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擎见虞华绮越坐越不成样子, 没骨头似的,半软在自己肩头,将她打横抱起,搂进自己怀中。
“阿娇猜得虽不全对,却也差不离。太皇太后想稳固宋家地位,但宋家子弟无能,在朝中无甚作为。她只能往后宫塞宋家女,以图日后宋家有了出息的后辈,能相护帮扶,给宋家谋得个好前程。”
虞华绮原倚在闻擎胸前,乖巧不已,闻言,立刻直起腰。
“她要给你送美人?”
闻擎见怀中的小狐狸炸了毛,摩挲着她的后腰,哄道:“阿娇这般好颜色,才堪称美人。宋家庶女,皆是庸脂俗粉,如何能与阿娇想比?”
虞华绮性子别扭,最难哄的,“你的意思是,若她们生得比我美,你便要接受了?”
她气得脸颊微鼓,闻擎看得好笑,轻吻了吻她薄白的侧颊,“我便是多看旁人一眼,阿娇都能用眼泪淹了这后宫,我哪舍得?”
虞华绮狐疑地看着闻擎,“是不舍得后宫,还是不舍得我?”
她吃醋的模样很生动,乌黑眼眸亮得惊人,叫闻擎爱到了心坎里,“自然是不舍得阿娇。”
虞华绮勉强相信了,却还是酸溜溜地道:“舍不得我有何用,明年开春,那些个大臣,肯定要逼你选秀。”
闻擎同她保证,“我不选。”
虞华绮有些忧伤,“那样,天下人会说我善妒,是妖后。”
闻擎冷俊的轮廓因为笑意显得柔和,“如今海晏河清,时和岁丰,正证明了阿娇是天赐福星,无人会说阿娇是妖后。”
他的掌心落在虞华绮小腹,“若阿娇能诞育个小皇子,便更是居功甚伟了。”
闻擎敢不广纳后宫,自有他的考量。
先帝妃嫔无数,却也独宠了皇后十年之久。朝野对此没有任何非议,便是因为先帝迟迟无子,皇后率先生出太子。
有先帝为例,只要虞华绮早些诞育皇子,天下悠悠之口,很容易就能被堵住。
虞华绮乍然听到孩子,羞得眼眸乱转,“谁要同你生皇子!”
闻擎见她似要炸毛,立时换了个话题,同她说起旁的事情。
车马辚辚,不多时,两人便回到齐王府。
闻擎换了常服,吩咐丫鬟传晚膳。
虞华绮闻言,拦住了那丫鬟,“闻擎哥哥,你今晚忙吗?”
闻擎怎么可能不忙,但腾出些时间陪虞华绮,还是有的,“尚可。阿娇想做什么?”
虞华绮拉着他坐下,“早先不是说好,要给你补过生辰的吗?待会我亲手给你做碗寿面,再做个寿桃。”
说着,她神神秘秘地靠近闻擎耳朵,“我还准备了一支‘美人醉’。”
闻擎此前从未听说过“美人醉”这支舞,闻言,却是心念一动,“阿娇是否为此舞,特制了一件舞衣,雀羽织金的?”
虞华绮蹙着眉,疑惑道:“你怎么知道?”
闻擎不仅知道舞衣是由雀羽织金锦制成,还知道舞衣是露腰的,他甚至知道,虞华绮跳那支“美人醉”时,是何等撩人心魄。
思及此,闻擎眼前便出现了当日看到的,那截柔韧纤细,雪白婀娜的蛮腰。
他险些再次流出鼻血。
闻擎得知雀羽舞服的存在,其实是个凑巧。
昨夜,虞华绮不肯说,自己是如何得知懿王取血之事,闻擎便没有追问。
他命暗卫细查,从虞家车夫嘴里查出,前夜贺昭曾见过虞华绮。
宫中曾出过一位贺贵人,乃贺昭族姐,早几年便病逝了。闻擎猜测,或许是贺贵人发现秘密,告诉了贺昭。
他派人去寻贺昭,却得到贺昭趁乱辞官,沿水路往杨城去的消息。
联系贺昭的去向,闻擎大致能猜出,贺昭和虞华绮是交换了信息。
思及此,闻擎薄唇微勾,阿娇这个小狐狸,骗贺昭去杨城,可此时,卫敏早在铜门关了。
闻擎不愿多管那两人的事,由着虞华绮作怪,没有派人去追贺昭。
他心里清楚,贺昭是个聪明人,不会宣扬懿王取血治病的事。而即便贺昭宣扬,闻擎也不怕。
此事传扬开来,对他有益无害,他还能借此,给自己添些”忠义仁孝”的好名声。
雀羽织金舞服的事,便是暗卫在查贺昭案的时候,发现虞华绮重视这件舞服,几次三番命彩云坊修改,所以才暴露的。
闻擎听说雀羽舞服露腰裸脚,立刻联想到,昔日偷看虞华绮跳的那支舞。
当时仅是惊鸿一瞥,他便血气上涌,承受不住。
今宵虞华绮还要特意跳给他看。
他哪里消受得起?
保不齐,就会在虞华绮面前出丑。
流鼻血倒也罢了,万一把持不住,把这小娇娇吓着……
闻擎劝道:“阿娇,那支舞,不若留到咱们大婚那夜再跳,如何?”
虞华绮摇摇头,“闻擎哥哥,你不用特意把这支舞留到新婚夜的。我待会跳给你看,你喜欢的话,新婚夜我还给跳。”
闻擎的喉结剧烈滚了滚,“阿娇,还是留到……”
虞华绮伸出洁白纤长的指节,戳戳闻擎泛红的脸,困惑地打断了他的话,“闻擎哥哥,你的脸怎么红了?”
闻擎实在忍不住,握住虞华绮的手腕,将她压在门上,粗鲁含住她的樱唇,肆意攻伐。
虞华绮被吻得丢盔卸甲,良久,才被松开。
她艰难地喘着气,食指覆在丰艳唇间,娇滴滴抱怨,“闻擎哥哥,你怎么这样过分,我嘴唇都麻了。你瞧,是不是肿的?”
说话的人媚眼如丝,含情脉脉,自己却毫无所觉。
闻擎的眸光骤然深邃,“阿娇,今夜你若敢跳舞,我让你浑身都肿着。”
滚烫气息掠过虞华绮耳际,她霎时察觉到了危险,“我不跳了!”
说完,虞华绮偷偷觑了闻擎一眼,发觉闻擎的眼神,像是要吃人。
她吓得从闻擎臂弯钻出,落荒而逃,“我去煮长寿面。”
闻擎见她又要害怕,又要不知死活地撩拨人,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他站在原地,待气息平复,热潮退去,才迈开腿,朝厨房阔步而去。
虞华绮揉着面团,早已忘了方才的别扭,见闻擎出现,笑着朝他招手,“闻擎哥哥!”
话音刚落,指间黏着的一大坨面瞬间落地。
虞华绮笑容消失,心疼地看着掉在地上的面团。
闻擎见她这般迷糊,只觉得可爱,上前哄了几句,陪着她一块做寿桃。
虞华绮前些日子是苦练过的,故而除了方才那点小插曲,后面一切顺利,成功将小巧精致的粉寿桃放进蒸笼。
她做长寿面更是顺手,高汤从早晨熬起,此刻已经香浓雪白,抓起一把厨房现成的长寿面,煮熟盛进高汤中即可。
闻擎怕虞华绮烫着,亲手端了滚烫的面碗进食盒,提着陪她去花厅。
今夜,两人的晚膳便是这碗长寿面,还有那个被蒸得似乎有些塌的寿桃。
虞华绮不知问题出在哪里,但闻擎拿着寿桃,喂她吃的时候,还是张嘴咬了口。
蓬松暄软,微微泛甜,虞华绮嚼着喷香的寿桃,催促闻擎快吃。
“怎么,我的厨艺不错吧?”
闻擎吃着寿桃,眼角眉梢皆是温柔,“进步神速。”
虞华绮喜笑颜开,同闻擎一起用长寿面。长寿面整碗只一根面条,极长极细,不能轻易咬断,要一口气吃完才好。
闻擎从不过生辰,对这些吉祥寓意并不在意,同虞华绮一块用着长寿面。
虞华绮食量小,用不了多少便饱了,笑盈盈地看着闻擎吃面。
闻擎素来不喜自己的诞辰,只觉这天是个错误,一碗面下肚,暖了胃,亦暖了心,忽而觉得,若有虞华绮陪着,每年都过诞辰也很好。
虞华绮见闻擎用完了面,命丫鬟去传候在府里的御医和褚鲛。
很快,御医们便都到了。
虞华绮看着他们给闻擎上了药,然后一起为闻擎商议补身的药方。
闻擎明知自己的身体已无大碍,却还是任由她折腾——若不由着她折腾,小姑娘心里存着事,夙夜担忧,少不得会伤神。
待御医们和褚鲛商量出补药方子,虞华绮拿着,命药童煎制,随后陪闻擎去了书房。
闻擎政务繁多,她不敢打扰,怕误了时辰,平白让闻擎熬夜,便趴在贵妃榻上,安安静静玩她的鲁班锁。
夜深人静,灯烛荧荧。
闻擎落下蓝批,合上奏章,抬眸一瞧,只见虞华绮已经阖着眼睛,歪在贵妃榻中睡着了。
他取了一旁的斜万字折枝花卉软毯,给虞华绮盖上,回身批完最后几份重要奏章,准备抱虞华绮回阁楼。
凌厦忽而出现,跪候在书房外。
闻擎原已经抱起虞华绮,见状,将她轻轻放回贵妃榻。
虞华绮被惊动,不适地嘤咛着,在贵妃榻上蜷成一团。
闻擎拍了拍她的肩背,轻声哄道:“阿娇好乖,先自己睡一会,我很快回来。”
也不知虞华绮在睡梦中,是怎么听见闻擎说话的,竟果真舒展了身体,继续安睡。
闻擎见她气息平和,行至门外,冷冷看着凌厦,“说。”
凌厦知道自己来得不巧,但事关虞府,他不敢耽搁消息。
“主子,虞大人得知先帝驾崩,正星夜兼程,往皇城赶。”
“他还带回了周氏和虞歆。”
☆、第67章第六十七章
翌日, 虞华绮睡醒时, 已日上三竿,闻擎早去了宫里。
她念着闻擎忙碌, 自己待在齐王府,左右无事,便坐车回了趟家。
虞老夫人不曾想到,孙女会突然回家, 既惊且喜, 搂着虞华绮, 心肝儿肉似的疼。
原来, 那日闻擎去西郊山庄接虞华绮前, 曾来过一趟虞府,同虞老夫人商议,要接虞华绮去齐王府小住。
闻擎乃天下之主,要做何事, 哪里需要征求虞老夫人的意见?他要“商议”,虞老夫人当然不好拒绝。
虞老夫人答应闻擎,还有一层私心。她想着, 闻擎看重虞华绮, 两人感情深, 对虞华绮是好事。
故而, 明知此事不合规矩, 虞老夫人还是答应了。
她原以为, 孙女会在齐王府住一段时日, 怎料孙女会突然回家。
思及此,虞老夫人问道:“阿娇怎么回来了?可是在齐王府受了委屈?”
虞华绮面色白里透红,水灵灵宛若枝头新绽的海棠,娇妩动人,半分不似受了委屈的模样,“祖母,闻擎哥哥待我很好,我回家,是因为想您了。”
虞老夫人被哄得眉开眼笑,同虞华绮亲香了会,忽而想起件事,问道:“阿娇回来,可同陛下说过?”
虞华绮摇头,澄澈眼眸透着些无辜,“闻擎哥哥不知道呀,告诉他做什么?”
虞老夫人闻言,笑意转淡,沉吟半晌,道:“阿娇如今还是直呼陛下名讳吗?”
虞华绮未觉不妥,见祖母担忧,解释道:“祖母,闻擎哥哥他不会在意的。”
虞老夫人忧虑不减,问道:“阿娇一声招呼都不打,就直接回家,陛下也不会在意?”
闻擎素来惯着虞华绮,她要做什么,从不拦着,所以虞华绮想回家,便直接回了,丝毫没有多想。
其实,若早晨闻擎不入宫,留在齐王府里,知道虞华绮想回家,肯定还会亲自送她回来的。
虞华绮眉眼弯弯,笑道:“祖母,他不会在意。”
虞老夫人见虞华绮对闻擎这般随意,眉心皱起深深的纹路,“阿娇,即便陛下再疼你,他到底是皇帝,九五至尊,你自己要知道分寸,日常相处,不能太任性。”
虞华绮没把虞老夫人的话放在心上,嘀嘀咕咕道:“他惯的嘛。”
虞老夫人见虞华绮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不免更加担忧。
她教养了虞华绮十五年,自认对虞华绮的心性很了解,这孩子向来心思深,处事周密,很少会任性天真至此。
“阿娇,夫妻相处,可不能全凭心情,全凭你喜欢。再深的爱意,也禁不起一日日的消磨。你总要用些手段,维持这段感情。”
“此时,陛下正宠着你,自然什么都由你。但他是皇帝,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随时都能得到如云美女。若有朝一日,你色衰爱弛,如今他有多爱你的亲密骄纵,到时他就会有多厌恶你的不敬和不知分寸。”
虞华绮抿着唇,许久未曾作声。
她并非单纯不知事,皇城中那些闹到合离,闹到只余一纸休书的夫妻,很多都曾是外人眼中的天作之合。
有些公子哥,不顾家族反对,非要娶的一生挚爱,或是小户女,或是寡妇妓子,当初为在一起,闹得轰轰烈烈,至死不渝,真成了婚,却也只剩一地鸡毛。
可虞华绮不愿用那般龌龊的心思,揣度闻擎。
她看着虞老夫人,坚定道:“祖母,闻擎哥哥不是那样的人。”
虞老夫人闻言,颇有些无奈。
陷在情爱里的小姑娘,总是这般痴傻,不顾一切,难以劝说。那坚定的心呦,便是九头牛都拉不回。
但情深似海,海誓山盟,哪能与江山权势,如花美人相抗衡?
好在虞老夫人并不固执,她见虞华绮心坚,便换了个说法,“阿娇,即便你确信,陛下爱你至深,不会更改,平常相处,也该用些手段。”
“人啊,轻易得到的,总是不会珍惜。你自己也是这样,对不对?”
虞华绮素来奢靡,再美的衣裳,穿过两次,就不再喜欢,但若是自己织就的绣帕,总能用很久。她闻言,不由自主点了点头。
虞老夫人继续道:“你与陛下走得近,还未成婚,便时常住在齐王府,其实并不利你们的关系。得到的多,得到的轻易,东西便不值钱了,人与人的关系亦然。你与陛下保持些距离,他才会更爱你,更敬重你,更渴求你的亲近。”
虞华绮听得入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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