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敌人眼皮底下溜了一圈,被评价为“虚有其表”的卫湛这会又带着徐讷讷去了妆楼。
眼也不眨地指定了一堆胭脂水粉,当场让手巧的女掌柜给徐讷讷化了一个清新桃花妆面,还松松挽了发,用一支粉晶桃花滴珠步摇簪上了。
“行了,这才像是个姬妾的模样。”卫湛响指一打,也不知何时买了把折扇在手上,端的是一个风流倜傥的贵公子。
徐讷讷到了这时候也明白他在做什么了,大概要经营一个无脑又嚣张、只有一张脸能看的废物世子形象。
毕竟卫王只有这一个儿子,一个无能的世子比一个年轻有为的世子要让人放心的多。也幸亏当初卫王谨慎,不让卫湛进入王都众人视线,外人还真当他是个草包世子所以才拿不出手。
“公子,妾身午间想去福膳楼用膳。”仗着“宠姬”这一护身符,徐讷讷毫不犹豫地提要求,那颐指气使的模样看起来真像是一个恃宠生骄的美姬。
卫湛早知她最擅扮演,当幕僚时就是个不显山露水的,当小太监时就是个听话不说话的,到了如今当个宠姬,那一颦一笑信手拈来,几乎让人看得骨头一酥。
“好好说话。”卫湛瞥她一眼,不敢多看就移开了视线,手里折扇在她发顶轻轻敲了一下,“不过念在你今日有功,福膳楼就福膳楼吧。”
徐讷讷挑这福膳楼倒不是为了口腹之欲,而是因福膳楼每日用膳期间都有个专门说书的,说的都是王都最近的热闹事,过去听听倒不错。
卫湛来之前就了解过,顺势便采纳了这建议,两人刚出妆楼,卫甲就已经驾着辆马车等在门外。
“徐、徐先生?”卫甲吃惊得都口齿不清了,知道徐姑娘漂亮,但没想到这么漂亮啊。
徐讷讷莞尔一笑,卫甲脑子里那根弦霎时绷紧了,他对于危险的感知力十分出众,立马下意识垂下头没再看。心里却不由感叹,难怪前朝一个女人就能亡国呢。
卫湛正要像以前一样提着徐讷讷的后领上马车,但刚伸出手去,徐讷讷却脚下一挪,避开了他的手,还瞪了他一眼。
卫湛有点诧异,胆子肥了不少啊。
徐讷讷抿唇不语,像是生闷气似的,美人生气时也是美人,眼角眉梢那几丝嗔怒,叫人看着心里就软了,怕是有什么要求都会答应下来的。
“公子。”她给了卫湛一个眼神,示意周围还有路人,然后伸出一只手。如果卫湛懂的话,这时候就该握着她的手,将人扶上车。
然而清心寡欲十八年,对女人的感觉犹如洪水猛兽的卫湛不懂,还颇为纳闷问道:“你生什么气?”以前倒没发现这块豆腐这么容易生气。
徐讷讷:“……我没,妾身没生气。”
话音刚落,她头上就被卫湛拍了一下,几缕发丝被他手指勾了出来,凌乱地垂在额前,挡住了一点视线。她侧头伸手勾起发丝往耳后别去,谁知她刚别好,卫湛又故意伸手勾出来。
“你做什么?”徐讷讷咬牙怒视。
“还说没生气,生气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卫湛云淡风轻地笑,手上动作毫不含糊,又把她抚平的发丝勾出来,还轻轻揉了一把,忽低下头把脸凑到她面前,盯着眼睛说话,“这样好看。”
徐讷讷脸红了,被气的。被说眼珠子瞪了出来,又被他揉乱了头发,都和疯婆子一样了,这哪里还好看?卫湛说瞎话都不眨眼的!
这下她也顾不得这人是她主子了,也懒得陪他作秀,一撩裙摆,自己上了马车。卫湛倒是在原地怔了一下,随即也跟了上去。
马车内,卫湛像往常一样占了大半位置,徐讷讷可怜地窝在一角。
“还生气呢?”卫湛百思不得其解,女人有两样东西真是说来就来,眼泪和脾气,都毫无缘由的,现在还得让他来猜。他一只手撑着脸,歪头看旁边板着脸的小姑娘。奈何小姑娘穿的粉嫩嫩的,板着脸的气势无形之中消了大半。
“姓徐的,你还记不记得自己的身份?我是你的主子,还有跟自己主子生气的,胆肥了?”卫湛手臂长,轻易就够到了徐讷讷的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揪着她的碎发玩。
徐讷讷在心里狠狠地骂了自己一句,昨夜幻想卫湛对自己有意思简直就是有病!他这辈子就活该打光棍!
想到这里的时候,她忽然想起原书的剧情来。作为一本权谋文,《诸国》中重剧情,剧情主要由几国国君世子公子支撑,女子角色很少,其中原主周讷戏份最多,但因她作男装打扮,还混在了炮灰陈国阵营里,一看也是个炮灰命,因此人气不高。
但还有一个女角色,是梁国公主,与戏份最多的的赵国世子有你情我愿的关系,赵国世子特地为她写了一篇赋,从而美名远扬诸国,然后便遭到了各位大佬的争抢,是一个典型的乱世漂泊的美人形象。
最关键的是,这位梁国公主后期也流落到卫国一段时间,读者还猜测过是不是要和戏份第二多的卫湛有点感情牵扯,结果卫湛直接让人将她绑了,直接带到两军阵前,威胁赵国世子带军退了三十里。
由此可见得,卫湛此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很是阴险毒辣,对于貌美女子是没有丝毫怜香惜玉之心的。
徐讷讷在心中不无恶意地猜想,卫国怕是要绝后,难怪最后率先入周登上帝位的是赵国世子。就照卫湛那个狠毒性子,就算上了位,没有后嗣,没多久也会被人赶下来。
她许久没有说话,旁边卫湛也从一开始的漫不经心转变到态度慎重起来,开始回想上马车前的事情,力求找寻到徐讷讷生气原因的蛛丝马迹。
将记忆从头到尾捋了一遍,他挑了眉梢,低头看向徐讷讷放在膝盖上的手。那只手莹白如玉,都可隐隐看清肌肤下青色的血管。
他伸出手去,将那只手抓进手里,温暖与冷凉相撞,他不由皱了眉:“怎么这么冰?暖玉戴了吗?回头让卫甲拿个火炉来。”
徐讷讷被他的动作和问话惊得回了神,下意识要抽出自己的手,但不过略动了下,卫湛手掌合拢,将她整只手都收拢起来,缓慢又轻柔地揉搓。
“你以前冬天怎么过的?”
徐讷讷愣了一下,眼睑低垂道:“就那么过了啊。”
“在周国耽搁不了多久,我们早些回去。”卫湛揉完一只手,又捞起她另一只手继续暖,“卫国比这里暖和,你多晒晒太阳。”
徐讷讷低低地“哦”了一声,马车里忽然陷入安静,只闻两人平缓的呼吸声。
良久,不知是谁先意识到气氛缱绻,红晕悄悄染上两人的耳垂,徐讷讷脖子上狐皮围领毛厚,遮住了一点耳朵。但卫湛是没有遮挡的,因而耳廓上的红晕格外明显,只是徐讷讷低着头,没有看见。
但就算这样,他也没松开手,直到徐讷讷两只手都暖了起来,他才意犹未尽地松开。手上软绵的触感消失,他耳垂上的血色便慢慢褪去,恢复到平时一样。
福膳楼并不远,没一会儿卫甲就在车外禀报道:“已经到了。”
徐讷讷猛地抬起头,为自己心猿意马感到羞耻,就算两人有超越普通关系的暧昧动作,那也是因为卫湛如今当她是姬妾,按照角色来规定行为,而不是因为对她有别样的心思。
她深吸一口气,才勉强平定下来自己砰砰乱跳的心脏,却听卫湛道:“你耳朵怎么这么红?领子太热了?”
她脑中“哄”的一声,耳垂上尚未退去的血色猛地向脸上蹿,转瞬间就染红了两边脸颊,比之先前的桃花妆还要艳丽几分。
她脸色变得太快,卫湛也惊得愣在原地,他甚至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愣在原地,只是怔怔地看着旁边的姑娘一脸羞愤,一双眼睛里似有火光闪烁,灼得人眼周发红。
心跳声盖过耳边的其他声音,迟来的慌乱冲破心神,让他意外地镇定下来,勾了唇角道:“我倒是忘了,男女授受不亲是不是?不过你如今既是我的宠姬,这点接触应是寻常,下回不许脸红了,若叫人看出来可怎么办?”
徐讷讷贝齿轻咬了下舌尖,用痛感强迫自己淡定。忽略掉心头那丁点的不自在,她眨了下眼睛,满脸红晕转瞬间便退了干净。
“世子所言甚是,妾身知错。”
卫湛盯着她看,忽笑道:“难怪他们要叫你‘徐甚是’,你每回懒得回答就只会拿这几句话搪塞。”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忽然安定了许多。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赤兔麦城送忠魂和可多可多~召唤吖两位小天使灌溉的营养液=3=
第三十六章
二月二十六, 卫国的使臣车队终于进了王都, 死去的李大人由另一个礼部官员张大人代替, 这位张大人出使的经验颇丰, 周国和其他几个诸侯国都走过,底气十足。
一进王都便顺着卫湛送的信找到了他们的投宿客栈,并且板着一张脸, 严肃正直地申斥卫湛不懂规矩。
这位张大人和原先那个李大人不一样,真真正正一个诤臣,因着卫湛脱离队伍一事就敢指着他鼻子骂,再一看不过几日,卫湛身边竟跟了个貌美姬妾,张大人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
“世子未免太过糊涂, 此行凶险未知, 怎能耽于声色?这女子身份成谜,焉知不是他国的耳目?”
这话是当着徐讷讷的面说的,由此可看出张大人对她可谓深恶痛绝, 就差指着她的脸骂她是不知廉耻的狐狸精了。
卫湛满不在乎地笑:“不过是个女子而已, 能出什么事?张大人未免太过小心,我记得昔年大人来过周国,不知对周国的了解如何?我们如今应该做什么?”
说到正事, 张大人忿忿地哼了一声,狠狠剜了徐讷讷一眼,道:“当务之急,世子应进宫拜见周帝和赵太后, 随后再看应歇在驿馆还是在周王宫内。”
卫湛点了点头,示意张大人准备入宫觐见的礼物。这种正式场合自然不能带上徐讷讷,她被留在客栈休息。
临出门前,卫湛叮嘱:“不许乱跑,有什么事都等我回来再说。”
徐讷讷自然柔婉地答应下来,端的是一个柔弱无骨的美人,然后又被张大人狠狠瞪了一眼。
不过她没准备出门,却有不速之客上门。她被卫丙请到客栈楼下大堂时还有些摸不着头脑,来的竟然是霍玲珑。今日的霍玲珑一身粉裳,发间垂了一支桃花金步摇,妆容也偏粉嫩,只是脸上敷了一层厚厚的粉,看着有些不协调。
“原来是荣安县主,有失远迎。”徐讷讷微微一笑,行了礼。
霍玲珑一脸高高在上,坐在凳子上受了这个礼,看她起身才示意旁边的丫鬟说话。那丫鬟正是前几日翠玉轩里的那个,接了主子的眼神,才装模作样去扶徐讷讷:“姑娘多礼,快起来。前几日在翠玉轩里遇见也是有缘,我们县主对姑娘一见如故,这才冒昧上门打扰。”
徐讷讷弯了眉,但没说话。怕是这两日打听清楚了他们的身份,又正好趁着卫湛出门,才赶着上门施压来了。
对于这个被宠坏了的小女孩,徐讷讷是半点不怵的,可她背后还有霍成思和霍勉,一个是权倾朝野的大将军,一个是周讷的半个“青梅竹马”,稍不留意,她就有暴露身份的可能,必须得慎而又慎。
“哪里,县主今日的桃花妆清妍靓丽,令人见之忘俗。”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霍玲珑就是在模仿她前几日的妆容打扮,关键还仿的不像,让正主瞧见实在太过膈应。
叫徐讷讷来说,衣裳首饰还有妆容都是挑不出错的,关键就是人——霍玲珑与桃花实在不搭,偏偏她还要迎难而上,也不知为难了梳妆娘子多少次。
霍玲珑眼里闪过一丝自得,她今日特地作此装扮,就是奔着让人自惭形秽来的。也叫这个上不了台面的女人看看,真正的世家千金与不入流的姬妾之间有着天壤之别。
听三哥说她前几日碰上的是来周国朝贺的卫国世子,她心里便算计上了。纵观王都各家贵公子,有才有貌的不少,但哪家都比不上她们霍家的地位,她嫁给谁都算是低嫁。
霍玲珑自然是不愿的,从前周讷还在时,她就是周讷板上钉钉的未婚妻,未来的周国王后。哪知一朝巨变,周讷失踪之后生死不知,她自然指望不上,就得为自己将来打算。
在斟酌了一番王都各家公子之后,她十分失望,哪一个都比不上自家权势,嫁过去了又有什么用?倒不如将目光放在其他几国之中,若成了哪国王后,比之周王后也差不了多少。
正巧前几日上街就碰上了卫国世子,霍玲珑喜滋滋地想,这可是天定的缘分,说不定卫王世子也对她一见倾心,然后再将那支玫瑰晶滚玉桃花簪奉上,最重要的是,一定要将眼前这个女人赶出去!
徐讷讷今日穿了一身浅青的裙装,宛如春日里柳树抽芽,满身鲜活的气息,发间只有一支碧玉簪,简洁又不失秀气。
看着她这个模样,霍玲珑心中闪过嫉妒,又想起与自己不对付的赵家闺秀来。赵家是赵太后的娘家,依靠着这层裙带关系,在王都也算是风生水起,赵家姑娘是周讷正经的表妹。在外人看来,赵太后或许更属意赵家姑娘入宫为后,因此霍玲珑一直视赵家姑娘为死敌。
而这位赵姑娘与周讷生的有些像,霍玲珑与周讷接触不多,认不出来,但看着徐讷讷,那股若有似无的熟悉感便引着她想到了赵家姑娘身上。
她心里越发气闷,有一个赵湄就够了,竟然又来一个,长得还比赵湄好看。呵,都是一样的狐媚子。
想到这里,她忽生一计,笑道:“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徐讷讷道:“妾唤颜姬。”随口就是胡说。
“我看颜姬姑娘甚是面熟,现在想来原是与我一闺中密友有几分相像。”霍玲珑故意道,“改日一定带颜姬姑娘见一见,想必你们应该也很投缘。”
徐讷讷抿唇不语,脑中迅速地思索,霍玲珑这话应该不是无的放矢。须臾后,她心里猛地一跳,霍玲珑说的应该是周讷的表妹赵湄。
她刚试图翻周讷的记忆,脑中却忽然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疼痛难忍,忍不住皱了眉头。
“颜姬姑娘这是怎么了?”霍玲珑佯装惊诧,其实心中不无快意,就算是美人又如何?脸皱成一团的样子丑死了!
徐讷讷因这莫名其妙的头疼,也懒得和霍玲珑虚与委蛇下去,顺势便道:“不过是个老毛病了,歇息会儿便好。”
“这样啊,看来还是我冒昧了,冒然上门来就撞上姑娘的老毛病。”霍玲珑讽刺道,“那姑娘还是好好养病吧,我就不久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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