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线条刹那出现了信号干扰似的紊乱,笔直的线条出现锯齿状无序波动,代九和朵珂两个人的身体全部解构成了数字矩阵形式,勉强维持着人形,时不时冒出无数尖刺状矩阵,代九是刺目的红光,朵珂是闪耀的蓝光,犹如病毒和抗体,互相剧烈融合又抵死斗争,呈现出超现实般的恐怖景象。
朵珂的意识被迎面而来铺天盖地的红色盈满。
有那么一刹那,她以为自己会死,梦魇般强烈的恐惧感不受意志力左右,几乎碾碎了她全身心,某种灵魂层面的自保机制突然启动,强行让她进入了断片状态,意识沉入深海般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
朵珂睁开眼,那种感觉很怪异,除了视觉,她感受不到其他官能,好像她戴着一个全息头盔,正在以第一视角看全息电影一样。
这是一个光线明亮的研究基地,和云上很像,她正拿着一份材料,急匆匆走在通道上,远处近处和她穿同样制服的同事们正在忙碌,但她一个都不认识,这些人年纪起码都在四十以上,和云上的员工不同,每个人都异常严肃。
“埃里奥,你不能去那边,你权限不够。”一个中国面孔的同事用英语冲她喊。
朵珂听见自己用沉稳而自信的男性声音回答:“岑博士有事找我,她准许了的。”
路过玻璃墙时,朵珂瞥了一眼自己映照出的影子,那是张混血面孔,偏亚裔更多,或许学生时代有几分清秀,但现在不算好看,总体来说像个用脑过度生活略微邋遢的科研工作者。
朵珂的心砰砰地跳了起来,她预感到了什么。
埃里奥来到一间离众人很远的办公室门前,智能摄像头拍到了他,门自动朝两边打开,埃里奥走了进去,偌大的办公室干净整洁,一个穿套装的女人附身在工作台上,蹙着眉收拾整理各种文件。
埃里奥走近了她,朵珂的视角也如最舒缓的镜头般由远及近,直至她来到离女人一臂之远的地方,能看清她垂下的每一根睫毛。
朵珂屏住了呼吸,激动的战栗感海啸般席卷了灵魂。
她看到了活生生的岑黛,岑彻的母亲。
这时的岑黛不超过三十四岁,风华正茂,智慧和长期的科研工作赋予了她一种特别的气质,不容丝毫亵渎与不敬,甚至让她本身的美丽都退居其次。她长得和岑彻极其相似,连眉峰的弧度都毫无二致。任何人见到她,都必然深深折服。
朵珂已经失语,但埃里奥出声如常,他将手里的加密文件递给了岑黛:“岑博士,这是你要的东西。”
岑黛匆匆接过:“我就说,找半天没找到,你确定没有第二份了?”
她拿过来检查了一下,发现纸质文件的确是经过加密的,没有被打开过,岑黛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埃里奥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博士,全部销毁真的好吗,起码,应该给你的儿子留一份备档。”
岑黛思考了三秒:“……你有什么建议?”
场景猝不及防变了,明亮的实验室变成了光线昏暗的公寓,朵珂的视角换了另一个人,她盯着地板上一具新鲜的尸体,那是埃里奥,但他看上去比上一个场景老一些,右手里握着一把消音枪,左手里紧紧攥着手机,屏幕显示在和报警接线员通话中,接线员在喊埃里奥的名字,朵珂伸手摁断了通话。
接着朵珂拨通了自己的手机,一个低沉的声音自朵珂喉间响起:“老板,他自杀了。”
代九的声音从手机另一头传来:“提取脑部残余记忆。”
场景再转。
朵珂置身于更加昏暗的环境,她竭力辨认着周遭一切,记住每一点细节,血液撞击耳鼓膜的声音越来越强烈。死亡的阴影如影随形。
轰然间,她的意识如同被轰鸣的离心机强行抽泵出,从海底冲上云霄,剧烈的失控感差点让她呕吐。天旋地转间,朵珂发现自己回到了那个代九称之为茧的房间,房间不再封闭,四壁被拆了似的不断碎片化消散,代九彻底成了个红色的不明物,一个高大修长的身影将代九一把按在地板上,代九身体蓦地爆发出无数血色代码,冲天而起的病毒代码像疯狂暴走的血红闪蝶,瞬间淹没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岑彻……”朵珂向岑彻伸出手,下一秒就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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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朵珂挣扎着撑开眼睛,视野像素模糊晃动,她能感到自己被人从初始舱里抱了出来,那人手臂修长结实,抱她就像抱羽毛枕头一样轻而易举,身上传来熟悉的冷香,胸膛温热坚实,朵珂一颗心落回胸膛,低声嘟哝:“岑彻……你解决了?”
“嗯。”一声低沉的回复自上方响起,朵珂被抱去了一间休息室,依稀听到萧鸣和好几个助理在询问什么,岑彻在吩咐他们,一个医生来给自己做了检查,后来所有声音都安静下来,朵珂朦胧睡了过去,再度撑开眼皮,发现她躺在沙发上,岑彻守在她旁边,一直看着她。
朵珂小声抱怨:“头好晕,想喝水。”
岑彻将她扶起来,给她拿了杯水,朵珂享受着被云上创始人端水喂水的待遇,整整一口气喝完一杯水,朵珂正要说话,岑彻用指腹揩拭了她下巴流下的水珠,动作十分自然,朵珂愣了愣,迫不及待问:“抓到那个人了吗?!”
岑彻道:“线上他逃了,军方锁定了线下他的藏身处,但找到后发现那个人不是我们在游戏里遇见的目标,他是个被匿名者雇佣的高科技窃贼,军方正在审问他,得知他的意识在游戏中被雇主劫持,和我们发生正面接触的是他的雇主,他那边没有留下任何关于此匿名雇主的线索。”
朵珂喃喃:“怪不得他的游戏ID是替身,原来是这个意思。”
她猛地抓住岑彻手腕:“那个雇主叫代九,我从他那儿拿到了非常非常重要的线索。”她咽了下喉咙:“和伯母有关。”
岑彻眼神凝住不动了,朵珂巨细无遗地讲述。
“……我和他的思维出现了短暂的接触,可能他的记忆有部分跑进了我的脑子,总之我看见了你妈妈,那三段记忆画面,最后一段是最关键的,伯母给你留的线索肯定就在那个地方!”
岑彻专心凝望着朵珂,眼中似有千头万绪:“你能重现出那个画面吗?”
朵珂灵机一现:“我需要纸和笔,我那套绘画工具在哪儿?”
岑彻让人把东西从美术部那边拿过来了,朵珂全神贯注开始描绘那个昏暗的场景,从记忆中搜肠刮肚地寻找出每一点最细微的细节添补上去,断断续续一个小时后,她把完成品拿给岑彻看。
岑彻鸦黑长睫下目光垂落,一手拿着画,一手食指屈起放在线条起伏的唇上,手指修长指节分明,手很大,衬托出精致秀削的脸型和英气俊美的五官,双眸显得长而慑人,眼神锋利专注,脸上没任何表情,盯着画一动不动地沉吟。
朵珂看着这样的岑彻失了神。
大佬怎么会这么好看……感谢大佬的妈妈……
半晌,岑彻眸光微微闪烁:“我知道这是哪里了。”
朵珂回神:“什么?”
岑彻淡定道:“收拾行李,把你的护照拿上。”
几个小时后,他们坐上了前往欧洲某国的飞机,朵珂和岑彻坐在一起,身后有四个保镖跟随,飞机是高端客机,搭乘客户多为精英人士,行程严格保密,头等舱没几个人,除了他们,就其他两位不相干的乘客,都在睡觉。
负责岑彻行程的林昭之前很抱歉地对岑彻说:“私人飞机需要提前预约航线和申报,只能为您安排这辆客机了,乘客们的身份都没有问题,不过沿途还请务必小心。”
自从朵珂将关于岑黛的记忆片段告诉了岑彻后,他一直有些心事重重的,侧着脸望向舷窗,没怎么说话,眉头轻微蹙起,朵珂观察了他一阵子,发现他脸色朝越来越不好看的趋势发展,眼眸中的光点消失了,蒙上一层阴翳,浓黑不见光,朵珂伸出手覆到他手上,岑彻一怔,那层阴翳被打破,他转过脸来,眼睛里重新有了光点。
朵珂朝他笑了笑,五指伸进他的五指间,与他十指相扣:“你和伯母长得好像啊。”
岑彻表情有些空白。
朵珂津津乐道地回忆:“伯母真的超级美!简直是女王陛下本尊,天生有种让人想无条件听从她一切命令的气场,绝了。”
岑彻唇角情不自禁扬起弧度,却在朵珂下一句话冒出来后僵住。
朵珂感叹:“天哪,如果我早出生几十年遇到伯母,我可能就对她一见钟情了!”
岑彻冷冷道:“你想太多了,我妈是直女。”
朵珂继续吹岑黛女士彩虹屁:“伯母真是太美了!太好看了!”
岑彻不吭声,过了片刻,他盯住朵珂,朵珂终于难以忽视他强烈如千瓦灯泡的眼神,以为自己安慰过头导致大佬生气,内心略忐忑表面装作若无其事:“……怎么了大佬?”
岑彻微微抬起下颔,侧着脸目光幽邃:“我和我妈,谁更好看。”
朵珂:“…………”
她花了几秒确定岑彻是来真的,他脸色似嘲非嘲,漫不经心中透着等待,是真的和自己亲妈吃上醋了。朵珂尚不知岑彻吃醋起来竟然可以六亲不认,连忙屏息凝神安抚:“自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岑彻沉默了,良久微不可闻地哼了声。
朵珂见他心情不像先前阴沉,放心地靠了过去,岑彻伸出胳膊揽住她,修长手指轻轻抚摸她的发丝,朵珂刚才吃了超豪华的飞机餐,肚子饱加上靠着岑彻暖洋洋的,还被他指尖揉得很舒服,有点犯困了,困意袭来前,忽然听到轻声道:“有时我想不明白。”朵珂清醒了几分,抬起头询问地看着他。
岑彻鸦色长睫垂落:“为什么离开的人是她。”
朵珂总算知道了先前岑彻表情阴沉时的心理活动,她没有出声,只是安静地聆听。
岑彻嘴角短促地扯了扯,声音低沉:“我有时候真的很想不通,一想到就很恨。恨方家那些人,恨这个世界,恨我自己。我妈什么都没做错,她却走了,凭什么他们还活得好好的。要是能交换命运,那就让他们代替她去死好了。”
他的语气听上去有过去那个被关在黑暗中的十四岁少年的影子,朵珂轻柔握住岑彻的手,这时候任何安慰都苍白无力,岑彻秉性高冷果决,是典型的alpha人格,消极的情绪他自己会处理,忽然说出来只是因为朵珂是他喜欢的人,他允许自己在她面前流露出一时片刻的真实软肋,无需向对其他人一样鲜言寡语。
朵珂小心翼翼靠过去,主动亲了亲他的脸。
岑彻:“……”
他偏转头,直接倾身过去,五分钟后,朵珂眼角红,嘴也红,还亲麻了,脑袋无力地靠在岑彻肩膀上,岑彻抿了抿薄唇,哑声道:“别招惹我,正事办完再说。”
朵珂无力吐槽,正想回敬一句,忽然听到了一个声音:“宿主?”
朵珂一个激灵,是神秘系统。
那一瞬间,她想了很多,最终还是镇定下来,回复了过去:“我在,有什么事吗。”
话音刚落,她产生了一些奇怪的感觉,他们之间的对话仿佛反过来了。
神秘声音听起来依然是那个冷静的AI:“我之前被屏蔽了,刚才才恢复对接,到底发生了什么?”
朵珂:“……意思是你之前都联系不到我吗?”
神秘声音:“是的,有一股强大的干扰阻隔了我们,之后我暂时进入休眠模式,现在才被唤醒。”
朵珂迟疑半晌:“你能不能不要叫我宿主,直接叫我名字?”
神秘声音没有反应,它似乎很意外,假如系统也有意外这样的情绪。
最终,神秘声音道:“好的,朵珂。”
它的回答让朵珂稍微放下心来,被叫名字和被称呼为宿主的感受完全不同。
代九的所作所为是敌非友,朵珂不至于被他洗脑,但他的话的确让朵珂产生了某些客观上的疑虑,朵珂不擅长像岑彻那样用大量逻辑精细的思考得出可靠的推论,再做出不会出错的决定。她能运用自如的唯有她的直觉。
是继续相信神秘系统,还是对它有所保留?
朵珂合上眼,静静倾听内心的直觉,旋即睁开眼,下定了决心。
“事情是这样……”她将和代九有关的一切告诉给了神秘声音。
讲完后,朵珂问:“你觉得他是谁?”
神秘声音安静了片刻,这样的安静显得不同寻常,朵珂没有催促。
神秘声音开口了:“朵珂,谢谢你选择继续相信我。”
朵珂一怔。
神秘声音:“我能感知你大概的情绪,比如赞成或不赞成,信任或不信任,但我绝没有像他说的一样,强行读取你的思维和记忆,那是他做的事,不是我。虚空系统被创造时,就遵循了非常多的人道细则,我不会背叛你。”
朵珂从来没有听到神秘声音说过这么多话。
她内心深处有某个先前曾经动摇过的角落,被暖流渐渐填满了。
朵珂缓声道:“我相信你,继续分析。”
神秘声音顿了几秒,再开口时音线比之前明亮了几分:“那个代九很强,他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我没有从这个世界上找到任何有关他的蛛丝马迹,他有屏蔽虚空系统的本领。此行有风险,你们一定要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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