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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农家科举记——鹿青崖

时间:2019-12-16 10:40:54  作者:鹿青崖
  这样的张盼波,彭久飞递了帖子上门一探究竟,没想到,帖子进门没多久,他人就被请了进去。
  只是那孟小六呢?
  彭久飞也不能敞开了跟张盼波要人,他道,“若说忙碌,倒也不至于,只是前两日看了一位友人做的文章,直觉写出文章之人,今科八成要中举,所以便要寻此人讨教一番,偏此人不爱见人,乡试在即,学生总以为,还是把文章讨教明白的好!”
  他说什么文章,说什么讨教的,说来说去,不就想说孟中亭吗?
  张盼波接了他这一招,装作感兴趣道,“哦?竟有这样的事?是何人所做之文啊?”
  彭久飞一听,赶忙道,“不巧,正是令郎。”
  张盼波自己的儿子并不在此地,彭久飞说得哪还有别人呢?
  彭久飞只把眼睛盯在了张盼波身上,张盼波到底什么态度,就看眼下了!
  他见张盼波沉吟了一下,忽的一笑,“原来是小六!”
  彭久飞连道正是,“不知可否能见到令郎,讨教一番文章?”
  张盼波又沉吟了,彭久飞见他同自己磨蹭来磨蹭去,心里已经有了几分回数,不禁道,“按台今日可是要去贡院巡视?若是令郎一时不便,按台自去巡视,学生在此候着便是了!”
  “这……”张盼波看了他一眼。
  张盼波虽然没有答应,可这一路也没反对,他只是夹在孟家和彭家之间不好决定罢了,彭久飞笑着做了谦逊模样,“既然是前来求教,自然要耐得心思等待,学生可是诚心前来的!”
  他把话说得这么圆,张盼波若是拒绝,都有些说不过去了,但这正是张盼波的意思,他不要搅进去,让彭久飞自己来好了!
  “也罢,你等吧!”
  说完一抬头,同彭久飞眼神对了个正着,两人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心照不宣”四个字。
  ……
  张盼波往贡院当差去了,临走的时候吩咐下人,明面上要听孟中亭的吩咐,但是彭久飞要如何,也尽量满足。
  他甩了袖子去了,自觉卖了彭家一个好,至于彭久飞和孟小六之间到底做什么玩笑,他也就不管了。
  他可以不管,但孟中亭就急了,偏偏那彭久飞嚣张得很,在他院门前又是读文章又是问问题,真就一副讨教的模样,他完全被困在了院子里,心烦意乱地恨不能同那彭久飞打起来,打个头破血流,一分胜负才好!
  可这是张家,不是孟府,他怎么打?!
 
 
第402章 定力
  整整被困了一晌午,那彭久飞完全没有走的意思,还询问了张家的下人,问张盼波什么时候回来,说可能还要叨扰两顿饭。
  孟中亭真是怕了他了,偏张盼波府上除了他一个正经主家,只有两个姨娘在,孟中亭不能一直躲在院子里不出去,那岂不是真的怕了彭久飞。
  他让松烟开门,松烟一脸为难,孟中亭冷笑,“我就不信他能吃了我!”
  他自己上前拉开了门栓,彭久飞一见到他就上下打量着笑起来,“今儿也没穿那件水红色的长袍呢!还是那衣裳,你穿着俊俏!”
  孟中亭一阵反胃,差点吐出来,“你到底想做什么?”
  “不是来讨教文章吗?我可是在你义父面前过了明路的!”
  孟中亭根本不想同他打马虎,又问了一遍,“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回彭久飞不再扯东拉西了,“不是想跟你做朋友吗?想跟我彭老二称兄道弟的人,满大街排队,连你四哥五哥都上赶着,怎么偏你瞧不上我呢?我总得弄个明白!”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人和人之间能结为好友,靠得是志同道合的缘分,你我不是同路人,有什么可交结的?”
  彭久飞听了也不恼,“不是同路人的多了,我彭久飞的朋友什么样的都有,你不同我交结一番,怎么知道你我不是同路人呢?”
  孟中亭想说抬眼一看就知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可彭久飞不等他开口就道,“咱们得先交结一番,才好确认是否是同路人,不然就算你一方拒了我,我也得找上门弄个明白!”
  这就是说,无论如何,都要孟中亭同他结交了!
  孟中亭勃然大怒,“你……”
  “嘿!别急,眼下乡试在即,我给你几日考虑,等到乡试过来,咱们再说此事如何?”彭久飞目光不住盯着孟中亭,“我只盼着你考过才好,来年,咱们一道往京城会试,可不就是同路人了?”
  他说着,呵呵地笑,笑得孟中亭鸡皮疙瘩落了一地,那彭久飞却挥了手,“走了,乡试之后再上门拜访!”
  他还真就走了,只是孟中亭定在了原地,看着彭久飞离去的目光放着冷箭。
  松烟急的不行,“六爷,六爷,这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不论如何,乡试前的日子总算安宁了。
  “回去吧?收拾东西。”
  “回哪去?”松烟不太明白。
  “回孟家院子,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
  他是来张盼波处避难的,可张盼波什么都帮不了他,留在这里又有什么用呢?孟中亭觉得自己以后可能都不用来了。
  当日,孟中亭就让松烟收拾了东西,带着人和行李回了孟家。回去的路上,孟中亭一直脸色不好,到了晚间,竟然从梦里惊醒三次,松烟想请大夫,他又不许,松烟没了招,悄悄让人给崔稚送了个信。
  崔稚得了消息立时就赶了过来,还从街上请了个大夫一块过来,跟着一并来的,还有魏铭。
  大夫替孟中亭诊了脉,说大事倒是没有,乃是心神不宁导致的,但这样最怕寒邪侵体,让着意着些,然后开了两副药,让孟中亭早晚喝了暖身。
  魏铭已经从崔稚口中得知了他的情况,当下同他道,“既然是乡试后再见分晓,那便安心乡试,等到考完了试,正经同他过招,眼下不要耽误了咱们的大事。”
  孟中亭也想这样,可他年纪小,哪有魏铭那份儿定力,魏铭也瞧了出来,同他建议道,“若是耐不下心来做文章,便练字,到了这个时候,把心沉下来最要紧。”
  崔稚也在旁边说是,“我们魏案首每日都练字,他要是烦躁还刻小印呢!你瞧这个小兔儿就是他刻的!”崔稚展示了她拴在腰上的兔子,不只是兔子,崔稚到外头同人谈生意的那枚刻了“崔七”的小印,也是魏铭一刀一刀刻出来的。
  孟中亭又惊叹又佩服,“我不及良多!”
  说着站起了身来,让松烟磨墨铺纸,“先连上五十个大字再说!”
  崔稚直道好,魏铭也点了头,“好男儿志在四方!”
  ……
  等到孟中亭情绪稳定了许多,崔稚和魏铭才告辞了去,崔稚在马车里叹气,“这个姓彭的,到底想干嘛呀!”
  魏铭并不言语,眼下说什么都没有作用,既然彭久飞说了考后的话,那就想把乡试考过去再说吧,但愿孟小六这次能顺当些,过了这场乡试,得一个举人的身份,而不用等到三年以后了。
  魏铭暗暗想着,崔稚凑了过来,“魏大人,还得多谢你,你劝人果然有一套。”
  魏铭可就笑了,“下次你再请我我劝人,可是要收费的!”
  “啊?魏大人你掉钱眼里去了?”他现在动不动跟她谈钱,没救了!
  魏铭说是,“既然是你拜托我去的,自然是要收钱,除非我自己愿意去。”
  “可孟小六同你也是好兄弟吧,你不是自己愿意去的吗?”
  魏铭却问她,“既然他是我兄弟,你又为什么来请我拜托我呢?”
  崔稚快被他绕糊涂了,一转眼又琢磨了过来。还不是因为自己太在意孟中亭那可怜孩子了?
  她叹了口气,关心则乱了。魏铭没有开口打扰她,也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果然人和人之间,是不能强求的。
  唉!
  ——
  乡试分三场,第一场在八月初九,第二场是八月十二,第三场是八月十五。
  三场下来考到中秋月圆,不过好在每场考试都只考一天,和崔稚曾经听说的清朝的一考三天不一样,还是明朝的形式。
  这种考试,考生要轻松很多,不然三天关在贡院里考完,出来人都得瘫了。
  贡院里有开火做饭的地方,崔稚和苏玲忙活了半夜,给每个人都准备了一些即食的东西,也另外准备了食材和水,温传紧张的一天都没吃饭了,崔稚给他熬了一大锅粥,让葛青捏着鼻子给他灌进去,“总得进点东西吧!”
  魏铭还算淡定,让崔稚在墨西哥烤肉卷上撒点芝麻,“吃起来更香。”
  崔稚一看他还琢磨着怎么吃更香,也就放心了。
  到了后半夜,整个济南城都动了起来,星星点点的灯光连成了一片,照的整个城灯火通明。
  要进场了。
 
 
第403章 入场
  道试的时候,五更天入场,到了乡试,四更天前,就要带着笔墨砚等考具在龙门前齐聚。
  能不能鱼跃龙门,就看各自的本事和造化了。
  入场门分东西中三门,临巡官点中门,其余两门由其余官员把手,山东的县试,站在中门的,就是张盼波。
  不过这种时候,就算是张盼波亲儿子来了,也不能随便上前,毕竟人员众多,一省应考的秀才都聚在此地,很容易出乱子。
  为了避免人员拥挤混乱,各个县分开来入场。和童试不一样的是,童试的时候点高脚灯作为这个县的醒目指示,而乡试则用长牌灯来指示,长牌灯上贴着各个县的名字,轮到那个县的考生入场,就点燃哪个县的灯提示。
  一明一暗之间,心神都跟着提了起来。
  贡院前官兵的人数亦不少,大多数考生都安安静静的,若是说话,也是窃窃私语。
  但是龙门前却时不时发出惊叫之声,听得崔稚忽的想起魏铭跟他讲的考神脸前的“有仇报仇,有冤报冤”的字牌,和时不时的吹角喊声。
  崔稚超小声问魏铭,“魏大人,刚才龙门前嚎叫的,都是夹带小抄的吗?”
  乡试的搜身可比童试严格多了,别看是黑天,可龙门前通明如白昼,搜身的人各个长着一双火眼金睛,刚才有个考生,鞋垫反面夹带了小抄,都被搜了出来,那搜查员冷笑,“一只鞋垫又咸又臭,另一只却干干净净,你当我鼻子是蒙的吗?!拉下去!”
  魏铭告诉崔稚,“是夹带的人,这一晚上,还多着呢!”
  “明明都这么严格了,怎么还有这么多人以身犯险?!”
  魏铭笑笑,“因为可以蒙混过去的人,更多。”
  这就厉害了,毕竟古代不是现代,没有搜身专用的东西,也没有摄像头监管,可是崔稚就是不明白了,“乡试考什么,他们都不知道,小抄有什么用?”
  “都是压了题的人,准备了好几份举人写好的文章,若遇见相似的题,便能凑上。”
  崔稚佩服,又想起了邬陶氏妄图陷害魏铭那次,她把魏铭的考具一一翻点了一遍,又提醒了葛青他们翻点,免得有人使坏。她这边忙完,见着排在前面的益都县已经准备上了,便先去益都县队伍里瞧一瞧。
  孟中亭和邬梨他们都是青州府益都县人,包括孟氏一族,邬氏一族,全都是,比着安丘县队伍可要壮大多了。
  邬梨不知道哪里摘了片叶子在嘴里嚼,崔稚问了问,竟然是薄荷,邬梨说,“我这儿正犯困呢,松烟给我的。”崔稚嘱咐了他别忘了查点考具,又挤到了孟中亭身后。
  孟中亭倒是没嚼薄荷叶,因为这孩子已经够紧张了,脑门上都是闪烁的汗水,崔稚叫了他,递了个帕子给他,“你听见刚才,查出有人鞋垫里有小抄的事了吗?”
  孟中亭摇头,崔稚讲给他听,“……人家搜查官真怪可怜的,这一晚上过去,还不知道闻了多少臭鞋垫子呢!闻到后头,估计三天都不想吃饭!”
  松烟当先笑喷了出来,站在孟中亭前边的孟家老五也笑出了声,他只问孟中亭,“这是谁呀,说话这般好玩?!”
  “是我一个同庠的妹妹。”孟中亭赶忙解释,孟家老五还要问什么,益都县的长牌灯突然亮了,有人在前面招呼了一声,“益都县,进场!”
  来不及说话了,崔稚拍了孟中亭,“旁的事都不要问,只做好你的文章就行了,等你考完,咱们一道吃锅子!”
  锅子还没吃到嘴里,孟中亭已经暖了心肺,他大幅度点着头,“好。”
  益都县人进了考场,安丘也就快了,崔稚小跑着回到了魏铭身边,瞧见魏铭正瞧向中门口,崔稚也看了过去,“彭久飞?”
  崔稚不由嘀咕,“我看他那个不学无术的样子,还以为他要找人替考呢?要么就是有人给他泄题,不然他怎么考过呢?”
  魏铭没太在意崔稚说得话,反而看见那彭久飞往张盼波脸前站着,等着被搜身,他咧嘴嘴,朝那张盼波笑了一下,张盼波的表情魏铭瞧不清楚,但飞快地跟那彭久飞点了个头。
  难怪孟中亭没能寻到张盼波的庇佑,原来张盼波还想攀一攀彭家这条船。
  魏铭不由地回想起前世,孟家倒台之后,彭家也没好到哪里去,张盼波遭了孟家波及,倒似不倒翁一样,沉寂两年又弹了起来。是不是彭家在他身边搭的这把手呢?会不会正因如此,才有了孟中亭那些艰难的事?
  思虑之间,安丘县的长牌灯亮了。
  魏铭上前等待搜查,他让崔稚回去睡觉吧,“小心点,人多,不要和苏玲走散了!”
  崔稚点头应下,魏铭跟在队伍里往贡院走去。
  距离上一次,他到贡院乡试,晃晃几十载过去,都已说不清了。
  长牌灯明暗交替,魏铭在东门前经了一番严格搜身,只差连他鼻孔里都要抠搜一番,才让他进了贡院去。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魏铭领了玄字第二十号考舍,他一路走过去,不巧发现那彭久飞,就在玄字十六号。
  两人是照过面的,还暗暗过了招,彭久飞也看见了魏铭,他眯了眼睛,盯着魏铭从左到右看了一遍,浑身一股“莫要找事”的气息顺着眼神射到了魏铭处,魏铭只做不见,面无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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