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溪心里知晓应当安排,却还是忍不住意难平,气哼哼,“他们两小崽子当年偷偷给我们上了多少眼药,现在还得照管他们,太便宜他们了。”
范积蕴安抚她,“不过是按规矩来,规矩该如何便如何,不苛待他们,也不会优待他们便是。”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范远瞻兄弟并非那等心慈手软之人。
范溪听他们都安排好了,又问:“范家那座宅子要如何处理?我派人帮忙照看?”
“那便劳烦溪儿了。”范远瞻道,“我已托重锦兄,待明年风头过去后,便帮我将这座宅子卖了,能卖一千五往上便成。到时候银钱你先帮我们收着。”
范溪点头,“这也成。若是有机会,我在皇都外头买几块田罢?银钱放着也是放着,买几块田,每年还能得些出产,多少挣些,日后要再卖出去换成现钱也容易。”
棠溪路那座宅子在范溪名下,她便每季挪出三百两去郊外买田,打算买够两千两,日后两位兄长成婚,这田便分成两份,一人送一份,总不叫他们吃亏。
范积蕴也点头,温和道:“还是你这法子好,”
范溪想了想,又问:“你们手头上银两可还够?我这里有些私房,你们手头紧便先拿去。”
安娘与范远瞻兄弟心中俱是一暖。
范远瞻失笑,“这倒不至于,你大兄好歹也是千户,平常日子过得简朴,家里还有个书库,不至于那么点银子都攒不出来,还得朝你私房伸手。”
安娘也忙帮腔,“溪儿你私房这个收着,他们都是有手有脚的儿郎,哪能向你伸手?”
范积蕴说得最实在,“那人留下来的银钱也在我们手上,帮他扶棺,安置他的美妾娇儿,自然用他的银子,我们这头花用不了多少。”
范溪见他们脸上没有勉强的神色,才略微安下心来。
兄妹三人商讨半日,将事情都确认下来。
安娘大多数时候就坐在一旁旁听。
她生性温和,典型的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若非如此,她成亲后也不会被牛角娘与范甘华欺负那么些年。
自范远瞻兄弟与范溪长大后,她便习惯听从子女的安排。
她知晓自己眼界不高,见识短浅,极少插手家里的事,此时会坐在这里边旁听,也是范溪体贴,硬拉她坐在这。
他们兄妹三人商讨的结果,她自然不会有意见。
范远瞻他们此次出发要带两具棺木,大晋朝立朝方六十多年,大部分地区用的都是前朝的官道,历经风吹雨打,车马走动,除繁华的州府外,官道许多路段早已破损难行。
普通车马还好,他们要带两具棺木,出行难度会大大加深。
这让他们不得不赶紧出发,免得再拖延下去,大雪封路,将会更难走。
万一路上要遇见什么岔子,说不定他们年都要在外头过。
范溪虽不舍兄长母亲,却也清楚他们目前的情况,只得含着不舍送他们离开。
范远瞻他们当年来的时候就跟晁家商行的人来,这次还是跟着晁家商行的人回去。
走南闯北经商之人常遇着意外,商队成员有时候运气好,能全须全尾,有时运气不好,连残尸都捡不回来。
晁家商行的人要从喀竺走到皇都,再从皇都回去,路上死个把人再正常不过。谁要在路上身亡,一般他们都会将人烧了,把骨灰带回去,因此并不避讳棺木。
且棺材与升官发财谐音,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还是件吉祥事。
范家运棺木在后,他们运货物在前,双方互不打扰。
范溪特在戎谨候那里求她爹放行,在范积蕴他们出发那日去送行。
几年过去,范远瞻与范积蕴又长高了些,且身上气度不同以往。
范远瞻骑着范溪送他的高头大马,马儿嘶鸣,一双黑亮大眼灵气十足,好马配英雄,范溪看着她大兄,有些挪不动眼。
范积蕴也骑着马,他的马逊色一些,好在个性温和,哪怕他骑术不那么精巧,骑这样的马也没有问题。
安娘、曼娘及范远晗兄妹则坐在马车上。
安娘一辆马车,车里装着路上要吃用的东西,送亲戚朋友的礼品及一些皇都里特有的商品,他们在路上卖出去能挣一笔,抵消这边的花用。
曼娘母子三人一辆马车,上面同样装满了货物。
还有一辆则是范溪准备的物品,其中有给他们路上吃用的,也有给外祖母柴娘的孝敬,还有给荆娘等人的礼物。
再后头是拉棺木的马车,范远瞻用了薄棺材,棺木重量很轻,不至于对马车造成什么负担。
他们一共用了五辆马车,坐人运货的三辆,拉棺的两辆,赶车的是他们刚买的仆从。
五辆马车用了十匹马拉,加上范远瞻兄弟的坐骑,范远瞻他们车队里光是马就有十二匹。
这些马也是他们的重要财产,甚至比马车上拉的货物还贵重许多。
范远瞻在军中混了几年,同僚朋友遍布,除他胯.下那匹马之外,这些马都是从与军部合作的马场中便宜买来的马,一匹五百两,都没骟过,带回家去后,价格翻一倍不成问题。
光凭这个,他们就能大赚一笔。
因此,范远瞻对范溪说不缺银钱并非逞强。
出了城,范远瞻兄弟都转头往后看了一眼。
范溪在他们出门的时候送了一回,没有跟着出来,往回看也早看不到范溪的身影。
兄弟俩看着这座高大异常的皇城,内心中都充满了惆怅。
他们方在皇都里住了两年多,这座城却已成了他们的第二故乡。
范远瞻略落在兄长的马后,忧愁道:“我们这一回去要几年,也不知溪儿会过得如何,有没有人欺负她,怕等我们再回来,她都要出嫁了罢。”
范远瞻动了动嘴唇,内心同样充满担忧。
范溪虽回了戎谨候府,但两家人在同一座都城,经常能见着面,范远瞻能瞧见她过得好不好,心里好受一些。
这次一回去,从此东西两隔,哪怕能通信,也很难真正照管到妹妹了。
范远瞻还记得范溪十岁时背了炒好的田螺去卖的情景,那时候妹妹才那么点高,肩膀常被箩筐勒得红肿,有一会更是起了水泡。
那时他们娘亲病重,每日都等着银钱抓药,他跟范积蕴各自的方法拼命挣银钱,也没能挣够,还是范溪不怕苦累,又是炒田螺又是做猪杂饭,带着他们生生走出一条路,家里才算过去那个难关。
范远瞻陷入了回忆中,当年外祖母叹气的声音还历历在目,老人家愁苦地红着眼圈,对着自己叮嘱:你们可别忘记你们妹妹的好,溪儿不容易呐。
范远瞻心头一颤,他这个妹妹,从村里走到皇都,从未容易过。
范积蕴收回看向皇都的目光,一转头发现兄长的脸色不对,连忙问到:“大兄,你怎么了?可是身子不爽利?”
“无碍。”范远瞻轻轻拉拉缰绳,勉强整了整脸色,道:“我们走罢。”
他们离前面的商队有不小一段距离,范远瞻轻轻一拉动缰绳,胯.下的马撒欢奔起来,伴着哒哒声奔向前方。
谁都没想到,他们这一走过将近三年方回归,范远瞻再次回到这座恢弘的都城之时,他已从范千户便成了范将军。
他回来为解决范溪的困境而向她求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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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逛街
范家一家人回去后, 范溪便没了出门的心思。
除每隔两日要去一次集定宫练舞之外, 她哪里也不去, 表现得相当贞静, 也有些郁郁寡欢。
她两位好友史子娴与勘宁郡主看在眼里, 都有些担心。
这日练完舞,女娘们都带着一身汗水。
集定宫已开了澡堂,引了温泉水来, 爱洁的女娘们可沐浴完再回去。
范溪说不上洁癖,却也受不了汗水在身上黏糊糊的感觉。
她便是极少数在集定宫洗澡的女娘之一。
她留在这洗澡, 勘宁郡主与史子娴一合计,干脆也在这里洗澡,免得将一身黏糊糊的汗带回家去, 在这里洗,大家还有个伴。
集定宫这边本来就有下仆,她们各自的侍女也能帮忙提水准备衣物。
练完舞略歇一歇,她们过去洗澡便是。
这日,范溪跟她们俩缓缓饮了一盏茶, 感觉歇得差不多了,侧过脸问她们:“如何, 现在去洗罢?”
勘宁郡主第一个站起来, “走走走。现在去。”
勘宁郡主也不嫌弃她们,一手挽一个,拉着她们往里面走去。
范溪挑眉看她,“你也不嫌臭?”
“臭什么, 我们穿的纱衣那么多层,汗都没有湿透,再说了,这点汗味算什么?你们是没有闻到大街上那些外来人的味道。”勘宁郡主做了个嫌弃的表情,小声道:“我有一回凑得近了些,回府后一日都没能吃下饭。”
范溪心头一动,忽然想到前世那些外国人的止汗露与香水。
她笑,“真有那么夸张么?”
史子娴眸中也带着好奇之色,摆明了不太相信。
这也太夸张了吧,一个人再臭能臭到哪里去,再说现在天可都冷了,哪怕五六日不洗澡,身上也没什么味儿。
勘宁郡主皱了皱鼻子,“你们还别不信,待会我们去街上瞧瞧便知晓了。”
史子娴好奇,“要不待会我们去瞧瞧罢?今日时辰还早。”
范溪迟疑,“后日彩排,五日后便是春兰祭了,要么还是莫去了罢,时间那样紧,若是出了意外,可如何是好?”
“有侍卫们看着呢,能出什么意外?”勘宁兴致勃勃,“如今皇都外来的商户可多了,我上回就是跟我兄长出去淘买东西遇见他们。待会我们逛逛,你们便知晓了。”( ?° ?? ?°)? 最( ?° ?? ?°)?帅( ?° ?? ?°)?最高( ?° ?? ?°)?的( ?° ?? ?°)?侯( ?° ?? ?°)?哥( ?° ?? ?°)?整( ?° ?? ?°)?理( ?° ?? ?°)?
“咦,都有些什么?”
“可多了,像什么金币、首饰、花露、番纱、毛毯……你们若去了,保证你们目不暇接!”
史子娴心动了,探出头劝勘宁郡主另一边的范溪,道:“溪娘,去罢。我们劳累了那样多日,正好出去放松放松。”
范溪心里本就有些好奇,听她们劝说,也不再坚持,顺水推舟答应下来。
三人一道去浴房洗澡,浴房被隔成一小间一小间,里面可放浴桶,隔着竹墙,可以说话。
范溪洗澡素来不喜人伺候,她带了身里衣进去,让绿鹦与轻雨在外头候着。
勘宁郡主与史子娴咋各自带了丫鬟进去。
范溪洗澡快,她一个人,用上胰子,三两下便洗完冲干净了。
她们都没洗头发,头发就盘在脑袋上,若是洗了头发,出去时还干不了,教人瞧见实在太失礼。
勘宁郡主与史子娴惦记着接下来的逛街时间,也催促丫鬟们加快速度。
范溪将将穿好中衣时,她们便出来了。
勘宁郡主将目光放在范溪被热水熏出的一段粉颈上,再往下则是她线条优美的胸。
勘宁郡主迅速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颇有些羡慕道:“溪娘,你长得真好。”
范溪挑挑眉,顺着她的目光来到自己胸上,又瞥了一眼她的胸跟史子娴的胸,道:“不都长得差不多么?”
史子娴也往左右瞧了瞧,然后小声下结论道:“大小都差不多,但你的胸长得特别好看。”
范溪失笑,“得了啊你们,说话越来越不害臊了。”
勘宁郡主半点不羞,“我们害臊什么?他们那些男子谈论这些的时候也没害臊啊。”
史子娴这次不附和了,她白皙的脸颊飞上一抹薄红。
绿鹦今日给范溪带的衣衫是一袭白底黄叶的枫叶裙,她穿上,明艳又大气。
勘宁郡主一袭万蝠子母衫,史子娴则是柔和的青衫。
三人各有特色。
她们要上街,都遣各自仆从回府说了一声,而后带着丫鬟与剩余的侍卫往最繁华的朱雀大街赶去。
范溪就曾眼馋过朱雀大街上的铺子,奈何她攒钱的速度永远没花钱快,攒来攒去也攒不够本钱,只好做罢,先买了另外几条街的一些铺子练手。
她们这等女孩儿几乎人人都要学习管家,也都会看铺子看田租出产。
范溪由嫂子马想手把手教出来,又有前世的记忆,数学功底远比一般人强,管这点账压根不在话下。
铺子、庄子到了她手里就没有亏的,连马想手里都有一两个经营不善的铺子,马想见她这情况不由啧啧称奇,曾盛赞过她眼光好。
范溪眼光好,哪怕逛个街也能逛出不一样的感觉来。
她掀开开车帘子往外看,果然看见大街小巷不时走过外国人,他们身材普遍要高大一些,黄色头发、褐色头发、红头发、金色头发——光看他们那一头头发披散下来的头发,就知道他们的身份。
他们有的穿了大晋王朝的衣裳,有的穿着他们自己本来的衣裳,个个红光满面,兴高采烈。
轻雨也跟着主子往外瞧,只看了一眼她就忍不住“呀”一声轻轻叫起来。
范溪看她心有余悸的样子,忍不住好笑,逗她,“怎么吓成这模样?”
轻雨小声嘟囔,“怎么这些人一个个长得比棺材板还宽,跟罗刹似的。”
她边说边忍不住往外看了一眼,而后坚持己见,“这也太吓人了。”
绿鹦道:“你也就没看习惯,看习惯便好了。”
范溪转头看绿鹦,问:“绿鹦你可知晓他们都从哪儿来?”
绿鹦摇头,“听说有个叫阿罗的地方,还有个叫阿萨的地方,这些人的老家离这里极远,我也不知他们都从哪儿来,先前只是听人说了几句。”
想了想,绿鹦又道:“他们长得像,却不是从一个地方来的,他们有时也听不懂彼此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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