室内的同学,看向了许羚,“许羚你现在去趟校长办公室。”
他顿了顿,又看向了陆忱之,“还有陆忱之。”
话音刚落下,班里便响起了阵阵议论声。
班主任拍了下讲台,“说什么说,该上厕所去上,该打水去打。”
许羚和陆忱之离开教室。
这会儿刚下课,教学楼的走廊叽叽喳喳的,吵闹极了。
许羚走得很慢。
在陆忱之第四次停下来等她时,他没忍住开口了,“许羚,你想什么?”
许羚吓了一跳似的,有些畏畏缩缩地应声,“我没有。”
陆忱之索性停住了脚步看她,“那就走快点。”
许羚慢吞吞地“哦”了声。
几分钟后,陆忱之再次停住脚步,有些不耐了,“你只是去趟办公室,不是去刑场。”
可是现在,办公室和刑场又有什么区别呢?
许羚在心里小声地道。
她长叹了口气,看向他,“你不好奇你为什么会和我一起去办公室吗?”
“有可能是因为逃课,但这种事轮不到去校长室。”
陆忱之顿了下,话音很淡,“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需要我说出来吗?”
许羚有些诧异地看着他,几秒后,她轻声道:“对不起,牵扯到你了。”
“随便。”
陆忱之有些漫不经心。
许羚没说话,默默地跟在陆忱之身后,跟个小尾巴似的。
陆忱之也不多问。
两人安静地走完了所有路。
站在了办公楼门口前,许羚才终于又开口了。
“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办。”
这话很轻,却带着深深的迷惑。
陆忱之瞥她,嗤笑了声,“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十分陆忱之风格的回答。
但可惜的是,这个回答却仍然没有办法消除许羚内心的迷茫甚至是惶恐。
于是许羚没有再说什么。
“叮——”
电梯门打开。
陆忱之进了电梯,静静地看向许羚,“许羚。”
许羚小步进了电梯。
她看着不断上升的层数,有些呆。
“许羚,做错事的不是你,为什么你在心虚?”
第26章
陆忱之的语气很淡, 话音也很轻, 但是却十分尖锐。
几乎是瞬间, 许羚就感觉自己的呼吸窒住了, 连每根头发都在紧绷。
“我……”
许羚话音卡住了。
她转头看着他, 却突然住嘴了。
许羚不敢告诉他。
她害怕。
她害怕自己说出来,在陆忱之眼中会变成一个恶毒自私的人。
许羚知道,陆忱之是个很好的人, 哪怕他总是冷着一张脸,说些令人讨厌的刻薄话。
于是许羚讷讷着, 什么话也没说,垂头丧气的。
她在这一刻觉得自己真是个坏人。
此刻的许羚对着陆忱之加了起码十层滤镜,也因此, 许羚完全没有想起陆忱之是如何将一个人拖走、如何砸了周靖韵的店、如何恶劣对待搭讪女孩等等恶劣的事情,甚至执意将这样的陆忱之归为“脸臭的好人”
可惜陆忱之在某种意义上的确是暴徒,全然不愿配合许羚给他按的好人人设。
陆忱之瞥了眼电梯层数,随手按了一层。
许羚怔怔地看着他,小声道:“你多按一层干什么?”
陆忱之没回话。
“叮——”
电梯停了。
陆忱之一把揪住了许羚的衣领将她拎了起来, 阔步走出电梯。
许羚瞪大眼,被衣领勒得快喘不过气了, “你咳咳咳——你干嘛!快放我下来!”
陆忱之径自走到了个楼梯口拐角, 将她放了下来。
许羚靠着墙咳嗽了几声。
陆忱之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说。”
许羚好不容易顺过了气,有些委屈地道:“说什么啊!”
“你隐瞒了什么, 说吧,不说我就把你按在这里。”
陆忱之看了眼表,“从下课到现在已经过了八分钟了,不知道校长办公室的老师们等得怎么样了。”
“你!”许羚被他这操作噎住了。
“八分三十秒。”
陆忱之无情地读秒。
许羚鼓着嘴巴,鼻子酸酸的。
好一会儿,她才道:“我说了你会觉得我很恶毒的。”
陆忱之瞥了眼她,嘴角翘了下,“恶毒?”
许羚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那让我看看你有多恶毒。”陆忱之继续无情读秒,“九分十一秒。”
许羚捏了捏小拳头,决定一鼓作气,“我说!我说!”
她低着头,小声道:“那天我去见两位教练,有一位刘教练是教羽毛球的。”
陆忱之点头,“继续。”
许羚深呼了口气,“她们问起我是不是因为没有选上就偷懒,我为了辩解就告诉了她们所有事情,我知道这样很大嘴巴,可是我真的觉得很委屈——”
“停。”陆忱之打断了她,“这件事,你是受害者,你只是很正常的讲述你的遭遇而已。”
“真、真的吗?”
许羚有些不确定地看着他。
那天之后,许羚一直有在后悔自己说了太多,显得自己在卖惨一样。
“然后呢。”
陆忱之道。
“刘教练问起了李教练的事情后,面色很难看。”许羚顿了顿,鼓起勇气继续道:“她告诉我,李教练曾是她在省队带的队员,李教练在羽毛球上非常有天赋,拿过几次大奖,但是后来一次训练里腰部严重受伤。”
“李教练休养了一段时间后虽然养好了伤,可惜身体还有些跟不上,成绩一直原地踏步没有突破,于是退役了。”
许羚说话,没忍住舔了下有些发干的嘴巴。
陆忱之沉默着,没有说话。
许羚的内心打起了鼓,愈发觉得心虚了起来。
终于,陆忱之开口了,“所以,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许羚抬头看着他,对他的反应感到有些迷惑。
陆忱之则露出了更加迷惑的神情,狭长的黑眸眯成了一条线,“这之间和你有什么因果关系吗?”
许羚咬着嘴巴,小声地道:“我一直在想,或许李教练是不是亲身经历过了这些,所以才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没有办法觉得他就是个坏人。”
陆忱之蹙眉看着她。
许羚越说越觉得沮丧,“而且,那个机会给我其实不一定有用,但是给孟娇娇的话,那就一定——”
“可以了。”
陆忱之打断了她。
陆忱之静静地看着许羚,轻轻地叹了口气,“你以后可怎么办。”
“什、什么什么怎么办?”
许羚茫然地看着他。
陆忱之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怜悯,伸手搓了下她的脑袋,“又蠢又莫名其妙的善良。”
“我、我——”
许羚想要辩解,接着却被陆忱之打断了。
陆忱之道:“无论他有过什么样的经历,无论他的想法是什么,他都没有资格帮你做决定,也没有资格动这种手脚。”
“其次——”陆忱之看向许羚,黑眸微沉,“机会从来没有适不适合,只有属不属于,他拿走了你的东西,错就在他。”
许羚怔住了,想了几秒后,“好、好像有点道理。”
“所以你为你自己脑补的善意心虚什么?”
陆忱之嗤笑了声,“还恶毒。”
瞬间,许羚的脸就开始发热了
仔细想想,自己刚才的纸糊一样的逻辑,确实显得可笑极了。
陆忱之看着她圆圆的发旋儿,继续道:“许羚,你没必要为那些伤害你的人找借口,这样很不公平。”
“不公平……?”
许羚有些懵懂。
陆忱之看着她,“你说过我对你很好?”
许羚点头。
陆忱之狭长的黑眸眯了下,“你觉得对你好的我,是个好人。同样的,你也觉得故意夺走你名额的李教练是个好人。那在你心里,其实我和他是一样的,不是吗?”
许羚瞪大眼,连忙摇头,“怎、怎么可能!不是的,你怎么可能和他一样!”
“所以,你觉得他是好人,对我很不公平。”
陆忱之转身,“走吧,十一分钟了。”
许羚愣愣地看着他,好几秒,她才小跑着跟上了陆忱之,“我来啦!”
-
“李崇旌,你做的这个事情到底是什么意思?”
张教练叉着腰,强忍着怒气,“我请假之前,和你叮嘱过好好关注下我带的学生,你就是这样带的?”
李教练坐在沙发上,沉默着,没说话。
张教练愈发觉得生气,“我们同事这么多年,我以为我们是互相了解对方,现在看来,真是看错人了。”
李教练也有了些火气,“什么叫看错了人,要不是孟娇娇,短跑项还不一定能出一个进省队的呢!”
“那有本事你换自己的人啊,换我的学生算什么?”
张教练狠狠捶了下办公桌,“你说话啊。”
校长看着两个老师针锋相对,一时间愈发觉得头痛。
“报告。”
清脆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校长直起了身子,“进来吧。”
两个老师也收敛了些火气。
校长笑了笑,“许羚是吧,说说怎么回事吧。”
他顿了下,又道:“张老师李老师你们先出去吧。”
许羚看了眼李教练。
李教练不耐似的,起身出了办公室外的等候室坐着。
张教练倒是走过来,拍了下许羚的肩膀,“别怕。”
许羚点点头。
一下子,整间办公室便只剩下了许羚、陆忱之、校长三人。
许羚吸了口气,才慢慢组织好了语言,将整件和盘托出。
校长沉吟了下,看向陆忱之,“同学,你说说你当时看到的情况。”
陆忱之略一思索,删除了些细节,将事情讲了个七七八八。
听完后,校长倒是有些诧异了。
他今天知道这件事时,只是以为学生偷懒或是记错了时间,没想到还真有李教练从中作梗。
省队挑人这事虽然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可是这些终究是体育局直属的事项安排,这件事可不是小事。
校长沉吟了几秒,道:“好,具体的事情我知道了,你们先去外面等等吧。”
陆忱之点头,两人出了办公室。
接着,张教练和李教练便进了办公室。
李教练路过许羚时,许羚仍是没忍住低下了头,将自己缩成了一团。
“好了,他进去了。”陆忱之面无表情,“没出息。”
许羚撅着嘴巴,其实心里也觉得自己没有出息。
这件事无论怎么看,她都是的的确确的受害者,可是明明如此,她却总还是为自己将事情真相说出来而感到心虚。
许羚心想,自己可真是活该吃亏啊。
陆忱之看着面前案几的茶壶,话音有些轻,“其实你也没必要心虚。”
许羚抬头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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