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事再大莫过于生死,爱恨太过渺小,此事过后一笔勾销。”
立下了诡异的誓言后,林棠溪突然想起了那个朝阳还没升起的后花园,秋千上的自己捧着那本《荆棘鸟》,一遍遍重复念诵。
“这一切都是我自己造成的,我谁都不怨恨,我不能对此有片刻的追悔。”
“我不能对此,有片刻的追悔!”
——
张树曜被转到更好的医院,在重症监护室里面渡过了四天。
林棠溪再见到他时,已经是半个月后了。
张树曜一个人待在病房里,正弯腰默默在一本书上写着什么。林棠溪走近了才发现,书的上面还有一张泛黄的信纸,他就是在那张纸上写字。
病房十分寂静,只有钢笔滑过纸质良好的纸面的沙沙声。林棠溪将手里捧着的很大的一束向日葵上前,弯腰放到张树曜空荡荡的床头。
她放置好生命力旺盛的花朵后,不经意起身抬眸,便撞进了那双干净澄澈的眼睛里。
林棠溪情绪复杂,尴尬有一点,无措也有一点,开心也有一点。两人相顾无言,张树曜先打破僵局。
他大方笑了笑,脸颊两侧的梨涡若隐若现,对待林棠溪的态度一如既往的温柔,“花很好看。”
他说完,随后将腿上的书和纸笔搁置一旁,耐心地看着林棠溪,似漫不经心地询问道:“怎么突然想起送我花?”
林棠溪不好意思提起几年前的故事,便拨了拨指尖的花蕊,“当然是对你美好的期望啦。”
她神情认真起来,似抱怨又更像吐槽:“你身体也太差了,真希望你以后能像向日葵一样健康啊。”
林棠溪想了想,补充道:“你还是年轻人,要有生气一点。”不要动不动寻死觅活。
张树曜不动声色:“可是花失去了太阳,也会无法避免枯萎。”
林棠溪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翻了个白眼:“神经病啊,你是花吗”
张树曜倾斜身子靠近林棠溪,很认真地说:“一样的。”
他试探着伸出手指去拉了拉林棠溪的指尖,“一样的,溪溪。”
张树曜的身体太差还没有完全恢复,做出这副可怜巴巴的讨好的动作,配合着清隽的面容便显得可怜了。林棠溪看着他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心不由自主的软了下。
她抽出被张树曜轻轻拽着的手指,对方身体一僵,脸更白了。
林棠溪用那只手抚上张树曜的脸颊,在他白嫩的皮肤上滑了滑,最后忍不住捏了把
她少有体贴的放缓了声音,说:“那你记得要乖,要听话啊。”
张树曜黯淡的眼睛里亮起了属于希望的烛火,便是这一点点微光,最终点燃了整片银河星域,照亮了沉寂上亿年的浩瀚宇宙。
两个人当中总要有一个人来服软,林棠溪决定她来。可是她还没有继续诉说自己的想法,张树曜便注视着她,先开口说:“你说你不爱我了,没关系。我们的未来还会很长很长,我会一直等着你,一直一直等着你。”
他身躯向前,一点点靠近坐在一旁的林棠溪,温热的气息逼近对方的耳畔和脸颊:“说不定有一天,你会重新爱上我呢。”
他见林棠溪身子僵硬,轻笑一声退了回去。他又开始慢慢地写字,缓缓地说:“其实你大致是喜欢我的,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他眼波流转眼尾上挑,斜睨了眼不敢置信的林棠溪,风情顿生:“知道我要死了,你是不是很慌张会害怕和担心?”
林棠溪拽出旁边的向日葵扔他,骂道:“胡说八道!就算是一个和我完全不认识的人死在我面前,我都会有这些情绪!”
张树曜见她没被自己忽悠,反而笑的很开心。但他身体实在不好,笑的激烈了引起了伤口疼,甚至开始缓慢的咳嗽。林棠溪看他咳得脸都白了,不敢再继续了。
她提包想溜,“我去叫护士,下次再来找你。”走到门口,她不放心的探出头,嘱咐道,“我最近要回国不能再留在这里陪你,你记得配合治疗好好活着,不要再寻死觅活了。”
张树曜终于缓过来一丝气,眼见林棠溪要走,便伸出手示意对方回来。
他将那封自己写了很久的纸递给茫然的林棠溪,“写给你的。”
林棠溪捏着纸,想到分手一年里张树曜写的那45封说不上是遗书还是情书的信,心情复杂。
张树曜却又说:“以后我每活着一天,便给你写一封。”他的语气是放松的,可神情有些认真,让人看不出来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林棠溪没有将他这句话放在心底,可后来,无论张树曜的研究有多忙,他有多晚归家,都保持了这个习惯。
他真的每天都有给林棠溪写情书,倾尽了他这一生的柔情。
这样固执而浪漫的行为,从今天开始他坚持了十几年。就算在他被病痛折磨到抬不起手臂,也仍是信守了承诺,直到他彻底停止呼吸。
这些都是后事,此时的他们都不知道命运的航船。
张树曜说:“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在你的众多追求者中,我最优秀,我最爱你。”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身上拥有一种强烈的自信的光芒,轻易吸引了林棠溪的目光。
林棠溪拿着手中轻飘飘的信纸,撇撇嘴:“哦。”
张树曜的笑容徇烂:“我会听话,努力活很久,争取让林棠溪同志在七八十岁时,也会收到如此优秀的追求者写的情书。”
林棠溪忍不住捂嘴,笑着骂道:“不要脸。”
很久很久以后,头发花白的林棠溪想到这一刻时,都会慢慢的,极其沉重的,闭上了眼。
人的一生太短,很多时候根本没有七八十年。那些独一无二的呵护和爱,都随着珍贵的誓言一起,深埋在了地上。
身死后,一切便再也做不得数了。
——
今天过后,张树曜果然听了林棠溪的话开始积极治疗,半年后痊愈出院,继续自己的研究和工作。
三年后,张树曜在《自然》发表了他的第三篇研究论文,并在当天正式向林棠溪求婚。
第十二次。
林棠溪这一次没有拒绝他,伸出手指任由张树曜将那枚刻上了她和对方名字缩写的戒指戴再来自己手上。
事后,可能患上了婚后恐惧症的林棠溪捧着那本被她认为人生格言的《荆棘鸟》看了半夜,然后泪眼朦胧的拽着无奈蹲在一旁的张树曜,说要把将婚礼定在梅吉和拉尔夫主教相爱的地点,麦特劳克岛。
张树曜看着哭得伤心的张太太,一脸绝望:“可是澳洲没有这个岛啊,它是虚构的。”
林棠溪:“……”
张树曜又说:“而且梅吉当时已经和其他人结婚了,她和拉尔夫主教是在这个岛上偷.情。我们是结婚啊……”
他一方面想满足妻子的心愿,一方面又有些犹犹豫豫,小声嘟囔道:“他们两个下场还不好。”作为尽职尽责的最佳男友,他当然也拜读过这本林棠溪最喜爱的书,却不太敢苟同书中主角的做法。
林棠溪把书往身后一扔,扑上去把张树曜打了一顿。
最后张树曜还是屈服了,张树曜在澳洲买了个私人小岛,取名麦特劳克。也算是全了林棠溪的心愿。
半年后她们在这座小岛上举行了婚礼。
收到请柬后,洗平风信誓旦旦跟林棠溪说他要来抢婚,但当他来到小岛后,转了一圈发现离开岛只有两种交通工具,直升机和游艇,而这两样都掌控在张树曜手里。
悲愤交加的洗平风没能抢婚成功,气得当场多吃了两盘海鲜,还被怀恨在心的张树曜偷拍下他张大嘴的精彩时刻,并把照片做成了表情包发到网上。洗平风本来已经退圈改行开娱乐公司了,结果因为可恶的情敌再次黑红了一把。
婚后张树曜不愿意跟林棠溪分隔异地,想要归国,在林棠溪待的城市选一所大学任教,为此许多大学投来橄榄枝。其实他早就有这个念头,但手中的研究没有做完,加上母校的知遇之恩,他才没有轻易离职。
可林棠溪不愿意和陈云芳他们待在同一座城市,于是拦下了认真挑选学校的张树曜。她们婚后也一直像张树曜承诺一般,不需要她回张家老宅,加上有张老爷子撑腰,林棠溪日子过得十分舒心。
林棠溪从在洗平风哪里辞职后便没在工作,花了两年时间环游世界,日子也无聊。最后她干脆考了托福继续出国深造,有了张树曜这位正教授的举荐信,进学校也算容易。
关于专业她研究了很久,首先抛弃了费脑子的专业,比方说物理学生物学统计学等等。身为一条死性不改立志混吃等死的咸鱼,林棠溪最后选定了心理学。理由还挺简单的,她和张树曜两个人都深受心理疾病的折磨过,林棠溪病好了,可到现在她都不知道张树曜到底有没有痊愈。
作为勤俭持家的张太太,林棠溪决定自己当医生,万一张树曜发病了她就不用送医院,正好节省支出多买个包。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番外待更新,不会烂尾,都会交代。你们还有什么想看的吗?我尽量满足。
1、两个人已经度过了爱情中最激烈煎熬的部分,所以男主重新追求女主的部分,可以写,但没必要。
2、两个人相爱那么多年,纠缠太深,分开和忘记不是简单两个字。感情基础在哪里,复合也就一个契机的事。有读者说没看懂男女主角的感情,觉得想不通,我解释一下:
孤僻阴郁少年遇见了温暖自己的阳光少女,于是飞蛾扑火机关算尽不放手;女主心智不坚定随波逐流(除了她见色起意追求男主,其余时间,这段感情一直都是男主在主动和引导,女主被动承受,除了分手从没想过要改变其他),所以她很容易被男主的行为影响决定。
3、不论你是满意还是讨厌这篇文,我都深深感谢您的观看。对不起,谢谢。
☆、番外——量子
在林棠溪26岁那年, 她和张树曜寄予厚望的长子,小量子出生了。
量子力学是微观世界物理理论的奠定基础, 量子是物理学中的重要理论, 某种意义上它能解释自然世界,和万物的演变。
由此可见, 量子这个名字是多么的意义不凡啊!而张树曜身为一名出色的理论物理学家,他给自己的长子取名量子,爱意和期望跃然纸上, 其意义是极其深刻的。
量子也没有辜负老父亲的期盼,他从小便对物理展现出强烈的兴趣和极高的天赋,五岁开始自学微积分和弦理论,在经过智商检测和学校讨论后,六岁便开始进入父亲所任教的加州理工学院作为旁听学生, 进行系统性的学习。
他完完全全的继承了张树曜的智商和物理天分, 小小年纪便在科学道路上达到了许多成年人都难以企及的地步。
量子就像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吸引了外界许多人的目光。
这个的未来物理学天才,在七岁那年命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也就是他的弟弟妹妹出生四年后, 共同进行了智商检测的那天。
忘了说,在量子出生三年后, 张家迎来了一对龙凤胎, 分别取名为张觥珠和张子望,英文名为Sarah,Brendan。他们两人的名字都是谐音, 倒过来就是公主和王子的意思。
张觥珠和张子望和性格稳重成熟懂事的量子完全是两个极端。他们活泼调皮,热衷于在家里进行大范围的破坏和捣乱,家里的猫狗花草甚至于小大人一样的哥哥,都是他们袭击和祸害的对象。
当然,他们是不敢闹腾妈妈的,因为张树曜有次发现林棠溪被调皮的姐姐气哭了,向来性格温和偏爱女儿的他事后大发雷霆,雷厉风行的教训了女儿,并给三个小孩留下了这辈子都难以磨灭的可怕印象。
量子是一个完全合格体贴的哥哥,他耐心懂事,习惯性照顾弟弟妹妹,会在妈妈没有精力和时间的管束孩子们时,竖起长子的威严,接过看管顽劣的孩子们的重担。
所以张觥珠和张子望喜欢跟在哥哥屁股后面玩,偶尔也会不知深浅的捣捣蛋,可其实他们也明白,哥哥是家里不能招惹的人物之一。
但量子身为一个宽容大度的兄长,对弟弟妹妹们那些无关紧要的恶作剧几乎都只是好脾气的笑笑,从不计较。
林棠溪曾经一度十分忧愁,她觉得这样太委屈量子了。晚上的时候,她会朝提议生二胎的张树曜发脾气抱怨,“量子其实也才几岁,这么小就学着忍让,他暗地里一定很难过。”
张树曜倒是觉得无所谓,他觉得家里三个孩子,最聪明也最清醒的其实就是量子了。林棠溪根本没必要为他发愁。
张家在国内便是老派家族,又在国外立足发家,他们向来信奉的是最能维持家族稳定的宗法制度和长子继承制。所以在同辈小代当中,量子拥有绝对的权威和优势。
而且……张树曜出于深深的父爱,委婉地说了句:“以量子的智商,他也不一定是在委屈自己。他可能只是觉得没必要跟觥珠和子望他们计较。”
林棠溪大惊,一秒道破真相:“你是说他觉得觥珠他们傻?!”
她震惊的坐起身,开始数落:“虽然觥珠他们平时是有点傻,有点蠢,还不太听得懂我们的话,都三四岁了还成天在花园后扮演过家家挖泥巴,成天傻兮兮的跑来跑去疯笑……要知道明明量子在他们那个年纪可是已经开始学习计算机了!”
林棠溪越说越慌,量子综合了她和张树曜所有,所有的优点!所以似乎觥珠和子望他们只能挑坏的来遗传了?
这个消息实在是太可怕了!
林棠溪第二天便急急忙忙带着觥珠他们去测验智商,随后看着硕大的100和101发呆。其实这个结果也挺好的了,在测验结果当中算是正常偏近优秀的程度。
可是,量子的智力测验结果是189啊……四舍五入都快是觥珠和子望两个人加起来的总和了。
量子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了出来,淡淡的扫了眼在过道里疯跑的弟弟妹妹们,顺手接过母亲手中的报告单。
他表情沉重,失望地叹了口气,说:“唉。”
他的语气有一点点忧愁和惋惜,又有一点点早就预知结果的了然与淡定。
量子又说:“果然我猜的没错,我的弟弟妹妹们在智力方面确实有一些缺陷。”他从不跟傻蛋们计较,毕竟世界逻辑都不相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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